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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27）　环刀夜炼，铸月补天www.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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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某大陆重开（可喜可贺！），也顺便藉这个机会向各位朋友拜个早年，这一年6park.com
来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祝大家来年身体健康、事事顺利！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默默6park.com
猴与《妖刀记》～www.6park.com

※第七卷即将要完稿了，我想二月份是能出版实体书的，请大家不用担心。本卷的肉6park.com
戏保证精彩，但剧情的评价犹在肉戏之上（评价者包括我尊敬的前辈弄玉大人），我6park.com
想是绝对不会令大家失望的，敬请期待！www.6park.com

※第廿八折将於1/31准时贴出（老规矩了），也请大家耐心等候^^www.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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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27）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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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折　环刀夜炼，铸月补天】www.6park.com

　　原来阿傻在云上楼昏迷后，得程虎翼程太医的悉心调治，前日便即甦醒，身子虽6park.com
然虚弱，神智却十分清楚。老胡一连两天都去看他，纵无耿照的“道玄津”手语居中6park.com
翻译，两人整天相对无言，倒也混了个脸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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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有先见之明，特别安排了这辆篷车，并要求胡彦之保护阿傻，往王化镇郊6park.com
的“夜炼刀”修玉善隱居处一探。“此事须秘密进行，万不能大张旗鼓。流影城是王6park.com
侯世家，兵甲甚多，却没有像胡大侠这样久历江湖、又身怀高明武功的异人，可堪託6park.com
付。”横疏影晨间秘密前往客舍，对着他盈盈下拜：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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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大侠若不答应，妾身……真不知能靠谁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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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对阿傻的来历甚感兴趣，本想爽快接下，灵光一闪，笑道：“流影城中臥6park.com
虎藏龙，怎会没有高手？承二总管看得起，我也没什么好推辞，但岳宸风那廝不是好6park.com
相与的，只我一人，恐怕应付不来。二总管若不介意，我想请贵城典卫耿大人隨行，6park.com
彼此也好有个照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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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沈默片刻，忽然一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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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交付耿照一项机密任务，让他带赤眼妖刀往白城山，将刀与琴魔遗言一併面6park.com
呈萧老臺丞。此去险阻重重，云上楼之事传入江湖后，普天下已无敌我之别，邪派固6park.com
有染指妖刀的可能，东海正道七大派裡也不乏覬覦者，这一路只分想要妖刀、以及想6park.com
守妖刀的两方，是以孤身一人对抗正邪两道的不归路……如此，胡大侠还是想与他同6park.com
行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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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陡然省觉：“琴魔遗言一事我推敲得出，旁人也能；再与前几日云上楼的6park.com
消息稍加联想，小耿的重要性呼之欲出，万一六大派齐齐上山讨人，非是横疏影说不6park.com
交就能不交的。她放小耿下山看似行险，实是藏叶於林的妙着；小虾小鱼一放入茫茫6park.com
大海，想抓就得看运气啦！”思路一通，反倒不急了，击掌笑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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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反正去白城山、去王化镇，起码前头十几里是同一路，一起走也有个伴6park.com
儿。事不宜迟，这便出发啦。”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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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垂颈敛目，浓睫数瞬，剥葱似的纤白玉指轻抚扶手，忽然展顏一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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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大侠若要送行，最好送到赤水边便即折回。赤炼堂与镇东将军府关係密切，6park.com
若是岳宸风吩咐下去，放眼东海境内水路两道，不免寸步难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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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何等精明，闻言一凛：“不妙！岳宸风三日前离山，赤炼堂与将军府关係6park.com
密切，自已接获消息，说不定早在山下埋伏多时，防着这暗渡陈仓之计。若无十足的6park.com
准备，此际谁也摸不出白日流影城。”起身笑道：“二总管的吩咐，我记下啦。有件6park.com
事，还要麻烦二总管帮忙。”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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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大侠请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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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二总管安排一支援兵，驻扎在龙口村附近，以防不时之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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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笑道：“胡大侠所想，与妾身不谋而合，这点只管放心。”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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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大笑起身，正要推门而出，忽然停步。“二总管有没想过，我也可能对妖6park.com
刀下手？东海六大派都想要的人、都想要的刀，这下通通在我手裡啦！二总管若是稍6park.com
一走眼，这个跟斗可栽得不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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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疏影扶案扭腰，转过一张嫵媚娇顏，笑如春花嫣然。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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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大侠若是要刀要人，耿照根本回不了流影城。从自己网罟中纵走的，却要从6park.com
他人刀斧下取回，世上哪有这样的猎者？”www.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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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篷车在羊肠小径上“喀啦、喀啦”地顛簸着。阿傻换下女装，倚在车内一角，安6park.com
静地从车尾飘扬的布帘缝间，眺望着逐渐拉远的景色。耿照拆下车座底部的活板，取6park.com
出一只长近三尺、宽约尺余的乌木扁匣，珍而重之，以宽大的皮製带釦斜揹上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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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木匣正是横疏影用以贮放名琴“伏羽忍冬”的琴盒。但此刻匣中所贮，却是受6park.com
各方覬覦的妖刀赤眼。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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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座下除了琴盒，还有耿照房中的那柄碧水名刀。老胡的佩剑“狂歌”毁於万劫6park.com
的不復刀气，横疏影特别从库中挑选一双甲字号房的天字级对剑相赠，出发前也一併6park.com
藏入暗格中。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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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精擅追踪术，脑海中自有一幅庞大縝密、鉅细靡遗的路观图，篷车在山间6park.com
不住转换道路，始终没再遭遇赤炼堂人马盘查。耿照与他隔着吊帘，天南地北隨意乱6park.com
聊；老胡一下教他如何辨别地形、记忆地图，一下又讲述用刀之法，若非阿傻始终扭6park.com
头望远，反应冷淡，这一路轻鬆閒话，倒颇有几分郊游踏青的愜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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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着走着，不觉过了晌午。胡彦之“吁”的一声，在一处林子边停了骡车，指着6park.com
不远处的小丘。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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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过这个山头，那厢便是王化镇的地界，向东再行一刻便入镇区，往北是鬼头6park.com
岭；沿这条小路继续往西走，不出两个时辰，便能抵达赤水边的越城浦。流影城在咱6park.com
们的东南边，也就是右后方……”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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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口裡一边说着，一边以树枝在湿软的泥地上勾画，眨眼便在轮辙边绘出一幅具6park.com
体而微的地形分佈图，四周城镇、山河林砦等无一缺漏，看得耿照矫舌不下。胡彦之6park.com
放下枯枝，抬目道：“……接下来呢，阿傻？修玉善修老爷子隱居之处，你还记不记6park.com
得在哪裡？”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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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读他唇形，苍白的脸上浑无表情，想了一想，才指向北边的山形。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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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笑道：“嗯，原来是在鬼头岭。”敛起笑容，对两人正色道：“从这裡开6park.com
始，咱们就算入了险地。岳宸风何许人也？云上楼一搅，这廝决计不会善罢干休。若6park.com
阿傻所言为真——阿傻，我只是假设一下，不是不信你——那摄奴既能寻到了他，岳6park.com
宸风肯定也知道修老爷子的隱居处，只消在四周设下埋伏，三种愿望一次满足，方便6park.com
得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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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种愿望？”耿照皱起眉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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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阿傻灭口，杀你泄恨，另外我老觉得他看我不顺眼，要能给我一刀，想必岳6park.com
老师会很愉快。”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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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怎能確定，我们三个一定会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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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哈哈大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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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查天裂刀与修玉善一案，阿傻是世间唯一的一张活地图，而你是流影城的新6park.com
保鏢，老子又是一脸的好管閒事……除非独孤天威不想跟镇东将军府斗这口气，摸清6park.com
楚他岳宸风的底细，要不十之八九，能在那裡堵到咱们三条衰鬼，洗好脑袋等着岳老6park.com
师的宝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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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议妥当，老胡伸脚抹去地图，三人一齐驱车上路。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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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剑置在手边，耿照佩刀在腰，连阿傻都分到一柄锐利短匕，以防镇东将军府6park.com
的伏兵突然杀出。骡车循猎人入山的小径爬上鬼头岭，行出里许，车驾无法再进，老6park.com
胡将骡子繫上一株老树，辕轡等俱未解下，以备不时之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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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方入早春，积雪已融，满山的林树正抽新芽，树顶兀自光禿一片，落叶却还6park.com
未完全腐烂，和着湿软的黑泥，整座山头焦褐中透着些许深黝土色，犹如一只敛羽低6park.com
伏的猫头鹰。午后的阳光正炽，面光处尚不觉得如何，遮光蔽日的林道间却隱有一丝6park.com
刺骨的湿冷，彷彿凛冬回眸，於此间还留有一抹流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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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小心踩着湿泥腐叶，沿着猫头鹰翼处的兽径转入一处小山坳，抬见半山腰间6park.com
突出一块平坦的岩臺，上有三两幢茅顶草舍，远望不见人影走动，敷泥涂堊的夯土墙6park.com
斑剥得十分厉害，似乎整个冬季都乏人照拂。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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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那裡？”老胡嘴唇歙动，却未发出声音。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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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点了点头，身子突然一阵颤抖，面色惨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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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抓住他的手臂，只觉触手寒凉，阿傻恍然不觉，怔怔望着那几间茅草房子。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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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示意二人躲好，提着双剑，施展轻功掠上岩臺。耿照拉着阿傻躲在山坳转6park.com
角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岩臺上铜件光闪，老胡踏在崖畔挥舞双剑，示意两人上6park.com
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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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裡裡外外都看过了。他妈的！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老胡笑骂：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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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怪了，难道岳宸风是谦谦君子，得了教训便躲回家反省去了，从此绝了报6park.com
仇的念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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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草屋后便是悬崖，远眺能见入山的那条羊肠小径，其下林冠光禿一片，当真是6park.com
一览无遗，的確没藏什么伏兵。耿照耸肩道：“兴许是还没找到这裡罢？若无阿傻引6park.com
路，我们恐怕也找不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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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间的大屋虽是茅顶土墙，却有左右二厢，是个具体而微的三合院式。一旁另有6park.com
两幢小屋：一幢是穀仓的模样，其中堆置着猎具杂物，另一幢更小的茅舍却经人打扫6park.com
整理，摆着简单的床褥几垫，床上还有几件发霉的衣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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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梦游似的走进屋裡，静静坐上床榻，裹着白布的尖细指头摸上旧衣，止不住6park.com
地发颤着；一连几次，始终无法把衣衫拈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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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心中不忍，正要上前，却被老胡挽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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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关，他始终要靠自己过。”老胡摇了摇头，面色凝肃：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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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了，一辈子就会困在血色的梦魘裡，每夜都会从恶梦中惊醒，有时一闭上6park.com
眼便能瞧见。那些东西，你想忘也忘不了，隨着时间过去反而越见清晰，又或者你以6park.com
为自己已经忘了，其实并没有；指不定哪一天，它会无声无息地窜出来，在毫无防备6park.com
的情况下将你一口吞掉……”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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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被他阴沈的语调与神情所慑，剎那间动弹不得，半晌才喃喃道：“那……该6park.com
怎么办？”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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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冷冷一笑，眸中却无笑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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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学会和恶梦做朋友。”他轻声道：“和它一起吃，和它一起睡；笑着6park.com
与它敬酒，毫不在意地枕着它入眠……如此而已。”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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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不禁一悚，回神才觉遍体生寒，见老胡已往大屋处走去，忙三步併两步追上6park.com
前；想想还是不对，语带试探地问：“老胡，你方才说什么与恶梦做朋友，到底是什6park.com
么意思？”老胡笑道：“什么什么做朋友？你昏头啦？我是说咱们做人家的朋友，别6park.com
不长眼，给人家一点空间，如此而已。”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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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来到茅舍西厢，胡彦之隨手推开虚掩的柴门，赫见黝黑的斗室裡，东一块西6park.com
一块、泼墨也似的溅满大片褐黑污渍，地上、墙上，破烂歪倒的竹椅之上……简直是6park.com
无处不在。积了蛛网灰尘的屋角地面，还散落着撕碎的布片，依稀识得是女子的衣物6park.com
一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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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舍简陋通风，就算有什么血腥秽气，两、三个月间也已散得乾乾净净，然而一6park.com
见室内的景况，便似有一股腥腐鲜烈的血肉气息衝入鼻腔，其势凶猛，宛若野兽肆虐6park.com
一般，教人不禁掩鼻侧首。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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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就是凶案发生的现场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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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稍稍推开门扉，电一般的目光扫过屋裡各处——樑上垂下的粗大铁链、地6park.com
上染血的柴刀，还有四处散落、发黑糜烂的细骨碎肉，似乎还有几截带着指甲的变形6park.com
指头——摇头道：“畜生才能干出这等事来！阿傻一刀劈了摄奴，还算便宜了那廝。6park.com
走罢，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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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舍的中堂桌椅倒落，现场一片狼籍，夯平的地上有道飞溅的斜扇形血跡，长、6park.com
阔便与一柄寻常单刀相似，可见喷洒的劲道惊人。以这片血渍为中心，四周墙上地下6park.com
都溅满小指粗细的斜长血点，怵目惊心。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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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暗想：“看来，这裡便是摄奴最初动手行凶的地方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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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阿傻之言，摄奴一照面便砍了修玉善的左臂。修老爷子是惯用左手之人，一身6park.com
的艺业都在这条左膀之上；年老重创，又失了用刀之手，这位名满天下的刀界耆宿虎6park.com
落平阳，惨死在摄奴的凌迟酷刑之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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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残留的足跡来看，恐怕还是摄奴暗施偷袭，修老爷子为了迴护孙女与阿傻周6park.com
全，情急之下，空着手硬接了一刀。”胡彦之蹲下身来，指着地上交错如虹的激烈扫6park.com
痕：“若非如此，以‘夜炼刀’修玉善的造诣，就算他年迈体衰，摄奴也未必能是对6park.com
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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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狼籍四散的桌椅破片中捡起了一片宽长木牌，举袖揩去尘埃，见牌上朱漆陈6park.com
旧，以齐整的硬笔小楷写满修氏一门十四代先祖名讳，嘆道：“这块牌位带将回去，6park.com
足以证明阿傻说的是实话。西山清河修氏乃名门之后，祖宗名讳是查得出来的，总不6park.com
能自行捏造。可惜！‘铸月炼兮夜如明’的清河修氏，威震西山的铸月刀法、补天秘6park.com
式，从此都成绝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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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炼刀’修玉善修老爷子，是武林中很有名的刀客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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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西山道除了金刀门柳家，论刀法便要数清河郡的铸月山庄修家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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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转往东厢，此处倒是未受破坏，只是久无人居，积灰甚重。屋内有竹製的书6park.com
架、桌椅，还有一张简单的竹榻，看起来像是一间书斋。胡彦之隨手拍去灰尘，拉开6park.com
竹椅坐下，一本一本将架上的书册取下观视；又打开桌畔的屉篋，检视其中的书信纸6park.com
张。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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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觉得有些不妥，低声问：“老胡，你在找什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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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低头不语，其中几本书翻过后便拿在手上，并未放回，反倒对屉中取出的6park.com
几捲白纸看得十分仔细，不住抚頷点头，一会儿才接口：“喏，我在找这个。”将手6park.com
裡两本黄旧小册往桌上一放，一本封面题着《清河后录》四字，另一本则是《铸月殊6park.com
引》。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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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奇道：“这是……族谱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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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大笑。“傻子，这是刀谱。”隨手一翻，那本《清河后录》裡密密麻麻的都6park.com
是字，前头录有修氏历代先祖名讳，倒还不显紧凑，后半却忽然变了模样，整页挤满6park.com
蝇头小楷，写的似是八股策论一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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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铸月殊引》同样是半本的族谱郡誌，讲述修家先祖开闢铸月山庄的沿革与艰6park.com
辛，后半却是一幅幅持刀挥舞的秀美人形，图中的女子笔触古朴、气韵生动，纤纤素6park.com
手提着一柄尖刃大刀，襟袂飘飘态擬神仙，低垂眉目的庄严宝相与形制怪异的大刀形6park.com
成强烈对比，却又不觉得丑怪。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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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解不比心诀，字数寥寥，耿照一眼就瞥见“铸月刀法第一式”的字样，扉页写6park.com
着：“曰‘接天云路’。霏微阴壑兮气腾虹，迤邐危磴兮上凌空；云路迥接，灵仙髣6park.com
彿，山中之人兮好神仙，想像闻此兮欲升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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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图绘极有灵气，女子敛目含笑，双手并握，手中的尖刃大刀举向半空，身上装6park.com
饰的瓔珞、半臂披巾却向下飘扬，其势灵动，几乎可以想像襟袂猎猎的声响。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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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念一动：“原来这图是举刀上撩的意思。”稍加移目，只见下一帧图裡女子6park.com
持刀平举，丰满腴润的下半身屈膝微踞，披巾、衣袂向上飘扬，连头顶梳的灵蛇髻都6park.com
微微扬动，整幅图呈现一种微妙的动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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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略加思索，登时醒悟：“原来如此！第一幅图不仅是举刀上撩，更是乘势一6park.com
跃，由上往下劈落！因此髮飞衣扬，可见刀势猛烈。”想起註解的那句“想像闻此兮6park.com
欲升烟”，脑海中的下劈之势略消火气，蓄劲三分，模擬羽衣飞升之态，果然下一幅6park.com
图像横刀如吹笛，余势不尽，斜斜挥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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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这辈子从未看过武功图谱，不由得继续往下瞧，连看了七八帧图像，看得津6park.com
津有味，灵光一闪：“这一式刀法多用刀尖的三分刃，刀臂相连，大开大闔。图中那6park.com
柄尖刃刀看似颇沉，刀柄又异常弯长，若稍微握后一些，以刀身的重量来带动招式，6park.com
旋扫起来，威力一定十分惊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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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剑铸匠对武器各部的特性瞭如指掌，在他们的眼中，武功是重心转移、力量分6park.com
配，是如何以强击弱，使材质特性配合武者，将武器威力发挥到极致的方式，其细腻6park.com
之处，又与刀客、剑客对刀剑的掌握不尽相同。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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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本能地以七叔传授的铸刀秘诀相印证，只觉图像中的意涵不尽，似有弦外之6park.com
音，多看得片刻，彷彿又看出许多滋味。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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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好看的吧？”胡彦之嘖嘖两声，坏坏一笑：“武功图谱我见多了，图画得这6park.com
么好、字却这么少的，倒是头一回遇见，可见这本刀谱的秘奥全都在图上。”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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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黑脸一红，不敢再看，嚅囁道：“修老爷子家裡，怎把刀法武功全写进了族6park.com
谱中？”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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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笑道：“要不然，你以为录有铸月刀法的，书皮上一定写着‘铸月刀谱’6park.com
么？那可就大错特错啦。像清河修氏这种名门，武学家门是分不开的，传於嫡长，录6park.com
於宗轨，和家法、祭器一样，都是代代相传。这部《铸月殊引》中记载了修家的成名6park.com
武艺铸月刀法，而另一部《清河后录》所附，则是‘补天秘式’的心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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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恍然大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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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啦，老胡你也是仇池郡的古月名门出身，难怪懂这些。”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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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笑而不答，从行囊取出一只油布小包，将两本小书妥善包好，递给耿照。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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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给你。小心收藏，可别掉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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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目瞪口呆，片刻好不容易回神，忙不迭地摇头：“我……我不能要，这又不6park.com
是我的东西，也……也不是你的。总之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俩都不能拿。”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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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冷笑：“也对，这是修老爷子的物事。可修家连最后一个小女娃儿都不在6park.com
了，真要物归原主，便隨老爷子小姑娘埋进土裡，如屎一泡，由它烂掉。你是这个意6park.com
思？”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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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辩不过他，只觉得无论如何不能佔夺他人之物，死活都不肯拿。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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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也不生气，摊开从屉篋裡搜出的一大摞图纸，小心理平：“这是修老爷子6park.com
过世前正写着的刀诀，我一见这屋裡的笔砚灯芯，就知道他在整理着述，写的恐怕也6park.com
是他毕生使刀的经验，不想让先人专美於前。照你的说法儿，也要在老爷子的坟前一6park.com
把火烧了，才算乾净？”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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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一时语塞，虽仍倔强地不肯开口，但心念电转间，隱约又有些动摇。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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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淡淡一笑：“如果我说这些东西都留起来交给阿傻，你觉得怎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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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眉目一动，忽然明白了他的用心。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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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刀谱不能烧不能埋，”老胡一指他身后。耿照顺势回头，见壁上悬着一柄6park.com
铜装长刀，刀似半环古玦，柄鞘形制古朴，与书中所绘竟有几分雷同。“连那把修老6park.com
爷子的佩刀‘明月环’，也得为阿傻留下。如果不再让他用天裂妖刀，咱们总得替他6park.com
想輒不是？”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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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凶险尚多，我们不能把宝都押在同一处。明月环刀给阿傻护身，你带着6park.com
这两本刀谱，修老爷子未完的手稿就由我收着，反正总得有个人先读懂了，才能传授6park.com
给阿傻。除非咱们三个忒倒楣，给人一把通杀了，要不至少也有一样能回到流影城，6park.com
修老爷子的遗惠不致湮没。”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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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整摞手稿层层对叠，摺成了烧饼大小，取出另一只油布包封存妥当，藏入贴6park.com
身的内袋裡。耿照犹豫一下，终於还是接过装有那两部刀谱的油布小包，也收进了贴6park.com
肉的衣袋，再重新束好腰带。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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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真是个死脑筋。”老胡笑他：“偷、抢固然不对，真到了捨生救死的紧6park.com
要关头，便是窃国夺位你也得做。人生在世，讲原则当然是好，但有句话叫‘有所为6park.com
有所不为’，要怕污了双手，啥事也别想干。”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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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苦笑道：“我说不过你。”见老胡还在东翻西找，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便6park.com
将壁上的明月环刀摘了下来，道：“我去瞧瞧阿傻，顺便拿刀给他。你……也别翻太6park.com
久，怕是真要变贼。”胡彦之不由失笑，呸呸两声，继续翻箱倒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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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已不在小屋裡，耿照在茅舍后的悬崖边寻到了他。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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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畔隆起两堆土塚，插着两片削平的银樺木，白烁烁的面上却无隻字。耿照心念6park.com
一动，会过意来：“阿傻的手不方便，不能做写字之类的精细活，勉强刻上修老爷子6park.com
与修姑娘的名字，只怕字跡也不好看，不如留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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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跪到阿傻身边，恭恭敬敬地向土塚磕了三个响头，合什默祷：“救苦救难的龙6park.com
王大明神，请接引老爷子与修姑娘早登极乐，来世清静无垢，得享大福，莫要再入轮6park.com
迴受苦。”虔祝完毕，又伏地叩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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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只是呆呆坐着，面无表情，谁也不知他心裡到底在想什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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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修老爷子的佩刀。”耿照将“明月环”放在他手边。“老胡说了，要你拿6park.com
这把刀替修老爷子祖孙报仇。我们还找到修老爷子的刀谱心诀，等老胡融会贯通，便6park.com
传授与你。程太医说了，天裂刀有违天道，你只要再持握一次，后果将不堪设想。”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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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木然接过，缓缓抽出半截刀身，鞘、鍔的铜绿之间，顿时映出一泓雪亮。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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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环刀离鞘，他双手握柄，刀尖抵住光洁的樺木空牌不住轻颤，银白色的细碎6park.com
木屑犹如雪花簌簌而落，却始终无法俐落劃下。僵持片刻，刀尖斜斜往下一拖，刀痕6park.com
如蚯蚓般扭曲丑陋，竟连“修”字的起笔也无法顺利完成。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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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忽然激动起来，仰头嘶嚎，声音瘖哑如兽，令人不忍卒听。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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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闻声奔来，却见阿傻拖着明月环刀，旋身大扫大劃，拖得沙石激扬，恍如6park.com
走马；烟尘散去，地上写着大大的“宿缘”二字，每字约莫一丈见方，彷彿非要这等6park.com
尺寸，才能让他无力的双手刻落笔画，不致歪斜。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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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两肩垂落，颓然跪倒；“鏗！”一声清响，明月环刀脱手坠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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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心中不忍，弯腰替他把刀拾了起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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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修姑娘的名字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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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生硬地点了点头，目光空洞，彷彿怎么也流不出眼泪。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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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泪早已流乾。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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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远远望着，神情十分复杂，片刻才摇了摇头，施展轻功沿来时小路掠向崖6park.com
下，并未惊动屋后二人，敏捷如鹰的魁梧身形闪入林间，霎时不见。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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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却明白阿傻的意思，用刀尖在其中一只木牌刻下了“信女修宿缘之墓”七个6park.com
字，另一块则写“清河修公玉善之墓”，将刀退入鞘中，捧还阿傻。“我和老胡会想6park.com
办法治好你的手，让你能练武功。或许在手刃仇人之前，你可以亲手为她们刻两块新6park.com
的墓碑。”耿照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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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是七叔跟我说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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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阿傻描述七叔的样子，说七叔儘管只有一条胳膊，在耿照心目中，七叔却是6park.com
全东海最好的铁匠，打铁的功夫连天字号房的首席屠化应也比不上。“……水月停轩6park.com
染二掌院的那柄昆吾剑，便是出自七叔之手。我拿着同万劫妖刀对砍几次，丝毫不落6park.com
下风。”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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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和修姑娘捨身救你，你如果活得不好，怎对得起她们？”耿照握住他的6park.com
双手。“你要打起精神。无论如何，还有我和老胡，我们都会帮你。”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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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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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耿照瞧得一愣，一下子没明白过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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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面无表情，飞快地打着手势。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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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我的血海深仇，关你们什么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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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见不平，本来就该拔刀相助。况且，我们是朋友啊！”耿照想了一想，补充6park.com
道：“老爷子和修姑娘，也是这样的心情吧？”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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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她们错了。或许，你们通通都错了。”阿傻嘴角微斜，笑得却很苦：“我6park.com
是个双手俱残的废人，什么都做不了；收容过我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还悽惨。若不6park.com
倚仗天裂刀那种妖魔鬼物，还谈什么报仇？不过是一场笑话！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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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要有天裂刀，就够了！杀他之后，我也不想再活。当日若非是你，我早亲6park.com
手将那廝杀死；你那天既然出手阻止了我，现在还说什么帮忙、说什么朋友！真要报6park.com
仇，给我天裂就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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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霍然起身，将明月环刀高举过顶；耿照福至心灵，连忙一把拉住。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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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阿傻胳臂虽细，以耿照天生神力，一扯之下非但未能将他拉倒，指尖反被一6park.com
股柔韧之力震开，猛想起老胡之言，心念电闪：“莫非……这就是什么‘道门圆通之6park.com
劲’？”微怔间，阿傻已甩开握持，猛将明月环刀掷下山崖！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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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扑救不及，不禁恼火，回头怒道：“这是修老爷子的遗物，你怎能如此对待6park.com
恩人！”阿傻面目僵冷，单薄瘦削的胸膛不住起伏，双手飞快交错：“人都被我害死6park.com
了，留刀又有何用？”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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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他不是你害死的，害死老爷子和修姑娘的6park.com
是摄奴、是岳宸风，不是你！她们救你是出於善意，她们照顾你，是因为你们彼此投6park.com
缘，那是她们的好心、她们的情意、她们的选择！你不要用因果命数的郎中之说，来6park.com
污衊对你这么好的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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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嘶声嚎叫，用力一挥，一股淳厚劲力应手而出，两人猛分开来，双双坐倒。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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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这辈子还没有被人一推即倒的经验，失足顿地，益发恼怒；撑地一跃而起，6park.com
还想再跟他议论分明，谁知阿傻却闭眼抱头，索性来个相应不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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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推搪拉扯，胡乱扭打一阵，终究还是耿照的怪力佔了上风，抓着双腕猛将阿6park.com
傻压摁在地，翻身跨骑在他的腰腹之间，两人贴面喘息，犹如小孩斗气打架。“你把6park.com
眼睛睁开……给我把眼睛睁开！”耿照怒道：“这样耍赖算什么？睁开眼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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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自是听不见，双脚乱踢，奋力挣扎。忽然鏗的一响，一物飞上断崖，差点砸6park.com
中阿傻的脑袋；震动所及，两人一齐转头，竟是方才坠落崖底的宝刀明月环。正自错6park.com
愕，一隻毛茸茸的黝黑大手已然攀上崖边，老胡顶着满头落叶断藤冒出脑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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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妈的！是谁乱丟刀子，险些要了你老子的命……我的娘啊！原来你们俩也爱6park.com
这调调？”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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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阿傻连忙起身，双方均是余怒未消，谁也不搭理谁。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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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抱胸嘖嘖，一双贼眼往来电扫，斜眼冷笑：“好你个小子！居然是杆双头6park.com
枪，女的也捅男的也捅，老子不过下去瞧瞧，你们居然便好上了。要胡天胡地也不打6park.com
紧，扔把刀子下来灭口，未免太不厚道，老子连女人都没跟你抢过，难不成跟你抢男6park.com
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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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怒道：“老胡，你还胡说！”胡彦之难得看他大发雷霆，彷彿见了什么新鲜6park.com
物事，抱臂呵呵不止，怪有趣的上下打量。耿照被他瞅得不自在，怒气稍平，想想也6park.com
不关老胡的事，说来还要感谢他捡回宝刀，忽然转念：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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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老胡，你怎么跑到崖下去了？底下有什么东西？”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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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找摄奴的尸身。”胡彦之耸肩道：“被野兽咬得四分五裂、肚破肠流，不6park.com
过头脸尚在，虽烂得泛紫发黑，骨相確是海外崑崙奴的模样。”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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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一顿，转头直视阿傻。“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有件事，一定要问清楚。以6park.com
你的身体状况，决计没有一刀砍死摄奴的能耐，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是天裂妖刀附6park.com
身所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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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湖姑娘被妖刀附身时，我俩也打她不过。”耿照忍不住提醒。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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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淡淡一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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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当然。但碧湖姑娘若有他一半的根基，当日在烽火台，你和我大概难以倖6park.com
免。我练的也是道门内功，内息徵候一望便知，我观察你行走、坐臥，甚至运用肌力6park.com
的姿态多时，这点毋须瞒我。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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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你一刀砍开了摄奴的胸骨肌肉，进刀或可凭藉蛮力，拔刀却必须依赖巧6park.com
劲，若凭气力硬拔出刀来，尸体上必留痕跡。天裂妖刀给了你杀死摄奴、逼退岳宸风6park.com
的刀法，但无法给你须苦练数年方有小成、法门秘而不宣的道门圆通劲。那也不是你6park.com
岳王祠的祖传武功，是不是？”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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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喘息渐平，沈默半晌，终於摇了摇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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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个女人教我的。”他迟疑了一会儿，双手连挥：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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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很確定是武功。偶尔身体不适或精神萎靡时，照着做会好很多。”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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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功？”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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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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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彦之一撩衣襬，拉开马步功架，竖掌一立：“来！你推我一下。”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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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犹豫片刻，双手抓着老胡的手掌使劲推，无奈却如蜻蜓撼柱，却是连老胡的6park.com
髮毛都没多晃一下。老胡见他推得脸色发白，咧嘴一笑：“好了好了，别试啦。”说6park.com
着便要起身。阿傻肩头垂落，正要鬆手，岂料胡彦之突然间一勾一送，使了个擒拿手6park.com
法，眼看便要将他拖倒。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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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眼尖窥破，来不及阻止，急道：“老胡！你——”语声未落，阿傻却双臂横6park.com
拦，画了个圆圈，顺势勾转脱身，坐倒在地之前及时被老胡拉住，连他自己也颇为惊6park.com
讶，看看老胡、又低头看看脚尖，蹙眉回想着方才兔起鶻落的一瞬之间，身体到底做6park.com
了什么奇特的反应。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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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捨己从人，天方地圆；未及动念，劲发於前。”胡彦之替他拍去衣上尘土，笑6park.com
着对耿照说：“便是在真鵠山总坛，内功有这种造诣的‘彦’字辈弟子，双手十根指6park.com
头都用不完。阿傻练的这门内功很是高明，也是他无心无念，暗合了道门法象自然的6park.com
路子；若是为他打通了双手的筋脉，再点拨一路上乘的刀剑外功，只怕你现下还打他6park.com
不过。”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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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闻言大喜，脱口欢叫道：“那真是太好了！”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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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往他脑门轻敲了个爆栗，笑骂道：“喂喂，你话不要只听一半啊！打通双手6park.com
筋脉，你以为是上馆子吃饭那么简单？我会带他走一趟一梦谷，请求‘歧圣’伊黄粱6park.com
施救，莫说那廝脾气古怪，有些……呃，不怎么体面的小癖好，便是伊黄粱肯治，这6park.com
种事可没有包生儿子的，治不治得好，尚在未定之天。”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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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笑道：“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总是好的。”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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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刻意微微侧转，背对着阿傻，淡然道：“是么？治好了双手，才是痛苦的开6park.com
端，你以为练上乘武功就像吃饭喝水，有付出便有收穫么？或许对阿傻来说，这些原6park.com
是毫无意义，他要的只是那柄天裂刀，完纳恩仇此身隨去，对世间一点依恋也无，又6park.com
何必多吃这些个零碎苦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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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一时默然，无言以对。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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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上路囉！”老胡拍拍他的肩膀，率先扛着双剑往山下走。“阿傻，咱们6park.com
改天再找个时间回来，给老爷子修姑娘扫墓，前前后后好生整理一番，也算是尽了一6park.com
份心。今儿不是时候，万一岳宸风大队杀来，那可麻烦之至。”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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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不置可否，沈默了一会儿，低头迈开步子，也跟着往山下走，竟未回眸再看6park.com
一眼。耿照追上前，将明月环刀塞到他手裡，確定他看着自己的嘴唇，才缓缓说道：6park.com
“这刀兴许不如天裂，杀不了岳宸风，你带在路上防身，总比匕首强。”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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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捧着铜绿灿然的古朴环刀，肩头微微颤抖；猛一抬头，竟然开口说话。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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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怕……死！”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出口犹如兽咆，语调瘖哑支6park.com
离、难以卒听，但唇形咬字却是清清楚楚，半点也没错。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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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耿照却没生气，只是点了点头。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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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怕的是‘活下去’。因为活着很辛苦很艰难，你要花很6park.com
多力气，吃很多苦头，才能说服你自己，她们捨命救你是件有意义的事。这比死，要6park.com
困难得多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追上老胡，逕往山下走去。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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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傻抱着刀，怔怔呆立在满地腐叶的光禿林径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跪地嚎6park.com
泣起来，瘦削单薄的身子吼得前仰后俯，频频以首撞地，似要将满腹痛苦一股脑儿发6park.com
泄殆尽。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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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依旧，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那个属於他的血色夜晚裡，阿傻已流尽最后6park.com
一滴泪水；今生，他将再也无法流泪。www.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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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下折分解）www.6par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