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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婚期当许
送交者: 寻梦星空[★★声望品衔10★★] 于 2018-04-06 8:16 已读 19141 次 8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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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六朝燕歌行】(第三集 惟吾德馨) 作者:紫狂&弄玉 由 寻梦星空 于 2018-04-06 8:16

第一章婚期当许

  覆盖洛都的大雪已然融尽,街市上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繁华和喧闹,
但也已经车来人往,生机渐复。尤其是通往码头的长津门一带,成群的车马满载
着刚刚从洛水运来的货物,川流不息地运往城中,人喧马嘶,更显热闹。

  程宗扬随着人流策马而行,却丝毫无心留意周遭的景致。雲丹琉一声喝斥,
他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按照约定,自己本来应该在月初就赶赴舞都,与
雲如瑶完婚。事实上自己也是这么安排的,那时自己已经着手撤离,可没想到临
行之前,自己为了满足赵合德的心愿,带她入宫一行,却撞上宫中剧变。天子遇
弑,群魔乱舞,局势就此急转直下,洛都一片大乱,自己陷身城中,连日来在生
死之际搏命,稍有不慎就有覆亡之危,早把婚事抛到脑後。

  雲如瑶在舞都左等右等不见新郎官,派人到洛都打听,正赶上封城,内外音
信断绝,传出的消息只说城内打得厉害,一会儿说吕氏杀了天子,一会儿说诸侯
兴兵屠灭吕氏,一会儿说昭仪弑君,大司马杀了皇后,一会儿又说边军入京,与
大将军打得不可开交。总之各方势力杀来杀去,直杀得血流成河,连武库和皇宫
都给烧了。

  雲如瑶在舞都一日三惊,直到王孟赶来,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得知自
家相公安然无恙,雲如瑶忧心稍解。她原本想与延香等人同行,但小郭靖为父奔
丧耽误不得,她又一向体弱多病,经受不住途中的颠簸,于是双方分做两路,延
香等人昼夜兼行,雲如瑶则与哈米蚩等人随後赶来。

  雲丹琉与城外的族人联系上之後,听说姑姑正为婚事担心,立即起身前往舞
都。幸好双方未曾错过,在途中相遇,雲丹琉一直把姑姑护送到伊阙,借口打理
住处,匆忙返回洛都,提醒程小人别忘了正事。

  「姑姑的婚事是我们雲家的头等大事,若让叔叔们知道,你把婚事都抛到脑
後,哼哼!」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肃然道:「这种事情能忘吗?洛都的事情你也看到
了,但凡我能脱开身,婚事早就办了。」

  雲丹琉没好气地说道:「那边的新房本来都布置停当了,因为你的事,张挂
好的喜缦全拆了,发出的喜帖也收了回来。这次是三叔亲自来送,除了小姑姑,
还带了五车的嫁妆。」

  程宗扬乾笑两声,抽空向秦桧使了个眼色。秦桧心下会意,策骑上前,略略
落後半个马位。

  「赶紧准备房子!」程宗扬焦急地压低声音道:「越快越好!」

  「朝廷准备将襄邑侯府赐给主公,作为舞阳侯邸。」

  吕冀的襄邑侯府是洛都一等一的豪宅,可用来当婚房……

  「会不会不太吉利?」

  秦桧应声道:「襄城君府亦可。」

  这主意不错。吕冀与孙寿各有宅邸,隔街相望。吕冀刚刚死于非命,用他的
故宅办婚事嫌不吉利,孙寿的襄城君府倒没有太多忌讳。

  吕刘之乱,给洛都的权贵来了次大洗牌,空出的宅院着实不少,但宅院的主
人大都像吕冀一样横死,说起来全是凶宅。可仓促之间也没有更多可以选择的余
地,襄城君府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这么办!时间耽误不得。你组织洛都的商家,来一次大采购,把能包的
全包出去,花钱不要紧,只要能配上如瑶的身份,花多少都好说。还有,把账目
给我一份。」

  秦桧拿出记账的簿册递了过来,然後领命而去。程宗扬在马上信手翻看,正
好几名短打扮的洛帮帮众赶着一群肥猪入城,行人纷纷避让。程宗扬策马退开,
险些撞到一名行人,连忙勒住马匹。

  等洛帮的帮众赶着肥猪走远,一队胡人从侧巷出来,他们牵着马匹,背着行
囊,簇拥着几辆大车,其中三辆载的全是草秣,像是要赶远路的样子。

  出城时,守门的隶徒登车搜捡,掀开车帘时,程宗扬看到车上坐的全是披髮
的胡巫,连那位瞽目的琴师也在其中。

  这些胡巫本是受吕巨君邀请而来,但在永安宫对峙时,他们主动退出,表示
不插手汉国的内部纷争。因此乱事平定之後,霍子孟也没有多作追究,放他们自
行离开。车上备了这么多粮草,看来他们是准备返回故乡了。

  到了长津门外,程宗扬下马等候。半个时辰之後,一队打着雲氏旗号的车马
风尘仆仆地赶来。

  雲苍峰骑在马上,满面风霜,看到程宗扬便远远招手,倒没有因为他的失期
摆什么脸色。

  雲三哥不追究,是他分得清轻重,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视为理所当然。程宗扬
迎上前去,施礼告罪,却被雲苍峰打断。

  「局势如何?」

  「比预想中还要好。」

  「谁继位?」

  「定陶王。皇后垂帘。」

  皇后垂帘四字足矣,雲苍峰捋着鬍鬚频频点头,「好!好!」

  程宗扬笑道:「今後可是要跟雲老哥做邻居了。」

  「哦?」

  「托雲老哥的福,我在平叛时立了点小功,朝廷准备封我为舞阳侯。」程宗
扬微笑道:「实封的列侯。」

  雲苍峰大喜,「所封何地?」

  「大致在首阳山到舞都之间。地方倒也不大,估计一二百里的样子。」

  雲苍峰大笑道:「好个百里侯!老朽是不是该给程侯爷行礼了?」

  「雲老哥,你可别折杀我了。」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道:「我已经准备好谱牒,完婚之後,便奏请朝廷,
封如瑶为舞阳侯妃。」他着重说道:「正妃。」

  雲苍峰老怀大慰,「好!好!好!」

  雲家几位兄长为了抚养这位自小多灾多难的幼妹,也是费尽心血,如今终于
有个上好的归宿,雲苍峰心情激荡之下,不禁红了眼圈。

  他掩饰地抹了抹眼角,笑道:「如瑶在後面,你去见见她吧。」

  车队中间是一辆四轮大车,一名御手坐在车前,後面哈米蚩穿着一身破旧的
皮袍,盘腿坐在车门外,仿佛一头掉光毛的老狼。

  「哈大叔!」程宗扬远远便问道:「你的腰怎么样了?」

  哈米蚩独目露出一丝暖色,「好了。」

  他被送到舞都之後,雲氏倾其所有,各种名贵药物不要钱的狂泼猛洒,总算
把他救了过来。投桃报李,这一路哈米蚩不顾严寒,寸步不离地守在车上,直到
把雲如瑶送进洛都。

  「进去吧。」哈米蚩侧身让开。

  车外张着纱帷,薄得根本挡不了风霜。然而掀开纱帷,进入车内,程宗扬才
发现雲老哥竟然把那隻蛋屋拿给妹妹。那隻蛋屋材质奇异,轻如鸿毛,却坚如钢
铁,又是柔性材质,张开之後紧贴着车厢四壁,周遭没有一丝缝隙,御寒效果极
佳。

  一别数月,雲如瑶容颜犹胜往昔,她优雅地起身福了一福,带着一丝浅笑柔
声道:「公子一路辛苦,请入内用茶。」

  放下纱帷,合上屋门,雲如瑶美目立刻红了,叫了声:「郎君!」便扑到程
宗扬怀中,抽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吓死我了……」

  程宗扬揽住她的腰肢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後福。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
吗?傻丫头,别哭了。」

  雲如瑶在他身上四处摸着,「他们说你受了伤,伤在哪儿了?」

  程宗扬断裂的掌骨已经癒合,手腕输血时切开的伤口也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
痕。却是雲如瑶摸索时,无意之中碰到他胯下一柱擎天,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
来,雲如瑶啐了一口,「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一边说却又一边张开纤手握住,半嗔半恼地横了他一眼,眉眼间流露出无穷
的风情。

  雲如瑶眼泪还在,那种含羞带怨的俏态惹得程宗扬心头一团火热,他搂住雲
如瑶的纤腰,俯首吻住她的唇瓣,双手在她身上熟稔地来回游走,不多时,便把
她摸得浑身发软。

  雲如瑶玉脸越来越红,一边唇舌相接,一边下意识地挺起下腹,在他腿上柔
柔摩擦着。程宗扬按捺不住,一把抱起雲如瑶娇弱的身子放在床上,把她摆了个
伏榻挺臀的娇态,然後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掀起她的裙子,扯下她的小衣,便挺
起怒涨多时的阳具,对着她白生生的嫩臀捅了进去。

  雲如瑶蜜穴早已湿透,火热的肉棒沿着湿泞的蜜腔长驱直入,轻车熟路,一
捅到底,直抵花心,幹得雲如瑶花枝乱颤,险些叫出声来。

  这是在自家车上,外面就是兄长和家中的仆从,自己一个未曾出嫁的闺中小
姐,若被人听出动静,可要颜面无存。雲如瑶紧张得心臟都快跳出腔子,她一手
掩住红唇,一手想推开这个坏透了的情郎。可惜她那点力气,落在程宗扬身上直
如蜻蜓撼石柱一样,哪里能推动分毫?

  程宗扬一口气连幹十余下,幹得雲如瑶浑身瘫软,再没有一丝力气,然後扭
头笑道:「雁儿,过来让老爷亲一个。」

  雁儿咬着唇瓣立在车厢一角,俏脸满是红霞,闻言拼命摇头。

  程宗扬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给我倒杯茶吧。」

  雁儿如蒙大赦,连忙倒好茶水,递了过来。

  程宗扬抓住雁儿的手腕,把她横拖过来,埋头吻住她花瓣般的红唇。茶盏掉
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温热的茶水像珍珠一样四处乱滚,最後汇成一滩。

  雲如瑶紧紧咬住唇瓣,丝毫不敢作声,下面的交合却是如火如荼。两人乾柴
遇到烈火,哪里还能分得开?在车内抵死缠绵,鱼水交欢,以解相思之苦,虽然
不敢放声,却别有一番偷情的趣味。

  雲如瑶久旷之躯,被情郎强行进入,强烈的刺激使她不多时便泄了身子。感
觉到情郎的阳具依旧硬梆梆的,雲如瑶不忍让他这么憋着,顾不得自己高潮余韵
未消,勉强抬起腰肢,用湿腻的蜜穴套弄着他的阳具。中间由于再次泄身,蜜穴
难以消受,雲如瑶还主动献出後庭,好让情郎用她的菊肛来爽。

  雲如瑶浑身发烫,眉眼间犹如含着蜜汁,她一边卖力地挺动雪臀,一边听着
外面的动静,一颗心紧张得仿佛要跳出腔子。前後两穴轮流侍弄,终于让情郎射
了出来。雲如瑶娇喘着停下微微发颤的身体,刚想放鬆一下,但紧接着又发出一
声惊呼。那根肉棒刚刚射完精,却赫然还在硬着,昂然挺立,丝毫没有软化的迹
象。

  雲如瑶香软的身子让程宗扬舍不得放手,恋恋不舍地说道:「再来一回。」

  雲如瑶一手掩住雪臀,一边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一边唤道:「雁儿,你快过
来。」

  雁儿红着脸道:「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是我的通房丫头,快来服侍相公。」

  「已经快到主子家了。小姐,婢子赶紧帮你打理,免得被人看到。」

  程宗扬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

  他撩起车帘一角,果然已经到了通商里,自己的住处已然在望。

  两人匆忙整理好衣物,赶在车马停下之前收拾停当。

  程宗扬把账簿交给雲如瑶,「这是近来的账目,头绪很多。你闲暇时翻看便
是,可别累着了。」

  雲如瑶却道:「它还在硬着吗?什么时候才会软?」

  「这个……还不好说。」

  雲如瑶忍俊不住,「好有骨气的小东西。若是一直硬着也好……」

  程宗扬在她臀上拍了一记,「一会儿再让你尝尝厉害。」

  下了车,雲丹琉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程宗扬只当没看见,打着哈哈说道:
「一跟瑶小姐谈起账目,就忘了时辰。雲老哥,这边走。」

  …………………………………………………………………………………

  秦桧办事周到,一边派人接管襄城君府,一边抢先一步,将通商里的宅院腾
出来,供雲氏诸人暂时落脚。

  雲苍峰略做洗沐,便到厅中与程宗扬商谈。

  京师之变已经传遍四方,舞都也收到刘建用天子名义所发的诏书,命他们起
兵勤王。幸好霍子孟等重臣素孚人望,没有众人附署,各地大都静观其变,战乱
才没有波及开来。

  得知朝廷已经允诺废止算缗令,且将逐步取消抑商政策,将商贾列入良家,
雲苍峰抚掌道:「新君尚未继位,恩泽便惠及天下,此政善莫大焉!」

  程宗扬笑道:「洛都的商贾十分配合,纷纷出钱出力,不然市面也不会这么
快就恢复太平。」

  「这便是人心!」程郑虽然面带倦意,精神却十分亢奋。长秋宫能撑过多日
来的战乱,全靠他在外面筹措钱粮物资。尤其是武库被大火焚毁之後,长秋宫所
用的军械补给,一多半都是他发动商贾同行,从市井间搜集来的。

  而程宗扬出手同样不吝啬,已经由班超执笔,备好文牍,赶制印绶,只等封
侯之後,便拜程郑为舞阳相,主管封地大小事务。

  「我准备将七里坊再扩大一倍,」程宗扬摊开一份地图,手指在上面劃了一
个大致的范围,「由目前的区域,一直拓展到舞阳河。」

  雲苍峰敏锐地觉察出他的意图,「要设立坊市?」

  汉国惯例,会在城中设立坊市,作为商业交易的场所。但程宗扬不准备遵循
旧例。

  「七里坊不会立专门的坊市。或者说……」程宗扬在图上一圈,「整个七里
坊,乃至整个舞阳侯国,都是坊市,无论商贾百姓,都可以自由交易。」

  雲苍峰来了兴趣,「有如晴州?」

  「比晴州更友善。」程宗扬道:「我们不但不会对商业进行任何限制,还会
出台一系列措施,鼓励商业贸易。」

  「说来听听。」

  程郑笑道:「我来说吧。首先是取消商税。侯国境内所有交易,一律免税。
无论交易税、通行税,全部取消。侯国对商业交易不进行任何干涉和限制,在全
境范围实行自由贸易。」

  没有税收的自由贸易,是雲苍峰这样的商贾所梦寐以求的,但他并没有被如
此优厚的条款冲昏头脑,而是追问道:「不收商税,如何维持?」

  程郑胸有成竹,「我们可以自己经营产业。只要有商贾往来,衣食住行是少
不了的。除此之外,首阳山的铜和木料,舞都的漆器和诸多手工,都是上好的货
源。只要经营得法,完全可以支撑侯国的运作。」

  「而且我们会疏浚河道,兴建码头,争取让千料以上的大船从雲水直接驶入
舞都。首阳山盛产药材、丝麻,还有玉料,可谓是一座宝山。只要通商便利,日
进斗金易如反掌。」

  雲苍峰问道:「首阳山的铜料也要出售?」

  雲氏所拥有的两处铜山,早已矿源枯竭,一直设法寻找新的铜矿。双方虽然
没有明说,但实际运作中,程宗扬拿出首阳山铜矿的一半股权交予雲氏,实质上
作为迎娶雲如瑶的聘礼。雲苍峰也早有打算,将首阳山的铜矿用来铸造铜铢,作
为雲氏商会的本金支柱。然而此时听来,自家妹夫似乎不打算拿来铸币?

  「此事正要与雲老哥商议。」程宗扬道:「我有一个想法,这两天也和程大
哥商量过——我准备在侯国境内全面推行纸钞。」

  「什么?」雲苍峰吃了一惊。

  「境内所有的交易全部采用纸钞结算。包括各类货物的交易,日常的饮食、
住宿、出行,以及百姓缴纳的赋税——只要是用钱的地方,全都用纸钞!」

  「如果百姓不用呢?」

  程宗扬道:「在境内限制金银的流通。」

  雲苍峰手指敲着桌面,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他亲眼目睹过程氏在宋国几处
钱庄的运作,对于推行纸钞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了然于胸。可是在一境之地全面
禁止金银,推行纸钞,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也不可不知。

  「其利虽大,可过犹不及。」雲苍峰劝阻道:「境内交易固然可用纸钞,可
一旦出境,纸钞便无可用之地。倘若我是外来的商贾,离境之际,势必会将手中
的纸钞全数兑为钱铢,交易数额愈巨,需准备的钱铢数额愈大,频繁进出,反而
会加大交易的成本。其次,钱铢行之日久,纸钞终究一纸而已。若是强制实行,
境内百姓手中如有纸钞,必然会想办设法兑为钱铢,届时若出现纸钞面值低于钱
铢,该当如何?」

  程宗扬心下一沉,这也是他最担心的。毕竟金银是天然的货币,而纸钞完全
靠信用支撑,如果出现纸钞贬值的苗头,风险会加倍放大,甚至影响到宋国纸钞
的信用,为了七里坊一地,而赌上整个纸钞的信誉,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郑道:「起步之初,纸钞可以只用来结算。」

  此举也未尝不可,但这样的话,纸钞就成为一种结算凭证,而失去其流通的
意义,这可不是程宗扬想看到的效果。相比于风险,推行纸钞所能带来的利益同
样巨大,这是自己绝不肯放弃的。

  雲苍峰见他还有些不甘,告诫道:「此举关系甚大,切勿操之过急。」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既然大家都担心风险,那么就按程大哥说的,在部分
交易中试行,先看看效果再说。」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雲苍峰笑道:「其实我看你在各地
设立钱庄,采用纸钞周转资金的举措就不错。」

  程宗扬苦笑道:「要不是因为这些钱庄,我也不急于在境内推行纸钞了。」

  「哦?」

  「雲三爷可能还不知道,」程郑解释道:「此前因为算缗令,我们用钱庄的
名义发行了一大笔纸钞,全靠着这批钱铢来支援长秋宫,方有今日。可如今朝廷
废止算缗令,那些商贾闻风而动,不少人都有意兑回钱铢。此前秦班两位与霍大
将军商议,想兑换朝廷府藏的钱铢,也是担心这笔亏空不好弥补。」

  「亏空了多少?」

  「眼下帐目还未全数厘清,不过三五十万金铢是有的。」

  雲苍峰眉头拧紧,良久才缓缓鬆开,「三五十万金铢,换取皇后垂帘,裂土
封侯,也不算太亏了。」

  程宗扬叹道:「话是这么说,可眼下饥荒难度。」

  程郑道:「其实秦先生的献策,颇有可取之处。」

  雲苍峰道:「秦先生出的什么主意?不会是重新算缗吧?」

  程宗扬苦笑道:「如果重新算缗,我怕明天就有人出来清君侧。」

  程宗扬很清醒,刘骜暴死,逐鹿各方却无一人打着为天子报仇的旗号来占据
大义,甚至叛乱平定之後,各方还有意无意地合谋,隐瞒下吕冀弑君之事。为什
么?正因为刘骜的算缗令和均田令,把汉国的商贾、豪强、士族全都得罪光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别看自己如今手握两宫,拥立天子,占据大义的名
份,要是重提算缗令,立马就是第二个刘骜。

  程郑道:「秦先生的意思是,以纸钞充少府,暂解燃眉之急。」

  国库挖不动,就把主意打到天子的口袋里,这是欺负天子尚幼,要把他的零
用钱全掏走啊。

  雲苍峰立刻道:「此举不妥。」

  「雲老哥说的是。我也觉得不太妥当。」程宗扬道:「一来传扬出去,好像
是在欺负天子一样,名声不好听;二来少府在天子手里已经花得河乾水尽;三来
皇后家底不厚,眼下刚刚垂帘,内廷外朝的赏赐都少不了要用钱,若发些纸钞下
去,面上也不好看。」

  雲苍峰道:「那些逆贼的家产呢?不说旁人,单是襄邑侯,便家赀不菲。」

  「那可是上好的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况且那帮叛逆先烧了武库,
又在宫中放火,烧了平朔殿,连带两宫内外都打得稀烂,京师各军死伤惨重,朝
廷比我还焦头烂额,就指望拿这些逆贼的家产来填补亏空呢。」

  雲苍峰道:「不如让宁大司农来盘盘朝廷的家底,看能挪出多少来。」

  「别提了。老宁八成是属耗子的,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说起宁成,程宗扬就心里郁闷。他原以为宁成听闻皇后垂帘,会主动现身,
谁知道他一躲就躲了个彻底,整个人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音信。除
了几份伪造的文书,什么都没留下,连影子都摸不到。

  雲苍峰叹道:「你这是让我卖家底啊。」

  程宗扬讪讪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不求雲老哥,还能求谁呢?」

  雲苍峰盘算许久,「应急的话,最多能给你凑出来十来万金铢。时间不超过
一个月。」

  「这就好办!」程宗扬终于吃下一颗定心丸。

  当初借着算缗令的东风,自己在汉国投入了超过三百万金铢的纸钞,全部兑
换一空。结果废止算缗令的消息传出之後,立刻就有人拿着纸钞来兑换钱铢。洛
都之乱前後打了近十天,自己手里的金铢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回本却遥遥无期,
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全额兑付。当然,这些钱不是白花的,真要拿着账目找朝廷报
销,朝廷也必须得认。问题是眼下朝廷自己都捉襟见肘,想拿到现钱,同样需要
时间周转。

  程宗扬起初并没准备大办婚事,但现在看来,不大办是不行了,即使为了彰
显自身实力,这个婚礼也必须办得热闹、气派。

  双方谈过正事,雲苍峰不顾程宗扬的苦苦挽留和自家幼妹的满眼幽怨,强行
带着雲如瑶回到城郊的庄园。

  「还未过门就搬过来住,成何体统!」

  「是是是!大舅子你说的是……就住一晚行吗?」

  雲苍峰虎着脸拂袖而去。

  程宗扬只好与雲如瑶依依惜别,然後打起精神,直奔尚冠里。

  「大将军,这事你可得帮忙!」

  霍子孟执杯慢悠悠饮了一口,然後一脸老成地拿起那张大纸帖子,翻开看了
一眼,接着一口水喷了出来,「啥?你让我当媒人?」

  「大将军德高望重,媒人的事全指望你了。」

  「说笑的吧?我当媒人?呵呵呵呵……」霍子孟很想把帖子拍到他脸上。自
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当媒人?你以为你是太子爷吗?

  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不想来劳烦大将军,可谁让我结亲的事让皇
后娘娘知道了呢?娘娘说这是喜事,尤其是前些天出了些乱子,正好需要件喜事
来冲冲喜,还特意指名请大将军作媒。」

  霍子孟嘴巴都快歪到後脑勺了。赵皇后的性子自己还不清楚?从来都不是这
么没分寸的人。倒是这小子脸皮厚得要死,他若在皇后面前进些「谗言」,假的
也变成真的了。

  不过霍子孟真正在意的,是此举背後的用意:天子驾崩,正值国丧,偏挑这
时候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合适吗?

  肯定不合适啊。这分明是在打天子的脸。就算装进棺材了,那也是天子。这
边刚死了当家的,那边就敲锣打鼓娶亲办喜事,天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难道他不懂国丧期间,禁止民间嫁娶?可就算他不懂,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全
都不懂吧。阳武侯这么玩,置天子于何地?

  霍子孟越揣摩越觉得此举来头甚大。天子尸骨未寒,丧礼就不作数了,往後
是不是连庙号也没有了?甚至于前面几位先帝,是不是都要去掉尊号?以此昭告
天下,帝统重归戾太子一系?

  动摇国本啊。万一生乱,便是不测之祸。

  可若是硬顶的话,谁会领情呢?那几位先帝都已经是死人了,死人能领什么
情?至于活着的人里面,有几个会为刘骜仗义死节的?刘骜秉政不过数月,就几
乎将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天知道有多少人想往他坟上吐口水呢。再说了,皇后都
点头了,自己一个外人还瞎搅合什么呢?

  「媒人这活儿……」霍子孟为难地说道:「我不熟啊。」

  「没事,」程宗扬道:「鸿胪寺那边我已经请了人,礼仪上的事不用大将军
费半点心,只要出个面就行。」

  已经开始联络朝臣了吗?霍子孟浓眉紧锁,心念电转。最後眉头猛地鬆开,
爽朗地大笑道:「好事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与舞阳侯结为连
理?」

  「雲氏的幼女。」

  「哪个雲氏?」

  「经商的雲氏。」程宗扬解释道:「祖籍舞都,後来迁到建康。」

  霍子孟神情有些恍惚,「他们家啊。难怪了……」他一拍大腿,「行了,这
个媒人我做了!谢媒礼你可得备份厚的,薄了我可不饶你。」

  「那还用说?」程宗扬笑道:「舞都七里坊,产业一处。大将军只要看中,
尽管随便挑。」

  程宗扬的承诺让霍子孟有些意外。七里坊一处产业很大吗?再大也大不到哪
儿去,起码拿来收买自己还差得远。不过这个「一处」大可玩味。自己有一处,
旁人呢?阳武侯在自家封地里给你一处产业,那是给你面子。人家都给你腾出位
子了,你还不上这贼船,等着人家把你当成碍事的绊脚石踢开吗?

  霍子孟越想越深,最後索性想开了。天家的事,自己搅合个屁,左右是武皇
帝的龙子龙孙,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霍子孟捋着鬍鬚笑道:「怪不得旁人都说你精于商贾。好算计啊。」

  「和则两利。」程宗扬坦然笑道:「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好一个和则两利。成,就这么说定了。等开了春,我去舞都住些日子。」

  程宗扬揖手道:「必当扫榻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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