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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6-10
送交者: wwwlarrytw[★不作不死★] 于 2019-04-17 21:02 已读 2260 次 2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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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江山如此多嬌】 1-26集第七章 作者:泥人 由 wwwlarrytw 于 2019-04-17 20:48

第二十卷‧第六章

  「江湖上幾乎每個女殺手都有一段傷心往事吧!」
  隱廬書房的長榻上,白秀邊親吻著我的胸膛邊感慨道:「梅大姐、『紫狐』姜寶兒、『碧落黃泉』嚴落碧、『虞美人』虞秋水,在出道之前,哪一個不是吃盡了苦頭,受盡了淩辱!可像賤妾這樣能得到爺的垂青憐愛的,在江湖上卻幾乎聞所未聞。」她聲音有些哽咽:「能有今天的幸福日子,賤妾那些苦日子捱得也算值了。賤妾只是傷心,沒能給爺留下一處乾淨的……」
  「只要你的心是乾淨的,爺就喜歡。」我打斷她的話,柔聲道。
  一句話讓白秀淚如雨下,她邊哭邊狂吻著我的身子,從胸膛到腿間,從腿間再到腳趾,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她的感激之情。
  我明白她的心情。這幾日,她已將往日的殺手生涯和盤托出了,其間充斥著強暴、輪奸、虐待和背叛,就像她說得那樣,那是一部慘不忍睹的血淚史。
  這些往事就像盤踞她心間的毒蛇,隨時齧咬著她的心靈,只有把它們都趕出來,她的心靈才能得到救贖、變得安寧。而在她眼中,我就是老天爺派來拯救她的使者。
  等她心緒漸漸平靜下來,我摟著她,一邊撫摸著她乳上的一道疤痕一邊道:「說起來,我先要謝謝乾娘,沒有她,我怕是還見不到你哪。」說著,我似乎是陷入了回憶,目光變得悠遠而深長:「遇到乾娘,大概是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了。」
  「賤妾也是。」白秀像個小女孩似的癡癡地望著我,下意識地道:「沒有六娘,賤妾怕是和十二連環塢一起葬身太湖了。」
  「我也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在江湖裡如魚得水。」我笑道:「和乾娘接觸越久,就越覺得她深不可測,放眼當今江湖,我還沒想到有誰能比得上她的。高山仰止這種話,在我看來,就是專門用來頌揚乾娘的。」
  「爺,你也不比六娘差啊!六娘私下裡淨誇爺來著。」
  「乾娘誇乾兒子,天經地義,我就是有一分好,也被她說成了十分,當不得數的。就像梅流香,被乾娘一調教,武功足足提高了兩成,我就沒這本事。對了,阿秀……」我順手在白秀碩大的圓臀上拍了一巴掌:「你比梅流香年輕十歲,獲益怕是更多吧!這幾日看你床上的瘋勁兒,名人錄上那個六十九的位子一準兒是騙人的,你內力不輸于玲瓏、招式之熟練甚有過焉,就算對上百花幫的易湄兒,我都敢肯定最後贏的必定是你。」
  「這還架不住爺折騰哪。」她愛不釋手地搓揉著壯大的獨角龍王:「易湄兒?人家可是新名人錄上排名三十九的高手,足足比賤妾高了三十名,賤妾怎麼比得了人家?」
  「嚇,你是我乾娘的記名弟子,又是我王動的私窩子女人,有什麼比不了的!她也不過是清風的小老婆嘛!」
  白秀噗哧笑了起來,梨花帶雨,倒別有一番風致。
  我像是想起了什麼,不經意地道:「對了,易湄兒的身分那麼隱秘,乾娘是怎麼查出來的?當時想問她,一忙,後來卻忘了。」
  「練家是梅大姐負責的,具體事宜賤妾也不清楚,只是好像很久之前,大概三四年前吧!我就聽梅大姐提到過練家的名字。」
  雖然我有了思想準備,可白秀的話還是讓我心頭猛的一震,腦海裡不禁響起了那晚六娘的話語:「……魏柔無意中流露出來的情報讓我對易湄兒的身分產生了懷疑,就派梅娘前去練家和百花幫的所在地湖州暗中調查……」
  六娘騙我?!我大腦頓時一片混亂,可當時的驚訝卻清晰地從記憶中浮現。
  梅流香要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偵得這麼重要的情報,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這是我當時的真實感受!
  而白秀的話顯然合理了許多,幾年的努力搜集到的證據,才證明了百花幫和練家的隸屬關係。
  只是六娘她為什麼把最重要的結果都告訴了我,卻偏偏在這個明細上做手腳呢?
  鎮定下來,心中很快就有了兩個答案,只是這兩個答案竟是如此的天差地遠、南轅北轍。
  作為師傅的六妾,她和我的老師陽明公、岳丈蕭別離一樣,是師傅留給我的最寶貴的遺產。陽明公是親自找到了我的頭上,而她則是和我巧遇在太湖湖畔,在證實了我的身分之後,開始全力支持我。
  這正是我判斷出六娘是我的六師娘之後我一直以來的想法。
  由此,六娘為了日後助我征服隱湖,關注整個江湖包括關注練家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因為這是隱湖在江湖的地位所決定的。對於當時並不熟悉江湖的我來說,適當降低獲得情報的難度,會大大增強我的信心,而事實上,我的確曾覺得六娘無所不能,膽子大了,心思自然也就靈動起來了。
  而且,我還能舉出無數的例子來證明這個答案。但同樣的,很多疑點也漸漸浮現出來——師傅為何單單把輔佐我的任務交給了六娘?
  另五位師娘難道不能勝任嗎?
  她們哪一個不曾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就說大師娘墨夫人吧!她武功不在全盛時期的無瑕之下,一身奇技淫巧甚至比六娘都有過而無不及,既然有心讓我走江湖路,為何白白棄而不用?
  再說,六娘她為何隱于太湖邊的一個小鎮達十幾年之久?以她的實力,早十年進軍蘇杭這樣的大城市也不會有一丁點問題,蘇杭消息的靈通程度數倍於栗子鎮,難道需要韜光養晦到了可以完全忽視利益的程度了嗎?
  還有,六娘究竟姓字名誰?出身何門何派?為什麼五位元師娘都不認識她,甚至我翻了大半的刑部和白瀾留下的機密檔案也沒發現江湖上有她這號人物?連老南南元子和少林棄徒高光祖都被我查出了破綻來,六娘她可是一代宗師級的人物啊!
  然而把這些疑點放大得出的結論卻讓我不寒而慄——六娘的臉是假的、六娘的名字是假的,甚至六娘的身分也是假的,她並不是像她所說的那樣是師傅的六妾。
  那麼,她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魔門的秘辛?為什麼要幫助我,甚至只有付出而不求半點回報?
  白秀不愧是江湖頂尖的殺手,她超出尋常的敏銳竟然發覺了我心靈的波動。
  她詫異地望著我,目光越來越迷茫,那迷茫中似乎還有幾分不解,半晌,她終於呻吟出聲來:「天哪,爺你……你不會是在懷疑六娘吧?!她可是只差把心窩子都掏給爺了!」
  「你想哪兒去了!」我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我只是奇怪,乾娘究竟用了什麼法子,讓你的武功暴漲了兩成還多!我問過乾娘,她說那法子對我沒用,我想也對,若是我武功也能提高兩成,怕是孫不二在我手下都走不滿十招,天下第一的名頭還不落在你爺的頭上啊!」
  臉上若無其事,心底卻猛的湧起一股愧疚,不管六娘是誰,她對我的好卻是一樁樁、一件件實實在在的,若連六娘都懷疑,那天底下還有幾個能讓我信任的人呢?
  「依我說哪,」白秀頓時松了一口氣:「看她對爺,比旁人對親兒子還親,就像、就像賤妾對爺似的……」我罵了她一句胡說,她也不分辯,改了話題道:「其實,雖然賤妾的刀法提高了很多,但內力並沒提高多少,畢竟早過了女人修煉內力的年齡了。六娘只是教我們怎麼更合理地利用內力,說穿了,只是一句老話而已,就是『與其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說起來,像賤妾這樣的殺手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可說用在內力上,那還是在六娘指點之後才領會的。」
  「原來如此,那……就讓爺來試試你的兩扇門刀法究竟練得如何吧……」
  離開隱廬,正欲去刑部,卻正碰上兩天未曾露面的蔣遲。他告訴我有事先別回部裡,我便跟著他去了他家裡。
  見端茶送水的是個伶俐小廝,我驀地想起唐八股來,便問:「怎麼一直沒看見韓文?我在京城可沒多少日子好待,早給你訓練出個人來,我早放心。」那唐八股怕叫人看出了破綻,內力被他大哥唐三藏以唐門秘傳心法封住了七成,早一天跟我修練,他才能有藉口早一天恢復功力。
  「他正養傷哪。」
  「養傷?」眼前閃過唐八股那貌比子都的容顏,我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妙。
  「他自宮了。」蔣遲嘿嘿笑道。
  「自宮?!」我背上頓時「唰」地生出一層冷汗,一甩手把蔣遲推出去好幾步:「你丫的對他幹了什麼?!」我聲色俱厲地道,心下又驚又怒,唐三藏托我照顧他六弟,可他竟然被人閹了,這讓我如何向唐三藏交待?!
  「喂喂喂,你丫這是怎麼啦?不就是一小相公嗎?怎麼,你也看上他了?」蔣遲踉蹌了兩步才站穩,不由詫異地望著我。
  「辣塊媽媽的,我就是喜歡後庭花,也他媽的不去摘男人的!」我心頭一凜,知道自己反應過激了,連忙用話補救:「我最受不了這點了,是朋友你趕快去洗洗手,算我求你了!」
  「虧你還說自己是一達人哪!」蔣遲這才釋然,一撇嘴哂道:「你就是少見多怪!京城裡的達官貴人有多少好這口兒的呀!不說別人,就說先皇正德帝,後宮三千,可照樣喜歡江彬強尼,還有今……」
  他突然停了下來,打了個哈哈,轉了口風道:「韓文這小官兒,比女人還細膩哪。」
  「那也用不著把人家給閹了啊!」
  「噯,這可不是我逼他的,他是自願的!」蔣遲甩了甩手上的水,旋即笑道:「當然,他若是不自宮的話,我也要想辦法閹了他。太啟說他貌比子都,可別情你知道子都是什麼人嗎?方先生告訴我,說這子都在史上還真有其人,是漢朝一個大將軍霍光的小相公,可他卻偷了霍光的媳婦,嘿嘿,我他媽的可不想弄得自己頭上綠油油的。」說著,他眼中閃過一道冷厲的光芒。
  我不期然想起了女裝的唐三藏,對蔣遲的話便信了大半,歎了口氣,道:「東山,可惜我教你的十三經了,竟被你拿了去對付男人!」
  「瞧,叫你鬧的,差點忘了正事兒!」蔣遲一拍腦袋,湊到我近前,壓低聲音道:「我才從宮裡出來,真像你說的那樣,皇上他練了十三經之後並沒什麼長進。他明日申時要駕幸顯靈宮,口諭你屆時覲見,估摸是要問你十三經的事兒了。」說著,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這是我姑姑給代王爺的親筆信,你托個得力的媒人走一趟山西吧!代王爺面子有了,婚事沒有不允的道理。」說著,他嘿嘿笑道:「也算我功過相抵了。」
  「我看就你當媒人最合適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蔣遲哈哈笑了起來:「大同女子天下聞名,我還真想去見識見識,可惜啊,一當官兒就身不由己嘍!我給你找個人,你看我二弟蔣遠如何?」
  「自然是求之不得!」
  這倒是我的真心話,我的化身李佟在京城本來就不認識幾個有份量的人物,蔣家中人可以說是眼下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只是,蔣家不怕日後把戲被拆穿,代王爺找他們算帳嗎?還是這一切其實都是皇上的安排呢?
  當晚,我就秘密造訪了義父邵元節。次日,在顯靈宮一密室裡,我和邵元節按照計畫發生了激烈的爭論,那艱深的理論、晦澀的名詞直讓嘉靖如墜五里霧中,不過,到最後他總算聽明白了,他確實需要固本培元,而如何來修煉,似乎是邵元節的理論占了上風。
  「這麼說,朕還是要等上三年五載的,才能有子嗣不成?」
  「回萬歲,若能將洞玄子十三經去蕪存精,即可與龍虎大法相輔相成,以收事倍功半之功,貧道斷言,不出三載,後宮必傳佳音。」
  「啟稟萬歲,洞玄子十三經博大精深,微臣只要按吾皇所需量身訂做修煉功法而已,豈如邵真人所言之『去蕪存精』?」
  「量身訂做?」
  少年隨口反問了一句,蒼白的臉上並無什麼表情,對他來說,這等文字遊戲、口舌之爭大概每天都會發生在朝會上,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倒是他身後那個弱不禁風的麗人饒有興趣地望著我和邵元節,而她白皙臉頰上的一抹桃紅昭示著她並非一點都沒聽懂兩人的爭論。
  我從義父那裡得知,此女乃嘉靖寵愛的妃子之一順妃張氏,在後宮的地位僅次於陳皇后,與另一寵妃方氏並列。
  少年修習龍虎大法,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候由她陪伴,深受皇恩雨露;而我計策成功的希望,正寄託在了此女身上。
  當然我現在是目不斜視,只是用眼角餘光觀察著張妃,印證著義父對她的評價。
  「正是,萬歲萬金之軀,九五之尊,自然與臣下不同。」我恭聲道:「微臣斗膽請求萬歲,允許微臣在京之時伴駕顯靈宮,以確定萬歲修煉效果,來修正功法中應當增加刪減的內容。」
  「准卿所奏。」
  我心中大喜。和義父一番表演,已經讓少年自己得出了結論,他求嗣非一日之功,准予我伴駕,那麼至少在一年甚至兩年內,我安全無憂,而由此我也得到了接近後宮的機會。
  大事已定,邵元節便請少年駕臨別室,他的弟子玄玉和一宮女早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少年每次來顯靈宮,都是先觀摩一場雲雨實戰的演出,然後再去密室把所學功法用在隨行的嬪妃身上,只有今天的行程被我打亂了。
  邵元節身懷異寶,不欲讓少年心生自卑,故而每每遣玄玉出戰,他則指點少年如何行功。
  而玄玉雖然和他師傅一樣身懷三大名槍之一的「金剛杵」,可他畢竟年少,且身世坎坷,早年顛沛流離,影響了他身體的發育,眼下只具雛形而已,比之少年還略有不足,如此一來,就不會刺激到少年的自尊心了。
  望著在雲床上翻雲覆雨的一對少年少女,我的心思卻飛到了密室裡。提起全身功力,通神的六識極力捕捉著密室裡張妃的一舉一動,等雲床上雲收雨散,我才收了內力。
  「愛卿為何一言不發?」少年奇怪地問道。
  「回稟萬歲,龍虎大法雖然艱深,可萬歲爺天資過人,並不需微臣饒舌多言。微臣只需觀察其行功之法,以十三經補其缺漏即可。」
  少年得意地一笑,吩咐我和邵元節在此等候,他施施然進了密室。
  邵元節示意玄玉帶著宮女出去,別室裡只剩下我倆。兩人相視一笑,邵元節剛想說話,我手指搭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趺坐雲床之上,再度提起了六識。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七章】
第二十卷‧第七章

  「皇上怎麼說?」蔣遲一臉急色地問道。
  「我把邵真人拖下了水,大概沒事兒了。只是……」我拍了拍手中的幾本書:「這些日子怕是有的忙了。」
  「《黃帝內經》、《金匱要略》、《神農本草經》、《千金方》……喂喂喂,別情,這、這好像都是醫書吧!你閑著沒事兒研究這玩意幹麼?」
  「還不是因為你!」我苦著臉道:「我且問你,皇上他向邵真人修習龍虎大法所為者何?」
  蔣遲諾諾了兩聲才道:「當然……當然是為了子嗣了。」
  「就是嘛!」我肚子裡暗笑,蔣遲膽子再大,也不敢明說,皇上修煉龍虎大法其實太半是為了淫樂而已:「十三經乃是禦女之術,當初教你是為了你家中琴瑟和諧,不是為了能讓你生兒子的。可皇上卻是為了子嗣計,十三經再好,它也是南轅北轍啊!我只好從醫術上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訣竅,配合十三經,讓皇上既可求得子嗣,又有助於龍鳳相諧。」
  蔣遲卻一臉的不以為然,顯然他很瞭解自己的表弟:「別情,我跟你說,十三經如果真的對皇上有效,那你就堅持下去。至於醫術,你能比得過太醫院裡的御醫嗎?」
  「事在人為嘛!」我當然明白蔣遲話裡的意思,看來他對我倒真有些朋友之誼,可事關我一生的福祉,我只好再利用他一次,好事先在皇上心裡作些鋪墊了。
  「……長生至慎房中急,何為死作令神泣,忽之禍鄉三靈滅?這是什麼屁話!」我朱筆一揮,這行口訣旁邊頓時多了「愚昧」兩個字。
  懷中解雨不由咯咯笑了起來,一旁的魏柔捧起另一本書,隨便翻看了幾眼,笑道:「妹妹你看,在這還有哪。」
  說著,把書遞了過來,解雨接過一看,那頁書上寫滿了「狗屁」「廢話」「白癡」之類的評語,更是笑得前仰後合。
  「咱們相公可是個大淫賊哪,和淫賊說什麼清心寡欲,豈不是對牛彈琴?」
  「大膽,你相公是那麼淺薄的人嗎?」我唬著臉道。
  「嘻嘻,人家說錯了還不行嗎?」解雨笑道:「相公鐘天地之靈氣,萬中無一,那些寫給凡夫俗子們的東西,豈能用在相公頭上?」
  「噯,這就對了,凡事都要因人而異嘛!若是相公也去學什麼『養心莫善於寡欲』、『年二十而四日一禦,三十而七日一禦』的,你們這幫丫頭還不得饞死啊!」
  「誰饞了?要饞,也是柔姐姐她們。」解雨的反駁卻引來了魏柔一陣粉拳,我趁勢將魏柔也拉進了懷裡,坐在了我的另一條腿上。
  「相公只是想告訴你們,別把老祖宗的東西都當作金科玉律至理名言,動也動不得是批也批不得的。就像武功,無論是唐門隱湖還是魔門,百年來都在不斷的汲取借鑒別派的武功來完善自己,如果自以為是故步自封的話,早被江湖淘汰了。」
  兩女深有感觸地點點頭,我拿起一本書來:「雨兒,唐門也算是醫道世家了,你該知道羅田萬家吧!」解雨點點頭,說當初在家的時候,還見過萬家家主萬筐。
  「據說萬家兒婦科當世第一,萬筐長子萬全眼下就在太醫院裡當御醫,這本書就是萬全所著的《廣嗣紀要》。」
  魏柔聞言俏臉嫣紅,解雨則嗔道:「無瑕姐姐一生雙女,寧馨她也有了身孕,相公神勇得很,還要看這勞什子書幹麼?」
  「相公神勇可不等於皇上也神勇啊!」我笑道,把書翻到了「協期第五」一篇:
  「先說正事兒,你們來看這段。」
  那是一段歌訣,歌訣雲:「何為種子法,經裡問因由。昨日紅花謝,今朝是對周。藍田種白玉,子午敘綢繆。三五成丹桂,二四白梅抽。」
  「看懂了?」
  兩女微微頷首,俱是嬌羞不已。她倆都是讀過書的人,而且和尋常大戶人家的女兒不同,她們讀的不僅僅是《烈女傳》和《女訓》,而是經史子集均有涉獵。
  這歌訣並不晦澀,兩女俱能看懂大意,特別是解雨,她雖是專攻外科,兼修內科,但兒婦科也略知大概,看得更是明白。
  「那阿柔我問你,什麼叫『三五成丹桂,二四白梅抽』?雨兒,你不許幫腔!」
  「相公最會捉弄人了!」魏柔大羞,不由嗔道,旋即求援似地望著解雨。
  解雨非但不救,反而落井下石,嬉笑道:「人家也想聽姐姐的高論哪。」
  「阿柔,這裡都是自家人,你害的哪門子羞?」
  對上我熾熱的目光,魏柔很快就投降了,悄然偎進我懷裡,把臉埋進了我胸膛,細聲道:「此句說的是,婦人……經水止後三、五日……受孕為男,二、四日受孕為女。」
  「錯!」我斬釘截鐵地道。
  魏柔一愣,螓首微抬,一雙俏目怔怔地望著我,眼波裡滿是迷惑。
  解雨也皺眉反駁道:「相公,柔姐姐解釋得完全正確啊!你怎麼說她錯了呢?」
  「阿柔解釋的是沒錯,可歌訣本身就錯了。」
  「不可能!」解雨脫口道:「我記得孫思邈《千金方》、張仲景《金匱要略》、陳自明《婦人良方》裡都是這麼說的,那孫思邈人稱藥王,張仲景更被人尊為醫聖,他們總不能都說錯了吧?」
  「醫聖藥王又如何,孔聖人還說錯過話哪!別的相公不敢說,可論對你們女人的瞭解,孫藥王張醫聖怕是和你相公還有一段距離哪。」
  想來解雨精通醫術,故而對張孫兩人抱有極大的信心,聞言不由得撇了撇小嘴兒,似乎在笑我說大話;倒是魏柔聽我語氣堅決,臉上越發迷茫,似乎不知道該信誰的好了。
  「雨兒你別不信,且看相公如何駁它。」我正色道:「古訓有雲,『不肖有三,無後為大』,但凡求嗣,首先求子。如果按此歌訣所說,三五成丹桂,就是說,生男生女是可以控制的話,那麼普天之下即便生的不都是男丁,至少每家每戶的頭一個孩子也該是男孩占絕大多數吧!可這符合事實嗎?」
  「對啊!」魏柔眼睛一亮,而解雨卻眉頭頓鎖,深思起來。
  「況且,婦人真是這幾天受孕的嗎?」我哂笑道,將兩女扶好坐直,問道:「雨兒阿柔,你們且看看對方與往日有何不同?」
  兩人雖不解我的用意,卻依言對望了幾眼,解雨笑道:「柔姐姐還是柔姐姐啊!哪兒有什麼不同啦?要說不同,也就是她把易容卸了而已唄。」魏柔也道解雨亦是如此。
  「敷衍了事!」我一人給了一巴掌:「你們再給我好好看看。」
  兩人這才仔細地端詳起對方來。說起來也真有點難為她倆了,兩人平素都是以易容後的面目出現在對方面前的,只是今天寧馨帶著許詡去赴宜倫的邀約去了,機會難得,我便要兩女卸了易容,犒賞一下自己的眼睛,結果兩女各自面對著一副相對陌生的絕美容顏,光顧著欣賞對方去了,哪兒還能看出有什麼不同?
  可聽我的口氣,卻分明是與平素有異,解雨看了半天沒看出門道,便胡亂道:「柔姐姐,嗯,看著比以前可親多了,真的就像、就像人家的姐姐似的;臉色麼,也比以往紅潤了,眼神也不那麼銳利了,反倒有點……有點慵懶……」
  「雨兒,你果然目光如炬!」我哈哈大笑起來,魏柔一羞,偎進我懷裡嗔道:「雨妹妹又何嘗不是哪。」
  「寶貝兒,你們說的太對了,不錯,就是慵懶,可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兩女俱是搖頭。
  「『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天地生物,必有氤氳之日;萬物化生,必有樂育之時。」我見兩女似乎沒聽懂,便解釋道:「相公出身農家,農家有農家的好處,那時相公年紀雖小,卻見慣了牛馬交配、貓狗打架。這些畜生平常都老實的很,可一發起情來,就變得淫蕩無比,而只有這時候交配,它們才能受孕。可怎麼知道它們發情了呢?別人都說,你看,狗兒撒尿了、貓兒叫春了,這就是發情的症狀,可相公有相公的辦法。」
  我把兩腿稍稍併攏了一下,讓羞怯已極的兩女靠近一點,接著道:「來,你們把眼睛都閉上,放鬆……放鬆……好,閉上嘴,用鼻子呼吸,對,深吸一口氣,吸——說吧!你們嗅到了什麼?」
  兩女白皙的臉頰頓時飛上了一抹桃紅——六識極其敏銳的兩女該和我一樣從她們的對方身上嗅到了一縷異樣的氣息,心思聰慧的兩女也顯然明白了這氣息的含義。
  「你壞你壞!」解雨羞得邊擂粉拳邊嗔道,魏柔更是轉身欲逃,卻被我一把摟住了纖腰。
  「很特殊的氣息吧!」我得意地笑道:「這——就是婦人發情的氣息,而現在正是你們最易受孕的時候!」
  很快,榻上就多了三具赤裸的軀體,兩個如花似玉的絕色美女一左一右偎在我懷裡,正羞不可抑地望著我舉在半空中的雙手,我每只手的拇指食指間都有一滴花露,那是剛從兩女的羞花裡採摘來的,手指一張,花露拉出兩根長長的銀絲,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芒。
  「雨兒經水已過九日,阿柔你經期綿長,經水方過三日,可你們幾乎是同一天來經,又同一天綻放蓮宮,那萬全的種子歌訣豈不是胡說八道嗎?」
  一番雲雨,魏柔不堪撻伐,四度泄身,泄得身子爛軟如泥,聯手都抬不起來了,還沒等解雨替她易好容,就已沉沉睡去。
  而解雨則依舊精力十足,我便讓她謄寫起諸女的月事起止日期和易孕時日來。
  「相公,這個張卿又是誰呀?」
  解雨寫完最後一筆,把墨蹟吹幹,將那本嶄新的帳冊簿子仔細收好,縱體入懷,笑問道。
  「是皇帝順妃張氏。」
  「莫非相公你真要替皇上乞子?」
  我「嗯」了一聲:「為了配合義父,我只好鑽研鑽研這門婦科了,畢竟皇上是以求子之名向義父學習龍虎大法的,有了子嗣,對大臣們也是個交待,義父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咱們的安全也就多了一層保障。」
  可我心裡卻隱隱有種不安,文弱的嘉靖帝同樣喜歡文弱的女子,聽義父說,陳皇后、方妃等一干皇上親近的人都和張妃一個模樣,全是些弱不禁風的病美人,而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想那宮裡的其他嬪妃也不會強到哪兒去,男女俱弱,自然難以受孕。
  何況醫書上也說了,但凡求嗣,婦人貴重而賤輕、貴厚而賤薄,就算男強女弱,受孕也不容易,醫聖藥王的話固然偶有錯失,可這一條怕是千真萬確了。
  撫著懷中佳人的秀髮,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自宮的唐八股,轉而想起了漢大將軍霍光的監奴馮子都。
  上位者?我心底響起一聲哂笑,無德無能的上位者戴上一頂綠帽子大概也是咎由自取吧……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八章】
第二十卷‧第八章

  「三哥,你壞死了,怎麼不告訴我,你請蔣家去提親了?害得我被她們笑話!」雖然語帶嗔意,可寧馨喜滋滋的臉上卻滿是幸福:「嘻,太后還下了懿旨,人家可比大姐二姐還風光哪。」
  「其實我該去一趟大同,親自向代王爺求親,可你也知道,眼下我實在是分身乏術,好在大哥對我知根知底,讓他替我美言幾句吧!」
  「他能不替你說話嗎?」甯馨白了我一眼:「他還心急火燎地等著娶李依哪。哼,你倒是安排得周詳!」
  甯馨已經知道李依就是白牡丹了,而李依對寧馨這位未來的堂嫂兼小姑子也是用心結納。
  甯馨雖然與嫂子蔣氏交厚,可也不敢輕易怠慢這個未來的小嫂子兼小姑子,畢竟不管真假,李依已是我的堂妹了,她再嫁給自己的大哥,親上加親,對甯馨自己自然有莫大的好處。
  「不安排周詳,我都不敢離開京城。」我一語雙關,望著不遠處的那座高大樓宇:「不過,我怕是既等不到摘星樓的開業,也等不到沈籬子胡同的竣工了,這一切屆時都要交給你了。」
  果然是一語中的。四天后,蔣遠帶回喜訊,代王爺同意了婚事,隨後充耀請旨入京。
  九月初六,寧馨入門,婚禮頗盛,後戚蔣氏家族幾乎傾巢出動,錦衣衛指揮使張佐親率部曲到賀,而最有面子的事情自然是章聖皇太后親賜一對玉如意恭喜新人了。
  七日後,我納陸昕、蘭月兒為妾。蔣遲到賀並帶來皇上口諭,封陸氏安人、蘭氏孺人。
  次日,蔣遲納百花樓名妓姚碧蓮,席上正歡,清河侯府來報,說世子蔣遙于正午時分卒,而那正是姚碧蓮向大婦南平郡主徐菡叩首的時刻。
  蔣逵情難自禁,頓時失聲痛哭。我怕他情緒激蕩,說出不妥的話來,偷偷彈酒如箭,點了他的大穴,看起來他就像悲傷過度而昏厥了一般。
  眾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了別室,我又偷偷解了他的穴道,輸了一道真氣助他平復心緒,他這才安靜下來,隨來人一同回府去了。
  婚禮自然被攪得沒了半點喜慶氣氛,可主人對此卻渾不在意,從偷置外室被媳婦暴打,到媳婦主動替他納妾,所有的面子全扳回來了,婚禮不過是個過場而已。
  「不是有句老話說什麼福兮禍兮的嗎?沒準兒叫我大伯家這場白喜事一沖,我這紅喜事就更紅了。」
  可等賀客們都離去了,蔣遲單單把我留了下來:「日安病故,太啟勢必成為世子,子愚你可得小心了。」
  「我好歹也是個儀賓了,蔣逵他奈我何!」我笑道,又問:「倒是你突然娶姚姑娘,怎麼事先也不打個招呼?」
  「誰讓你這幾天忙得像個龜孫子似的!剛把寧馨娶回家,就又納了陸蘭兩女!」蔣遲數落道:「要是讓代王爺知道你這個女婿這麼荒唐,不氣得吐血才怪哪。」又補了一句,說別人他早在三天前就打了招呼。
  「不是我急,我總感覺到我在京城的時間不太多了,當初皇上定下了三個月的期限,還有二十天就到了,而寧馨身懷六甲,身邊需要人照顧,陸昕、蘭月兒沒名沒份的住在我家裡也不方便。」心道,這還沒忙完哪,若不是因為說好九月初就能抵京的希玨至今未到,怕是還有一場婚禮等著我哪。
  「恐怕連二十天都沒有了,聽皇上的意思,是要你十月前就離開京城,因為武林茶話會還要照辦不誤,名人錄也要按時修訂,就算是照搬白瀾那一套,也得事先準備一下。而我隨後也要更名南下,現在不娶碧蓮,怕是又要等好幾個月了。再說了,」蔣遲邪邪一笑:「我這也是一舉兩得嘛!摘星樓下個月就能開業了,順手拆拆競爭對手的台,這樣的好事我怎麼能放過哪?」
  「三哥,人家也要跟你去江南!」
  孕期反應漸強的寧馨變得既暴躁又多愁善感,一聽我很快就要離開京城了,情緒頓時就低落下來,一個人賭氣在閨房裡亂砸東西,不一會兒屋子裡就一片狼藉,我難得的低聲下氣地左勸右勸,她卻不理,我不由心火漸起,剛想發火,她卻停下手來,撲進我懷裡,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
  「你是我的夫君,是我肚裡孩子的父親,兩個人為什麼非要分開?!我不管,無論你走到哪裡,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要跟著你!」
  望著寧馨梨花帶雨的俏臉,聽著她情真意切的語言,我心頭忽地一熱,一絲絲愧疚霎時間在胸中彌漫開來,那些叱責的話語也被我咽回了肚子裡。
  雖然只是短短兩個多月,這女孩不僅成了我的妻子、懷了我的孩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對我已是情根深種了,可我哪……
  「馨兒,我的乖寶寶,你是想和相公快活一時,還是想和相公快活一世呢?」
  「如果總是要和三哥分開,我寧願快活一時!」
  「短暫的分離只是為了長久的相聚,馨兒你相信相公吧!短則一兩年,長則兩三年,我們就可以長相廝守,生同衾、死同穴了。」
  寧馨這才止住了悲聲,可很快她又吃起醋來,道:「三哥,我知道你怕皇帝哥哥懷疑你的忠心,可你能替魏柔找個替身,為何就不能替我找個替身?!」
  雖然陸昕本來就是個子虛烏有的人物,可嫁進門來的那個陸昕卻更是假上加假。
  沒有和師門取得諒解,特別是沒得到鹿靈犀的祝福,魏柔自然不肯擅嫁,因為在她心目中,鹿靈犀不僅是她師傅,更像是她的母親。
  真正和我拜堂的是被我以秘密手段從教坊司解救出來的錢萱,而魏柔則離開京城奔赴江南,拜見鹿靈犀去了。
  那時寧馨已經入門了,我自然不能再瞞她。而她雖然是練青霓的記名弟子,可她畢竟不是江湖人,出身又高貴,並沒有把魏柔的江湖地位放在眼裡。在她心目中,或許魏柔那個江湖絕色榜第二的名頭才更有份量,好在接替魏柔扮演陸昕的錢萱容貌的確不算十分出色,又對她相當尊敬,兩女相處的就還算愉快。
  不過,現在,寧馨她總算猜到了幾分我安排魏柔替身的目的,頓時醋意大發。
  「相公何嘗沒想過?可惜你生得實在是太美了!找人代替陸昕容易,可找個和你一般出色的人物,怕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哩!而易容術把人往醜裡打扮容易,想易容出你這麼個大美女來,簡直就是癡心妄想了。」
  寧馨一陣氣結,我又道:「何況,你還懷著身孕,路上顛簸,一旦出了事情,你我豈不後悔一輩子?你放心,只要我一得著機會,就回京城看你。」
  「反正總是你有理!」甯馨狠狠白了我一眼,知道我所言不虛,眼下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了:「那……這半個月裡,三哥我要你天天陪著我!」
  「郡主……她也挺可憐的……」坐在我身邊,和我一起去見蔣遲的錢萱突然小聲道。
  我一怔,她對皇親國戚們不是相當厭惡甚至仇視的麼,怎麼突然同情起寧馨來了?
  錢萱因為家遭劇變,飽受人情冷暖,故而心志極為冷靜堅強,不過十七歲的花季少女,心態卻比無瑕白秀還蒼老,連我都是在動用了從未對身邊女人使用過的魔門秘法之後,才擊破了她的心防,因為我知道,想要融化她內心的堅冰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可寧馨是怎麼打動她的呢?
  察覺到我詫異的目光,錢萱微微轉了轉頭,朝窗外望去。
  陽光透過車窗上的竹簾,照在她消瘦的臉上,那宛如刀削的側影彷佛有她膝上名琴「太古遺音」的影子,只是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她易容的時候不小心,我總覺得她臉上的線條要比前些日子圓潤柔和了幾分。
  半晌,她才轉回頭來,直視著我,微微一笑,道:「陸昕,賤妾喜歡這個名字,以後,賤妾不再是錢萱,而是陸昕了!」
  「陸昕?」我心頭一喜,笑道:「難道你現在不是陸昕嗎?」
  「子愚,你那小媳婦的琴彈得是好聽,可趕鴨子上架地讓春丫兒她們也跟著練這玩意,猴年才能派上用場啊!」蔣遲迷惑不解地問道。
  還沒等我說話,小鳳仙已經一指頭點在了他額頭上:「我的小侯爺,虧你還在風月場裡廝混了那麼久!你也不想想,當初白牡丹和甯白兒靠什麼起家的?不就是人長得俊點兒,又會彈琴嗎?你不好這口兒,可好這口兒的大有人在,特別是那些當官的大老爺們,最喜歡在姑娘面前賣弄學問、吟風頌月了,能投其所好,自然有銀子可賺。再說了,白、寧兩人被人贖了不知所蹤,教坊司那個錢萱也神秘失蹤了,京城裡現在缺的就是操琴的好手,真能培養出個白牡丹第二來,摘星樓還愁沒有生意?怕是就要把你門檻踏爛了!」
  「操!你當我不知道啊!可你丫的看看,這些人裡,哪個能趕上白牡丹的一半?依我看,還不如培養出個小鳳仙第二實用哪!」對被人神秘贖走的白牡丹,蔣遲至今耿耿於懷。
  「一半兒有一半的用處。」我接言道:「說起琴來,這玩意易學難工,沒有個三五年的苦練,別說白牡丹了,就連我媳婦都趕不上。但通常學琴的人都有個毛病,自視清高、潔身自好,如果白牡丹早肯下海的話,百花樓早賺個滿缽是金,在京城風月場裡獨佔鰲頭了。」
  蔣遲插言說:「就是就是!」
  我沒理他,接著道:「春丫兒她們現在學琴,只是提高她們身價的手段而已,畢竟咱們是沖著朝廷那幫大老爺的錢袋去的,總不能人家說一句『春眠不覺曉』,你給人家對一句『處處蚊子咬』吧!」
  蔣遲撓撓頭,說這倒也是。
  我一招手,喊過來一直侍立在我身後的風大蝦:「京城最年輕的名嘴風大蝦大家都認得吧!他是江南第一嘴應天一笑樓樓主晁啟正的親傳弟子,我今兒請他來給你們講講,人家江南地頭上現在都時興著什麼。」
  風大蝦雖是頭一次進蔣府,卻不卑不亢,給大家作了個羅圈兒揖後,不疾不徐地道:「小侯爺,要說江南風月場上的變化,小人不敢妄論,不過,說書這一行有什麼動向,小人卻是清楚的很。」
  「自古以來,男人說書,女人唱曲,至今京城還守著這個老規矩。可在江南,說書這一行已經有了新花樣,以往都是一個人說書,現在則出現了兩個人在一起說書的了,甚至還有一男一女對說的,原來一個人說書的時候,男人說女話,大家都覺得彆扭,現在男說男、女說女,精彩何止一倍!」
  「你是說,讓春丫兒她們去練說書?」蔣遲一臉匪夷所思。
  「練說書也需幾年功,不比學琴來得快。」我搖頭道:「但我想了,既然男女能在一起說書,為何不能在一起演戲?看兩個男人在臺上咿咿呀呀的,我就厭煩!若是能加上幾個女孩,表演諸如《思春》之類的戲,根本不用什麼唱功不唱功的,只要扮相俊俏點、動作大膽點,不轟動京城才怪哪!」
  眾人眼睛一亮,齊聲叫好,蔣遲手舞足蹈地道:「對對對,再來點妖精打架的情節,呵呵,真是讓人想想都興奮啊!子愚,你這傢伙還真有一肚子鬼主意哩!」他轉頭對一年近六旬的老儒道:「方先生,這話本曲子就交給你寫了。」
  「本子沒問題,只是,」老儒瞥了我一眼,沉吟道:「此事有關風化,還望小侯爺謹慎從事。」
  「不怕!」蔣遲笑道:「這東西只能新鮮一時,不等朝廷有意見,不是遍地開花,就是自生自滅了。而咱們抓的也就是這一時,開業的時候,總要有點新鮮玩意吸引客人吧!真正考功夫的,那還得看嫂夫人和鳳仙訓練姑娘的手段。」
  正說話間,下人帶著蔣煙來到了後花園的涼亭。見有外人,她幾乎讓人無法察覺地輕輕皺了下眉頭,隨即那窘迫的神情就湮沒在了熱情的笑容裡。
  「還是小侯爺這兒最好,天天高朋滿座的,讓奴家少跑了多少路呀!」跑到姚碧蓮跟前,低低和她說起了悄悄話,說得姚碧蓮不一會兒就暈生雙頰,輕頷螓首。
  她嘻嘻笑了兩聲,又和小鳳仙嘀咕了兩句,隨後拉著陸昕的手,拋了個媚眼給我:「李大人,那天不是說好了麼,帶奶奶們去選幾樣首飾,奴家可是眼巴巴地盼著哪。」
  「嚇,你替殷家拉生意,還真是不遺餘力啊!」
  就在九月初一,殷家為明、清河侯蔣雲梅為暗的寶大祥順天號正式開業了。甫一開業,就遭到了積古齋與京城數家中小珠寶行的聯手圍剿。
  積古齋從山西調來一名大檔手,不僅將訂做飾物的價格降低了近兩成,而且大大縮短了顧客的等待時間。張鶴齡兄弟更派出了頭號心腹、銀錢總管司聰坐鎮積古齋,協調與錢莊的頭寸調度。
  寶大祥雖然也從江南調來了一名大檔手,可因為開業過於倉促,局面始終未能打開,而據蔣遲說,寶大祥至少有三成生意是靠蔣煙走家串戶拉來的。
  「柳大官人看得起奴家,讓奴家做管事,奴家怎麼也得對得起人家啊!」蔣煙半真半假地笑道:「聽說大人正四處為摘星樓招兵買馬,那姑娘們的行頭能不能由寶大祥提供?」
  「沒問題,具體事兒你和我媳婦商量去吧!」
  蔣煙的話讓我不期然地想起了蘇州霽月齋的掌櫃李寬人和櫃檯宋三娘,並不是宋廷之嫡系的李寬人最後和宋廷之一樣成為了我旗下的大將,反倒是宋廷之心腹兼情婦的宋三娘卻背叛了他別投他人懷抱。
  雖然宋廷之不知道那姦夫是誰,可我卻已經猜到了,而大江盟能那麼順利的接管霽月齋,宋三娘該記首功了。
  看蔣煙偷偷給蔣遲使了兩回眼色,我知道她定有重要事情想報,便知趣地告辭了,而心中總算確定下來,蔣煙已經徹底地投向了蔣遲。
  至於蔣遲沒像我預計地那樣在娶姚碧蓮的同時把她也娶了,大概正是因為她超群的能力讓蔣遲無法找到能替代她的人選吧!
  「蔣小侯爺他人很聰明啊!」出了蔣府,風大蝦若有所思地道,似乎不小心踢到了一塊小石子,那石子激射而出,正打在我的足踝上。
  「風大蝦,別試探我的耐心,就算你師傅是高君侯,我一樣可以殺了你!」我冷冷地扔下一句話,若無其事地朝前走著。
  風大蝦呆若木雞地站了半晌,見我上了馬車,這才快步跑了過來。
  「上車吧!你現在也算是京城裡的名人了,我可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怠慢了你。」
  風大蝦正襟危坐在我的對面,連靠在我身上的錢萱——現在該叫她陸昕了——都不敢多看一眼:「大人,明月樓的容老闆果然來找我了,問的也和大人猜測的一模一樣,小人就按大人的吩咐,暫且回了他。只是,」他遲疑了一下子,又道:「大人,小人雖然武功低微,可恩師傳授過許多識人的法門,依小人看,這個容老闆分明是個練家子……」
  「我只關心明月樓都接待了什麼客人,去的朝中大臣又有哪個?誰和誰經常在一起,誰和誰見了面都不說話?他們都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吃什麼樣的美食?是自己花錢,還是有人替他們付帳,花費又是多少?至於他們老闆練不練武,那是刑部王大人操心的事情,京都禁武令是他頒佈的而不是我。不過,你在江湖上還有那麼一點知名度,容老闆很可能很快就發現了你的身分,甚至可能以此來要脅你,反過來讓你打探摘星樓的消息,屆時你就將計就計,我會提供給你適當的情報的。」
  我頓了一下又道:「你不必擔心容老闆向王大人告發,王大人和蔣小侯是穿一條褲子的,而我和蔣小侯是親戚兼朋友,就算王大人知道你的身分,他不給我面子,也得給小侯爺面子。不過我警告你,既然摘星、明月兩樓要在粉子胡同大有作為,少不了大把的漂亮姑娘,少年戒之在色,我不想你像軟腳蟹似的出現在檯子上。」
  風大蝦在中途下了車,陸昕見他漸行漸遠,道:「此子天份極高,日後成就怕是還在王寶林之上,相公對他……是不是太嚴厲了?」
  「我何嘗不知!只是哪兒有時間去拉攏結交他啊!」我歎息一聲,心道,對你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霸道用在了床上罷了:「小昕,今天我第一次聽你撫琴,果然精妙無比。只是你姐姐是江南曲鳳梧一派嫡傳,而你的手法與她頗為不同,不知是出自何人門下?」
  「賤妾是甯師的弟子,而甯師的琴技習自京城第一琴師柳萬長,可惜柳師十年前已經故去了。」她微微一笑:「相公能聽出此中的分別,想來甯師所言不虛。」
  「原來你是『北柳』的再傳弟子啊!」我笑道,知道我那幹姐姐沒少在陸昕面前誇我,不過陸昕極有主見,大概現在才信了她的話。
  「京城臥虎藏龍,能聽出破綻的還有他人,比如刑部尚書趙鑒,他就聽過你姐姐撫琴。雖然你幾乎沒有可能再公開操琴了,但你要開門收徒,別人就能從你徒弟的手法上聽出你的來歷。所以相公要傳你一些簡單的曲氏技法……」沉吟了一下:「京城除了我姐姐之外,柳萬長可還有其他傳人?我請他收你為徒,好讓你的柳門技法有個出處。」
  「柳師當年有六大弟子,可惜兩人早夭、一人被殺、一人犯罪被發配遼東、一人被建昌侯所虜,下落不明,再就是甯師了,而柳師兩子俱未習琴。」
  「這麼說,柳氏一門已是煙消雲散了?」我一皺眉:「那屠三泰和舒秀呢?他倆與柳萬長俱是北派宗師,號稱北派三宗,技法應當相近吧!」
  「相公你這是什麼時候的老黃曆了?」陸昕輕笑了一聲:「屠三泰終身未收一徒,而且已經故去快二十年了;舒秀也故去五六年了,她倒是在京城教過許多名門閨秀、大家小姐,但聽說都未得其真傳,只在晚年收了兩個得意弟子,一個是百花樓白牡丹、一個是教坊司柳如眉,可白姐姐失蹤了,而賤妾和柳如眉又太熟,怕她看出破綻……」
  「北派三宗師早都死了?」我一怔,師傅給我講解琴技的時候,還屢次提起過三人,沒想到俱已作古了,可既然如此,那練無雙的琴技又是和誰學得呢?
  甯馨的嫂子蔣氏看來就是舒秀比較優秀的記名弟子,而練無雙能指點她,她那時候的琴技就該和舒秀相差無幾了吧!
  壓下心頭的疑念,我沉吟道:「既然舒秀的學生眾多,那就冒充她的弟子吧!今兒回去,你就開始和李依學琴。」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九章】
第二十卷‧第九章

  「爺,這兒合您的心意吧?」徜徉在假山花樹中,白秀得意地道。
  一個多月前,這裡還是八千張胡同一處普普通通的四合院,經過翻修改造,門臉雖沒什麼變化,只在大門上多了一塊不足尺半、刻著「江南居」三字的銅牌,可內院已是面目全非。
  中間的大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江南風格的回廊影壁、假山怪石和花草樹木,迷宮一般的回廊和影壁將正房和東西廂房隔成七個獨立的單元,每個單元都佈置得像家一般,傢俱擺設都是依照江南的式樣精心打做的,掛軸壁畫也是我模仿蘇州大家唐寅的筆法畫的,甚至連廚娘都是從江南請來的,進了這座「江南居」,還真像是回到了嫵媚多情的江南。
  這是我和解雨白秀商議了一下午的成果,京城風月場所眾多,如果沒有特點,很難打開局面,三人都認為必須捨棄那種「大而全」的思想,考慮到想吸引的客人主要是那些達官貴人,最後取得了一致意見,走「小而精」的路線。
  不僅是環境與別處大不相同,就連姑娘都是費盡了心思千挑萬選的,一對沒落大戶的姐妹千金、兩個被判死刑的官員的小妾,還有一個賣身救父的落魄大儒的女兒,五女俱都容貌出眾、知書達理,當然,在白秀的皮鞭下,她們也學會了如何去取悅男人。
  每個姑娘都配有兩個從大同購得的稚婢,過著她們曾經經歷過的那種錦衣玉食、呼奴喝婢的生活,等待著鑽穴逾牆的浪蕩子們的光臨。
  而對男人來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江南居外表沒有一絲風月的味道,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大戶人家,姑娘們就像深宅大院裡的小姐,讓男人們有種偷情的快感,勾引他們在此流連忘返。
  「很不錯!」我由衷地贊道:「怪不得乾娘放心讓你獨當一面。」
  「賤妾這還不都是為了爺嘛!」白秀邊替我寬衣邊撒嬌道。
  兩人摟抱著滾上榻去,一番雲雨事畢,一臉滿足的白秀摸著我依舊壯大的分身討好道:「爺,都是賤妾沒用,要不爺你收了秀喜、貴喜吧!她們姐妹可是賤妾在大同替爺……」
  「阿秀——」她話還沒說完,我已經瞪起了眼:「雖然你沒進我家門,可也得守我家規,女人不許爭寵,也不許暗地裡搞小動作固寵,不然,仔細我家法伺候!」
  雖然被我訓斥了一通,白秀卻高興起來,先言辭懇切地檢討了一番,然後說起此次大同之行的收穫來了。
  「恒山派在大同很有聲望,與當地官府的關係也很好,特別是最近兩年,官府甚至撥款修繕了通往恒山派玄清觀的上山道路。」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心裡明白,這不奇怪,皇上崇道,結果天下所有的道觀都跟著受益。
  「真正的恒山派弟子並不算多,大概只有三四十人,但玄清觀內觀裡的女弟則有一百五六十人,而且幾乎都是十五六歲以下的女孩兒,不少人眉散乳高,已非處子了。」
  見我眉頭擰起,陷入沉思,她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內觀規矩森嚴,非乞子的婦人不得進入,賤妾也是托言求子,才進得內觀的。」說著把進內觀的過程和所見所聞一一道來。
  其實山西的頭領線人閻川已經差人送來了兩份關於恒山派的報告,不過內容雖遠比白秀走馬觀花看到的情報詳盡,可因為白秀本身就是殺手出身,又受到六娘的薰陶,留意的細微之處卻是閻川萬萬不及的。
  閻川的報告已經指明了恒山派擁有近千畝田產,也說明它收養了大約一百五十名孤女。但報告上並沒有說,她們竟然能吃到白麵米飯,甚至還有魚有肉;也沒有說,排水溝能看到胭脂水粉的痕跡。
  千畝良田,年景好的話,可收田租千石,最多不過一千銀子而已,加上信徒們的供奉,一年能有二千兩就頂好不過了,也就是說,練青霓要把所有的收入都投進這些女孩的嘴裡,才能維持白秀看到的生活水準。
  這樣的結論顯然荒謬,恒山派必定還有其他的賺錢途徑沒被閻川所偵緝到,或許,山西的線人網出了問題也未為可知,因為按照白秀的觀察,我隱約察覺到,恒山派有販賣人口的嫌疑,可從報告上看,卻是什麼問題也看不出來。
  練青霓接掌恒山已經十二年,收容孤女也有七八年的歷史,雖然規模是逐年擴大的、雖然也有觀裡女子長大出嫁的記錄,但白秀幾乎沒看到幾個年紀稍大的女孩,這不免讓人迷惑,難道那些長大的女孩都嫁人了?那她們都嫁給什麼人了?怎麼嫁出去的?
  閻川的報告上未提一字,白秀待的時間太短,也無從得知。
  「阿秀,你看玄清觀可有男人出沒的蛛絲馬跡?」
  白秀在我懷裡輕輕搖了搖頭:「賤妾當時也懷疑,可並沒有發現男人的蹤跡。而且,這幾年玄清觀擴張的厲害,從練青霓接掌恒山時的不足五畝到現在足足占了近二十畝地,房屋近五十間,賤妾一時也無法查清楚。再說,若是僧道淫亂,寺觀則多有密室暗道,更不易被人發覺了。」她妖媚一笑:「就像咱這江南居,誰知道它地下暗道縱橫,又誰知道它和左右鄰居其實都是一個主人呢?」
  「那,大同風俗是否很開放,為何觀裡有那麼多女孩破了身?」
  「這倒不太好說,大同女子雖比江南女子發育遲緩,可似乎很小就懂得男女之事了,為了挑出這十幾個處子來,賤妾還頗費了一番功夫哪。這不,才開業了七天,就有五個女孩失了身,還都是自願的。」
  我「哦」了一聲,看來眼下有關恒山派的情報還不足以揭開它身上的迷霧,我只好把滿心的迷惑藏在心底,一邊盤算著在離京後是否來得及去一趟大同,一邊隨口問起了江南居的生意。
  「好得很哩。」提起生意,白秀頓時興奮起來,眉飛色舞地道:「這七天加上開苞銀子足足賺了三千兩,估計平常日子,每天二百兩不成問題,用不上一年,全部本錢連帶著隔壁兩棟宅子就都能賺回來了。」
  「生意這麼好?!」我不禁有點吃驚。
  「可不是嘛!」白秀得意道:「五個姑娘幾乎個個每晚都有客人,生意能不好嗎?」說著,她狐媚地眨了眨眼睛,笑問道:「爺,你猜,江南居的第一個客人是誰?」
  看她興致勃勃的,我便不忍心拂了她的興頭,用心猜了起來:「肯定不出沈籬子、跨車這四大胡同。是寶悅絲行的掌櫃常林,還是大通錢莊的櫃檯孫大旺?哦?都不是?難道是蔣逵不成?」
  「猜不著吧!是柳相公!」
  「柳澹之?」
  我頓時一陣苦笑,自己到底還是錯看了他,以為他真是個謙謙君子哪!
  不過轉念一想,殷寶儀體弱多病,柳澹之大概無法得到滿足,在京城又不似在杭州那般受到莫大的約束,現出人之本性來也不足為奇,食色性也嘛!
  其實他天性並不壞,宋廷之也證實了寶大祥一案的內奸並不是他,以後倒要讓寶亭勸勸她大姐,替丈夫納房妾室算了。
  「柳相公倒還有分寸,七天裡不過來了兩回,也沒在這兒過過夜。那常林夜夜留宿在宋朝雲房裡,光銀子就花了五百多兩,還送給了宋朝雲十幾匹上等的絲綢錦緞;孫大旺雖沒有常林那麼瘋狂,可他卻把司徒琴的兩個稚婢都開了苞。」
  我聞言不由一皺眉。江南居開業的時候根本沒有聲張,只是把那塊銅牌掛了出去而已,因為我相信,神秘本身就是吸引客人的有效手段。
  江南居的客人最先來自于周圍的商號,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許多蛛絲馬跡說明了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比如姑娘們的首飾是從寶大祥購得的、衣服所用布疋是從寶悅絲行扯來的、錢是存在大通錢莊的,大數目的精美首飾、華貴衣料和銀錢進出必然會引起商家的關注,想來柳澹之和常林他們就是這麼知道江南居的。然而……
  「阿秀,你的心態似乎有點問題,江南居固然需要商賈的支援,但經營的重心並不在他們身上,不能把這裡變成商人們金屋藏嬌的地方。」我正色道:「你重中之重的任務是要掌握朝廷的動向和朝中大臣的隱私,賺錢是次要的,甚至賠錢我都能接受。」
  沉吟了一下,我接著道:「眼下商賈多亦是必然,但要引導他們,這裡不僅是他們尋歡作樂的場所,也是和權貴們聯絡感情的場所——這就需要你這個老闆娘和姑娘們一起把這種思想灌輸給客人。」
  「這……怎麼灌輸啊?」
  「爺教你,你去把常老闆的銀子還他一半,告訴他,江南居歡迎他來,但江南居想從他身上賺更多的錢,所以請他保重身體;如果就是執意想包宋朝雲,那麼江南居可以把錢留下,而且保證宋朝雲在這期間內為他守貞,但也請他自己算算,單單只為了床第之歡值不值得?到這時候,你就可以告訴他,宋朝雲其實可以替他做很多事,比如,可以幫他招待朋友、可以陪他出席他妻子不適合去的聚會……」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白秀眼睛一亮,隨即伏在我肩頭沉默起來,似乎在琢磨什麼,半晌,她道:「江南居不是還空著間屋子麼?賤妾原本是想給爺訓練幾個房裡人,這屋子就是給她們預備的,按爺的意思,莫不如把它重新佈置一下,做個書房或者其他可以密談聚會的處所……」
  「噯,這還差不多。」我拍了她一巴掌,她正愛不釋手地撫弄著我的分身,一條白生生的大腿不知什麼時候又搭在了我的腿上:「阿秀,你聰明的很,只要肯多動動腦筋,江南居這點事情難不住你,別一天到晚淨想著怎麼生兒子!」
  「奴就是想要個兒子嘛!」白秀頓時找到了藉口似的,八爪魚一般地纏了上來,那濡濕的蜜壺一下子就把我的獨角龍王又吃了進去,一邊放肆地扭動著腰肢,一邊在我耳邊膩聲呻吟道:「給奴吧!就算不是好日子,奴也要……要爺把奴射穿……」
  從江南居出來已是月上柳梢頭了,和百花樓、翠雲閣的燈火輝煌不同,江南居的大門口只掛了一盞氣死風燈,就如同八千張胡同的其他人家,只有那塊泛著烏亮光芒的銅牌和隱約入耳的絲竹聲,才透露著它與別家的不同。
  「公子爺可要馬車?」對面停著的一輛馬車上響起了一個刻意壓低了的粗魯聲音,似乎車夫也不願打擾小巷的寧靜。
  「走吧!去粉子胡同。」
  「嘿嘿,采完了東家采西家,公子爺真神勇啊!」
  「怎麼,你知道江南居是什麼地方?」
  「怎不知道!五天前俺就知道了。」車夫笑道:「不知道的話,俺也不會在這兒傻等了。這兒客人雖少,可都大方的很。」
  「嗯?這兒開業沒幾天,你是怎麼知道的?」
  「俺家就住這附近,那天晚上抄近路回家,卻在江南居門口被人截住了,讓俺送他回跨車——才幾步路呀,那人就給了俺兩錢銀子——就這麼知道了。說起來,俺還鬧了個大笑話,看人家門臉不出奇,就想進去見識見識,可進了門才知道,那裡面——嚇,富貴著哪!嘿嘿,公子爺您當然知道,可俺那時候不知道啊!那門官兒說,光打個茶圍就要二十兩,乖乖,俺這一年還掙不出二十兩哩!」又說,這丫的老闆心夠黑,就是明火執仗地搶錢一次還不見得能搶上二十兩哪!
  我心頭一動,江南居生意如此火爆,很容易引起他人覬覦,可我又無法出面,表面上看它就缺少後臺支援,一旦有豪強介入,怕是白秀要難以應付了,可找誰做後臺呢?望著趕車的漢子,我突然靈機一動。
  「搶錢?天子腳下,誰那麼大的膽子敢搶錢!人家的姑娘就是好,值這個價錢!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沒個後臺,他也不敢開這江南居啊!」
  「是這麼個理兒,可它究竟是誰家開的哪?」車夫果然好奇地問道。
  「你拉了好幾天客人,連這都不知道?是張大人啊!……哪個張大人?除了錦衣衛指揮使張佐張大人,京城裡還有哪個張大人能夠手眼通天、左右逢源?!」心中卻暗道,張佐,就委屈你當兩天江南居的後臺大老闆了,反正是謠言,你也別太在意。
  又思量起來,雖然張佐絕少出入風月場所,而別人就算聽說了,大概也不敢去問他,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要偷他幾件信物、臨摹他幾封書信放在江南居為妙。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車夫激靈打了個冷顫,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江南居早就看不見了,可他臉上還是現出了驚畏的表情。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十章】
第二十卷‧第十章

  去探望了一回甯師姐,我才姍姍來到明月樓,蔣家兄弟和幾個狐朋狗友早已是酒到半酣了,見我到了,眾人都起身胡亂招呼起來。
  自從身晉錦衣副千戶,又特旨娶了寧馨,坊間已經開始流傳,我的分身李佟是前首輔李東陽大人的侄孫、皇帝眼前的新紅人,不少朝中大臣開始刻意示好,這群不知底細的浪蕩公子哥們也是相當巴結,遠比我的本尊王動風光得多。
  蔣遲在我衣服上嗅了兩下,撇嘴道:「我就知道你丫的才從女人身上爬起來,早晚我這粉子胡同小金剛的名頭得叫你丫的搶了去。」見我的目光落在他身邊的美婦身上,便笑著介紹道:「子愚,我來介紹一下,這就是明月樓的容湘容老闆;容姐,他就是我幹妹妹甯馨郡主的丈夫李佟李子愚,你家斜對面的那座摘星樓就是這丫建的。」
  「容老闆,久仰久仰。」
  雖然早聽蔣遲說,主持明月樓的容老闆是個成熟美豔的婦人,明月樓幾乎是靠她一人維持住了半壁江山;而我也早就知道,這個容老闆就是百花幫的幫主易湄兒,可真的見到豔光四射、媚態撩人的她,我還是禁不住暗自心驚,眼前的她,除了容貌之外,已和武林茶話會上的那個聰明但很矜持自重的易掌門、易女俠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那精修的眉毛、殷紅的朱唇、染著丹蔻的指甲、胸前裸露著的大片粉膩凸起和搭在蔣遲大腿上的小手,讓我直覺地感到,如果需要,她可以和在座的任何人上床歡好。
  清風還真捨得下本錢啊!我心中暗道,雖然我也需要我的女人替我打理生意,可我決不會拿她們的身體當本錢,而清風本錢下得愈大,所圖自然愈大,他的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易湄兒剛見到我的時候,曾微微一怔,畢竟我現在的模樣仍和本尊王動有著五六分的相像,可聽蔣遲這麼一說,她早已釋然。
  她對我親切的笑道:「奴家才是久仰駙馬爺的大名哪,不說別的,光看摘星樓,就知道駙馬爺眼光有多麼高明。」又親昵地抱著蔣遲的胳膊,風情萬種地道:「小侯爺,你可不許偏心,奴家可是把女兒都給了你的。」
  「那可不成!」蔣遲看著雖然有點飄飄然,卻還算清醒:「容姐你不知道,寧馨她是頭母老虎,要知道我不向著她夫君,非把我撕了不可!喏,我就偏心子愚一點點,」他伸出小指,用手遮去半個指甲:「就這麼一點點好了。」
  「大哥,子愚本事大著哪,你莫不如偏心偏心容老闆,這粉子胡同才來得精彩。」蔣逵陰陽怪氣地道。
  他前天已被正式冊立為清河侯世子,氣勢與以往大不相同。而他也是個極高明的演員,在公開場合,時不時地露出對我的厭惡。
  易湄兒顯然發覺了蔣逵和我似乎有些矛盾,眼珠微微一縮,眼角餘光不由得瞥了蔣逵一眼,而這一切落在我眼裡,心中頓時生出個主意來。
  「太啟,摘星樓以後要交給陸昕打理,她原和容老闆是同行,兩個女人打擂臺,咱爺們在一旁看著也是個樂呵,可你胳膊肘也別往外拐呀!我大舅哥好歹也是你們蔣家的女婿吧!」
  蔣逵眨了眨眼,他想必是聽懂了我話裡的意思,按照我正他就反的總原則,我竟是要他支持明月樓,這不免有些匪夷所思,他有些拿不准,不敢再在偏心不偏心的話題上糾纏,只好挑起我話裡的毛病來了:「什麼你們蔣家我們蔣家的,子愚,咱們不都是一家人嘛!」
  在座的幾乎都知道蔣逵被我「請」到錦衣衛做客的故事,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他是有所指,都停箸望著我倆,一時間席上突然變得鴉雀無聲,弄得陪酒的雛妓們一時摸不著頭緒,都面面相覷起來。
  見氣氛有些尷尬,蔣遲哈哈笑了起來,可他剛想說話,只聽「轟」的一聲,房門被撞開,一個龜奴連滾帶爬地跌撞進來,後面還跟著七八個衣著光鮮的漢子,喝得都已是醉醺醺的。
  為首是一身短體瘦、面目醜陋的惡少,手執一把馬鞭正追趕著那個龜奴劈頭蓋臉地抽打著,待看到易湄兒,他眼睛一亮,罵道:「媽的,這不就是美人麼?!狗奴才,就是他媽的欠揍!」邊說邊朝易湄兒走去,竟將滿屋子人視若無物。
  眾人俱都鼓噪起來,見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闖進來的這幾人所吸引,我飛快地給蔣逵遞了個眼色,蔣逵這才確認下來我的意思,一伸腿攔住了那瘦小惡少的去路。
  「小子,你家大人沒教過你『王法』兩字怎麼寫啊!鬧事鬧到明月樓來了!」
  易湄兒見蔣逵出頭,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驚喜,已經微微欠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王法?」那惡少一抬手,「啪」的一聲,一塊銅牌落在了桌上,卻正是錦衣百戶的腰牌:「少爺我是錦衣衛的,小子,你說我的話是不是王法?」
  他似乎這才看清楚屋子每個男人的衣著打扮都不輸於他,氣焰不由稍抑,可借著酒勁兒,馬鞭子卻依然幾乎觸到了蔣逵的鼻子上。
  「錦衣衛?」一聽到這三個字,蔣逵連戲都不必做,頓時就火冒三丈,「噌」地站起身來,一抬手拔開馬鞭,抬腳竟將那惡少踢飛了出去,嘴裡罵道:「錦衣衛他媽的淨出你們這種雜碎!今兒小爺我就替張佐好好管教管教你們!」
  變生肘腋,那惡少身後的幾個漢子一下子都驚呆了。那惡少大概摔得七葷八素,根本沒聽清楚蔣逵說的什麼話,只知道自己被人打了,趴在地上惱羞成怒地道:「丫的你們都是死人啊!沒看爺挨打了嗎?還他媽的等什麼,給我打呀!狠狠地打!」
  幾個漢子隨即撲了上來,頓時就把蔣逵打翻在地。蔣遲一看不妙,?喊一聲,就和弟弟蔣遠以及在座的幾個朋友沖了上去。
  可對方那幾個漢子卻不似他們的上司那麼膿包,反倒像是久經戰陣,蔣遲上去沒一個照面,就被人一拳打倒,他不禁高聲叫道:「子愚,快來救我!」
  見蔣逵敢教訓錦衣衛,易湄兒眼中已是異彩連連,待見蔣逵幾人落了下風,她的紗袖似乎不經意地掠過桌面,桌上的一根竹筷就沒了蹤跡,而她白嫩的纖手也隱入了袖中,我耳中只聽「卡嚓」幾聲輕響,明白那筷子已經被她折成了幾段,大概是要暗中出手相助了,可蔣遲的高聲求救,卻讓她頓時遲疑起來,一雙妙目飛快地瞥了我一眼。
  而我此刻已經大踏步走了過去,一拳就將蔣遲的對手擊飛出了丈遠,又攔在蔣遠身前,一把攥住了直奔過來的一隻拳頭,喝道:「大膽!你敢和上司動手!」
  惡少和他帶來的幾個漢子聞言手下頓時一緩,蔣遲蔣遠趁隙把蔣逵救了下來。
  蔣逵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剛爬起來就指著惡少罵道:「翻天了,連你爺爺都敢打!小子,你他媽的是從哪個屄縫裡鑽出來的?老子不把你打回去,他媽的就不姓蔣!」
  「太啟,這小子不是喝多了麼,沒灌這一肚子黃湯,他看到你小侯爺,還不得繞道走啊!再說了,在妓院裡爭風吃醋,好說不好聽,太啟你大人有大量,原諒他們則個吧!」說著,我朝那惡少喝道:「你懂事點,敢快過來給蔣小侯爺道歉!」
  一聽是蔣小侯爺,惡少和手下酒全嚇醒了,其實尋常侯爺錦衣衛未必就放在眼裡,可蔣家乃皇帝娘家,皇上一直恩寵有加,乃當世第一外戚家族,就連錦衣衛統領張佐也不敢輕言得罪,遑論一個錦衣百戶了。
  幾個人正面面相覷,蔣逵卻斜著眼睛沖我道:「道歉?子愚,你倒是很護犢子啊!哦,敢情我這打白挨了不成?!」
  「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一邊給那惡少使了個眼色,一邊笑道:「太啟,我先替弟兄們道個歉。容老闆這兒人雜,明兒兄弟給你在翠雲閣壓壓驚。」
  那惡少總算還長著個人腦袋,慌忙躬身道歉,然後幾人就倉皇溜掉了,甚至連錦衣腰牌都忘了拿。
  蔣逵還想追,卻被蔣遲攔住,他便狠狠瞪了我一眼,冷笑道:「幹麼換地方?我看容老闆這兒就挺好,明兒咱們哥幾個就在這兒不醉不歸!」
  「子愚,你還沒忘雲仙那檔子事兒啊?」蔣遲苦笑道:「你看,太啟八成是要琢磨著幫明月樓對付咱們摘星樓了。」
  「東山,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沒忘,而是太啟他一直耿耿於懷。再說了,他說的那話真傳到張佐的耳朵裡,對蔣家也沒什麼好處。」
  「子愚,你上次也是太衝動了。太啟估摸是一直把進詔獄當作奇恥大辱,明兒你還是把這件事說開了,再給他個面子、道個歉,畢竟是親戚嘛!」
  「東山,我不衝動,有人就要打陸昕、打蘭月兒的主意了!」我脫口道,話裡充斥著一股火藥味。
  不過,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是決定給蔣遲一個面子,道:「好吧!我不讓你為難,明兒我給太啟道歉。不過,東山,你告訴他,最好在我面前客氣點。」說著,我停下腳步:「你們先走吧!我要教訓教訓錦衣衛那個小兔崽子。」
  「謝……」
  那惡少一夥躲在暗處並沒有離開,見蔣家兄弟走遠了,才訕訕走了出來。惡少剛想道謝,卻被我狠狠踹了一腳。
  「丟人現眼!錦衣衛的人都叫你們給丟光了!」我知道樓上易湄兒正在偷眼觀瞧,一邊暗笑一邊罵道:「難道皇上養著你們,就是讓你們在妓院裡耍酒瘋、和別人爭風吃醋的嗎?!既然想打架,就他媽的別管什麼侯爺不侯爺、上司不上司的,先打過癮了再說,你們他媽的可都是錦衣衛!」
  「大人……大人也是錦衣衛的吧?」惡少不敢反駁,諾諾道。
  「廢話!不然,早把你們抓起來送給張統領治罪了!」
  「恕下官眼拙,大人是……」
  我報了姓名,一干人頓時恍然大悟,只是那惡少的表情卻相當奇怪,既想討好,又似乎有點顧忌,笑容就極不自然:「原來是李大人,怪不得、怪不得……」
  我頓起疑心,暗暗摸了摸那腰牌,上面刻著「司升」兩字。
  「司升?你這個姓很少見啊!」我猛然想起一人來:「你和建昌侯大管家司聰……」
  司升喜道:「大人認得家父?」
  我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心思卻飛快轉動起來,蔣家和張氏兄弟幾如水火,皇上更是討厭張家已極,只是一直沒找到特別合適的理由廢黜他們哥倆罷了,可笑張家兄弟卻不知死活,還一味放縱自己的子弟。
  而我內心雖然希望張家兄弟能挺得久一點,好轉移一些皇上與蔣家的注意力,但表面上卻要配合蔣家的步法來對付張家,結識這個司升,沒準兒會有助於我掌握一點平衡的主動權。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我把腰牌扔給了司升:「如果覺得委屈,那就回家問問你爹,清河侯世子是不是你能得罪的。至於明月樓麼……」我回頭望了一眼燈火輝煌的小樓:「京城妓院多得是,對面的摘星樓下個月就開業了,有空去捧個場吧!」
  又望瞭望漆黑得沒有一絲月光星光的天空:「要下雨了,本官告辭了。」
  離開粉子胡同一路向東,還沒到口袋胡同,鬥大的雨點已經砸了下來,掀開馬車窗簾,車外雨若傾注,夜如黑幕,伸手不見五指,斜風帶著雨絲打在身上,竟有些涼意了。
  「真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啊……」
  馬車進了口袋胡同,一袋煙的功夫,又出了口袋胡同,折向西去。可跑了沒多遠,就被一蓑衣人攔住。
  「去教坊司。」
  車夫心裡害怕,卻不敢拒絕,一路狂奔到了城東教坊司,可開門一看,車廂裡已杳無人影,只有座位上放著一塊五兩多重的銀子,銀子上刻著一個小叉,叉子的凹槽裡是半幹的血跡,煞是觸目驚心。
  「子愚,明月樓可是你的對手啊!怎麼反倒讓我幫它?我特意去查了它的底子,它現在什麼後臺都沒有,想整垮它易如反掌,我一旦幫它,它可就在粉子胡同站住腳了。」
  「你太小看明月樓了!沒點道行,它敢在京城討生活?何況,就算你能整垮明月樓,你就能得到容湘嗎?」
  「嘿嘿,子愚你眼睛可夠毒的。」蔣逵訕訕笑道。
  「不是我毒,而是你自己要小心。」我點了他一句,接著道:「太啟,你是我的盟友,我希望你能變得更強。別不相信我的誠意,在我看來,利益之交,遠比虛幻的友情來得牢靠。」
  蔣逵陷入了沉思,良久,他默默地深施了一禮。
  「咱倆之間,可以省卻一切繁文縟節。」我道:「世子之位,只是你邁出的第一步,因為它有名而無權。本來我遇刺一事,可以借題發揮扳倒廖喜,讓你坐上西城兵馬司寶座的,可惜功虧一簣,但這個職位早晚是你的,為此,你要事先未雨綢繆。粉子胡同是消息靈通之地,把明月樓抓在手裡,無論現在還是將來都大有好處,況且我也需要明月樓的情報。萬一容湘有病亂投醫,投奔到廖喜旗下,對你我都無益處。」
  「高見!」蔣逵聞言,精神一振。
  「再說了,你支持明月樓,明月樓總不能一點回報都沒有。明月樓垮了,容湘多半要與它玉石俱焚了;可希望就在眼前,彷佛觸手可及,這時候,她倒很可能願意為此付出代價。太啟,你聰明過人,總不會讓她從你指尖上溜走吧!」
  嘴上這麼說,我心中卻暗暗打定主意——清風,既然你把媳婦送到我眼皮底下了,不順手送你一頂綠帽子,怎麼對得起你一番好心好意!
  蔣逵哈哈大笑起來,我趁機提醒:「太啟,你別得意的太早!容湘不是個善荏子,你別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掉進她的美色陷阱裡。咱醜話說在前頭,一旦你心智為其所迷,可別怪我翻臉無情!」
  蔣逵神色一凜,旋即笑道:「子愚你放心,女人只不過是權力的戰利品而已,我分得很清楚。只是,今兒晚上可要委曲你了。」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十一章】
第二十卷‧第十一章

  司升不知道從他爹那兒討到了什麼主意,整日裡地去明月樓惹是生非,可也不大鬧,就像只蒼蠅似的嗡嗡地圍在易湄兒身邊,趕之不走,揮之不去。
  易湄兒又不能真像對待只蒼蠅那樣一巴掌把他拍死,就這麼個無賴,竟把堂堂一個名人錄上的高手弄得束手無策。
  這正給了蔣逵護花的機會,加之他本就是蔣家諸子中人物最風流的一個,沒幾天就和易湄兒打得火熱,很快,粉子胡同就傳出了清河侯世子是明月樓後臺老闆的消息。
  不過,我沒有多少心情去理會蔣逵的風流戰績了,因為距離離京的日子已是一日近似一日,我幾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得意居的女人身上。
  寧馨結婚的喜悅漸漸消退,離別的情緒越來越濃,孕期的反應也越來越大,情緒更是越來越難以捉摸。
  好在陸昕早在教坊司練就了一副充耳不聞的本事;蘭月兒又常懷敬畏之心,倒還能忍受她的脾氣;而解雨嫌她情緒反覆無常,乾脆就和許詡整日裡待在自己的屋子裡,儘量減少和寧馨見面的機會。
  四女各有心事,我只好盡力安撫,上午解雨帶著許詡提前離開京城去滄州等我,竟讓我覺得稍松了一口氣。
  「甯馨兒,我走之後,你還要和蔣遲碰幾回面,大約十天半個月後,皇上會下旨讓李佟去某地公幹,之後,你就可以安心在家保胎了。」
  只要在我身邊、只要不提起離京,寧馨的心情就會像明媚的陽光一樣,可一提起離京,她心情就頓壞:「過幾天李依也要走了,陸昕又要忙著摘星樓,就我和月兒在家,悶都悶死了!」
  「你可以和南平、宜倫她們幾個不時聚上一聚啊!蔣遲十月中大概也要離開京城了,南平也是閑得很。再說,」我輕憐蜜愛地撫摸著寧馨微微隆起的光滑小腹:
  「今兒聽蔣遲說,南平也懷孕了,你們倆正好做個伴兒。」
  「是嗎?!」寧馨驚喜道:「南平姐姐可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哪,這回總算得償心願了!」可高興勁兒沒持續多久,情緒又低落下來:「她一大家子人百多口人,熱熱鬧鬧的,就算蔣遲那個混蛋不在家,南平姐姐她也不會寂寞……」
  「哦,相公我才明白,敢情你是嫌得意居太小啊!」我打趣道:「別急,沈籬子不是有咱們一座大宅院麼,那院子可不比宜倫、南平家小,到時候你買上幾十個丫鬟小子的,也就不寂寞了。」可說著說著,心裡卻是靈機一動。
  寧馨性子活潑,就像解雨一樣。解雨在我離開蘇州赴京之後,人就閒不住了,不是去秦樓露兩手賭技,就是跑到源藤壺那兒跟她學鑄劍,甚至遠赴海上去幫素卿秘密重建妙之丸,最後耐不住相思,就索性來京城找我。
  而我去山東,她就帶著許詡在京城左近遊山玩水,把京畿風光看了個遍。真要把她圈在家裡,除非有我相伴,否則她就會像失去陽光照耀雨露滋潤的鮮花一樣,很快就會枯萎了。
  「寧馨亦是如此吧!」我心裡飛快地拿定了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孕中多疑,寧馨竟把我的話當了真,撅起小嘴兒氣鼓鼓地道:「三哥,你就知道胡亂編排人家!」說著,竟哭了起來。
  「冤枉了相公不是。」雖然這樣的場景這幾天我幾乎天天看到,可我心裡還是大起憐意,輕輕親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哄她道:「相公知道你悶,所以才想把沈籬子、跨車四胡同的後續工程全部交給你來打理呀!」
  「沈籬子胡同的房子不都建好了嗎?」寧馨一怔,眼淚頓收:「甚至,該賣的也都賣了呀?剩下那些傢俱擺設的,我又不懂。」
  「不懂可以和公輸起學嘛!他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營園大家。」我道:「不過,這不是重點,你的任務是推動四大胡同的進一步改造。」
  見寧馨一臉迷惑,我解釋說,四大胡同的地價雖然已經飆升了三倍,可再進一步改造的話,依舊有利可圖,而我的目標是把沈籬子和跨車打造成另一個豐盛兵馬司,說著,我嘿嘿笑道:「咱們寧馨郡主府總不能座落在貧民窟裡吧!」
  「那是!」寧馨立刻就動心了,但旋即皺起了眉頭:「可人家怎麼推動四大胡同的改造啊?」
  「相公給你留下五萬兩銀子,至於銀子怎麼運作,去請教隔壁的唐老先生吧!他會用心指點你的。」
  「動少請放心,郡主聰慧過人,能有這麼個學生,老朽也算了結了一樁心事。」宋廷之誠懇地道,他的精神比我在京初見他的時候強多了,病情也在解雨的努力下有所緩解。
  「一切以安全為上,今後要借助先生的地方還多得是。」我笑道:「京城不是你我久居之地,四大胡同那邊只是讓寧馨有事情可做罷了,還望先生明察。」
  宋廷之會心地點點頭,道:「其實宗設用戶名被封後,如果丁大人消息靈通的話,他必然會認為老朽已經秘密潛回江南了,所以在京城老朽很安全。」
  我漫應了一聲,可一段心事卻被宋廷之勾了起來。
  前兩天接到六娘用隱語所書的密函,才知道她並沒有按照我的計畫直接將宗設在三大錢莊的用戶名透露給官府,反是使出了渾身解數,動用了極端秘密的手段,根據宋廷之提供的情報偽造出了身分、印章、錢莊密押等所有檔,將宗設在三大錢莊近百萬的存銀提出了近一半,在錢莊有所察覺之時,又從容銷毀了所有證據脫身而去,宗設秘密用戶名這才暴露出來,餘銀則被沒入了官府。
  六娘告訴我,她沒有把這四十萬兩銀子的巨額款項投入秦樓、織染鋪子及相關產業,而是極其小心地在松江城內及沿海村莊購買地產及田產,說是「以備他用」。
  我明白,六娘定是從素卿重建妙之丸一事上悟到了什麼,遂開始配合我的計畫。而由於我刻意隱瞞了一些情報,特別是沒有和她提到過我和邵元節、蔣逵之間的同盟關係,她或許認為我在京城的境況很不樂觀,進而覺得單單動用秦樓的資金來營造後路不僅力有不逮,時間上恐怕也不允許,她這才鋌而走險。
  幸運的是她成功了,不然的話,我怕是連人都要悔死、腸子都要悔青了。
  「最難消受……」
  心裡正百感交集,卻聽宋廷之關切地問道:「動少可是有什麼難心事?」
  「啊!我只是有點擔心甯馨的安全,畢竟她劍下曾有倭寇伏法,所以想請韓兄多多照拂她了。」
  「怎麼,擔心甯馨的安全?」蔣遲奇怪地望著我:「你丫不是挺聰明的麼,怎麼突然變笨了?讓她住我二伯家呀!她當初進京,不就住在那兒的嘛!我就不信,有誰敢去長寧侯府生事!」
  我心裡一陣苦笑,這是我在兩個月前就想到的方案,可現在早被我否決了,我怕形成了一種慣例,只要我一離京,寧馨就被變相地軟禁在長寧侯府裡,屆時她想離開京城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住在得意居一樣沒人敢生事,我是怕粉子胡同遇刺的故事再度重演。」
  「是這樣啊!」蔣遲並沒多想,隨口道:「那我乾脆先把韓文借你用段時間,反正我隨後也要離京了,又不能帶他一同上路,他那兩把刷子,在京城還湊合,在江湖上就是一白給的。」
  我心中頓喜,唐八股的武功不在韓征之下,在京城的確少有對手,有他護衛,甯馨自然安全多了,可臉上卻大不以為然道:「去去去,別把那龍陽君往我身邊塞。」
  「咦,韓文現在不就是一太監嘛!難道甯馨她沒用過太監?!」
  「這話說的也是。」我順水推舟道,只是想起唐八股,我心頭卻流過一絲莫名的恐懼。這個少年從心理上已經完全變成了女人,而從他隱約透露出來的資訊,我知道唐家有著令人窒息的可怕傳統,落在唐八股身上的這種惡毒詛咒在唐家絕非僅有,我現在只能祈禱上蒼,日後解雨給我生的最好都是女兒。
  「說起來,宮裡的太監還真沒一個能比得上韓文的。」蔣遲一邊感慨,一邊無聊地左顧右盼,狹長的甬道裡空蕩蕩的再沒有旁人,在夕陽掩映下,那宮牆看起來越發朱紅如血。
  「那你怎麼不把他獻給皇上?」
  我將了他一軍,腦海裡卻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副淫靡的場景——粗若兒臂的龍鳳蠟燭、搖動的床榻和掀開杏黃床幔的小手,那姣美得如同婦人似的少年也如婦人似的小解,隨後床榻又搖動了起來。
  蔣遲訕笑了兩聲,剛想說話,宮門「吱扭」一聲打開,一行人魚貫而出,都是熟悉的面孔,正是皇上秘密駕幸顯靈宮的全班人馬。
  「愛卿明日就要離開京城了吧?」
  「萬歲明鑒。」
  我提起六識,細查著車廂內兩人的心跳與呼吸,少年心跳之速幾乎是我的三倍,與七月初次見面的時候並沒有多少變化,可少女卻比平素尤快了兩分,我心跳也不禁快了起來,饒是時近十月,天氣已涼,可手心卻微微沁出汗來。
  「愛卿此去江南,除了辦好武林茶話會外,沿途之上,要替朕留意各地雨水多寡、收成好壞、米價高低,明春回京之時,朕要聽你奏報。」
  「臣遵旨。」我恭敬地道,心頭卻是一凜,這差事可著實不好幹啊!
  皇上要我留意的這些東西原本都是地方官吏要如實上報給朝廷的,但在官場浸淫久了,我知道天下十三布政使司沒有一個藩司、三百多州府沒有一個知府知州當真每一項都如實上報的。
  在貪官手裡,光一個雨水多寡就能變出無數花樣,雨多成澇、雨少則旱,無論旱澇,朝廷都要撥款賑災、減免稅糧,而實際上百姓的稅糧並沒少交一粒,朝廷撥款也不是用來修繕水利,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貪官自己的腰包裡。
  至於清官……這朝廷上下還有清官嗎?
  我若如實上報,自然對皇上對朝廷有利,但有朝一日皇上想除掉我的話,他只要透露出我身負的這項使命,則朝中遍是我的敵人;可若隱瞞不報,更是欺君之罪,何況蔣遲很可能也得到了相同的聖命。
  「愛卿好自為之,勿負朕望。」
  「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報萬歲知遇之恩!」
  少年滿意地「嗯」了一聲,隨後和蔣遲嘮起了家常。這半個月來,他開始重修十三經,幾乎每隔兩日就要在顯靈宮召見我來講解示範,反倒是蔣遲近來不曾伴駕,於是少年便問起他三個舅舅的近況來。
  蔣遲事無?細都一一道來,什麼大伯蔣雲松心痛長子病故,越發放浪形骸;什麼二伯蔣雲竹兩個小妾爭寵,打得頭破血流;自己的老爹一心想長生不老,天天煉丹不輟,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他口才甚好,少年聽得津津有味,車廂裡不時傳出他的笑聲。只是蔣遲說到他妻子徐菡已有身孕,少年的情緒似乎低落下來,只「噢」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蔣遲額頭頓時現出汗來,目光不由得轉向我,一臉哀求的模樣。
  我明知道這時說話,一旦說錯,後患無窮,可看張佐正在馬車另一側警惕地巡視著四周的狀況,似乎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石家四兄弟更是目不斜視,也只有我能幫他一把,心底沉吟片刻,輕聲笑道:「小侯爺,你還真是孔聖人的忠實弟子哪。」
  蔣遲雖不明白我話裡的意思,可知道我這是在救他出窘境,乖巧地配合道:「此話怎講?」
  「聖人說,『男子二十而冠,有為人父之端』,在下記得小侯爺的生日還沒過,算算正是二十而冠的歲數吧!」
  蔣遲頓時無聲地笑了起來,他明白我這話其實是說給皇上聽的,皇上今年不過十八,按孔聖人的說法,他現在沒子嗣正常的很,而等他過了二十,離現在正好三年,與邵元節「三年內必有子嗣」的判斷完全相吻合。
  「王動,你言必稱孔孟,帽子倒是大得很啊!」少年道,言辭雖厲,可語氣卻相當輕鬆,顯然是笑謔之語,我和蔣遲知道他心情好轉過來,不由相視一笑。
  到了顯靈宮,馬車方停,少年便跳下來,徑直朝大德顯靈殿走去。
  少女跟著怯怯下了馬車,站定緊了緊大氅,才亦步亦趨地跟在少年身後,也不知是因為天涼如水亦或是晚霞如火的緣故,她白嫩精緻的雙頰一片嫣紅。
  「別情,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說吧!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
  「什麼星星月亮的我都不要!東山,你少說兩句話就全有了!你知不知道,我小衣都被冷汗打透了,再來這麼兩次,小命都得交待給你。」我苦笑道:「少說兩句憋不死你吧?」
  「是、是!」蔣遲訕訕笑道:「其實,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要壞事了,當時大腦就一片空白,看你都不是你了,就是一根兒救命稻草。」
  「你什麼時候也變回救命稻草啊?」我半開玩笑半當真地道,不過,不等蔣遲回答,我已然換了話題:「其實,今兒這事兒簡單的很,你不欲欺君罔上,那就乾脆什麼都不說,反正皇上又沒問你。等郡主覲見太后的時候,讓她告訴太后,不就結了?」
  「得了,你這也是餿主意,我姑姑盼孫子的心比皇上還急哪!」蔣遲臉色好看了些:「連皇后都被她老人家說了好幾次了,可這能怨……」
  見皇上和張妃已走出了大殿,蔣遲連忙收了口,卻輕輕歎了句無頭無尾的詩來:「誰知盤中餐,它粒粒皆辛苦啊!」 cool18.com

【第二十卷‧第十二章】
第二十卷‧第十二章

  蔣遲知道我離京在即,也不拖我去走馬章台了,將皇上護送回宮,我說要回隱廬再叮囑下人一番,兩人便在馬寧子胡同分手。
  甫一進大門,就見院子當中肅立兩人,見我進來,齊齊迎了上來,前面一個正是昨兒才一同喝過餞行酒的沈希儀,只是他全不似昨日那般神采飛揚,反是臉色陰沉的可怕。
  「唐佐,出什麼事了?」我一下子想起早該到京城卻一直遲遲未到的希玨和她嫂子,心頓時「喀登」一聲:「希玨,她……」
  目光瞥向沈希儀身後的那個年輕人,他眉目清秀卻是一臉木訥,頗有風霜之色,雖然穿著一襲花白長衫,腦袋上還頂著一頭烏髮,可我一眼就認出他來,竟是少林木蟬,心中更是驚訝,強忍著才沒叫出聲來。
  「希玨她們傍晚到了,可……可希玨她一隻腳廢了,永遠都走不了路了!」沈希儀悲憤地道。
  我的心一下子蹦到嗓子眼裡,又一下子落回了肚子裡。
  或許是因為沈希儀的表情太過於嚴肅而讓我不由自主地往最壞的方向想,聽到希玨至少還活著,我心裡竟暗自慶倖起來——腳沒了?沒了就沒了吧!人不是還活著嗎?
  隨後,我才意識到,他們竟然遇襲了!
  「唐佐,人在比什麼都重要!帶我去看看希玨吧!」邊往外疾走邊問道:「嫂子和我侄女沒事兒吧?」
  沈希儀點點頭:「希玨就是為了保護她們受的傷。」又道:「還多虧了少林寺的師父,不然,她們三個怕都要被害了,可憐我手下二十精兵,回來的只有七個!」
  木蟬謙遜了一句,道:「木蝶師弟也受了箭傷,師傅就讓小僧護送沈夫人和沈小姐來京。」
  「宗設!」我心頭猛的一震,已經大致猜到了究竟是誰攻擊了希玨一行。
  當初寫信給魯衛,請他幫忙從他師門裡找個人來暗中護衛希玨一行,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過我沒想到,少林派出的竟是戒律院首座木蝶。
  木蝶乃是少林新一代弟子中僅次於木蟬的第二高手,據說有著不輸于名人錄前三十位的實力;而沈希儀派去接他妻女和妹妹的二十名軍校也都是百裡挑一的軍中精銳,竟然死的死、傷的傷,對手的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沈希儀在軍中政界並沒有多少敵人,政界的敵人就算要對付他,也極少有人會先對婦孺下手;打劫的強盜見到官兵大多也都躲得遠遠的,真正與沈希儀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是宗設。
  朝廷極力宣傳的剿倭英雄是沈希儀,坊間流行的故事主角也是沈希儀,我的事蹟只有少數人才真正瞭解。沈希儀又是剿倭營的主將,宗設把國仇家恨通通算到他的頭上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我沒想到宗設這麼快就展開了報復行動。他進不了京城,只好拿沈希儀的妻女出氣,只是他大概沒想到暗中還有高人保護,以致功虧一簣。
  馬車一路狂奔到了沈府。
  三人進了內院,沈希儀方指了東廂房一下,我便施展幽冥步沖了進去。
  「哥哥——」
  半倚在榻上的希玨似乎剛剛梳洗完畢,一個丫鬟正替她梳著那烏亮鑒人、幾抵纖腰的一頭長髮。
  她雖然消瘦了許多,卻不見我想像中的戚容,反倒很沉靜從容,只是見我闖了進來,她眼睛才倏地一亮,臉上頓時綻出一朵花來,驚喜地喚了一聲,身子一蹁下了短榻,可她的腳真是吃不住勁兒了,一個踉蹌,就向一旁跌了過去。
  「希玨!」我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了她的身子,緊緊把她抱在了懷裡,嘴唇一下子噙住了她的櫻唇用力地啜吸起來,彷佛只有這樣才能把她藏在心底的恐懼和憂傷吸出來化解掉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那丫鬟驚叫一聲,兩人這才分開,再看屋裡已是空無一人,只有門簾不住地晃動。
  「希玨,你受苦了。」
  我愛憐地撫去她眼角的淚水,把她抱回榻上,脫去她的繡鞋,褪去香襪,兩瓣腴美的蓮鉤便落入了手中,只是一瓣溫軟如玉,另一瓣則略顯蒼灰,觸手微有涼意,再看足踝,一道銅錢大小的疤痕赫然入目。
  「奴不苦。」女人家身體最隱秘的部分被情郎抱在懷裡,希玨已是羞不可抑,只是她的一雙妙目卻不肯離開我片刻:「哥哥,奴這是高興,真的。」
  她虔誠的目光和臉上散發出來的異樣光彩讓我知道,她真的並不在意自己的一隻腳已經廢了、將來很難再獨立行走了。雖然我心頭一松,不用擔心她沉迷在自怨自艾裡,可她的心境怎麼會如此奇怪?
  「哥哥你知道嗎?奴前個丈夫結婚兩年就死了,其實之前奴還曾許了個娃娃親,只是那家的兒子很早就死了。別人不說,可奴知道,奴大概是克夫的命,找了個相面的也是這麼說。遇上哥哥,奴心裡又歡喜又害怕,哥哥和大哥去打倭寇,奴整日裡提心吊膽的,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直等到聽到哥哥的喜訊,奴這才睡上了安穩覺。」
  說著,她拉著我的手放在她腰間,隔著衣服,隱約能感覺到她比以前瘦了:「四月裡的時候,奴比現在還瘦哪,哥哥送的那副鏈子都沒法戴了。」
  「別胡思亂想,也別信那些無良相士的胡言亂語!」聽女人宛宛傾訴一段衷腸,我心中對她說不出的愛憐,用力把她摟在懷裡:「就算你克夫,相公也是逆天的命,不怕克!」
  「奴知道哥哥……相公命硬。」頭一回聽我自稱相公,希玨又羞又喜,忍不住換了稱呼:「相面的也說,只要丈夫命硬就無妨,只是奴怕是要短壽了。其實能和相公過上一年半載的,奴也就心滿意足了,可奴總有些癡想,若能過上五年十年的、二十載三十載的,直過到奴和相公都七老八十了、都成了老爺爺老奶奶了,那該有多好啊!」
  「在淮安遇刺受傷那會兒,奴真是萬念俱灰,想一定是相公的命太硬了,奴就是心裡想著相公都承受不起了,如何還能嫁給相公?可後來聽木蟬大師說,我面相原本的確是疾厄宮克夫相,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遭遇一場上蒼安排的劫難,身為金器所傷,且永不復原。奴足踝所受一箭,正暗和破解之法。奴雖然廢了一隻腳,可換來了和相公廝守一世,奴豈能不高興呢?」
  等從希玨房裡出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兒了。我許下諾言,一俟我回到京師,就立刻迎娶她;而希玨得償心願,也是道不盡的相思,說不盡的情話。
  不是顧念著她身體尚未完全康復,她這麼個已知男女情事滋味的少婦怕早就全面淪陷了。
  複與沈希儀、木蟬一起檢討那場遇襲戰,我才大體弄清楚了事件的經過。
  在出了淮安府沭陽縣約百里,快進到山東地界的一段坡路上,被宗設餘黨打了伏擊,頭一輪弓箭就射死了九名軍校,第二輪又射死了三人,希玨就是被這一輪弓箭中的流矢射斷了腳筋。
  不是木蝶冒死攻擊那些弓箭手,車隊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而宗設看來武功也是一直沒恢復,發覺木蝶實力強悍,也不得不撤退了。
  「不是因為倭寇的箭頭上抹著毒藥,沈小姐的足筋或許還能接上,可現在,怕是再好的金瘡藥也沒用了。」
  「是我害了希玨!」沈希儀已從暴怒中清醒過來,痛心疾首地道。
  木蟬自然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可我知道,當初在無名島上,沈希儀曾有意拖延時間,放走了一部倭寇,本意是窮寇勿追,沒想到除惡不盡,反受其害。
  他罕見地失去冷靜,不光是因為妹妹受傷致殘的緣故,更多是因為他的內疚。不過聽到我已和希玨訂下佳期,他臉色這才好看了許多。
  「自從寧馨郡主遇刺以來,京城防衛愈加森嚴,宗設恐怕也不敢在京城生事。所以,我在京城安全無憂,倒是宗設殺我不成,很可能將目標轉向你,你行走江湖要小心了。」
  「唐佐,宗設就交給我了,不把這廝挫骨揚灰,我怎麼對得起希玨!只是京中防衛萬不可鬆懈,剿倭營不單單是打垮了宗設集團,還觸動了許多漢人的利益,其中不少是能高來高去的江湖人,不可不防啊!」
  「大人對江湖人有成見。」在回隱廬的路上一直默默無語的木蟬進了書房之後,第一句話就直刺我心底的隱私。
  「沒那事兒!」我斬釘截鐵地否認道,不待木蟬說話,我又道:「別叫什麼『大人』的,聽著彆扭。我和老魯是朋友,和你木蟬也是熟人,我沒叫你木蟬大師,也沒叫你木蟬長老吧?」
  「那,動少,」木蟬不再堅持,微微一笑,旋即雙手合十,深施一禮,正色道:
  「動少援手之德,敝寺上下銘感五內,貧僧謝過了!」
  「少林不也救了我的女人嗎?」我笑道:「別謝來謝去的了,大家都是朋友嘛!你幫我、我幫你,理所應當。何況,你死活要跟我回隱廬,恐怕不光是為了說句謝謝,也不是為了聽我道謝吧!」
  「動少明鑒。」木蟬道:「恩師月初接到動少密函,要求敝寺提供高光祖的全部資料,恩師本就欲讓貧僧秘密赴京以解動少之惑,正巧夫人遇險,木蝶師弟求助,貧僧便有了進京的藉口。」
  「果然!」我沉聲道:「那就請你替我解惑吧!」
  我從書櫥中抽出一本冊子遞給木蟬,道:「高光祖十歲入少林寺,被上代方丈寶慧大師錄為關門弟子,法號空見,十八歲開始修習達摩十八杖,二十二歲開始修習金剛伏魔神通,二十六歲與同門對練中誤傷了左眼,二十九歲被逐出師門,後投入十二連環塢。我沒說錯吧?」
  木蟬點點頭。
  「或許是為尊者諱的緣故,我在蘇州的時候,老魯並沒有告訴我,那個傷了高光祖的同門就是尊師空聞大師,這是後來我在刑部看到的資料,不知道這資料是否準確?」
  「準確無誤。」
  我突然轉了話題:「我記得你修煉的是七十二宗絕技裡的枯禪心法和佛門獅子吼吧!雖然不如尊師精通七十二宗絕技中的三項那麼驚人,但因為枯禪心法和獅子吼都是名列前五的絕技,有人已經把你和尊師並稱為少林百年來罕有的天才。那麼貴寺是如何評價高光祖的哪?」
  「空見師叔的天資在敝寺五十年來可排名前五。」
  「那也該稱為天才了,可問題出來了。那場比武在十四年前,令師正值壯年,武功正在顛峰,又是佛法精深的有道高僧,面對武功比自己差了至少兩成的天才師弟,他怎麼可能誤傷他?就算是真刀真槍,空聞大師怕是寧可傷了自己也不願傷了小師弟吧!如果真是誤傷,以令師的性格,十有八九要躲進藏經閣內疚一輩子,豈能在七年後接掌少林?!難道他那時候就看出來高光祖有狼子野心?」
  「那只是一樁苦肉計而已。」木蟬緩緩道。
  聽木蟬證實了我的猜想,我心中竟然緊張起來——高光祖身上的秘密,不僅牽扯到十二連環塢的覆滅之謎,而且聯繫著大江盟、排幫、鐵劍門甚至隱湖,真正是牽一發而動江湖啊!
  「當年快活幫與十二連環塢一戰震動江湖,快活幫的實力不在敝寺之下,十二連環塢竟能一戰而滅之,江湖上誰也說不清楚它真正的實力究竟有多強。但正邪不兩立,敝寺還是在兩年後聯手武當及幾家白道同道,派出精兵強將進剿十二連環塢,結果它避而不戰,在太湖裡和白道捉起了迷藏,並在白道撤退之際,趁白道警惕性下降,打了白道一個措手不及,敝寺和武當都損失了一名長老。」
  「師祖明白,沒有確切的情報,想在太湖裡剿滅十二連環塢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於是就想出了這條苦肉計,準備派人打入十二連環塢,空見師叔揣摩到了師祖的心事,遂毛遂自薦,欲去十二連環塢臥底。」
  「師祖卻猶豫不決,一來空見師叔自幼受苦、嫉惡如仇,怕他面對十二連環塢的惡人露了破綻,二來他修練金剛伏魔神通正到了關鍵時刻,需要高手護持,故而無法離寺,但空見師叔一番說辭打動了師祖。」
  「於是,在一場同門對練中,恩師傷了空見師叔的左眼,因為眼睛對修練金剛伏魔神通來說重要無比,他左眼受傷後,功力大損,而且無望練成神功,於是變得自暴自棄、屢犯寺規,遂被逐出了師門。」
  「且慢!高光祖的左眼真的被刺瞎了嗎?」
  「動少你真是不放過一處疑點啊!」木蟬的苦笑顯得很無奈:「空見師叔的眼睛並沒有受損,受傷的乃是他的弟弟高光宗。」
  「弟弟?」
  「對。空見師叔入寺五年後,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據說是怕高家絕後,他弟弟並沒有入寺剃髮為僧,卻在少室山下的一處村莊落了戶,此事敝寺極少有人知曉。高光宗不僅酷似其兄,而且同樣是個習武的天才,空見師叔本來傳他少林入門功法是為他強身健體,可見他進境神速,忍不住將敝寺武功私下偷傳,只是空見師叔深知七十二宗絕技對師門的重要性,才沒把金剛伏魔神通和達摩十八杖傾囊相授。」
  「高光宗無意中知曉空見師叔的計畫,便以死相逼,要替其兄受那一劍,空見師叔擰不過他,便稟告了師祖,師祖於是修改了計畫,由空見師叔兄弟倆一起來實施這出苦肉計。」
  「咦,這麼秘密的計畫,高光宗竟能無意中得知?」我哂笑道:「怕是寶慧大師心疼自己的弟子,才有意透露給他的吧!」
  木蟬也不分辯,接著道:「為了讓高光宗更逼真地扮演空見師叔,師祖秘傳了他達摩十八杖,並把計畫推遲了一年。由於空見師叔給高光宗打下了深厚的武學基礎,一年後,他的達摩十八杖已有小成,於是和恩師一起演了一出雙簧戲。之後,高光宗留在了寺內,開始胡作非為;而空見師叔則隱居起來,修練金剛伏魔神通。三年後,神通初具,臥底計畫正式執行。」
  「這就對了。」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眼前交替現出高光祖和宗亮的胖臉來,很多糾纏在我心頭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團頓時迎刃而解,只是新的疑惑又浮了出來。
  「在太湖被辛仙子斬殺的該是弟弟高光宗吧!而哥哥高光祖卻化身成了鐵劍門宗亮。這個死老魯,他騙得我好苦啊!」我一直懷疑高光祖和宗亮之間的關係,但因為不知道高光宗的存在,魯衛又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高光祖的左眼確實被刺瞎了,這才讓我放棄了聯想。
  「魯師叔至今還不知道,而貧僧也是半月前才得知其中原委。至於空見師叔化身宗亮,敝寺是在去年的武林茶話會上才知曉的。」木蟬尷尬地道。
  「那你還一口一個空見師叔叫得那麼親熱?!且不說他化身宗亮莫名其妙,光是他在十二連環塢的所作所為,豈是一句簡單的『臥底需要』所能解釋得了的!」想起春水劍派的滅門和無瑕所遭受的侮辱,雖然我知道那晚遇到的該是已經死翹翹的高光宗,可我內心還是壓抑不住地怒火中燒。
  「許多事情都是高光宗所為,空見師叔並不知曉,而且在十二連環塢覆滅之前,他還是心向師門的,許多重要情報,包括十二連環塢的宗旨、與快活幫一戰時的許多內幕、幾樁刑部追索甚急的驚天大案的線索等等,都是他提供的。只是其弟高光宗死後,他才與師門到了幾乎決裂的地步,因為他認為弟弟的死,敝寺負有責任,因為他不相信敝寺事先並沒有得到大江盟攻擊十二連環塢的情報。」
  「少林有什麼責任?依我看,少林失職的很,有這麼個內應,竟然還讓十二連環塢逍遙了那麼多年,早滅了它,高光宗的小命不就保住了嗎?」
  「空見師叔雖然傳來很多重要情報,但卻沒有十二連環塢的動向,敝寺也是無能為力。」雖然這話等於告訴我,少林早對高光祖兄弟失去了控制能力,用間用到了這種地步實在是丟人的很,可我的那頂帽子實在太重了,木蟬不得不替自己師門辯解。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揭破他的身分?」
  「因為空見師叔手裡握有師祖的幾封書信,證明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敝寺。這本是為了他日後重歸少林能有個憑證,可現在卻被他用來和敝寺討價還價,他保證不做對師門不利的事情,也不再強求重歸師門,但要敝寺保密他的身分。」
  我頓時恍然大悟,一個少林棄徒的所作所為與少林並沒有多大關係,可高光祖若能證明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都出自師門授意的話,那少林千載聲譽將毀於一旦,這是少林無法承受的,如果我沒有發現其中的蛛絲馬跡,少林大概會裝聾作啞,直到高光祖離開人世,但我一封密函讓空聞明白,這秘密很可能瞞不下去了。
  不過,單單多我一個知道這秘密和整個江湖都知曉,其結局天差地遠,而從我維護少林的舉動來看,我和少林之間並非沒有達成交易的可能,只要我的出價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它大概很願意為保守這個秘密付出代價,而探知我的要求,才是木蟬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回到口袋胡同的得意居,寧馨帶著陸昕、蘭月兒正翹首以盼。我把波譎雲詭的江湖拋在腦後,與三女抵死纏綿。
  清晨,我吻別尚在熟睡的嬌妻美妾,踏著晨露,一人一馬一劍出了京城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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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預告
  王動秘入江湖,率先造訪少林,與其達成一系列秘密協定。少林公開支持王動續辦武林茶話會,更暗中密遣高手支援王動。
  唐天威死、唐天運降,唐門內亂平息,重傷的唐天文承擔起內亂責任,將掌門之位傳于唐三藏,王動遂獲唐門暗中全力支持。
  在魯衛的幫助下,王動重建了南直隸、浙江兩省的線人網,並安撫大江盟與慕容世家,希冀安然通過接掌江湖的第一個考驗。
  王動重回竹園,大慰眾女相思。之後解雨、武舞相繼入門,更添竹園喜色。只是,有一絲疑雲總纏繞在他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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