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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19）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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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折　九幽泉下，快斩无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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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将尽，横疏影走过阴湿漫长的地底岩道，来到骷髅岩。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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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戴着那张妖异诡丽的木制女面，头罩黑巾，笼住长发，玲珑浮凸的姣好胴体被6park.com
一袭宽大曳地的黑绒大氅尽掩，再加上双肩厚重的三层乌布披膊（肩甲），活像从冥6park.com
府爬上来的魍魉妖魂，人鬼莫辨，更遑论雌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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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出身青楼，不懂武功，“那人”却能在流影城重重守卫下、将她神不知鬼6park.com
不觉劫将出来，她假定其余的姑射成员也都是身怀绝艺的顶尖高手。虽说从加入组织6park.com
的那一刻起，横疏影便已豁了出去，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甚来？然而每回集会她仍小6park.com
心翼翼地将那样防身武器带在身边，以防席间突生变化，危及自身。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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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岩道将尽，露出一扇自山壁上凿出的长方石门，门中透出些许青幽异光，显6park.com
然已有人先到了。每次集会，“那人”总是头一个抵达九幽泉骷髅岩，坐镇当场，以6park.com
防余人彼此交谈，私下联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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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灭去糊纸灯笼里的焰火，取出一只小小的白骨烛台。烛台雕成人头髑髅的6park.com
模样，只比寻常的男子拳头略大些，雕工精细写实，难辨真假；通体洁白似雪，既无6park.com
象牙、珍珠之温润，又不似玉石剔莹，倒像烈火烧炼后的骨瓷石灰，白得妖异。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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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座上小半截青烛，色如翡翠，横疏影取火绒点上，蕊心“噗！”绽出一小蓬青6park.com
滋滋的诡绿焰苗，虽无烧烟，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极不舒服的浓烈浊香，嗅不出到底6park.com
掺了什么烧料。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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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初次闻嗅时吓得踉跄跌坐，差点将烛台掷下，娇躯不停颤抖。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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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熟悉么？”那人低头望着她，深黝的面具眼洞里迸出两道锐芒。横疏影不寒6park.com
而栗，但这一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不是因为他冷冽苍茫的目光，而是源自那股浓6park.com
厚呆板、充满死气的香味。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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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起了什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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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当时自己瑟缩在岩缝里，抱着头拼命颤抖，一心只想摇散脑海里蜂拥而出6park.com
的恐怖景象：缩到只剩一半大小的干枯人头，堆得像山一样；被烈火烧去皮肉、烧去6park.com
血污，烧去腐臭糜烂的外表，最后只剩一颗颗白森森的髑髅，粉烁烁的，洁白得没有6park.com
一丁点杂质……还有为了掩饰凶猛扑鼻的浓烈尸臭，人们往烧成一片灰烬的残垣上堆6park.com
置绿叶香花……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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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猛然回神，咬着唇驱散杂识，秉烛走到石门边。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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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烛绿焰只能照到周围两尺方圆，其余便只一片漆黑。就着鬼火般的萤焰望去，6park.com
黑暗里悬浮着三张诡异的木制面具，木鬼面之下空空如也，十分骇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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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知道在其余三人眼里，自己也是一张悬空的妖异鬼面，这便是青烛焰的妙6park.com
用。她来此已不下数十次，对集会处是圆是方、有几个出入门户、周围有没有其他机6park.com
关布置等，仍是一无所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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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走出石门几步，便是一处巨大陷坑——抱6park.com
持着这样的惊觉，在“那人”出现之前，其他成员便只沈默地隐身黑暗，仿佛这是仅6park.com
剩的最后一点安全。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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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情况极不寻常。子时将过，却只来了四张面具，还有两人迟未出现，包括6park.com
召集会议的人在内，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姑射成员间互不相知，不许刺探、不许泄6park.com
漏，违者必死；唯一掌握全员身份的，便只“那人”而已——放任成员独处，决计非6park.com
他所乐见。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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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滴答的岩壁水声中流逝。洞里阴湿刺冷，尽管横疏影黑袍下穿了御寒的旅6park.com
装，仍觉得手足冰冷；地底水气透骨而入，额角如有无数小针攒刺，十分难熬。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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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开口。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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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呢？叫人巴巴站着，自个儿却藏头露尾的，这算什么意思？”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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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方的绿焰一阵晃动，显然秉烛之人说话所致。那是张虎形面具，张嘴露牙的6park.com
模样刻得栩栩如生，宛若噬人之际忽闻动静、猛地转头咆哮一般，望即生寒。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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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木鬼面的代号是“深溪虎”。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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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深溪虎”口中的“古木鸢”，正是一手召集“姑射”组织的那个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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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对深溪虎没甚印象，两人的任务并无交集，记忆中西北方位的面具一向沈6park.com
默，做出这么轻佻大胆的发言，这还是姑射集会以来的头一次，只可惜无法从声音多6park.com
做判断。面具有特制的簧片机构，能巧妙变化人声，无论谁戴上面具，都只能发出专6park.com
属于那张面具的、既独特又诡异的声音。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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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两张面具并未加以理会。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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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方的蝉形面具是“高柳蝉”，声如其名，异常尖刺，然而说话的口吻却十分6park.com
缓慢，措辞谨慎小心，冷冷的调子，偶尔也有一丝姜辣火气。横疏影从不觉得面具的6park.com
主人会是女子，更甚者，极可能是一名饱经历练的年老耆宿。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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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西方的面具则雕成了飞鸟并翼的形状，名曰“下鸿鹄”，那双覆着面孔的巨6park.com
翼上羽根宛然，又像两只布满鳞片的并排手掌，上头开了两个浑圆眼洞，令人浑身鸡6park.com
皮悚立，说不出的恶心怪异。除“古木鸢”外，另一张缺席的面具是“巫峡猿”，再6park.com
加上横疏影的“空林夜鬼”，即为姑射六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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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峡猿也未到，还要再等么？都等个把时辰啦，要不先散了？”深溪虎的声音6park.com
低沈震耳，宛若兽咆，衬与轻浮叨絮的口气，颇有些不伦不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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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谁也没理他。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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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射”之人，都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支持他们活下去的，除了复仇的对6park.com
象及自身的欲望，没有其他。相对于炼狱里的痛苦折磨，待在阴冷刺骨的地底岩洞等6park.com
上一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横疏影心中冷笑，也选择了沈默。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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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朵绿焰“噗、噗”接连亮起，东北方的虚空里浮出一张猿面，两支尖长獠牙还6park.com
不算可怕，真正恐怖的是它那咧嘴嘻笑、宛若人一般的神情，黑暗中倍显阴森。正北6park.com
的首位上，青绿色的幽焰鬼火划出一张巨喙如钩、飞羽如炽的鸟形面具，姑射的主人6park.com
倏然现身。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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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君久候了。”古木鸢的声音空洞呆板，犹如机簧震动。那槁木死灰般、一点6park.com
生命迹象也无的单调声线，伴随着岩洞里的巨大回响，令人不寒而栗。“今日之会，6park.com
乃因事态紧急。琴魔一事发生变化，须与诸君参详。”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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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悉琴魔已死，此一情报经过查证，应有九成以上的准确度。”开口的是下鸿6park.com
鹄：“有你亲自布置出手，便是魏无音也难逃劫数。人都死了，还待怎地？”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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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冰冷的眼神越过漆黑的虚无，直向她迸射而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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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清了清喉咙——虽然透过“空林夜鬼”的面具，她清脆动听的嗓音将变得6park.com
迷离磁哑，悉数磨去声线、口吻、甚至措辞语调的辨识性，与白日流影城的横二总管6park.com
更无一丝雷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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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信琴魔在临终之前，将妖刀的秘密传给了一名唤作耿照的流影城弟子。那名6park.com
少年自称是刀皇传人，在流影城与天裂刀附身的刀主交手，硬生生使人刀分离，本领6park.com
不容小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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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刀皇武登庸的徒弟么？”巫峡猿的声音隐有一丝波动。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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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那少年与刀皇无关，只是信口雌黄。”横疏影淡然回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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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是如此，更加不能马虎。”下鸿鹄接口：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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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非武登庸的徒弟，却拥有压制天裂刀的能耐，肯定是琴魔做了手脚。魏无音6park.com
到底传了什么给他？光靠口耳交代，决计不能在一夜之间，把自己的所知所能传给他6park.com
人……那名唤耿照的少年，有无可能是魏无音偷收的徒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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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三、沐四都是魏老儿的爱徒，他们也制不了妖刀。”古木鸢沉声道：“当务6park.com
之急，须尽快弄清楚那耿姓少年，究竟由琴魔处继承了什么，竟能压制天裂。空林夜6park.com
鬼，此事由你负责，三天之内调查清楚，速做因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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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横疏影一凛。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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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并未回答。这是命令而非垂询，本无回应的必要。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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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一顿，沉声道：“诸君，妖刀既出，计画便无回头机会。倘若成功，各位6park.com
肩负的血海深仇、欲杀之而后快的平生大敌，终能得到圆满的结果；倘若失败，则万6park.com
劫不复，想做回炼狱之鬼亦不可得。记住：计画绝不能有一丝破绽，诸君若做了正确6park.com
的选择，我对诸位的承诺便会实现。”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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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空间里一片死寂。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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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额汗涔涔，定了定神，又问：“若调查的结果，那名少年确实自琴魔处得6park.com
到了破解妖刀的秘诀，又该如何？”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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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一般的冰冷目光再度射来，横疏影心惊肉跳，几乎无法迎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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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呢？”单调如振簧的语音不带一丝感情。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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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无法回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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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平平道：“我们的计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杀了一个琴魔，这世上绝不6park.com
能再有第二个琴魔，我的答复是‘杀’。诸君以为如何？”下鸿鹄道：“此子身手不6park.com
凡，眼下虽还不成气候，为免夜长梦多，自然是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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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无武登庸，我没兴趣。”巫峡猿道：“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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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望了左首一眼，高柳蝉缓缓说道：“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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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两人尚未表态。古木鸢决事，一向不问旁人意见；此举绝非征询，而是忠6park.com
诚考验。横疏影香汗浃背，十枚尖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肉里，想不到唯一可能与自己6park.com
站在一边的，竟是那轻佻懒惫的深溪虎。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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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的命运已决，无法改变。眼下她必须挽救自己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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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说话，忽听深溪虎道：“哎呀，这事就定了罢？姓耿的小子若是琴魔第二，6park.com
自是宰了省事；如若不是，那便甭理他。大家生意做这么大，有许多事忙，犯不着在6park.com
这种地方缠夹。”他一开口，古木鸢便知不对，猛然转过头，眼洞中射出利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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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溪虎本想笑着耸耸肩，陡觉那目光如实剑一般，倏地破眼穿颅，连后脑勺都隐6park.com
隐作痛起来，连忙转开视线，暗自心惊：“他妈的，好厉害的老妖怪！”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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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得他解围，思虑一清，暗忖：“也对。世上岂有神功灌顶、一夕功成的事6park.com
儿？耿照的举止表现，说不定另有因由，未必与琴魔有关。”定了定神，从容应道：6park.com
“他若妨碍了我们的计画，自当铲除，以绝后患。”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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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满意点头，沉声道：“诸君去罢！待五刀齐出、刀主现世时，会再召集各6park.com
位，商讨下一步行动。”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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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惨惨的焰火逐一熄灭，高柳蝉、深溪虎、下鸿鹄、巫峡猿……四张鬼面接连没6park.com
入黑暗，最后只剩两张面具隔空相对。“有事？”古木鸢的声调依旧平板。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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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答应过我，绝不让流影城卷入事端的。”横疏影强抑怒气，咬牙道：“如今6park.com
赤眼被耿照携回，万劫落在红螺峪的无生涧里，天裂与其刀主更是大剌剌的卯上‘八6park.com
荒刀铭’岳宸风！五刀之中三刀俱在，流影城岂能幸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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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漠然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再送出三刀不难，我对你的保证依然有效。6park.com
还是你要我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在排局设谋以完成任务时，切不可动着白日流影城，6park.com
好教他们看穿你的身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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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顿时为之语塞。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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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射”六人，无一不是才智之士，否则也无法隐于幕后，藉妖刀操弄武林。古6park.com
木鸢的御下之法，一向只交代任务目标，而由成员自行设局完成；只求结果，不问手6park.com
段。倘若吩咐其余四人不可擅动流影城，横疏影的身份定然曝光，这是她绝不愿发生6park.com
之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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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期限一到，即使查不出实情，为免生变，一样要将耿照除6park.com
掉。”他冷冷说道：“想必你很清楚，你的麻烦绝不只三妖刀而已。琴魔的遗体还在6park.com
朱城山，前事未了，四大剑门早晚找上门来；镇东将军府铁了心插手三府竞锋，独孤6park.com
天威又惹上岳宸风……你若应付不来，流影城一样有难。”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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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问题，其实她已想了一整天。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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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动东海的“暗香浮动”横疏影自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准备尚未周全、麻烦又接6park.com
踵而至，精明如她，也不禁有些软弱心疲。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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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影城若毁，你也不过是庸才而已，‘姑射’中只有超凡绝俗的仙人，无处可6park.com
供庸才容身。只这一回，我且当你是个软弱平凡的女子，口出无智之言，记住你没有6park.com
第二次的机会。离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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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脸色白惨，捏紧粉拳，咬唇不发一语。“噗！”绿焰灭去，那张既妖异又6park.com
凄艳的山鬼面具没入黑暗，细碎的脚步声一路迤逦，片刻消失在湿冷阴暗的甬道中。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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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并没有离开。直到确认其他人都已去远，一蓬妖异的绿焰忽又亮起，凿刻6park.com
古朴、宛若朽木的蝉形面具无声无息出现。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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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受伤了？”高柳蝉的语调还是一贯的缓慢，听不出波纹起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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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无音毕竟是魏无音，十分难缠。”古木鸢低道：“所幸那人的医术高明，敷6park.com
药包扎后已无大碍，休息几天就好。倒是耿照之事，十分棘手。”说到这里，平板的6park.com
声音忽有一丝微妙变化：“你在他身上花了忒多心血，也难为了你那个‘杀’字。”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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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簧片掩去的细微之变，并未逃过高柳蝉的耳朵。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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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我还真揪了一下心，你要不要笑我软弱多情？”老人冷哼一声，缓缓说6park.com
道：“你我千算万算，没算到魏无音还有这一手。他若对耿照施行了传闻中的‘夺舍6park.com
大法’，可能发生干扰、突出异变，也可能效果出奇的好，后果实难逆料。从我让耿6park.com
照上朱城山来，便已做好了弃子的准备，但挑这个节骨眼，自然是可惜。”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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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避免节外生枝的方法只有一个。”古木鸢冷冷说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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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既已点头，便无后悔的道理。只是你须答应一件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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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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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那小娘皮若杀不成耿照，就得把他留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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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猛然转头，直视着面具后的黄浊双眸。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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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亲生的孩子，也有这种无聊的感情么？”他冷然道：“你老啦，跟姓横的6park.com
丫头一样，开始变得感情用事；说到了底，你还是想保他。横疏影若失手，我会亲自6park.com
杀他，魏无音便是榜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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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柳蝉“呸”的一声，居然笑起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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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错了。没有价值的东西，留之何用？”老人哼笑着，缓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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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舍大法与妖刀，关键都在一个‘蛊’。妖刀夺人意志，又彼此残杀，目的是6park.com
争做蛊王；而夺舍大法将神识灌入他人体内，争主其躯，也是强者存弱者灭，二者无6park.com
论源流脉络，俱有相通。横家那小娘皮不是省油的灯，她若杀不了耿照，证明那孩子6park.com
成长之快，已走上‘蛊’之一路。究其变化，能加速我等对妖刀的掌握。”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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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静静注视他。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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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柳蝉眯眼迎视，不闪不避，仿佛对他锐利的目光全然无惧。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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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理由我可以接受。”姑射的首脑轻声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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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确亟需突破。计画启动，再无转圜的余地；很快的，像鬼魅般四出杀人、6park.com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妖刀将不符所需，“姑射”必须更有效、更随心所欲的制造刀主，6park.com
更能承受如今日之耿照这样的损失。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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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若失败，我将亲自动手。通过这两次考验，我就承认他有被留下来的价6park.com
值。”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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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一出挽香斋，就知道消息已经传开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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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路的侍女仆役大老远瞧见，立刻让至一旁，有的微微颔首，露出讨好谄媚的神6park.com
色，但落差实在太大，一下子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才好，目光尴尬地一交会，也只是笑6park.com
而已；有人索性避了开来，等明日执敬司正式布达、尘埃落定了再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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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品官到底有多大？耿照毫无概念。他苦着脸回到新拨下的随班院舍，长孙日九6park.com
已洗浴更衣完毕，倒在床铺上呼呼大睡。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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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小院落离他昨夜还睡着的庚寅房甚远，平常根本不会走到这儿来，床帐、摆6park.com
设，整齐迭在榻上的换洗衣物、桌顶摆放的青瓷茶釜……触目所及，无一不是簇新而6park.com
陌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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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人能无视他的出身，贫贱时不欺、富贵时不谀，除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七6park.com
叔和木鸡叔叔之外，大概就只有长孙日九了罢？耿照在回程的路上怀着一丝希望，盼6park.com
与日九聊上几句，一吐心中的积郁仿徨，谁知亦不可得。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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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了口气，和衣倒在床上，毫无跻身出头的喜悦兴奋，怔望着天花板发呆，直6park.com
到睡意铺天盖地袭来，一把将他攫入迷离梦乡，混乱的思绪倏然中断，只余一片深黝6park.com
黝的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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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伸手一拨，虚无的黑幕应手而分，化作一缕缕灰翳；忽然一团血艳艳的赤光6park.com
爆炸开来，四周顿成一片火海，漆黑的背景落地还形，变成一大片石砌墙垣，青石覆6park.com
盖的范围从脚下、墙上，一直延伸到天顶，似乎是某条城寨甬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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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火焰吞噬了通道来处，地上到处散落着残肢断剑，切口平滑齐整，怪异到几6park.com
乎让人忘了这副景象所代表的残酷与血腥。火舌四处窜烧，浓烟滚滚而来，但他探手6park.com
却不觉灼热，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仿佛整个人被浸入水中，除了视觉，其余的感官全6park.com
被阻隔开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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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琴魔前辈的记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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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浑身悚然，身体不听使唤，“他”——其实是当年的琴魔魏无音——挥散浓6park.com
烟，拖着身子向甬道的尽头前进，一边嘶声大吼。耿照听不见声音，仍能感觉那股声6park.com
嘶力竭的震动。前方不远，一名蜂腰长腿、苗条健美的女子拄剑扶壁，挣扎欲起；另6park.com
有一具尸体倒卧一旁，面目难辨，被锋利的刃器开膛破肚，死状极惨。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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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爬过一地血污狼籍，被刀刃割开的残破衣衫濡着血腻浆滑，裹出玲珑浮凸的6park.com
姣好曲线。衣裳破口依稀见得玉质般的莹润肌肤，被凄艳血色一衬，更是白晰得无以6park.com
复加；背心衫子被鹰爪功一类的重手法抓下一幅，由肩胛直到腰后，裸出一段象牙也6park.com
似、骨肉匀停的美背，背脊瘦不露骨、曲线滑润，蜂后般的细腰扭转如蛇，腰下的臀6park.com
股却浑圆紧绷，耸起如两瓣险丘，望之令人血脉贲张，难以遏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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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不觉痴望，一股奇妙的感应油然而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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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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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是前辈当时心中所想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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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似是听到“他”的叫唤，回头大声应答，容颜被披散的浓发与烟硝所掩，依6park.com
稀见她下颔尖尖，生得一张端丽的瓜子脸，肌肤酥白耀眼，与半裸的美背一般无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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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上当了！刀毕竟是刀，永远……都不会变成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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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魔嘶吼着，女子却摀着耳朵拼命摇头，活像情绪崩溃的小女孩。这在一名十八6park.com
九岁的年轻女郎身上看来说不出的荒诞滑稽，然而耿照却笑不出来。那是无法言说、6park.com
偏又难以抵抗的巨大绝望；在它之前，即使是挺身对抗妖魔的英雄们，也只有无力倒6park.com
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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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平的视线突然向下滑落，“他”伤疲已极，终于跪倒在地，离女郎止有两步之6park.com
遥，奋力向伊人伸出手臂，一边叫喊。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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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不是第六把剑，他是预言中的叛徒……是最后一把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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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这个数目忽然掠过耿照的脑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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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印妖刀的最终战，有六名英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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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魔前辈、背影动人的美丽女郎，尸横在地的不知名男子……这里只有三个。另6park.com
外三人是谁？谁，又是前辈口中的“最后一把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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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一条人影自出口踉跄退入，双手胡乱抓向空中，身子转了几转，仰天倒6park.com
下，却不知是何许人也，只因来人并没有头。第四个人死了，还在通道外缠斗的是哪6park.com
两个？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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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郎尖叫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一跃而起，一6park.com
跛一跛地向通道的尽头奔去！“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追上前去，逆光冲出甬道，眼前6park.com
陡地一片刺亮，分不清是烈阳抑或刀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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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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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猛然坐起，惊出满身冷汗。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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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榻边“砰”的一声，一条高大黑影跌入窗里，摔了个四脚朝天。来人翻身跃起，6park.com
呼的一巴掌搧去：“去你妈的前辈！这等砍人天命的阴损称谓，岂可对自己人喊？你6park.com
个缺德的混小子！”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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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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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被揍醒了几分，揉眼一瞧，果然是胡彦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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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喊你前……怪了，为什么不能喊‘前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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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损，真是阴损！”胡彦之揪住他的发髻，提兔子似的一把拎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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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你，你都管魏无音魏老儿叫什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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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都管叫‘前辈’。”他抓着胡彦之熊掌似的大手拼命挣扎。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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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咧，魏无音就死啦。”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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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一楞，差点忘了抵抗。胡彦之把他的脑袋提近面前，表情阴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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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上天挥大刀，先砍出头鸟。’武林道上天天死人，都是先从前辈死6park.com
起的。这两字实在是太阴损了，万万不可对自己人喊，对外人则无妨，特别是那些个6park.com
混蛋，什么独孤峰前辈、岳宸风前辈，多多益善。喊死这些王八羔子，大伙儿图个清6park.com
静。”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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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原来如此。”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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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揉着被揪疼的发顶，才发现窗外天光未明，月华盛茂，云下压着无数星子，6park.com
山与天边交界处隐有一抹浮晕，离天亮怕还有一个多时辰。对角的另一张榻上，长孙6park.com
日九睡得正酣，给他二人这一番闹都还惊不醒，胡彦之忍不住笑道：“这小胖子倒挺6park.com
能睡。”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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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起身着靴，就着桌上的青瓷茶釜点了两碗冷茶，歉然一笑：“隔夜的茶水，6park.com
你多担待。”胡彦之摇头：“待会有活儿要干，饮冷茶不宜，回来再说。跟我来！”6park.com
一推窗格，翻身跃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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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尾随着来到一座荒僻的院落，沿路东绕西转，以他在城中数年，一下子也不6park.com
确定究竟身在何处。那院中甚是宽敞，铺开一大片平整青砖，月光洒落，映得分外清6park.com
明，沿墙却是枝丫扶疏，浓荫环绕，不易自外头窥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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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从角落里取出两柄连鞘单刀，将其中一柄扔给了他。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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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抽刀映面，钢刀虽是一般，却折回满目流辉。“这是？”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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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时间睡大头觉啦，咱们哥俩切磋一路刀法。”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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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懒惫一笑，随手擎出；左鞘右刀，一舞便是两朵拔风劲芒，刮面凛烈，动6park.com
作却是举重若轻，说不出的好看。耿照心思极快，知他是有意传授武功，但江湖人最6park.com
重门派师承，非是天门弟子，不得钻研天门武功，否则便是偷拳，势成武林公敌，人6park.com
人得而诛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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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窥破他的迟疑，耸肩一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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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六岁上便出江湖历练，除了本门武功，起码拜过几十位师傅，学习各种杂6park.com
学。要不，我师父做掌教之前乃是青帝观剑门一脉的大宗主，我是他唯一还活着的徒6park.com
弟，哪来的刀法教你？”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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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想想也是，不觉失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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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拿刀鞘轻敲他脑袋，难得正经起来。“一握兵器，便不能再嘻皮笑脸，这6park.com
是对武艺的尊重。”手腕一抖，鞘尖斜斜指地：“你来砍我，只消砍中这只刀鞘，便6park.com
算我输。你试试。”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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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想起幼年时与木鸡叔叔玩的砍柴游戏，顿觉亲切，笑道：“你别托大，我很6park.com
会用刀的。”也是一抖手腕，那钢刀未掀风声，竟已抡扫开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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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天生速度快绝，这一刀更是有心施展，出手松软已极，无所用心，全凭钢刀自6park.com
身的重量旋扫；刀似离心去后，才以尾劲一拖，当日木鸡叔叔将整把筷子似的柴束横6park.com
里削断，用的便是这等手法。耿照只看了一回，便即学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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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钢刀扫过，胡彦之手里的环铜木鞘微略一晃，仍好端端地停在原处，鞘尖指6park.com
地，仿佛耿照未曾出手。耿照不禁一愣：“难不成……老胡的动作比我更快！”胡彦6park.com
之面无表情，轻哼一声：“就这样？老太太穿针纳鞋底，只怕还比你利索些。”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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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被激起好胜心，点头道：“那我再快些。注意了！”呼的一声，抡刀回扫！6park.com
胡彦之手腕微晃，连衣袂都没怎么扬起；钢刀过后，木鞘仍在原处，姿势与先前一般6park.com
无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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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他游刃有余，耿照不再顾忌，舞刀似泼风，越逼越紧，终于不知是第几回出6park.com
手，耿照一刀劈出，忽然扭腰旋肘，猛将钢刀拖回；“笃！”一声细微轻响，刀鞘仍6park.com
在，只是角度略斜，鞘弧上缺了一小片陈旧彤漆，露出暗沉木色。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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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兴奋叫道：“我懂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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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点头道：“咱们变个方法玩儿。你拿好刀鞘，不能被我的刀碰着，明不明6park.com
白？”耿照隐约抓到诀窍，知道躲比攻更困难，连忙打点精神应付。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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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游戏一开始便已知道结果。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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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他如何挪开刀鞘，胡彦之总能稍稍一动，轻易以刀击之，无比准确。耿照渐6park.com
渐发现：恰恰便是自己的“动”，引来了老胡之刀，索性闭上眼睛，全凭感应；胡彦6park.com
之的攻势却未稍止，钢刀刀背如雨点般往鞘上招呼，往往稍一迟疑，刀鞘上便连吃几6park.com
记，细碎的爆击声密如炒豆，劈啪不绝——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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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心下放空，耳中越来越听不见声音，闪躲的动作反而流畅起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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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瞬间，在“刀来了”的念头萌生以前，他忽把木鞘一横，一抹锐风贴肘滑6park.com
过，胡彦之的钢刀首度落空！还来不及思考，又把刀鞘往怀里一抱，反掠而回的刀刃6park.com
只差分许便要削中他的鼻尖，耿照闭目止听，以毫厘之差闪过了第二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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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风越强，耿照却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奇妙境界，舍弃异于常人的灵敏五感，忘6park.com
记自己发达优越的肢体，没想过何时歇止，只是让身体的动作与“刀”维持平衡，进6park.com
退趋避、如影随形……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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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与阿傻交手时的情形，忽然变得理路分明；当时，耿照只觉眼前一红，身体6park.com
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那是别人的功夫，来得莫名奇妙、走时又无所依凭，此际却是6park.com
扎扎实实地开了心窍，身使臂、臂使刀，越来越圆转如意。在他的感知里，刀的轨迹6park.com
就像是一座具体而微的浑天仪，一刀划过便留下轨迹，绝不消失；慢慢的，刀的来势6park.com
去向清楚起来，毋须透过眼、耳、肤触便能掌握，甚至加以预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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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着胆子将鞘口往“轨道”上一送，“铿！”猛然睁眼，只见老胡侧举钢刀，6park.com
近乎两尺的刀刃恰恰搠入刀鞘中，毫厘不差，端妙无方，仿佛两人已为此练过了千百6park.com
次，方能于快刀缠斗间灵犀一现，应声得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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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脱口道：“接得好！”眉目一动，意兴遄飞。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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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满头大汗，却难掩兴奋，胸中热血沸腾：“原来……刀是这样使的！刀，竟6park.com
也能使到这等境地！”幼年时与木鸡叔叔砍柴的情境涌上心头，忽觉其中妙着纷呈，6park.com
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每一思索都能有不同的体会。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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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胡彦之的惊讶只怕更在耿照之上。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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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门武功别出心裁，刻意打破武学套路中“招”、“式”的概念，练的是手路6park.com
直觉，与其记忆招式，不如去透彻运使兵器的细微变化，使之成为本能，临敌时刀便6park.com
会自己去找对手攻势里可堪施展的空隙，就像水往下流、火能化冰一样，不假思索，6park.com
再也自然不过。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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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理说来容易，但武功造诣越高，反而越难舍下已知，如动物般全心信赖本能；6park.com
耿照无此包袱，犹如一张白纸，学来自是事半功倍。胡彦之心想：“总以为这门武功6park.com
除我之外，世上再无其他人能练到如此境界，看来是我敝帚自珍，想得太满了。小耿6park.com
天生奇才，日后成就不可限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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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弟争气，可比自己当年悟通时更令老胡欣喜，但眼下还不到松懈的时候。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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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定了定神，淡淡一笑：“刚才只是热身，现在才要玩真的。你暂且休息一6park.com
下，待会儿咱们玩个新花样：我用刀攻击你的鞘，你也用刀攻击我的鞘，既要攻也要6park.com
躲，刀鞘被砍中的就算是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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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似有所悟，还刀入鞘，稍事歇息，举袖揩抹额汗。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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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这路刀法就这样砍着玩儿么？也没套路什么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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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没有。你若练到了家，动起手来活像一团旋风，对手还来不及眨眼就被砍成6park.com
了一颗烂红石榴，包管你威震江湖，谁看了都恶心。”胡彦之耸了耸肩。“更要紧的6park.com
是：这路刀法乍看之下，与你那便宜师父的‘皇图圣断刀’颇有些相类，都是运使如6park.com
风，直如行云流水一般。此后你跟人动手便使这一路刀法，招牌晶晶亮亮，决计不会6park.com
砸锅。”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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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对“刀皇传人”的话题兴致缺缺，扛着刀往树下一坐，抖抖湿透的衣襟散热6park.com
纳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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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刀法总有个名目罢？哪儿学来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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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这个嘛……是我跟西山道一个猎户学的，他有个外号叫‘猎王’，我的追6park.com
踪术便是猎王的正宗嫡传。除了追踪术缩地法，我还跟他学了这路刀法，叫……叫这6park.com
个……是了，就叫‘无双快斩’。”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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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是谁取这么俗的名字？”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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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你个小毛孩懂什么？这是庶民风格嘛！你不知道，西山道的熊可厉害了，6park.com
站起来足足有两人多高，弓箭陷阱若一时不能取命，就换猎人倒大楣啦。于是猎王创6park.com
制了这套‘无双快斩’，万一遇上熊罴，弓箭射尽、标枪投完，拔出双刀上去一阵乱6park.com
砍，那是连熊也怕你啊！”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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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这样么？”www.6park.com

　　“哎呀，这不重要。总之你好好的练，这门武功虽然难学，所幸你资质甚佳，又6park.com
遇上我这个百年难得的名师，这几天辛苦一些，勉强也能凑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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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笑道：“老胡这话不对。我虽没练过上乘武学，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6park.com
理，没有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功夫，练什么都不会有成就。再说又何必急在这几天？6park.com
我年纪轻轻，来日方长……”话未说完，语声忽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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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胡彦之双手抱胸，举目望远，罕见地敛去了笑容，神情十分凝肃。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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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时间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将有性命之忧，更会为他人带来意想不到6park.com
的灾祸。”他回过头来，被夜色映蓝的面孔青得有些怕人，明明轮廓还是那个开朗豪6park.com
迈的大胡子老胡，阴沈的神色却判若两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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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内，你定要离开白日流影城，逃得越远越好！”www.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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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下折分解）www.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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