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亡羊补牢 陈漾拿过来彦莹的衣服,远远地放在地上,「你自己换上吧。」 他一直后退到卧室的床边,才转过身把脸背过去。 再远的距离似乎都不够安全,陈漾恨不得躲到房间外面,但是他又担心彦莹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彦莹彦莹突然尖利地悲鸣了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穿好衣服,我就送你回学校。」陈漾说,仍是别着视线。 彦莹突然一阵风一样冲过来,一头扎在陈漾怀里,张嘴就咬住了他的胳膊。 陈漾被她咬得变了脸色,却不吭一声,「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儿,你也可以打我。」 这句话刚刚出口,彦莹却松开了嘴,扑倒在旁边的床上,悲伤地抽泣起来,「陈漾,别以为你到现在还能装成一个正人君子!」 陈漾默默的看着她,「我不是,所以我不值得。」 他的形象,现在看来,对于彦莹一家,都谈不上什么君子;然而如今,他却顾不上那许多,唯一紧紧揪着他的心的,是他在梁韵眼里的样子。 要是他的小猫发现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又要怎么解释,那时,别说是什么君子,简直就是混蛋了! 所以,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他和彦莹的关系,必须到此为止;他和彦青的纠葛,似乎也该到此为止。 陈漾走到客厅,留给彦莹足够的时间平复心情,悄声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攥着一瓶打开的矿泉水,看似镇静自若,捏着水瓶的指尖却在微微地发抖。 他的脑子里一时仿佛乱得很,很多回忆混杂在一起,一股脑冒了出来,有和彦青的过去,有和彦莹的,更多的是,和梁韵的;又忽而一时变得格外空旷冷清,纷繁的人脸全部消失,只有一张留下来,眼睛带着自信和好奇,有些不驯、可偏又有些胆怯,视线碰上他的,里面藏着笑,「主人!」 她说。 陈漾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到一边,起身对渐渐止了哭泣的彦莹说,「莹莹,走吧。我送你回去,然后,我也要离开了。」 他们走出电梯的时候,彦莹因为神情恍惚,脚下几乎绊了一跤,向后一倒,便跌进了陈漾怀里。 看着陈漾瞬间身体僵直,连手都不敢抬,彦莹苦笑了一下,自己站直,轻轻地拿手背抹了一下眼角。 陈漾心里一酸:莹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早已形同亲人。他还在把她当成当年为了一个棉花糖就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可没有料到她对自己的企盼,早就超出了不该超过的界限。真是他做错了吧?他不该跟她走得这么近,忽视了异性之间天然会产生的一些引力;他不该下意识的要在她身上,寻找彦青的影子,才会久久撒不开手,不想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是他自己带给了彦莹不该有的错觉,所以这次,又是—— 他的错。 多少年来,陈漾一直活在自己「不配快乐」的阴影里。他以为他做的一切努力,是为了彦莹的幸福,也是为了彦青的弥补,但现在看来,也许是适得其反。 一个不允许自己快乐的人,怎么可能会给别人带来幸福呢? 他以为「独身一人苦度光阴」,是赎罪,是为了内心的平静;而其实,无非是胆怯身边有人陪伴的生活再遭变故的懦弱行为。 然而遇到了梁韵之后,她似乎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短短的时间内,就把陈漾一向的「平静」搅得天翻地覆,他以为自己不会有的情绪波动,竟然再次成了他的常态。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喜悦,奇怪的是,他竟不反感。 就好像,梁韵把他从内心最隐蔽的角落里,硬拉了出来,重新站在屋檐外面,即使知道落雨也不再害怕,因为她让他确信雨后一定会有阳光。 或许,他也该对彦莹做一样的事情,放弃所谓的保护,把真实的天空留给她自己去探索。 陈漾肯定地对自己说,这次离开以后,他不会再回来找彦莹了。 这样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她应该开始自己的生活,没有他的影子的生活,读书、演出、交友、恋爱……属于她的年龄、她的圈子、不需要为别人成为什么既定的形象。 陈漾走在前面,为彦莹拉开了酒店的玻璃大门,等她过来,一起并肩走了出去。 大厅里,一盆茂盛的绿萝后面,有一个人坐在木质的单人沙发上,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漾和彦莹。 沙发对面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精美小巧的点心盒子。 透明的胶盒盖子鼓鼓的,清晰地映着胖嘟嘟的马卡龙。 玫红、杏黄、淡绿、浅咖啡…… 水彩一样赏心悦目。 梁韵起身,走向最近的垃圾桶。 「哗啦——」,漂亮的精致甜点滚进了和烟头、果皮为伍的污秽。 脏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小时14分钟。 他们一起在上面呆了2小时14分钟。 屏幕上有一条没有发出去的消息,光标还在末尾一闪一闪: 「主人!你猜我在哪儿?」 输入的界面停留在一排笑脸的颜文字上。 梁韵按下了后退键,消息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八十二.噩梦 陈漾把彦莹送回了学校,临走前,又特地找到她的生活老师,拜托对她多加照看。医院那边已经有证明开出来,校方也了解她的情况,老师跟陈漾保证,一定对彦莹有所关照。 一路上,彦莹都安静得反常,陈漾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恍惚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奇怪的笑容。 他轻轻地甩了甩头,再看过去,她的表情分明冰冷。 可能是自己精神超载负荷,产生了幻觉。 「彦莹,再见。」陈漾说。 或者,再也不见。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兀自地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去。 她,现在是讨厌自己了吧?更甚,会恨? 讨厌吧!恨吧! 他自找的。 陈漾嘲笑着他自己,忽然又有一点儿感慨。 没想到,他自认为选择正确的道路竟然走到了这么一个难堪的拐角。 算了,就像人们常说的,这一章节,该翻篇了。 下一页,会是干净的空白,只需要两种颜色就够了,一个是他,一个是梁韵。 陈漾一直觉得若是自己有颜色,会是灰色,冬天的大海,和远天乌云连接的那种灰色。 而梁韵是青蓝色的小溪,流入大海的瞬间,便把他净化,开始有生机的脉搏。 可是现在,陈漾却仿佛看到,自己在下一章的洁净白纸上,重重地抹了一道橘色,是太阳的光,然后看着梁韵,慢慢地,在阳光下,绽开玫瑰一样的鲜艳。 没有杂物的干扰。 简单却美丽。 回到酒店,陈漾刚踏进自己的房间,便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手,之前荒唐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让他懊恼。 他立刻胡乱地把所有东西都丢进行李箱,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完毕,给前台打了电话退房。 陈漾打算第一时间离开这里,最早的航班或者火车,哪个都行,甚至,租车开回去,也愿意。 他登机以前,给梁韵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就会到了。 出乎意料的,梁韵说她并不在家。 「法语部出了个急活儿,是跟法盟的合作,把我调过去救场,要出差一两天吧。」梁韵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过度疲惫的结果。 陈漾的眉心拧了起来:梁韵的业务能力出类拔萃,是不争的事实。虽说是能者多劳,但听见她劳累的声音,不免让他不爽,更多的还有心疼。 陈漾知道,梁韵以前是英法双修的学位,两种外语都达到了CEFR的C2水平,加上中文的母语,属于真正的三位一体的语言天才。 做语言这一行的的人,词汇、语法、甚至交际应用,都可以从后天的努力中获得进步,但是语音语调和语感,却是天生有别的,是一个人自然听力和输出模仿的天然本领,也就是人们通俗讲的「天赋」。 梁韵在蒙特雷念书和在联合国做实习生的时候,时常得到众人的夸赞,说她是Native,具有多语服务业最受重视的素质。 这也是闻殊一直觉得她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屈才的原因。 梁韵偶尔跟陈漾提过几句,说她的家人和朋友几乎都希望她做更「高级」的一些事业,不然似乎就是浪费了她的学历和经验。 陈漾的反应不出所料地让她舒适。他是梁韵身边为数不多的支持她的选择的人。 陈漾说,「你觉得去做所谓」高级「的工作,是你自己更开心一些,还是你身边的别人更开心一些?」 梁韵想了想,「应该是别人吧。」 陈漾微笑,「你的生活,凭什么为了让他们开心而改变?别人都高兴,就你不高兴的事情,不要做;别人都不高兴,就你自己高兴的事情,倒不一定不可以做。」 梁韵忘不了他说这话时认真却不羁的神情,和她自己内心那么契合的姿态。 她那个时候,就了然,爱上这个男人,是自己不可避免的劫数。 后来陈漾跟她表白,像是做梦一样:她的主人,转眼之间,变成了她的男人。 一连几天,梁韵都在不停反复地确认,看看钟表的指针是否还在走动,偷偷掐掐自己看疼不疼,甚至学《盗梦空间》里的样子,找来个小小的玩具陀罗,旋转一下,看它会不会停。 突来的喜悦让她的感觉变得不甚真实,每天都像生活在一个粉红泡泡里面一样。 然而,刚刚在陈漾所住的酒店大堂,生生闯进梁韵眼睛的那一幕,却像是一把尖端磨细的钢针,瞬间把环绕她的梦幻泡泡戳破。 她甚至都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 连续开了十个小时汽车的梁韵,忽然感到倦累至极,再也拿不出一丝力气。没有再走多远,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快捷式旅馆,打开房间的门,一头栽在床上。 身心俱疲。 梁韵只想好好睡一觉。前一天晚上因为亢奋,半夜起来做马卡龙,快天亮了才稍稍打了个盹,现在又开了这么久的长途,身体才会像被抽空一样吧? 是这样的原因吧? 应该只是这样的原因吧? 她使劲闭上眼,开始数羊,可是还没有数到过千,脑子里已经乱了套:到处都是陈漾和彦莹的脸。 一会儿好像是歌剧院的大厅,一会儿又好像是酒店的走廊。 他们忽而相视、拥抱。 一帧画面像电影特效一样飞过来,是酒店房间的地板,零零碎碎的衣物散落开来。 梁韵把脚踏了进去,那些衣物竟然像沼泽里的魔鬼一样,突然紧紧地附上她的腿,拼命往深渊里拉。 「啊!!!——」 梁韵尖叫出声,一个激灵,身体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摸了摸额上的冷汗,才意识到刚才是一个噩梦。 小憩的短短十几分钟,居然梦得这么真实。 手机在响,是陈漾的头像。 她接起来,听着他温柔平静的说,正在回家的路上,问她在哪里。 梁韵咬着下唇,撒了个谎,说是在出差,然后听对面失望地「噢」了一声。 她盯着旅馆的天花板,问道,「彦莹那边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今天帮她办了出院手续,已经回学校了。」 「那你呢?……还好吗?」梁韵的问话中间有停顿,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迟疑。 「我有什么不好?」陈漾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轻笑了一声,接着又故作遗憾,「不过,一想到回家也看不到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嗯,你先好好休息吧,我现在还有事。」梁韵咬在唇上的力度更大了些,才能勉强克制住开始颤抖的嗓音。 「好,别太累了。」 是梁韵先挂的电话,她怕自己再不快点挂断,会忍不住质问他,或者会哭。 她以为他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是别的情侣不具备的绝对信任关系。 她以为,陈漾是不会骗她的。 八十三.回家吧 梁韵一直睁着眼,躺到了天色泛白。 起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阔别已久的头痛。 用冷水洗了洗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梁韵退掉了房间,走出旅馆的大门,看到对面的7-11便利店,懒得走人行道,便径直地横跨了马路过去。 疾驶的车流不满的鸣着喇叭,梁韵面无表情地置若罔闻。 从便利店出来的她,手里拿了三瓶 5-hour energy。这种加强版的「红牛」,梁韵已经好几年没碰过了。 在国外的那几年,每逢考试周,需要熬通宵,身边的同学基本都是人手一瓶。 梁韵也不例外,曾经用过它来打鸡血,但是超出人体日需量80倍的维生素B12,虽然暂时提高了大脑的警觉度,减少了疲劳感,最终却导致她的睡眠更加恶化,头痛恶心,甚至还有面部神经麻木的感觉。 现在她却顾不了那么多,只想硬撑着精神把车开回家,脑子里嗡嗡个不停,却是一片空洞的苍白。 终于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残阳带着凄美,染红了晚霞,即将来临的夜晚把赤色的风姿也带上了忧愁,即使在灿烂外表的掩护下,也透出点点哀怨。 梁韵没有告诉陈漾自己已经回来了,只是坐在自己公寓的窗前,看夕阳谢去,夜幕铺开。 楼下种着高高的法国梧桐,被白色的路灯照着,明亮得竟有些刺眼。夜风似乎也是黑色的,吹拂着一圈一圈的墨绿,发出沙沙的轻响,只那么一阵,便立刻消失在无垠的静谧之中。 太静了,静得让人压抑。 夜晚的潮气慢慢地在空气中浸润,有悠远的星光,从穹顶的厚幕中挣破,探出来闪耀,澄净,却感伤,像是细碎的泪花…… 梁韵划开了手机的锁屏,看着她和陈漾相拥的屏保消失,发出去一条短信: 「明天我回来,等我吃晚饭吧?」 第二天,梁韵并没有回公司销假。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呆在家里,只是为了晚上的见面,聚集勇气和力气,终于,在出发去见陈漾的前一刻,自认至少外表恢复得没有破绽。 陈漾穿了炭灰色的外衣,浅蓝的衬衣上配着打了温莎结的斜纹领带,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修饰。 梁韵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裙装,雪白的圆领衬衫,袖口是格子花纹的滚边,蓝色棋盘格的背带裙,棉质的齐膝袜裹着她笔挺匀称的双腿。 白衫蓝裙的搭配竟有些像校服,美丽的肌肤吹弹可破,姣好的身材更是得到了极致的发挥。 陈漾刚刚看到时微愣了下,马上又骄傲地搂过她来,语气故作轻松,「穿得这么嫩,真把我比成大叔了!」 梁韵挤出一个笑容,「你喜欢年轻一点的,还是成熟一点儿的?」 陈漾吻了她的额头,「只要是你穿,我都喜欢。」 晚餐他们点了海鲜,陈漾一如既往地把螃蟹剥壳,鲍鱼切片,刺身沾好了青芥和酱汁,再一一送到梁韵的嘴边。 梁韵小口地咀嚼着,跟往日有些不同,没有像只兴奋的仓鼠,在吃到美食时眼睛放光。而那,本来是陈漾最喜欢的一种表情,仿佛被梁韵的热情染过,连他的菜都好吃起来。 梁韵正低着头,用筷子戳着一小块浸了糖醋汁的藕片,眼前突然被递过来一只剥好的龙虾,转脸看过去,陈漾拿着餐巾,正动作娴熟而优雅的揩着手,也擦了擦手边那把亮闪闪的银质海鲜钳。 「谢谢。」梁韵说。 「今天怎么了?出差太累了吗?」陈漾起身,绕到跟她同侧的椅子上坐下,从面对面的位置,变成了身挨身。 梁韵低下头,「有一点儿。」切下一块龙虾肉,叉起来放进嘴里。 还没有等她开始咀嚼,背后就伸上来一只大手,有力的往前一顶,就把她牢牢地锢进了自己的怀抱。 陈漾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舌头撬开梁韵的两排牙齿,灵活的翻卷了一下,把她刚刚放进嘴里的那口龙虾抢走了去。 他随便嚼了两下就咽进了肚子,勾着唇角道,「真好吃!」 吃过饭以后,陈漾照例绅士地双手打开梁韵的大衣,为她披上,「回家吧。」 梁韵知道,他的意思是:回他的家。 关上门以后,陈漾帮梁韵脱下外衣,再弯腰,给她脱鞋,手指开始不老实的沿着她挺拔的小腿游走。直起身时,捧住她的脸,急不可待地吻了下去。 梁韵睁着眼,透过客厅的落地窗,看着外面不远处的沙滩,有海浪翻滚着涌过来,每一下都像拍打在她的心上。 八十四.信任的高塔 陈漾从梁韵的唇上离开,客厅里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俊朗的脸上,落下一片暗影。 他搂住梁韵的细腰,干燥温暖的指尖在她后背上轻轻划着,看她眼里有光流转,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陈漾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没有让梁韵看见,伸手要去解她胸前的纽扣。 「别……」梁韵攥住他的手,轻轻扭转头,躲避着他问询的目光。 她现在不想跟陈漾亲热,至少在还没有捋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前。 她在等,等陈漾给她一个解释。 梁韵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动摇过她对陈漾的信任。 只要他说没有,她便信他,那天的场景一定是有什么让人容易误解的原因。 可是陈漾只字不提,就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才让她担忧。 是他以为自己不会发觉,所以故意掩盖什么迹象吗? 梁韵觉得,自己心里信任的高塔,被猛地锤了一记,几乎要摇摇欲坠。 陈漾握住她的小手,温和地揉搓着,「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下身突然涌出的一股温热,却让梁韵神经一松,正好一个完美的借口。 「来那个了,肚子痛。」她软软的声音带了一丝虚弱。 陈漾恍然大悟,把她的小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又伸手把梁韵抱了起来,往楼上走去。 「我的包,里面有卫生棉。」梁韵回头,伸手要去够,被陈漾拦住。 「内裤、卫生棉,楼上都有,是你习惯用的牌子。」 来到卧室,陈漾帮梁韵脱掉了外衣,换上舒适柔软的纯棉睡裙,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躺好。」 他去浴室端了一盆温水出来,细细地帮她擦洗下身,又亲手把卫生棉粘在干净的内裤上再给梁韵穿好。 梁韵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本来就不规律的月经,这次更是引起了一阵一阵的绞痛。 陈漾看着她的脸色开始从有些泛青变得甚至惨白,连胳膊上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他伸手握住梁韵冰凉的十指,「每次都这么痛吗?」 梁韵蜷缩着,头刚好碰到他温热的胸膛,没忍住还是蹭了蹭。 陈漾的大手搂住她的后背,往怀里又紧了紧,另一只手,撩起她的睡裙,紧贴在小腹上,按揉起来。掌心的体温,很快便渗进了梁韵的皮肤,暖暖的,抚平绞缠的肌肉神经,融进内脏,漫上心尖。 「乖,睡一会儿。」他说,「睡一会儿就好了。」 梁韵已经连着两天严重失眠,现在被陈漾这么搂着,在背上拍着,在小腹上缓缓揉着,困意慢慢袭上来,喉咙里小声地叹了一声,居然,渐渐的…… 睡着了。 陈漾看梁韵入睡,轻轻地把手臂从她身上移开,帮她把被子盖好,侧着身子,蹑手蹑脚的起来,往楼下走去。 他想起来,书房里有一个手提箱,里面是一些户外运动的应急用品,应该有暖贴。 梁韵睡得不稳,再加上小腹处的不适,翻了一个身就醒过来。 她正在调节骤醒带来的发愣,就看见陈漾左手端着一个杯子,右手捏着一个小布袋一样的东西,正从楼梯往上走。 「醒了啊!」陈漾走过来,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扶她起来,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换了几次方向,才找到最舒适的一个角度。 「还好家里有常备的生姜,才能给你煮姜糖水。」陈漾开着玩笑,梁韵却笑得有点勉强。 他把杯子递给她,「有点儿热,慢慢喝。」 梁韵小口啜着辛甜微烫的姜糖水,看陈漾把一个暖贴后面的贴纸撕了下来,伸进她的睡裙裙摆里面,贴在她内裤上缘的外侧。 不一会儿,温热的暖流就开始徐徐地传导进她最寒凉的地方。 「你真会照顾人!」梁韵捧着手中的杯子,抬眼看向陈漾,刚才苍白的脸色有些许转红,「是只对我好呀?还是对别的女孩子都好呀?」 她是笑着说的,好像戏谑的玩笑。 「别以为你现在是生理期,我不敢打你,就要上房揭瓦!」陈漾也跟着她笑,用手捏梁韵的屁股,捏得她「嗷」地叫了一声,「等你好了,看我不给你补上一顿重的!」 梁韵微微垂下双眸,笑笑,接着把手里的姜糖水喝完。 是夜,她睡的是,陈漾的臂枕。 恍恍惚惚之间,一直有一只手在她背上,有节奏地轻轻拍着。 好像空气里有飘来飘去的呢喃: 宝贝,我爱你。 梁韵心里,那座信任的高塔,好像被悄悄的加了几块基石,刚才的摇晃似乎减轻了一些。 也许,在那2小时14分钟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八十五.崩塌 梁韵起床的时候,腰很酸,下体一波一波的热流还在涌出,血量似乎比平时都要多。 陈漾不在,床头柜上有他手写的一张便签: 「已经替你请了一天的假,今天不要出门,好好休息。厨房里有点心,牛奶在微波炉里热过再喝。我中午就回来。」 他的字迹清瘦但遒劲,一点儿也不潦草,就像他的人,什么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沉着。 梁韵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下面的卫生棉开始让她不舒服,就起来要去浴室换个新的。 进了浴室,坐在马桶上,她才发现,经血有一点侧漏出来,染脏了内裤和睡裙。 梁韵起来,回到屋里,找来一套新的换洗衣服。 说起来,她和陈漾正式开始交往之前,虽然没有少在这里过夜,但从来都是自己带转天的衣服。就连洗澡用的香波和沐浴露,也都是梁韵自己放在洗漱包里,每次随身携带。 陈漾不介意她用他的东西,但是也并没有为了她购置任何女性化的用品。 然而,就在他们互相坦诚告白的那个夜晚之后,没几天,陈漾不等下班就来公司找梁韵,拉着她非要到商场去买东西。 他脸上是梁韵很少看见的雀跃,甚至,还有一分忐忑,竟像是小孩子的兴奋表现,跟他平常的成熟冷静截然相反。 那天的购物车里,被陈漾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女士服装、还有洗发、护肤等等一大堆女性妆品。 梁韵从车里拎出来一双粉红色镶着亮片的Hello Kitty拖鞋,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表情有点儿尴尬,「这,是给我买的?」极力压抑住想大笑的冲动。 这种样式,她从上中学就不用了好不好。 可是看见对面的陈漾,双手按在购物车上,一脸邀功似的神情,使劲点头。 梁韵忍住了立刻把拖鞋放回货架去的想法,只好又放进了购物车,在上面拿一件女士睡裙盖住。 后面的购物部分,梁韵主动承担了挑选的任务。她可不想,陈漾和自己两个人火热缠绵的时候,床上铺着一条叮当猫的卡通床单。 她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甜蜜:陈漾这个人,别看人前一副高大威严的样子,人后原来竟是个呆子,谈起恋爱来,对女孩子心思的把握,跟个直男癌初期的半大小子,倒也差不多!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陈漾的家里不但出现了粉色的拖鞋,也有了天蓝色的床单和鹅黄色的窗帘。 渐渐的,陈漾的床头睡前读物里,除了「史蒂芬.金」,还混进了Vogue的身影;洗脸池的剃须刀旁,放上了C2的粉底液;衣帽间里的一面柜子,也被清理出来,放梁韵的衣服——一边是他的白衬衫,一边是她的小黑裙。 梁韵换好了衣服,把弄脏的内裤和睡裙拿到浴室里,准备和脏衣篮里的其他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去洗。 她先把自己的睡裙和内裤放在加了盐的清水里泡着,弯腰去拿洗手池下方的脏衣篮。 陈漾从N市回来以后,一方面急于返回医院,工作已经积累了一堆等待处理;另一方面因为梁韵不在,每天也都过得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于过了这几天,连从酒店带回来要洗的衣服都还在收纳袋里,躺在脏衣篮的最上方。 梁韵轻哼了一声,暗暗地笑他,原来也是这么个没条理的人! 她拉开收纳袋的拉链口,把里面的脏衣服一件一件地倒出来,偶尔啧啧一声,再叹口气:真是的!连两天前穿过的内裤都还留着! 把收纳袋里的衣服都倒空了,梁韵抬起脏衣篮,正要起身,最外侧的一件被卷起来的长袖T恤衫,突然掉了下去,跌在地上,展开了一大块布料。 梁韵把脏衣篮放下,伸手去拾那件T恤衫,还没有碰到,便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整个人僵住,一动都动不了。 散开来的那块布料下面,露出了一截红色的戒尺,和一段黑色的皮绳。 梁韵的头,像是被人用锤子猛锤了一下,嗡嗡作响,一时间眼前发黑,几乎跌倒。她只好跪在地上,用手臂支撑自己上身的重量。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颤抖着伸出手,捏住那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衣服,一寸一寸地抖开: 「铛——」一声轻响,一个女用的K9调教项圈,连着同款的牵引绳,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旁边还躺着一把大红色的戒尺。 像是鲜艳的伤口,被撕开在眼前,咧着嘴,露出里面的鲜红,残忍地嘲笑着她。 世界一下子灰暗下来,梁韵心里被挖开了一个洞,有冷风嗖嗖地吹过,吹到她失掉了全身的温度,从心底凉到脚尖。失落和无助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用一只手握住拳头,抵在胸口——好痛! 最坏的想象成为了现实,梁韵连呼吸都变得无能为力,眼睛重得抬不起来,长睫上的珠泪摇摇欲坠,狠狠地眨了一下,滚落下来,砸在嘴角,咸涩发苦。 她以为眼泪会崩溃地落下,但却没有,只是没有尽头的悲伤,让她视线模糊,心烦意乱。 透过迷迷蒙蒙的水汽,梁韵在镜子中看到: 自己神情恍惚的脸,和陈漾在电梯口依偎着彦莹的身影。 八十六.陈漾,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陈漾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外卖的餐盒。打开门,看见梁韵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双手捧着手机,出神地盯着。 「怎么起来了?」陈漾把午饭放下,换了拖鞋,走过来,坐在她旁边,轻轻扯了梁韵一下,把她拉进了怀里,「我联系了一位中医院的朋友,让他给你看看,开些调理的中药。」 陈漾又把梁韵搂得紧了些,手伸进她的衣襟里,缓缓地揉着,「别吃药了,以后我都带套。」 他把下巴轻轻地搁在梁韵头顶,磨着,「真的很痛吧?」 梁韵要感受的痛,若是他给的,那便是快感的铺垫,是为了她的快乐和享受;而但凡不是和自己的调教相关,即使她只有一丁点身体的痛苦,那也是坏的,是让他心疼的,是要被停止的。 以前的陈漾,下手轻重虽然有度,但也绝对没有辜负一个严主的名声,M身上带伤并不是罕见的事情。即使和梁韵的初期,一开始约好不牵扯感情的时候,他在调教的时候也少有心软。 但是最近的他,渐渐地有了改变,以前觉得很刺激的一些玩法,用在梁韵身上,开始有一种「哪里不对」的感觉。 陈漾变得更容易心疼了,重一些的手段,开始越来越下不去手。现在想想,自己的初衷,本来就是追寻两个人都能接受的虐恋程度,作为性爱的前戏。 特别是每每跟梁韵在一起,他本不用什么前戏就能立刻兴奋起来,只想好好地疼她、要她;要不是一看见梁韵眼巴巴盼着被调教的馋猫样,自己就实在不忍心拒绝,他其实不用再扮演什么大S才会心满意足的,陈漾想。 但是只要她还喜欢,那么,他就陪着她哄着她,跟她玩儿。 不过,除了床上的这点情趣以外,陈漾是不允许生活中的其他方面,让梁韵再受到任何伤痛的。 「先喝两个疗程试试看。」陈漾把下巴移到了梁韵的肩上,温热的鼻息喷扑在她的耳边。 梁韵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搂在怀里。 被陈漾圈在手臂里的她,忽然微抖了一下,好似刚刚还过魂来似的,低低地问了一句,「彦青,到底是谁?」 她的嗓音毫无起伏,像是电子合成的机器音,听不出来愤怒、惊讶、甚至难过。 陈漾的身体瞬间僵硬住,猛地把梁韵从怀里拉起来,看着她深潭一样的眼底,一圈一圈地漾出哀痛。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该知道些什么吗?」梁韵看向陈漾,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伤心,「你打算告诉我一些什么吗?」 「我听着呢。」她又说。 回忆和彦青的过去,对陈漾来说,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对梁韵呢,又何尝轻松? 她本来不想逼问陈漾的。 以前梁韵曾经告诉过自己,不管过去的他是谁、做过什么,都不重要。因为现在的陈漾,是值得信任、值得交付、值得爱的。 Leave the past behind. 这虽是梁韵欣赏的态度,然而,这个「过去」一旦影响到了「现在」,谁还能宽容潇洒? 「彦青离开的那天,正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天。」陈漾说,「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梁韵红红的眼圈里,闪着晶莹,「我没有问的话,你会一直瞒着我吗?」 陈漾摇摇头,「不会!我只是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我的过去,是现在生活的一个成因,没有隐瞒的必要。本来想等一等,等到想好了怎么告诉你更合适再说。」 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梁韵,表情严肃,「从今以后,我在你面前,不会再有秘密。你想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是吗?」梁韵忽然笑了一下,些微的有些惨淡,「不会再有秘密么?」 她抬头,很仔细很仔细地看着陈漾,要把他的五官、眉眼、笑容,通通地刻进脑子里。 「陈漾,你知道吧?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梁韵说完,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像是有阳光从眉梢滑落,在两颊上盛开。 陈漾出了一口大气,深深地吻了她一下,「我也真的真的很爱你。」 他终于放下心来,但却粗心地漏掉了梁韵对他的称呼: 她,第一次,叫了他「陈漾」,他的全名。 梁韵的双眸,噙着泪花,已被惆怅的轻云覆盖,覆盖住了原本看向他的,亮晶晶的,笃定的—— 信任。 八十七. 原来他已经成了梁韵的陌生人 陈漾在厨房里把外卖重新加热的时候,梁韵说要出去丢垃圾,她从不喜欢把用过的卫生棉留在垃圾桶里过夜。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平淡无奇得像是他们在一起以来的任何一个日子。 梁韵临出门的时候,突然望着在厨房里忙活的陈漾,轻轻地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可是等他转过身来,她又微笑着摇摇头,「没事。」 陈漾正在削水果,看见梁韵把帽子围巾的都戴得很齐全,忍不住笑她,「今天怎么这么怕冷?扔垃圾就在楼下呀。」 「嗯,可能因为血液流失?」梁韵顺着他的话,又把围巾紧了紧。 「要不我去吧!」陈漾擦擦手,要从厨房里出来。 梁韵对他摆摆手,「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啦!」 陈漾知道她的脾气,停下脚步,笑笑,「那你快点回来,饭菜都热好了。」 门掩着梁韵的身影,轻轻地关上。 仿佛隔断了两个世界。 陈漾注意地避开了凉性的水果,只挑了温性的荔枝和木瓜之类,洗净、剥皮、切块。 全部的水果都已经准备好,就连饭菜都开始变凉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起来。 梁韵还没有回来。 就算是电梯满员,需要多等几趟,现在也该上来了。 陈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梁韵的表现有点反常。 他本来还在庆幸,梁韵对于彦青的事情接受得很平静大度,这让他很是意外。 自己对她保证的话确确实实是真的,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从今以后心里也只会有她梁韵一个人。 然而,即使他们都承认彦青已经是过世的故人,陈漾也本不知道梁韵对此的心情究竟会是如何。 故人与今人的矛盾争夺,不正是那些八点档言情剧热衷的情节吗? 想到「今人」,陈漾心中,不详的感觉突然加强,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跑,被楼梯绊了一跤,磕痛了膝盖,也全然顾不得。 卧室的大床正中央,整整齐齐地摆着彦莹戴过的那只项圈,和旁边那只颜色触目惊心的戒尺。 戒尺下面压着梁韵手写的一张字条: 「她说,赝品只能是赝品,只不过在某一个维度上和真品有些像。她也让我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最像彦青的女人会是谁。」 陈漾的脑袋里,响了一声晴天霹雳,他冲进了浴室和衣帽间——一半的空间是寂寥的空白。 梁韵,已经清空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趿着拖鞋狂奔到楼下,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陈漾给梁韵拨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但她早已关机。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但却在冷冽的冬日里浑身大汗。 起了一阵北风,吹透了陈漾汗湿的后背,吹进了他的胸腔,吹过了他缺失一根肋骨的地方,吹疼了他的心脏。 陈漾开车去了梁韵的家,不管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开。 他等在车里,看着她的窗户,里面却从未亮起灯光。 凌晨两点,有警车过来,查看陈漾的证件,礼貌地请他离开。 显然他在小区的邻居们眼里,已经是一个形迹可疑的跟踪狂。 接连几天,梁韵的手机都没有开机。 陈漾把电话打到了她的公司。 公司的人说,她请了年假,回老家去了。 陈漾恳求他们告诉他地址,对方尴尬的笑,「这是个人隐私,不方便告诉陌生人。」 陌生人? 原来他已经成了梁韵的陌生人。 陈漾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像是个变态的痴汉,要尾随梁韵欲行不轨的感觉。 可他不是什么痴汉,而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笨到之前盲目自大地以为自己对形势有绝对把握的掌控,但却完全没有看出他的小猫在角落里伤心落泪。 八十八.空了 几天之后,陈漾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没有署名和地址: 里面是他留在梁韵公寓里的所有东西,还有他送给梁韵的新年礼物——镶着她名字缩写的项圈,另外,还有他们第一次在Vegas见面那次,他穿过的西装上衣。 一切归到原点,陈漾看得出:她要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他的痕迹。 陈漾的心,被蛮力撕扯着,生疼。 他原以为自己的隐瞒是对梁韵的保护,却低估了同性之间的敏感和嫉妒。 陈漾去找过了彦莹,她供认不讳:东西是她藏在陈漾衣服里的,也是她给梁韵发的匿名邮件,并附上了精心挑选过的「日记摘抄」照片。 陈漾问她到底跟梁韵说了什么,彦莹笑得很不屑,「你肯跟她说的,我说了;你不肯跟她说的,我也说了。女人的心思真是好笑,明明你告诉她了百分之九十九,可她却偏偏会相信别的女人说的百分之一。这就是你们之间所谓的信任?!」 「其实你也不知道吧,彦教授的那本日记?封面上的缩写真是妙,我说一个是“莹”,一个是“漾”,梁韵就信了。」 彦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手里攥着一条已经秃掉的柳枝,却神经质地一直在揪扯着并不存在的叶子。 陈漾握紧的双拳,最终还是松开了: 她是彦青的女儿,不管怎么样,他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而且,就算彦莹的做法再极端,最根本的错误还是他自己犯的。 如果他早一点坦白,梁韵就不会需要通过其他的渠道来了解这件事,也就不会被人为的夸张和想象更加演绎得面目全非。 然而现在,都晚了。 误会已经造成,他的任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如果是主动的坦诚,那是加在他们彼此信任上的一道护墙,可是现在事后的弥补,是往二人之间割裂伤痕中倾倒的一捧流沙,作用微弱。 但是,但是,即使是流沙,他也要去试图填满,无论要努力弥补多少,无论要往返几次。 陈漾知道,这一次真是他错了,错在他的隐瞒、犹豫、对和梁韵之间信赖的不笃定。 他再不该在她面前有所遮掩,隐藏实情。 是他自己,弄丢了他的宝贝,他的爱人。 他要去把她找到、追回来,再不放手。 从此以后,他的眼里心里,再也不会有别人的影子,唯她所属,只要—— 梁韵还肯给他一个机会。 陈漾的失魂落魄,苦苦乞怜,最终让梁韵的一个同事心软。她是梁韵在工作上的一个好朋友,也是被陈漾请客吃饭「贿赂」过的一个闺蜜。 「梁韵申请了工作调换,要去带欧洲的游学团了。后天回来办手续。」那位同事偷偷地跟他见面,做贼一样,「她不让我们告诉你。」 陈漾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着她千恩万谢。 后天一早,天刚蒙蒙发亮,他就赶到了梁韵的公司蹲点。 后视镜里面的自己,两腮凹陷、胡子拉碴、眼睛也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简直狼狈至极。 脚下的车垫扔满了烟头,他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抽了这么多支烟。 陈漾本来早就戒掉了香烟的,上一次碰,还是彦青自杀那次。 他用手拢了拢头发,想了一下,决定下车,步行到对面的便利店,去买些口香糖。 陈漾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装了罐装咖啡和薄荷口香糖的塑料袋,往停车场走。 忽然抬眼,看见了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身影,正在往前方的大楼里面走。 梁韵穿了一件黑色高领的毛衣,下面是深棕的阔腿裤,头发梳成了高高的马尾,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一副精干的职业女性装扮。 陈漾手中的袋子「啪」地掉在地上,却不敢弯腰去捡。他生怕只要眼睛错开,她便又一次会消失不见。 「梁韵你等等!」他完全不顾形象地跑过去,死死抓住梁韵的胳膊,力气之大,抠得对方皱起了眉。 梁韵没有反抗,任由陈漾抓着自己,只是冷眼看着他,面上不带一丝表情。 「给我一个机会解释!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陈漾意识到自己抓疼了梁韵,赶快松了力气,却仍是紧紧地拉着她的衣服,不肯放开。 「该知道的,我想我已经都知道了。」梁韵淡淡地说,语气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 她回到父母家那晚,发了一场高烧,接连三天,水米不进。 没有力气睁眼,只能昏睡,可睡梦之中,全是陈漾和其他女人的脸,不认识的女人,好像是彦莹,又好像不是,反正不是她自己。 病中的人,情绪格外脆弱,梁韵像是变回了小女孩,窝在妈妈怀里大哭了几场。 终于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梁韵说她想换个环境,跟公司申请,去欧洲带游学团。 这次,梁韵的父亲不再古板地要求她这样那样地符合自己的要求,只是心疼地看着她,说,「去吧,你过得高兴,爸爸才放心。」 「我跟彦莹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发誓,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和彦青的事情,确实是过去的事实,我改变不了。但是那是过去,过去已经过去了啊!」陈漾一向清晰的思路乱成一团麻,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声音微微发著抖,「我陈漾的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的影子,只有你!梁韵,我爱你!不要走!」 「不是我选择要信别人的话,而是我最信任的人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个真实的回答。」梁韵在说道「别人」二字时加重了语气,「我给过你解释的机会,你也保证过不会在我面前再隐瞒什么秘密。但是,你让我失望了。」 陈漾刚要张嘴再说什么,目光却落在了另一个正在往这边走的人身上。 闻殊抬着一个大大的收纳箱,看样子是来帮梁韵搬东西的。 「他怎么会在这儿?!」陈漾本来就已经方寸大乱,闻殊的出现无疑是火上浇油,「你们动作够快的!」 「陈医生,我……」 「闻殊!」梁韵打断了闻殊的解释,眼底是一抹被刺的痛。 「陈漾,放手吧。我跟闻殊还有事要办。」梁韵的话,轻得在空气中一飘即散,无影无踪。 她不动声色地把胳膊往回拉了拉。 无边的寂寞和冰冷突然向陈漾涌来,卷着他往寒潭的深底陷下去。 他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愣愣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吓人,手里攥着的梁韵的毛衣袖子,默默地被放开。 手里——空了;心里——也空了。 八十九.戒掉他 两年以后。 美国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市,国务院外交学院FSI总部。 「每个生词默写五遍?每个句子大声读十遍?不是吧梁老师?!」一群美国未来的外交精英们在教室里哀嚎一片。 「语音的部分录下来上传Dropbox,生词的话,明天听写。还有,Leo,我不是」亮「老师,是」梁「老师,第二声。你回去,把第16页上的二声发音练习单独念五遍,录下来发给我。」梁韵一边整理着课堂讲义,一边对着抱怨声音最大的一个男生说道。 全班哄堂大笑,那个叫Leo的男生拿手指往自己太阳穴上比了个开枪的动作,扑在课桌上。 从离开那天起,梁韵一共负责带了十几个欧洲的游学团,马不停蹄地在西北欧几个国家辗转,联系当地学校,组织培训,输送学员,即使周末也很少休息。因为要带着学生们租房、购物、观光、交流…… 很多人觉得梁韵想不开,已经做到她那个位置的,放着钱多活少的商管部不做,为什么非要自己主动要求来负责游学部,最吃力不讨好的一个业务部门。 只有梁韵知道,她只有逼着自己忙到无法分神,才不会让心底的失落和哀伤重新冒出来占据上风,才不会在闭上眼睛的每一个刹那,总会看到一个熟悉却让她心痛的侧影,一个隐隐勾着唇角的侧影。 她觉得有几次自己甚至出现了幻觉,在巴黎的凡尔赛宫、苏格兰的尼斯湖、慕尼黑的啤酒节、布拉格的圣维特大教堂…… 梁韵不止一次地看见形似陈漾的人影。 有时候戴着鸭舌帽,有时候穿着嬉皮士的喇叭裤,还有时候背着个火箭炮似的单反相机…… 每一点都跟她记忆中的陈漾特质相反。 梁韵想,她一定是得了神经衰弱,看什么东西都能产生幻觉。 她去看过医生,可是所有的检查都一切正常,人家好心地建议她,「多喝水吧,也可以在水里加点电解质。」 梁韵忽然想起在国内的时候,流行过「多喝热水」的笑话,被逗笑了,对医生说「谢谢!」 忙碌奔波的生活中,好在闻殊一直都默默地陪着她,虽然人不在她身边,但是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寄过来一些爱心快递。 小小的家乡零食、傻乎乎的Q版公仔、甚至还有调理身体的中药包……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直小心翼翼的,连署名和地址都不敢留,怕梁韵觉得亏欠他。 梁韵做游学团做了一年多,闻殊被外派驻美。 他知道FSI正在找高级双语教育顾问以后,便给梁韵打了电话。 这次她没有拒绝,顺利地通过了面试,就正式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搬到了阿灵顿。 这一次,那个幻想中的身影没有跟来,不再处处投射在她的生活当中。 总算是成功地戒掉他了吧。 梁韵想。 她说「戒」,因为陈漾于她,就像是药瘾,不是单单能简单忘掉的,是要强制地甚至血淋淋地戒断。 终于,经过了700多个日日夜夜,梁韵的日子渐渐地归于平静。 尽管她偶尔,还会在喝粥的时候,想起他切的萝卜丝;庆祝圣诞的时候,会仿佛听到他在说拉雪橇的是姜太公的「四不像」。 这样的时刻,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完全消逝。 ****** 陈漾在那天,眼睁睁地看着梁韵从自己眼前走开,和闻殊并肩进了公司的大楼。 他第一次发现,眼泪落下的时候,是有重量的,每一滴都牵扯着心脏,砸在地上,是钝钝的痛。 迈进家门的那一刻,陈漾的所有外在防备都被情绪击垮,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一次应该是他最近几年哭的最彻底的一次,懊恼和悔恨比以往都甚。他痛苦地意识到,他这次真的彻底的失去了梁韵,也失去了心脏中最柔软的一部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次早上醒来陈漾都会试着去摸一下床的另一侧,可是每次都是空荡荡的。 她不在,也不会再回来了。 下班回到家后,感觉静得可怕,他会打开电视,或者播放电影,不为了看,只为了让家里有点声音,这样就不会太寂寞。 陈漾的车上开始播放梁韵喜欢的音乐,周而复始地循环。 她给他买的天蓝色的床单,他舍不得用,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子里面最安全的角落。 有时陈漾会去书房旁边的「工作室」,坐上一整夜,像是功夫片里被高手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只是盯着一处透明的匣盒看。 那处盒子里,是一副雪白的猫耳箍,和一条柔软可爱的猫尾巴。 过了几个星期,陈斌来找陈漾喝酒。 两个大男人沉默地坐在客厅的地上,一人拿着一个瓶子,不间断地往嘴里灌。 最终还是陈斌先沉不住气,「你要不是我哥,我他妈一定好好揍你一顿!」 陈漾不吭声,他宁可陈斌跟他动手,打他几拳,也许周遭就不这么麻木了。 陈斌临走的时候,甩给他一张打印了什么列表的纸。 「梁韵要带的游学团,时间、地点都在上面。陈漾,我告诉你,这次你追不回来她,就放手吧,别祸害她了行吗?!」 陈漾捏着那张纸,第一次,感觉到,面前站着的弟弟,比他更像个男人。 转天,陈漾就向医院递了辞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飞去了法国。 巴黎,那是梁韵在欧洲的下一个落脚点。 九十.婚礼 离纽约一个小时车程的长岛。 Oheka城堡,像是童话中公主的奢华庄园,梦幻马车、音乐喷泉,完美的大型宴客场所。虽是价格不菲,但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自然值得。 伴娘们遵照中国的传统,一水儿的喜庆红裙,衬托得新娘的婚纱越发地洁白耀眼。 一身海军蓝新郎装的闻殊,紧张地在镜子前面摆弄着暗红色的领结,西装上衣的领口是一朵娇艳的玫瑰。 「别拉了!再拉就掉下来啦!」梁韵笑话他,「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紧张成这样!」 「等回国再办一个中式婚礼,就有经验了。」闻殊羞涩地笑笑。 梁韵故意夸张地咂舌,「你知不知道,结一次婚要花多少钱啊?!」 「没办法,谁叫太太的朋友大多都在这边,而且她又想要一个在古堡里面的公主婚礼?」闻殊满脸都是宠溺的笑容,眼睛里是盛放不下的幸福。 典礼宣誓的时候,新娘新郎双双泪崩,俩人无语凝噎了半天,才把誓词勉强念完,交换完戒指,闻殊终于如愿地吻了他的合法新娘。 晚宴时间。 新人的第一支舞过后,DJ把音乐调成了快曲,现场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跳了几支舞下来,双方家长和伴郎伴娘都致完了辞,就到了传统的游戏环节。 新娘扔捧花差点儿引起单身女性们的一场群殴,大家笑着闹在一起。 到了男士的部分,是要新郎把手伸进新娘的婚纱里面,把吊袜带摘下来,往男宾客群里抛。 闻殊不知是喝高了手抖,还是故意的,用力一丢,白色的吊袜带忽忽悠悠地在半路转了个弯,没到任何伴郎男宾的手里,却落在了婚礼摄影师的肩膀上。 因为梁韵刚才接到了新娘的捧花,女客们正在半羡慕半嫉妒地开着她的玩笑,说哪个哪个伴郎很帅,说她今晚就能脱单。 现在代表男士艳遇的吊袜带落在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身上,大家都开始凑热闹的要撮合他俩。 人们一片起哄地叫好声中,只有梁韵,瞥了一眼对面,脸立刻绿了。 她刚才一直忙着没注意,这个一直把脸藏在相机背后,把帽檐压得低低的人。 现在他直起身,用手把肩上的新娘「礼物」拿下来,直直地看进梁韵的眼睛,神情复杂,嘴角却勾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怎么会是他? 陈漾,怎么会在这里? 闻殊把梁韵拉到陈漾身边的时候,指了指胸口,表示自己仁至义尽,只能帮到这里。 梁韵回头,举起拳头要打闻殊,他故意夸张地嚷嚷,「我现在可是有老婆疼的人啦,你不许再欺负我!」 说的梁韵倒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把手放下。 对面有人叫闻殊赶快过去切蛋糕,梁韵也要拔腿就走,身体被陈漾从后面一把抱住,紧紧地不肯放开,「别走!求你了!让我再抱一下,就一下!」 梁韵的身体忽然不再听她的大脑调遣,自从被陈漾火热的臂弯环住,便不争气地松了所有戒备,瑟瑟抖着,软在他怀里。 晚宴快要接近尾声了,很多父母辈的宾客早已离席,一帮年轻人咋咋呼呼地去外面放冷烟花。 幸好陈漾只是二号位的静态摄影,人家首席的摄影师还在兢兢业业地跟拍,他这里早就把相机丢到了一边。 自从碰到梁韵的小手那一刻,他就再也不肯松开。 「我渴了,去拿杯香槟。就在吧台那儿。」梁韵低头瞅了一下自己被攥得紧紧的手,无奈地看着化身大型跟屁虫的陈漾。 「我跟你一块去。」陈漾下定了决心不要face,反正不许她离开半步。 梁韵觉得头大了三圈,满场的人都在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 闻殊早就严格叮嘱过伴郎团的几个哥们,千万不可以打梁韵的主意。 「其他的伴娘看你们自己运气,那个是早就被预定的。」他说。 梁韵辞掉原来的工作,到美国来的时候,陈漾一下子失掉了她所有的行踪消息。 她没有告诉原来的公司自己的去向,所以陈斌的信息网也在那里断掉了。 梁韵的行动力一向是疾风迅雨一样的速度,悄悄住在雅典同城的陈漾刚刚得到消息说她离职了,转天再去看她的公寓,已经是人走楼空。 他敲响梁韵邻居老太太的房门,怀着一线希望询问她搬去了哪里。 热情善良的希腊老太太看着他空洞的眼神,似乎一切了然。 她把陈漾让进了屋,沏了一杯高山花茶,一边让他慢慢喝,一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他,「孩子,你爱她吗?如果爱,就去尽全力把她追回来,就算去向自己的敌人屈膝,为了挚爱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陈漾看着老人充满母爱的眼神,哽咽起来。 他的生母去世很早,陈斌的母亲虽然对他很好,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的亲近,在男女感情的路程上,他一直都是自己在摸索、跌跤、成长。 他本来以为经过了以前的种种,自己早就能够成熟地处理情、欲、爱的纷杂关系。 现在才知道,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爱情方面的菜鸟,从未真正长大过。 「去吧,孩子!去找她,把她赢回来,抢回来!看得出来,她值得你好好干上一架,不是吗?」一脸慈祥的老人,却热血涌动地鼓励着陈漾,许是看出了他眼里的决意,激发著他成为斗士的心情。 就在那晚,陈漾拨通了闻殊的电话。 ————小剧场———— 陈斌(身为fff团大中华地区首席代表):闻哥,你团费可有一阵子没交了!下次再烧人不带你了啊! 闻殊(兜里掏出一把「比瑞吉」撒给陈斌):哥退团! 陈斌(拿出镰刀):MMP! 九十一.回来了 婚礼的舞会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午夜。 宾客们由几辆party bus分别接送到预定的宾馆。 陈漾还是死死粘着梁韵,一步都不肯分开。梁韵无法,只好跟其他几个伴娘伴郎们挥挥手,让他们先走,自己沉着脸被陈漾拉着去坐他的车。 上车以前,梁韵被起伏的石子路绊了一下,差点跌倒。陈漾一把搂住她,就势抱了起来,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在足底给她缓缓地按摩。 梁韵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从陪新娘化妆,到帮闻殊敬酒,从早一直忙到晚,脚踝都有些浮肿。 陈漾把她放在副驾驶的位置,单腿跪在地上,把她的小脚垫高,一个脚趾一个脚趾地揉着。 「疼吗?」他问。 「哪里?」梁韵看着他答,「这里?」她用脚轻轻地踢了踢陈漾的胳膊,「还是这里?」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陈漾抬头不语,眸底写满了心疼。 他把梁韵的脚捂到胸口,又拉过来,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梁韵要把脚抽回来,被他死拉着不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陈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缠烂打啊?」 「除了死缠烂打,我现在还会死皮赖脸,软磨硬泡,无理取闹……」 梁韵哭笑不得,「你真——」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眼圈就红了,「你知道么,有多长的时间我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我试图彻底忘掉你,可你老是阴魂不散,就连住在欧洲的时候,也好像哪里都看得见你的影子。两年多了,我才摆脱那种幻觉,现在终于慢慢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不再想你,马上就要成功了。可你怎么能这么诈尸一样又出来?我自认不欠你的,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我?!」 陈漾站起身,紧紧地搂住梁韵,让她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一股湿热浸透了胸前的布料。 「是我欠你的!你看到的那些,不是幻觉,不是影子,是我,是胆小的我。」他用手指轻轻穿过梁韵的长发,慢慢地捋着。「梁韵,对不起!如果你还能给我一次道歉的机会。我知道,我不配你的原谅,是我亲手毁了你对我的信任。所以你要走,我没有资格拦你,我也不敢离你太近,以为能远远地看着就知足了。可是我错了,你第二次从我的世界消失,我才知道,天真的会塌……」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真心,但是却没有能够给你一个保证,让你相信我对你的真心。我知道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优柔寡断、不清不楚,彻底寒了你的心,是我的失败!我求你,求你再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再给我一点时间,证明给你看:我的整颗心、全部的爱、还有我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只交给你。」 陈漾捧起梁韵的脸,像是在珍视着最宝贵易碎的古董,「宝贝,我还能再叫你一声宝贝吗?没有你的日子,连呼吸都是痛的,我活得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求求你,回来好不好?我的心在你那里,你不回来,我也没法活!」 「那些包裹是你寄的是不是?闻殊不知道我喜欢芒果味的麻糬,他一直以为我爱吃草莓的!」 梁韵觉得似乎是刚刚的酒意现在终于发作,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顿时泣不成声,嘴里的话好像前言不搭后语,可是陈漾却听得懂。 陈漾看着她脸上的盛妆全被哭花,不管不顾地使劲往自己的白衬衫上蹭。 一阵心疼,低头,深深地吻住梁韵,含着、品着她唇上的咸湿。 久违的热吻,让两个人埋在心底的记忆重新迸发,两年间的思念、纠结、痛苦、难舍,都化成了火样的身体缠绵。 车内的座椅被放倒成一个平面,梁韵的红裙被丢在一边。 她把陈漾按在下面,骑坐在他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胸前。 陈漾的眼神不舍得离开梁韵的身体,一秒钟都不舍得。 温热的大手游走在她滑腻非常的皮肤上,玲珑的身躯仿佛是含苞待放的花蕾,亟待他的灌溉。 他支起上身,握着梁韵盈盈的细腰,吮住她的唇瓣。 梁韵口中酒精的诱惑味道,一点一点随着津液过渡到他的嘴里,被陈漾贪婪地吞下。 湿滑的舌分开,扯着一丝暧昧的银线。 陈漾又舔上了她白瓷一样的细颈和美玉一般的耳垂,湿漉漉的留下一路痕迹。 梁韵饱满丰润的双乳被他的大手捏住,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热烫的舌扫过已经挺立的乳尖,含住,吸吮,啧啧作响。 梁韵的小腹袭上了一阵酥麻,长时间寂寞的水嫩之处,有蜜汁汩汩地涌出。 「唔……嗯……」她的小嘴呜咽着,纤细的手指穿过陈漾的短发,紧紧抓住。 两个人的耳边都是对方强烈压抑的喘息声,同频的搏动。 陈漾温柔的分开梁韵的两腿,拨弄着已经湿成一片的花瓣,撑开,找寻到颤颤巍巍的花核,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按着,余下的手指游移到湿滑窄小的肉缝,蓦地塞了进去。 孤寂了700多天的甬道,比原来还要紧窄,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梁韵圆睁了双眼,呻吟声也高亢了起来, 「哈……啊……」 陈漾的手指有节奏地进出着梁韵的小穴,模拟着自己曾经在她里面动作的频率,快快重重的几下,便有一股带着梁韵体温的汁水浇在他的手上。 「呜呜呜,主人,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梁韵哭着说。 「我回来了,宝贝。你,还容得下我吗?」陈漾把梁韵翻到身下,深吸了一口气,挺身而入,沙哑着嗓音说。 九十二.结局 梁韵的回程机票被她退了,坐进了陈漾的Jeep牧马人,大红色的,是他一直说很配梁韵的一款车型。 「真不像你会开的车。」前一天晚上月黑风高,梁韵又是半醉半醒的,并没有看清楚,现在就着早晨的阳光,才把陈漾的新坐骑打量了一番。 「两年多的时间,很多事情都会变的。」陈漾还在紧紧地拉着梁韵的手,一副生怕她一转身又跑掉的样子。 梁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嗯,变了好多。我都学会熬猪骨干贝粥了。但是,我发现,配咸鸭蛋,比配萝卜丝更好吃!」 她一脸的严肃认真,陈漾却没绷住,「嗤」一声笑了出来。 像是死水潭,突然被戳开了一个缺口,浊流顺利地被导出,心底终于渐渐地清亮起来。 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以后,我每天起床都给你煮,咱们配咸鸭蛋吃,好不好?」他把梁韵的手拉到唇边,爱怜地吻了又吻,「以后,我还要陪你做好多好多事,把我欠你的都补回来。」 梁韵眼尖,忽然发现后排座上有一个厚厚的相簿。 她伸手,却够不着。 陈漾却先她一步,拿了过来,「给你看的话,不许生气。」 梁韵故意把脸一绷,「怎么,偷拍美女的照片?」 「不是,是仙女的照片。」陈漾说,把相簿递给她。 梁韵打开相簿的瞬间,眼底就悄悄地湿了。 从巴黎的日出到慕尼黑的夜晚,从哥本哈根的夏日到雅典的冬景,每一帧照片里都是她。 沉思的她,微笑的她,侧影的她,背影的她…… 「为什么叫我不要生气?」梁韵按在照片上的指尖微微发抖。 「因为我一直以为你和闻殊在一起,我没有勇气去跟他竞争。只好偷偷地看着你。这些,就是每天陪着我的所有希望。」陈漾说,「现在,我的希望终于又变成现实了。」 陈漾把梁韵拉过来,她便软软的伏在他怀里,头顶的软发蹭在他下巴上,痒痒的。 「我看这次,梁静茹倒是给了你不少勇气啊!竟然找到这里来,还跟闻殊联手蒙我!」梁韵抬头,眸里映着陈漾的影子,语锋犀利了起来。 陈漾忽然高兴起来,他的小女人,好像慢慢地回来了。 没有脾气的梁韵,暗自难过的梁韵,都不是真正的她;要是这样要笑不笑,说话噎人,拧着性子的,才是他深爱的那只小倔猫。 「我是豁出去要跟他决斗的!」他答,「又或者,让他打我一顿,我绝不还手,只要他能让我见你一眼。」 梁韵哼了一声,「闻殊才不是那种野蛮人!」 陈漾幽怨地看着梁韵,「那我是?我跟他在你心里,差距那么大?」 梁韵学他的样子,挑起一边的嘴角,「是,不是一般的大。」她故意地顿了一下,「可是,我偏偏爱你这样的野蛮人,怎么办?是不是没救了!」 野蛮人的横劲儿立刻上来,低头咬上她的唇,狠狠啃噬吮吸起来。 梁韵回吻他,迎着他的滚烫呼吸,卷缠着陈漾的舌尖。 半天,陈漾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梁韵已经被他吻肿的唇瓣,唇齿之间还满是她的柔软质感、清甜味道。 「带你去一个地方。」陈漾发动了汽车。 「去哪儿?」梁韵托着下巴看他的侧颜。 「到了你就知道了。」 前一天晚上体力透支,梁韵在路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副驾驶上蜷成小小的一团。 陈漾小心地把车切到慢车道,尽量保持着匀速。 过了不知多久,车停下,梁韵被他轻轻的抱了起来,「醒醒,宝贝。到家了。」 家? 梁韵睁开眼睛: 迎面是一个美人鱼雕塑的喷泉,细细的水花从她婀娜的尾部不断地涌出。 小巧别致的庭院里绿草茵茵,两层的尖顶别墅平实而精致。一条鹅卵石的小路,连接了外院的大门和房子的主体。小路两侧摆着石凳和花木盆景。房子前面是一架木质的秋千。 一切都那么自然质朴,并不显得奢华,却让人难得的安心。 「这里是?」梁韵回头去看陈漾,正抓住他低着头,偷偷地在她肩窝处嗅她的头发。 陈漾的手臂在梁韵腰上收紧,「我们的家。」 「写的是你的名字。」他说,「本来想,你要是不原谅我呢,这个就算是分手的礼物;原谅我呢,就是和好的礼物。」 陈漾把梁韵放了下来,郑重地把钥匙放进她的手里, 「所以,女主人,你正式原谅我了吗?」 梁韵眼睛又一次湿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泪光中,她忽然惊诧地看到:陈漾单膝跪了下来,接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宝蓝色的,绒面的,小小精致的,方型小盒。 「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他打开了盛装着承诺和幸福的盒子。 「我说过,两年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变过。我陈漾,自始至终都爱梁韵,只爱她一个人,一分钟也没有忘记过她,一分钟也没有停止过爱她。」 「现在我想告诉她,这里,我的背后,就是只属于我们的空间,一起享受时光,一起拥抱幸福,一起面对困难,再也不会分开。从今以后我不要再送她回家,而是跟她一起回我们的家。」 「所以,梁韵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梁韵用手背去抹眼睛,可是眼泪却越抹越乱,越抹越多。 「你让我考虑考虑。」她转过身,背向陈漾。 陈漾的脸一下子僵住,汗水点点渗出,沿着发暗的脸颊往下淌。 梁韵背着他,偷偷地看着自己的手表…… 2分14秒。 她像是完成了一个仪式,一个报复性的仪式。 「考虑好了。」梁韵满脸认真地面向陈漾,「我——愿意!」 眼看着对面的男人从跪着的姿势几乎把持不住地要跌到,一跃而起,把她拦腰抱起,「你吓死我了!」 梁韵咬他的下巴,「你活该。」 陈漾看向梁韵的眼里又泛起了浓浓的渴望,「我们进去吧,陈太太!」 「准陈太——唔——」 梁韵的声音被吞没。 房门被关上,剩下的只是周围安静美好的风声和鸟鸣。 【正文完结。谢谢捧场!欢迎留言交流,没人聊天好寂寞啊~~】
贴主:Journey于2021_10_28 10:28:53编辑
喜欢Journey朋友的这个帖子的话,👍 请点这里投票,"赞" 助支持!
Journey 已标注本帖为原创内容,若需转载授权请联系网友本人。如果内容违规或侵权,请告知我们。

打开微信,扫一扫[Scan QR Code]
进入内容页点击屏幕右上分享按钮
楼主本月热帖推荐:
>>>查看更多帖主社区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