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做轿】(01~02)作者:空山樵

送交者: 法輪至尊 [★★声望品衔9★★] 于 2019-11-08 19:55 已读33788次 5赞 大字阅读 繁体
【柳河做轎】(01~02)

作者:空山樵

(1)

  婆娑垂楊,清彎流水,說的是柳河。柳河自北向南,延綿二百裏,彙入東江,
途經成運縣大灑鄉,把柳河村劈開東西兩半。

  柳河村因柳河得名,從第一戶人家在河灘上落戶,不知過了多少年代,繁衍
至今,已有六七百戶近三千人口。

  這三千人口,分屬三支姓氏,柳姓、程姓和餘姓,柳姓是原住姓,人口最多,
占了一半左右,程于姓兩是外來姓,占另一半。

  相傳明洪武十三年,受胡惟庸案牽連,禦史大夫陳甯和中丞塗節被殺,誅連
九族,僥幸逃過血災的少數陳塗兩族人,避禍至成運地界,落戶在柳河灣畔,乃
改爲程姓和于姓。

  看成運縣志地圖,柳河村位東偏南,處在一個尖角上,田地本也肥沃,但留
不住不願同父輩一起吃泥土的年青人,無論男女,基本都外出打工了,留下一幫
子老弱病殘呆在家裏.

  每日,成運縣的第一縷陽光,必照在柳河村東頭第一戶人家的牆壁上。

  這戶人家姓柳,當家的男人柳大林,自幼沒了爹娘,全仰仗叔伯嬸子們拉扯
長大。他這個人,憨得過頭,全無半分脾氣,你要說他是塊楞木頭,他就是壓在
柴禾垛最底下的那塊幹木頭了,那股楞勁兒能呆在那副軀殼裏一百年;你要說他
個悶葫蘆,他就是剛剛從青藤上摘下來的那個生葫蘆了,搖多少回都不帶響的,
實心兒。

  但他也有好處,勤奮,耐勞,除了會耙梨耕田,還做得一手好泥水,人們都
說不出去顯顯,枉屈了這身本事,便和本族兄弟商量,一同進城拉活兒。

  在城裏混迹了幾年,柳大林靠吃苦耐勞當上小包工頭,積得些錢财,每月往
家裏彙個兩三千的不成問題,因此他家裏那一畝三分地也就租給了别人,年尾再
收點租金。

  如此一來,村東頭柳家的日子慢慢過得紅火,去年尾還蓋起一幢兩層的小洋
樓。這還不算,柳大林拿出些本錢,把村中老屋修整修整,開了丬小店,賣些油
鹽醬醋小零食,讓他媳婦兒管着。

  柳大林的媳婦兒姓胡,名字叫得好聽,叫杏兒。胡杏兒這個人,不像她的名
字,咬起來嘎蹦脆,她很軟,軟得像面糊糊,手一撈一捏,全從指縫中流出去;

  她也細,細得像柳河邊的沙子,水一沖便沒了蹤影,連渾都不起;她又很擰,
擰得像天津麻花,叫你解不開,恨不得一口全吞下去。

  胡杏兒是外鄉人,娘家住在五十裏外的胡家村。胡家沒有男丁,一共生了姐
兒三個,胡杏兒排在老二。

  胡家姐妹都是遠近聞名的芙蓉牡丹,到得婚嫁年齡,撮合的媒婆擠破了門黴。

  胡老爹眼高,把大姐梅兒許給姓金的人家,三姐果兒許給姓龍的人家,都是
家道殷實的主兒。偏偏這二姐杏兒看走了眼,相中木讷的柳大林,說他忠厚老實,

  會是個心疼媳婦的男人。胡老爹盡管不願意,但實在擰不過女兒,也隻得允
了這門親事,貧富都由得她去。

  嫁給柳大林,多少人說她鮮花被牛啃了,胡杏兒不管這些,一心一意操持小
家,與丈夫相親相愛,在第二年上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取名柳樹。

  柳樹這孩子,除了長相,全無他爸媽的半點影子,說他爸爸憨厚,他就調皮
搗蛋,他爸爸領着他上街玩兒,他敢把炊餅鋪的炊餅每個都咬上一口,氣得他爸
爸掄起蒲扇大的巴掌,要扇他腚錘子,卻總也扇不着;說他媽媽細軟,他就粗枝
大葉,他媽媽讓他到村頭打點醬油,直到全村都吃飽了睡覺,也沒見他回來,氣
得他媽媽操起擀面杖粗的楊柳枝,要抽他腚錘子,卻總也抽不着。他就是要和他
們對着來,他還有一樣,就是點子多,人聰明。

  柳樹打小不愛書本,好擺弄锛鑿斧鋸,找些木柴棍兒劈劈砍砍,也能做出個
玩意兒來,像模像樣。

  本族堂叔祖柳三爺爺看他有禀賦,便來說合,想讓他跟自己學做木工。胡杏
兒不樂意,說如今這年月讀書上大學才是正經出路,靠做些桌椅闆凳何時才能出
人頭地。

  三爺爺回得好,說21世紀不以那片紙論英雄,做木工的非是低三下四的出
身,不也出了個魯班祖師爺麽?他可是受世人萬年景仰的,況且大樹這孩子端的
是塊材料,稍加提點,日後必有大用。

  胡杏兒不好抹他三爺爺的老臉,向當家的尋個主意。柳大林是三叔一手養大
的,他老人家說什麽,還不得隻有挨聽的份,便悶葫蘆點了頭。

  胡杏兒無奈,隻得随了當家的意思。不過,她也有個思量,那就是他三爺爺
技藝精湛,十裏八村都來找他做床鋪櫃子,能掙不少錢,全家靠吃他手藝,都還
有富馀。這不,上個月才剛剛給他二小子蓋婚房,耗資少說也得個五六萬的,兒
子跟他學,定也錯不了。因此,胡杏兒慢慢倒也歡喜起來。

  這樣,柳樹自十六歲起,學不上了,書也不念了,跟着三爺爺學做木工。一
晃兩年過去,柳樹滿了十八歲,靠天賦和勤奮把老師的技藝學得八九不離十,按
理說應該可以另立門戶了,但三爺爺就是拗着不讓,說學藝未精,必壞師門的聲
譽。

  柳樹不服,前些天幫鎮上的吳老闆鑲窗花,吳老闆還稱贊他手活好,怎麽到
了老頭兒這兒就變成學藝未精了呢?

  他也素知老頭兒的脾氣,不敢提,不敢問,成天就知道生悶氣,學藝也懶了
下來。

  柳老頭看在眼裏,也不作聲,扔給他兩根木楞頭,要他一晚上雕出個龍頭看
看。柳樹知道這是老師有意拿捏自己,擰勁一上來,整宿的不睡覺,就抱着那兩
塊木頭挖挖鏟鏟,第二天趕早拿到老師面前一擺,請老人家驗看。

  柳老頭隻看一眼,未作任何評點,拿起鑿子在龍嘴上戳戳兩下,龍眼上也戳
戳兩下,然後撂下鑿子,背手走了。

  柳樹一看,慚愧羞死,這手就叫做畫龍點精啊,自己累了一夜雕出來的玩意,
要是沒這兩下,那就是一條直不起腰杆的蟲兒!從此,柳樹不再提另立門戶的事,

  一心一意從師學藝。

  其實,柳老頭有他自已的考慮,他手上這門技藝,并非隻是做桌椅闆凳這麽
簡單,追朔到上四世他玄爺爺那裏,是跟一個姓吳的老道學木雕的,吳老道是當
時當地,乃至全省都赫赫有名的木藝名家,被譽爲吳派的開山祖師。

  吳祖師共收了四個弟子,其他三個由于各種原因,都沒能把這門技藝傳承下
去,唯獨姓柳的徒弟例外,傳了三世。

  傳到柳老頭他爸爸那代,正趕上兵荒馬亂的年月,窮人吃不飽穿不暧,富人
裝窮不敢露财,哪還有人來買他做的木雕擺件。眼看門庭漸冷,柳老頭他爸爸不
得已改做家私,把絕活兒揉入進裏面,才勉強解決全家溫飽。

  傳到柳老頭這一代,哥兒幾個隻有他有這天賦,便單傳給了他。他做了幾十
年,眼見是到頭了,兩個兒子沒一個肯學的,說幹這個太憋悶,不如跑運輸拉貨,

  掙不掙錢先不提,至少能開開眼界,認識認識人,做家俱等于閉門造車,有
啥意思。

  柳老頭也不強求,暗自在族中後輩裏尋摸,柳樹就是這樣被他發現的。好不
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繼承衣缽的弟子,柳老頭對侄孫兒像是金窩窩銀窩窩那般喜
愛,本想讓他跟自己學上十年八年的,把那手絕活兒傾囊相授,但又怕時間太長,

  于他母親胡杏兒那裏不好交待,況且這孩子也聰明手巧,想來不用學那麽長
久,便答應過得三五載就放他離山。

  轉眼間冬去春來,又是一年花開花落,柳樹終于學成師滿。

  這天傍晚,柳老頭命兒媳婦整一席好菜,爲徒弟慶賀出師。謝師晏本應由徒
弟來承擺,既然老師已然擺上,柳樹也不好再說什麽,他淌上了熱淚,恭恭敬敬
給老師滿滿磕了三個響頭,便忍不住哭出聲來。

  柳老頭亦是老淚縱橫,說這三年娃兒不容易,起早貪黑,沒了命地學,從今
往後,三爺爺不在你身邊,成與不成,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這頓出師酒,爺孫倆一直喝到夜裏十二點,柳樹想念母親,她此刻必定是等
候學成歸來的兒子,便起身辭别,給老師又磕了三個響頭,才抹着涕淚離開。

  柳樹有摩托車,但三爺爺不淮他騎,說喝了酒危險,老師的愛惜哪能不受。

  柳樹趁夜色步行回家,好在月光亮堂,道路照得清楚,也不用打開手電筒,
一路哼着小曲而來。

  當行至柳河橋頭,柳樹就瞧見離他站處五六丈遠的草叢裏,有兩個光腚子如
同白蘿蔔糾纏在一起,一前一後不停搖動,隐約還傳來不堪入耳的叫聲。

  聽這叫聲,柳樹大概認得是花鳳嬸,心想這不知廉恥的騷浪貨頭,竟在這野
地裏苟合,和她一起的男人是誰?是村長?呸,這對狗夫妻,白日裏人模狗樣,
黑了天跑這兒來搞事,也不怕污了柳河的水。莫非那男的不是村長?

  柳樹一想一怔,大聲唱起智取威虎山: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再看那叢
草,一陣風去,白蘿蔔成了精不見了。柳樹驚走野鴛鴦,暗暗與閻羅王認罪讨饒,

  求他莫要折了自己的陽壽。

  柳樹一路嘻哈,笑着罵着,過不多久回到自己家中,打開大門便是一驚,隻
見二樓母親房裏亮着燈,低低傳來悲泣聲。

  柳樹大踏步,一步邁上三個台階,一口氣跨到母親房前,門開着,燈下,母
親披頭散發,褲子被脫在床邊,上衣扣子也扯掉了,一溜兒散了一地,前襟大大
敞開,袒出白花花的肚皮,肥大的兩顆奶子從破衣裳裏滾出來。

  胡杏兒捂住臉嘤嘤哭泣,許是悲憤過度,被兒子看了也不知避諱。柳樹腦殼
嗡嗡作響,急急問道:「媽,這是怎麽回事?誰幹的?」

  胡杏兒隻管啼哭,不管兒子問話。柳樹心急,再問一遍。胡杏兒才止住哭聲,
說是村長。

  柳樹先是一楞,又急問讓沒讓他占便宜。胡杏兒一聽這話,收起的眼淚又再
次稀裏嘩啦起來,一撲撲到被子上,撅出兩邊大腚錘子,晃蕩蕩顫顫悠悠。

  柳樹被晃得眼暈,母親的腚錘子越是白,他心裏那股怒火就越是往高裏竄,
一不做二不休,噌噌噌下樓操起刀斧,要去村長家拼命。胡杏兒驚起,追到院子
死活抱住兒子,說你要是敢去,媽就撞死在這牆柱上!

                (2)

  柳樹是孝子,經不起母親要死要活的相逼,扔下刀斧,叫她回去穿上衣裳,
袒奶子露腚的,像什麽樣子,若是讓傳話筒子瞧見,不定又到全村人那裏嚼爛舌
根,說他柳家自個兒窩裏啃,要傳到他爸爸的耳朵眼兒裏,還不得氣得七竅流血,

  兩腿伸蹬了玩完,這該浸豬籠的罪名,又豈是他娘兒倆擔當得起的。田杏兒
這會兒才想起不雅觀來,急忙噌噌噌跑回樓上,手忙腳亂穿上衣裳,把撕破的那
件穩穩壓在箱子底下,永遠不要再翻出來。灑落在地上的那些扣子,也掃撥掃撥
一股腦卷到窗外去,恨不得扔出個十萬八千裏,瞧不見半粒影子了才好。柳樹在
院子裏發了半天呆,待母親穿戴整齊了,才上去問問明白。

  要說田杏兒真不愧是芙蓉牡丹,嫁過來也二十年了,卻不見被歲月折了多少
姿色,隻在眼尾上多添了幾道坎坎,但就這幾道坎坎,那也叫做風韻,黃花閨女
哪一個能有這樣的滋味?再說幾年不幹農活,這臉上手上,凡是能瞧見的地方,
又變得像三月裏破土的筍尖尖,就那麽惹人疼愛,瞧不見的地方,不用說也能勾
得人來浮想聯翩。村裏那些個好吃懶做的剝皮無賴,誰見了心裏不癢癢,又誰不
想來插上一杠子?别說是他們,就是正兒八經的人家,毛頭楞青們,見了杏兒嬸
子,也曉得什麽叫做一步三回首哩!村長?就更别提了。

  村長是誰?原來此人就是六百年前,那個被殺的前明禦史大夫陳甯,他的改
了姓程的後輩子孫,叫做程洪。這程洪好在人前顯擺自己禦史大夫嫡裔的身份,
仿佛禦史大夫這四個字,是專爲立起他們家八百年貞節牌坊而生的。稍懂點曆史
的人都知道,真要是陳甯的嫡裔,那他祖上就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有好事者編
個童謠來諷刺他,說他:陳家程,自視奉皇家,一刀切來分兩半,棺材蓋下立牌
坊。程洪聽了非但不惱,反而沾沾自喜,真把自己當成給皇上家跑腿管事的狗奴
才,在村裏蓋酒莊,起個不倫不類的名字叫做皇糧莊頭。柳河人依這個送給他一
個外号——皇程,是說他爲人霸道,仗着縣裏有親戚做官,在村裏一手遮天,欺
善奪強。皇程又跟「蝗蟲」諧音,說明此人除了霸道,還貪得無厭,你若送他一
瓶五糧液,他敢問你要十瓶。就這麽個人,村裏竟然也忍着,隻敢怒,不敢言,
更助長了他的嚣張氣焰。

  今晚,程洪不知在哪兒灌了幾泡馬尿,喝得醉醉熏熏,一步三搖路過田杏兒
家門口,知道她男人不在,便起了歹心,上前敲門,假借口渴讨杯水喝。田杏兒
見是村長,又素知他的爲人,哪敢得罪,就請進屋來,給倒上一杯清水。程洪見
田杏兒衣服底下那滿碩的身子,似蝤蛴粉藕那般透人,賊心大起,趁倒水間隙,
從背後一把抱住她,拖到卧室欲成好事。恰巧這時柳樹回家,他也喝了酒,推門
重了些,弄出聲響驚吓了程洪,把他酒醉醒了一半。程洪見有人回來,吓得毛都
豎起來,他再霸道,也不敢擔強奸的罪名,荒不擇路,見窗戶開着,不管三七二
十一,把自己往外就扔。好在後面是片菜園子,地頭軟乎,摔不死他,但縱然這
樣,整齊的菜廂子仍被他撞出一個大坑來。

  柳樹聽完母親一把涕一把淚的述說,才大大松了口氣,到底沒讓那狗殺才占
了大便宜,也得虧自己沒在河灘上多呆一分鍾,否則就算悔青腸子也補不回來。

  他問母親爲何不叫喊,叫來人也好搭個幫手。田杏兒說叫了,隻是不敢叫得
大聲,

  怕人聽見,日後戳她脊梁。柳樹氣得昏天黑地,心說你就怕吧,少不了讓那
狗殺才惦記着,趕明兒他還敢來。柳樹憤怒,倒也給自己提了個醒,便起了戒心,
連夜磨刀蹭斧,那姓程的狗才要是敢再來,必閹了他才出得這口惡氣!

  接後的幾天,柳樹日日守護在母親身周,哪兒也不準她去,就在家裏呆着。

  田杏兒聽兒子的,在家裏洗衣做飯,伺候他的生活起居,是大門不邁二門不
出,真個要出,也頂多是到菜園裏摘摘青菜果蔬。即使這樣,柳樹也掖着刀子緊
跟在左右。

  又轉過幾個天頭,柳樹見村長沒敢再來騷擾,一打聽,原來這狗才住了醫院,
看來跳窗戶的本事練得不咋地,于是弛了繃緊的神經,真是累得夠嗆。到了這會
兒他才想起,爲守護母親的安全,把立門戶的事情給撂下了,便拾起家夥事兒,
做了塊牌匾,刻上三個大字「小魯班」,挂到大門的頂梁上。又向母親借點錢,
買機器和進些木料,之後坐家裏守株待兔,等着買賣自己送上門。可左等右等,
等了十天半個月,也不見有一單買賣送到跟前,看來創業還真不是說一就是一的
事,不禁郁悶非常,給他三爺爺打電話,告訴老師徒弟的煩惱。三爺爺笑笑呵呵,

  說小夥子别着急,耐心些,會有買賣上門的。

  果不其然,過不得兩天,還真有一張訂單飛來,是鄉小學要換椅子,一共十
把,量雖不大,但到底是自立門戶以來的頭筆買賣。柳樹很高興,光開了膀子幹
得熱火朝天,那股子專心勁兒,就像是給皇上做龍椅一樣。就幾把椅子,做起來
也容易,憑他一個人,不到兩天就做得了,客人上門驗收,扣除訂金交上馀款,
把貨拉走了。柳樹捧着貨款,手上似有千斤之重,這是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不由
得萬千感慨,想來是老師在暗中幫助,介紹客人來找他,須得感恩戴德才行,明
日提點東西登門孝敬孝敬。但做這十把椅子,利潤薄得像湯頭上飄的油膜,還不
夠他買幾瓶酒喝的,拿去孝敬老師,實在抹不開那張嫩臉皮,本錢加進去倒是夠
了,可那樣一來,又顯得不夠成功,想想也隻得暫且擱置下來,老師是個量大的
人,必不在乎遲了那幾天。

  第一筆買賣算是圓滿了,這第二筆又開始遙遙無期的等待。但這會兒柳樹已
經坦然,老師的話沒白聽,創業,不是石子投湖這麽簡單,一扔就起了波瀾,艱
難是必經之路,沒有捷徑可走,關鍵是看熬不熬得住。柳樹想着再等些日子看看,

  還是不行,就出去走走,學他爸爸那樣拉活兒。

  時間就是這麽執拗,想讓它慢點走,它偏蹦得比兔子都快,眨眼間日曆被翻
到端午前夕,柳樹在家裏等活兒,閑得淡出鳥來,睡了整整一天,骨頭都睡松散
了。到了傍晚,停電了,風扇不能轉,熱得像被塞進火膛子,趕着天上又瀝瀝下
起小雨,以爲能帶來一絲涼快,不料外面的雨越下,屋裏就越憋悶。柳樹也跟着
悶一肚子氣,足可悶熟滿滿一鍋米飯,他爬起來生爐子,撥弄幾下米,就倒進燒
開的熱水中,連竈王爺都要笑他了,當了這麽多年竈頭神仙,還沒見過先燒水後
下米的。煤氣爐子發出赤赤聲響,沒能打擾柳樹尋思,青幽幽火苗在眼膛裏跳躍,

  也照不到他心底下最邊上的那個角落。

  柳樹定定望着爐子發呆,沒發現母親已經回來了,直到她出了聲才回過頭來,
看見她站在門口拍打身上的雨水。母親的身子豐滿,拍的時候上下都跟着顫動,
枝頭上熟透的果實,也沒她現在的樣子好看。尤其是卷起一半的褲腿下,怯生生
露出兩截小腿,圓乎乎白嫩嫩似春筍一般,涼鞋沒裹住的十根腳趾,粉頭粉腦探
将出來,仿佛剝了殼的龍眼荔枝,粒粒水靈飽滿,惹得人來垂涎。田杏兒見兒子
癡癡瞧着自己,心想這孩子,今兒是怎麽啦,也學他爸爸呆頭呆腦起來,便過來
揭開鍋蓋,飯煮熟了。田杏兒把半道買的熟牛肉切切,放到鍋裏翻炒翻炒,再從
冰箱裏端出中午吃剩的那半碗五花肉炒香芹,也熱了熱,就算是她娘兒倆今晚的
菜了。

  柳樹給母親倒一杯小酒,自己也倒一杯,與她飲起來。田杏兒做閨女時從不
飲酒,嫁人後才随當家的飲一些,慢慢的養成習慣。隻是她量淺,喝不多少,小
半杯就灌出紅來,和那戲裏唱的一樣,貴妃醉酒,半夢之間,倘若是上台,便要
被人叫好了。柳樹又要癡了,但母親在前,不敢做得明顯,遮遮掩掩時不時把眼
光轉向側旁,心裏倒是沒有禁锢,什麽藍天白雲,夕陽落日,全加在一起,也沒
他母親臉上的那抹粉紅生動。就在心猿意馬之時,大門外有人喊起一嗓子,把柳
樹驚得一跳。隻聽那人喊道:「大樹,大樹在家嗎?」柳樹認得這聲音,惱他攪
了自己的好夢,不應聲。田杏兒暗暗埋怨兒子不懂禮貌,放下碗筷去應門,開門
一看,便笑道:「是陽子啊,有事兒嗎?」

  敢情外面來的,是村長的兒子程陽,雖說他爸爸對田杏兒做出過下流的事,
但那是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的,所以田杏兒并不惱他。柳樹就不一樣了,不但惱,

  還煩他,因爲他爸爸,更因爲他這個人。原來這程陽,和他爸爸一個樣,也
不是什麽善類,倚仗他爸爸鼠糞大小的那點權力,常欺在别人脖領上撒野,吃飯
抽煙都不花錢,還拉起一幫子閑人結成團夥,成天打遍街,罵遍巷,開賭場,玩
女人,

  要不是縣裏做官的親戚罩着,早進号子蹲多少回了,村裏也給他起個渾名叫
做賽皇程,意思是比他爸爸都厲害。程陽見是田杏兒開門,便問:

  「杏兒嬸,大樹在家嗎?我找他有點事兒。」

  「在呢,他這會兒正洗澡,要不你進來等吧。」

  「不了,回頭轉告一聲,讓他去皇糧莊頭,今晚我做東,請哥兒幾個篩篩酒。」

  程陽開上新買的微面,一溜煙沒了影子。田杏兒回到屋裏,把程陽的原話跟
兒子說一遍。柳樹想,這小子無來由的請我喝酒,必沒好事,不去。兩人雖是發
小,但柳樹從來都不曾買過程陽的帳。那就怪了,程陽非但不惱,還三番五次相
邀,讓柳樹摸不透他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田杏兒見兒子無動于衷,勸他說,不
能得罪了小人,再說那晚是他爸爸幹的,不關他的事,去一次又咋了。聽母親這
樣說,柳樹免不了又要生氣,可回過頭一想,也覺得對,去看看又能咋的,還吃
了我不成?就去看看,看他到底賣的什麽藥。

  這會兒雨停了,柳樹故意不騎車,慢慢悠悠步行,十來分鍾的路程讓他走了
半個多小時,到皇糧莊頭一看,在場的人不少,都認識,無非是些程陽的狐朋狗
友。不過,有一人也在其中,讓柳樹大感意外,她怎麽會在這裏?

版主:青青的世界于2019_11_09 11:08:10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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