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色大恶郎】(2/2完结)作者:冷情

送交者: 青青的世界 [☆★★★★声望勋衔R19★★★★☆] 于 2023-05-13 8:12 已读1201次 1赞 大字阅读 繁体
回复: 【色色大恶郎】(1/2完结)作者:冷情 由 吻眼泪 于 2023-05-04 7:35
  【7】

  「好冷啊……余儿姑娘……求求妳!」

  柳儿双臂紧缩,口中哀哀叫冷。

  她多希望童雩能三思而后行,大家都知道主人很疼她,她只要随便编个为什么没带柳儿出门的原因,相信主人一定会原谅她的。

  「不要!」童雩缩在角落,蹲在地上。

  「我的好姑娘,求妳行行好……」

  童雩闭上眼,一声也不吭。

  其实,她冷得牙齿发颤,这个地窖又黑、又暗,好象是平时储酒用的,现在外头的风雪正大,冷风从门糙灌入。

  不但寒冷,更是冰入骨里。

  但她就是不想求童暐放她出去,如果他知道她是姊姊,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很可笑……

  也唯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在乎她啊!

  童雩是不介意这种误解的……

  北风呼啸,在苍穹嘶吼、肆虐……这个冰天雪地的季节啊……所有的生物都绝了生机般,消逝无踪……

  曾有的炙热情爱,是否也会随着这寒天冻地而消逝?

  「暐儿、暐儿!」童旻跨大步冲进临水书斋。

  她才不管可不可以进去,在童家,只要她大眼一瞪,所有的人都得自动让开。

  更何况是在落叶别院?

  「妳又跑来凑什么热闹?」

  看到娇弱的童旻即使全身包裹着狐裘,这是被风雪冻得连鼻头都红了,童暐只有猛摇头,不懂她就不能乖乖的待在绣房,不要在外边乱晃吗?

  「我是来警告你的。」

  「警告什么?」

  童暐眉头一皱,他希望童旻说出来的话不要没有建设性,不然,他一定会痛打她的屁股一顿,也不管她是不是姊姊了。

  「你的盖世狐狸精要死了!」童旻瞪了童暐一眼,心忖,他真是不知好人心耶!若非她听到步非烟和水莲儿的谈话,也不知道这件事。

  而今,她不畏风雪,跑来报信,居然还被他怪罪?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什么?」

  「啊……」

  童旻一时嘴快,把私下称呼「余儿」的头衔说出来了,「我是说被你关在地窖的余儿快要冷死了,你快点……」

  不等童旻把话说完,童暐立即丢下帐册,转头就走。

  天哪!天气这么冷……

  他为什么没想到童雩被关在平日储酒的地方,会冻成什么样子?她不会有事吧?她还好吗?

  「你怎么这么不够意思?你也要带我一起去啊……」童旻没想到童暐说走就走,她气呼呼地跟在后边大叫。

  她是来通风报信的耶!他怎么可以不带她一起去?

  「余儿、余儿!」

  童雩勉强睁开眼,彷佛看到一双熟稔的瞳孔注视着自己,是她梦作多了吗?她怎么看到童暐……

  她心里声声呼唤的那个人——

  「妳冻成这样?怎么不让柳儿派人去找我?」他心疼地抱着浑身冰冷的童雩,发现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童暐紧紧抱着她娇小的躯体。

  「暐……」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却叫唤得如此令她心碎。

  她是那么的爱他啊!即使他的心不是只属她一个人的,她还是停不了对他的爱。

  她情愿不知他姓啥名谁啊!

  她滚烫的泪水缓缓滚落,掉入童暐的手掌,也滑入他的心。

  「我抱妳回微雨苑……」被童雩眼中莫名的心酸所感染,童暐有些鼻酸,他是不是对她太坏了?

  他的心几乎被她紧紧的揪住。

  「冷……」童雩只觉得头像被火在焚烧,但她的身体却冰冷而难受,「这里好冷……你会着凉……」

  「妳在说什么傻话?自己都冻成这样了……」童暐紧紧的抱着她。但,颊上的泪水也无意间掉落。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看到她被自己折腾成这样……

  他的心好疼啊!

  「千万不可以忘记……雩儿最爱你……」

  童雩才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她的脑袋一片浑沌,但她一定要告诉抱着她的他,「即使你以后娶别人……都不可忘记雩儿最爱你……即使你不爱我……我还是爱你……」她欠缺意识,喃喃的自语。

  「傻子!妳上辈子一定是欠债不还,所以这辈子我对妳这么坏,妳还说这些话……妳已经烧坏脑子了……」

  童暐边骂边脱下身上的披氅。

  先把她紧紧裹住,以防她被抱出地窖后再受一次风寒,童暐已经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他要怎么过?

  他快速的擦去脸上无意中掉下的泪。

  只是小小的风寒,他不需要这么感伤,他一定会让她恢复健康的……

  柳儿呆呆地站在角落听主人和童雩的对话,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崇拜童雩姑娘喔!即使自己快被冻死了,还惦记着主人?

  步非烟可没这个功夫呢!

  难怪主人会移情别恋,这不是没有道理的,男人也喜欢听女人讲好听的话嘛!

  「主人,烟姑娘请您先休息……」端了一碗步非烟命令厨房墩的药膳,柳儿慢慢走进微雨苑。

  这是厨房师傅熬了很久,替童暐补脑安神的药膳,「等余儿姑娘醒来,我再通知你。」

  童暐冷冽地看了柳儿一眼,她是哪家的奴婢?步非烟在童家也不过是个客人,有反客为主的道理吗?

  接触到主人凌厉的眼神,柳儿连忙噤声。

  她可是非常识相的,她早就知道主人不会听步非烟的话,不过,刚刚收了她给的翡翠首饰,话当然还是要冒险带到啦……

  但她会说得非常婉转。

  在不惹怒主人把她卖掉之前,她一定会闭嘴。但是,怀里的翡翠首饰,可是她干一年的活也换不到咧!

  「出去!」

  柳儿低着头,默默把之前送进来的碟碗收走,她在外头可是斟酌了很久,看着主人和童雩为了彼此,爱得你死我活,她也不是不感动啦!毕竟,主人已在床前守了三天三夜了……

  可是,人也不是这么守,就醒得过来的啊!况且,步非烟说得也没错啊!

  但事情难就难在……

  主人的一颗心都悬在童雩的身上,谁讲话都没用,不然,大庄主为什么闷在书斋,一句话也不吭?

  只是,可怜就可怜在步非烟也哭得死去活来,唉……

  喜欢主人的女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倒在轻烟阁哭得昏天暗地?

  而向来博爱且风度翩翩的主人,这回却只守在一个人的绣房?

  这是否意味未来的主母人选已经确定?

  整个「落叶」的奴仆们议论纷纷,甚至吆喝下注。依照大庄主娶妻的标准看来,主人娶妻的人选……

  童暐突然沉声命令柳儿,「还傻在那埋干嘛?东西收了就走!」

  「知道了。」

  把鬼头鬼脑的柳儿骂走后,童暐才气馁地坐在床边,凝视童雩昏睡中的容颜……

  他的爱啊!

  即使他娘在去世前,如何叮咛他不可爱上一个人,但他的心早已深陷在眼前这沉睡女子的柔情当中了。

  这一次,等她醒过来,他一定要告诉她——

  他爱她。

  很爱很爱她。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暗暗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i

  宋、柳永、蝶恋花

  是啊!

  他的确是这种心情。正所谓,诗心千古同,他对余儿此刻的想法,就是这份感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抚摸着她的脸颊,他一颗放荡不羁的心,已经被她的柔情所缠绕……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童暐感觉彷佛在下一刻,她就会醒来,跟自己承诺天长地久的誓言……

  对!他俩就是要承诺往后所有的岁岁月月要相随……

  拥有她的爱,他不会再寂寞,不会再被无尽的虚无所缠绕,不用再独立承受所有的快乐与悲伤……

  因为他也爱她。

  不论时间如何的消逝,这一次,他是真的愿意和她形影相随,岁岁如同梁上双燕,比翼翱翔。

  他紧握拳头望向窗外呼啸不停的风雪,不管这个季节如何酷寒,总会过去……春,终会降临。

  「嗯……」

  童雩嘤咛一声,辗转醒来,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童暐那张俊逸的脸孔,只是,多了不曾出现的胡碴。

  「妳终于醒来了,余儿……」

  「你……长胡子……」童雩虚弱地抬起手,想抚摸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以后不准这样吓我了,不准!听到没有?」

  紧紧拥抱着她娇弱的身躯,他浑身都在发抖。

  童暐感受着失去的恐惧,每天都在焦急中度过,望着高烧中昏睡不醒的她……

  他心急如焚。

  「我没有……」童雩讶然回复,但手脚无力却是事实,只能任由「弟弟」搂抱……

  他还不知道她是童雩,是他的姊姊吧?

  大哥没告诉他吗?

  童雩浑浑噩噩的,满脑子都停留在童晔诉说他俩违背伦常时的沉痛神情,但看到她生病,他便不好告诉童暐吗?

  思及此,童雩便安心的靠在他厚实的胸膛里。

  苍天!就让她的梦再作久一点吧……

  「余儿,吃点燕窝粥。」闻着她发际传来的阵阵幽看,童暐觉得下半身又开始鼓噪起来了,但她如此娇弱,还是先把她喂胖点再说吧!

  「哦……」

  经童暐这么一说,又闻到粥品传来的香气,她这才觉得自己饥肠辘辘,娇憨地问道:「我到底睡了几天啊?怎么觉得好饿?」

  讲到这件事,童暐立刻积了一肚子气和心疼,「七天七夜!妳知不知道自己到鬼门关绕了一圈?是不是阎王爷不想收妳,妳才回来?」

  「哦!」

  他搂住她的腰肢,让她正视自己的怒气,「冷成这样,妳为什么不让柳儿来找我?」

  童雩低着头,沉默不语。

  「还是……妳就是喜欢跟我斗气?」

  童雩猛力摇头,回避着他的眼,低声辩解,「你在生气……我怕……」

  他用力端起她的下颚。

  「妳病成这样,我就不气吗?」童暐瞪着她,一字字交代,「妳的身体不是妳自己的,这句话要我说几遍?」

  「我肚子饿了……」童雩可怜兮兮地看着童暐,希望他既往不咎。

  知道他这么重视自己,她的心里又喜又悲,但……为什么他们是姊弟?

  如果天可怜她,就让她耽溺在这一场没有明天的宠溺里——

  圆她最后一场梦境。

  以后,她会老老实实的关在寺庙里念佛,为童暐析福,她不要嫁人了,她的后半生都将献给佛祖……

  只求童暐能过得幸福快乐。

  见她乞怜,童暐情生意动,端起放在茶几上的燕窝粥,他坚持要喂食,「快点吃……」

  她的俏脸宛如天上的红霞。

  她张口吃了童暐送到面前来的粥,边别扭地伸手要接碗筷,「我自己来。」

  「我偏要喂。」

  径自含了口粥,童暐快手的将粥碗放到一旁,强制搂着她的肩胛,将口里的粥送入她的檀口。

  童雩不论如何挣扎,还是被迫吞了粥。

  不但如此,他滚烫的唇并没有因为粥品的送入而离开,舌尖还是在她的口内搅动,深深吸吮她的蜜液。

  「不……可以……」

  她无力地挣扎,整个人深陷他强健的胸怀中,任凭他的舌侵略、穿梭,童雩被诱导着享受交缠的滋味。

  他的狂吻从唇齿、直落耳际、颈项……不断吸吮她甜蜜的气味,「不许说不!妳逃不了的……」

  「我?」她神情迷惘地瘫软在童暐的身上。

  似乎为了印证她话中的正确性,童暐解开她的亵衣,激狂而亲昵地吸吮她玲珑有致的胴体,在她白皙的乳沟上留下无数黯紫的痕迹,他要她明白,她这辈子就是不能跟他说「不」!

  「暐儿……我们不能这样……」童雩用力推开童暐,想拿棉被遮住自己裸露的肌肤。

  「为什么不能?妳是我的女人!」

  童暐扑到她的身上,两手不断捏挤她柔细的酥胸,「这样不好吗?妳不喜欢吗?」

  「啊……」她只能娇喘连连。

  童雩趴在床上,全身战栗。

  「妳都湿成这样,还敢说不?」他残酷而恣情地微笑,手指深入她的下腹,探触她接受的程度。

  「暐儿……别欺负我……」

  「我疼妳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欺负妳?」童暐撑开她的娇臀,手指深入其中,来回的摩挲。

  长指探入她紧窒的穴口,轻拢慢捻……

  「暐儿,不可以……」

  「妳这里不像不可以的样子啊!」童暐眉头一皱,这女人今天到底拒绝了他几次?

  他不会放过她的……

  他坚挺的勃起来到她的私密处前,蠢蠢欲动。

  「别这样……」

  「我偏要这样!」他的言语如同咒语般,在她管不住的低吟回荡在整个空间时,他的欲望立即进入她炙热的体内,如脱缰的野马在她的幽径中狂窜。

  「暐……」合欢的震撼冲击着她娇弱的身躯,将她扯向无边的炫丽中,她的意识全被抽离,无法控制激越的情感。

  她开始啜泣。

  童暐坚决不放过她,他下半身有节奏地在她的体内驰骋,来回不断,直到他的种子深植幽谷,他才停歇。

  童雩瘫软在床榻上,泪水涟涟。

  「哭什么?妳这辈子已是我的人……我只是在尽我应尽的义务罢了。」他忍不住得意的微笑。

  「你……」

  「妳只要乖乖的听我的话,我会光明正大的把妳带回家。」童暐囓咬着她的耳垂,信誓旦旦的说。

  童雩紧紧的拥住他,沉默不语。

  够了!

  听到这些话,她觉得这就够了。

  她不会再责怪上天对她不公平,因为,她已经在「弟弟」身上,得到所有的弥补……

  【8】

  「姨妈……姨妈……」

  见到童老夫人坐在大厅里喝茶,步非烟忍不住心头一阵辛酸,立即投入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妳怎么啦?烟丫头?」

  才刚到落叶别院,坐下来喝茶而已,就看到侄女跑来诉苦?该不会跟暐儿吵架了吧?唉……

  这对冤家,就会惹她头疼,童老夫人心忖。

  不过,这落叶别院,她也已经许久没有过来了,要不是童暐在这边胡闹的清息传回城里,她还真的不想过来呢!

  「姨妈,阿暐……」步非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肿得像核桃。

  「我知道,妳就别哭了!」

  童老夫人摸摸侄女的头,安抚她焦虑的情绪。

  总得让她看看童暐到底是看中家里哪个丫鬟再说,步非烟就这样一个劲儿的哭,对事情又没帮助。

  而且,话说回来,童暐现在对童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怎么开口跟他说不要那个丫鬟呢?

  如果要提门当户对,当初童晔娶水莲儿,她也没反对过;现在童暐要讨个丫鬟当大房,她又能说啥?

  「跟妳们说……」

  人未到、声先到,童暐兴匆匆的嗓音从外边传来,在众人措手不及时,就见到他拉扯着连日来的话题女主角「余儿」出现了。

  「哼!」步非烟瞪了情敌一眼,倔强的擦擦眼泪,带着丫鬟转身就走。

  「怎么啦?」

  童暐人逢喜事精神爽,完全没有留意到表妹为自己已经泪眼婆娑,也没发现站在窗前,脸色难看的兄长。

  「暐儿,你『又』带了新的丫头啦?呵呵!带过来给娘瞧瞧……」

  「什么叫『又』带新的丫头……」

  童暐连忙抗议,紧紧拉住童雩亟欲挣脱的手,轻松地将童老夫人嘲讽的言语顶回,他相信大家会跟他一样喜欢童雩的。

  「这丫头,长得倒还别致,顶美的……」

  姜是老得辣,童老夫人将「余儿」拉到身旁,细细的审视,轻松地将幺儿的不悦淡化掉,她心忖,反正童家有钱,未来的媳妇多娶几个也无妨,而她最重视的还是童家的儿子,「不过,这丫头的样子不知在哪里看过?」

  「大娘,妳也这么觉得?」童暐兴奋地看着童老夫人。

  童暐没想到童老夫人居然会说出自己第一眼看到看到童雩的心情,那种萦绕在心头上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不起,我身子不大舒服……」童雩的颜色惨淡,亟欲离去。

  这下,她终于懂了,难怪童暐第一次看到自己,就问他俩见过面吗?原本心头抱了一丝希望的她,也随着他们童家人的谈话而破灭,他们真的是姊弟……

  原来,所有的似曾相识都不是梦。

  她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啊!

  梦境中的树影、清风、男孩、女人……都如走马灯似的,一一在她眼前转过。

  她那病逝在万佛寺的娘是爹最小的一个妾,她和童暐曾在这院落里玩耍,一回房,她会无缘无故被娘甩了一巴掌……

  这就是似曾相识的真相,她真的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

  「余儿,妳怎么了?」

  童暐拉住童雩,却惊见她眼角中的泪水。他才想问清楚,在两人身旁的童老夫人脸色却已大大地改变!

  她知道童雩像谁了!就是那个贱女人……

  「暐儿,放开你姊姊……」童晔沉着脸,快步挡在两人中间,不让童暐再去拉扯童雩。

  「什么姊姊?」

  「我说放开你姊姊!雩儿是大你一岁的姊姊,是小姨娘唯一生的女儿。」童晔以责备的眼神注视着童雩,怪罪她为什么不讲?

  那天,他们不是早已说好了……

  「姊姊?」

  不待童暐开口,童雩嗓音微弱地承认,「暐儿,你只告诉我……你是童家的总管事……而我也没有告诉你……我叫童雩……」

  「童『余』?」

  「嗯!」童雩淡淡的点头。

  不管他说哪个「余」,这一切都是她的命!

  没料到自己会有一个名叫「多余」的姊姊,童暐傻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那个他意欲携手度过一生的人啊……

  怎么会变成姊姊?

  坐在小茶几前吃糕饼、霸道看热闹的童旻一时鲠住了,东西差点吞不下肚,她记起来了,童雩就是那个只看到丫鬟、却不见人影的姊姊?

  当时,大伙儿都觉得莫名其妙时,童老夫人却不管,只找她和嫂子去看戏喝茶……

  看来,童暐……失恋了?

  这真是太凄惨了。但是,这会儿她可不敢多话,因为,大家的脸色都很古怪,尤其是童老夫人……

  「晔儿,我先回房休息了。」

  童老夫人只看着掌家的大儿子,心忖,这一切全交给他处理了。她僵着脸,直接起身,对这场尴尬和难堪视若无睹。

  她知道不用她说,童晔也会处理得很好,她不管了……

  如果,当初照她所说就把童雩丢在庙里,也不会搞成今天这样,如果童暐和自家姊姊的乱伦事件传了出去,童家还能在杭州作买卖吗?哼!狐狸精养的丫头果然就有狐狸样,把童暐迷得丢了三魂七魄!

  还喊着要娶她?

  这真是太可笑了!

  「娘,我扶妳回房。」童旻脚底抹油,跟着童老夫人一起溜了。虽然,她觉得在厅里的那几个人都很可怜,但是……

  她留着对他们也没有帮助!

  跨出厅门,冷飕飕的北风适时灌入室内。啊!天寒地冻哪……这场风雪到底要下到哪时才停呢?

  童旻紧紧的搂着童老夫人的手臂,心里默默的询问。

  「妳知道多久了?」童暐觉得自己好象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前一阵子……」

  「妳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睁大黝黑的瞳孔,想努力凝视突然变成姊姊的女人,他已经爱上她啊!为什么苍天要跟他开这种玩笑?为什么他倾尽真心,却换来一场空……

  他的爱在弹指间清逝了啊!

  而他却不能哀嚎、不能抗议,只能看着她跟自己离得越来越远,而他连一滴泪都不能流。

  她竟是他的姊姊?

  「难怪我觉得好象在哪里看过妳……」她的笑容有点惨淡,她是小姨娘的女儿啊……

  「暐儿……」

  站在两人中间的童晔为了化解室内尴尬和无奈的气氛,只有僵硬地表示,「雩儿以前和小姨娘住的落叶别院,照理说,你们应该见过面。」

  童暐无神地注视着「姊姊」,难怪他娘要他不要爱上一个人,原来,知道永世不得相守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心痛……

  他真的爱她啊!

  童暐伸出手,想碰「余儿」,但他的手却在空中停下,无意识地抬头,「妳也住过落叶?」

  童雩满眼泪水的点头。

  「妳娘是爹娶进门最小的……」童暐抬起无神的眼眸,只能不断重复别人说过的话,转动着仅剩的思绪——她的娘是他爹最小的妾……

  「啊……」童暐双手抱住头,他知道是哪个姨娘了。

  就是住在隔壁院落,每天缠着爹,和爹喝酒、唱曲的小姨娘!那个把他娘气到吐血、含恨而死的小姨娘……

  「暐儿,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见到童暐情绪失控,童雩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臂,想要解释这场误会。

  但他却用力的把童雩甩在地上。

  「暐儿……」

  童暐嘶吼道:「妳不要碰我!贱女人!妳跟妳娘一样,把我整得好苦。好!大哥,我们这样就算了……就算了……从此以后,男婚女嫁,我跟她毫无相关……」

  语毕,童暐立刻转身走人。

  「暐儿……」

  童雩想追出门解释,但手臂却牢牢被童晔抓住,「雩儿,哮儿已经开口说『一切都算了』,妳就让他静几天吧!」

  「大哥,我……」

  接触到童晔责备的眼神,童雩这才停止挣扎,趴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心忖,童暐怎么可以说算就算了呢?

  他好狠的心哪!他怎么可以这样……

  「你们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童晔深深地望着妹妹,「我会再帮妳找一个好的夫婿,忘了暐儿吧!」

  她拚命摇头,她怎么可能忘得了?他们狂烈的爱恋,他们紧紧守着这片荒天雪地,痴过、狂过……

  深深的爱过啊!

  他们的爱情随着这冷冽的冬季狂野地绽放,怎么能说放就放?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只因为他是弟弟,她就必须把他们的所有全都放弃?不!她不要啊……

  阴冷的北风从门缝灌入,似乎把室内蔓延的悲泣声吹散。痛绝的悲鸣声,彷佛从苍穹深处吹来,也狂烈地吹入童雩的心底,似乎在诉说——

  散了、散了……

  「阿暐!阿暐!」

  步非烟穿著一身剪裁合宜的云裳衣,在回廊上快速飞奔,冲到童暐的怀里。

  「妳干嘛又跑成这样?」

  「穿给你看嘛!」步非烟小鸟伊人地窝在童暐的怀里,她最近穿女装,已经可以不跌倒了。

  童暐心不在焉地搂着步非烟。

  「阿暐,说句话嘛?好不好看?」紧紧回搂着童暐的腰,步非烟得意地看着在回廊尽头的童雩。

  步非烟觉得童雩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因为,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很好看……」他沉默地凝视「姊姊」。

  这些天,在经过书斋的这条婉蜒的回廊上,童暐可以看到她纤细的身影,他们相互注视,然后,他沉默的转身。

  童暐感觉有一道炙热的眼神定定地凝视他,直到他进入书斋为止。

  她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吗?

  她难道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完了?从他知道她是小姨娘的女儿后,他们就彻底地完了!

  他情愿她是乞丐的女儿、他情愿她是一涸个丫鬟,但他怎么也都不能原谅她是害死他娘凶手的女儿……

  她是她娘日夜咒骂的狐狸精……

  「看我啦!」步非烟生气地捧着童暐那张俊脸,非常蓄意地大声告诉他,「姨妈说下个月就要定个好日子,派媒人过来了。」

  「哦!」

  「我们就要成亲了!」步非烟更冒火,瞄准童暐那薄而性感的唇,用力的吻了下去,紧紧的吸吮。

  「阿烟……」童暐只感到意识朦胧。

  这阵子为了她出乎意料的身分,童暐闷声不吭,把所有想安慰他的人丢在书斋外,独自窝在里面工作,他知道他扛得起所有的心痛,也非扛不可……

  在没有任何意见之下,他的婚事就全凭兄长安徘了。

  而步非烟当然是最佳人选……

  只是,准新嫁娘却久久等候不到未来的夫婿上门。

  步非烟即使气得心头一把火,心里还是立誓要把童暐抢到手。所以,她镇日盛装打扮,派柳儿探听消息,等待他空闲的时刻。

  此刻,回廊这场相遇正是步非烟的精心安排,只是,她怎么知道有个杀风景的女人也会在这里?

  真是太不识相了!

  「雩姊姊,我和阿暐下个月就要成亲了。」步非烟紧紧环住童暐的身躯,瞪着回廊尽头的童雩。

  「没想到妳是女的……」童雩脸上浮现凄惨的笑容,喃喃自语道。

  揽着未来夫婿的手臂,步非烟甜甜的一笑,「姊姊少见多怪了,我在家里一向就这样,阿暐也很喜欢呢!」

  「你……喜欢……」

  「阿烟有阿烟的样子,我不讨厌。」

  童雩抬起颜色惨淡的粉脸,定定地看着童暐,原来,他这么容易就可以找到替代品!是她太傻了……

  她以为童暐跟自己相同,不会轻易忘记他们之间的爱情。

  她一直以为他是有些爱她的……

  没料到自己的痴心居然换来一片无情,他可以这么公开的承认他的喜好,是她太过愚蠢了,只有她还在留恋以往的浓情蜜意。

  玉碎了,可以再买新的,但如果心碎了,要到哪里买?

  雪花依旧纷飞……

  这漫天的风雪是为她的爱情送行吗?

  不知打哪来的勇气,童雩愤恨走上前,两眼直视步非烟,清楚地宣布道:「暐儿原本是要娶我,他是我的。今天是妳捡到便宜,刚好我是暐儿的姊姊,才轮得到妳嫁给他,妳有什么好神气的?」

  童暐傻愣愣的瞪着她,这是一向忍气吞声的童雩所说的话吗?

  「哟!怪我抢妳的男人啊?」步非烟虽被童雩突如其来的宣言给吓着,可是,她才不怕她咧!「我是神气啊!偏偏有人想得要死,就是嫁不到,我即使捡便宜,哼!阿暐还是要娶我当大房,而妳,连当小妾都没有份。」步非烟变本加厉羞辱童雩。

  她对待情敌从来就不知道客气,更何况她的男人差点被童雩抢跑。

  「哼!妳以为妳仗着没有血缘关系,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嫁给暐儿吗?」童雩的声音颤抖,容颜流露出些许惨淡。

  「妳可以看我嫁不嫁得成?」语毕,脾气骄纵的步非烟就拉扯着童暐,意欲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里。

  他们没有婚约关系就已经共度过无数晨昏,媒妁之言算啥?童暐原本就是她的。

  搞清楚,她——童雩才是晚到的人。

  「暐儿是我的!除非我死,否则,妳休想带他走!」

  童雩低声呢喃,看着两人相偕而去的背影,她的笑容非常凄苦,在毫无预警下,她转身冲出回廊……

  「雩儿……」不祥的预感掠过心里,童暐立刻回头。

  「你说过你是爱我的,为什么要娶她?」冲到深不见底的湖前,童雩以清澄的眼眸直视童暐,「就因为我是姊姊吗?那也不是我愿意的,这辈子我不能陪你到老,我认了,希望下辈子我们可以天长地久。」

  「雩儿,不准做傻事!」童暐高声吆喝制止,想挣脱步非烟的纠缠。

  「不可以忘记……这是我们的约定喔……」

  童雩凄苦一笑,趁步非烟跟童暐纠缠不清时,说完她的誓言,便即刻转身投入湖水。

  「雩儿……雩儿……」

  童暐吓得魂飞魄散,他眼睁睁的着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投湖,立即推倒步非烟,飞身投入湖心。

  如果救不回来她,他情愿自己也被冰冷的湖水淹没……

  就任凭这场冰天雪地把他们的狂情炙爱埋葬算了。

  他再也不用顾忌所有的前尘往事,他们可以在冰冷的湖里,紧紧搂住彼此,再爱一遍……

  「啊!来人啊……」步非烟高声大叫。

  那个可恶的贱女人,居然敢当众寻死寻活的?有本事她自己投湖就好,不要拉扯童暐啊!

  步非烟又哭又叫,惊动了寂静的院落。

  所有的男仆都全跳到湖里捞人……

  风雪依旧肆虐,整个苍穹的温度似乎都被冰雪冻结,飘落不停的雪似乎已冰封炙热的情感。

  包括童暐的苦、童雩的痴……

  全部都冰封了。

  【9】

  「蠢材!你在做什么?」斥怒声外带清脆的巴掌声。

  才被众仆捞上岸的童暐,他的俊脸上立即多出了五指痕,原来,是步非烟的惊喊声太吓人,童晔匆匆赶来,才发现掌家的胞弟跟着女人一起殉情?

  童暐沉默不语,一颗心都悬在童雩身上,看着身旁昏迷不醒的她……

  她真是他的姊姊吗?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也是吗?」童晔沉痛地斥责道:「我栽培你念书、学武、做生意,难道是要让你这样槽蹋掉的吗?」

  「大哥……」

  「不要叫我!我没有你这样愚蠢的弟弟!」童晔心痛地看着性情全然走样的胞弟,「雩儿不知道事情的轻重,你也是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童暐直视兄长沮丧的双眼。

  长兄如父,长年来童晔一直是他最尊敬的人,他禁不起这样的责备呵!

  童暐径自跪在童晔的面前,情愿接受他的责罚,也不要兄长视他为无物。悔恨的泪水溢满眼眶,但他已深陷在这悠悠荡荡的情海里,无法自拔……

  有谁了解他的痛……

  「如果你还真的想叫我一声『大哥』,你和烟儿的婚期照旧,你说怎么样?」看着胞弟被违背伦常的情感折腾得这般痛苦,童晔的心也感到一阵疼。

  「好!」

  就让所有的七情六欲都背离他的意志吧!他的存活就是为了兴旺家业,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留。

  「你不该跟雩儿一起胡闹。」童晔把胞弟扶起。

  「看她投水……我的心都碎了……」

  看着童雩被湖水冻得苍白的双唇,童暐忍不住想给她一点温暖,他一向倔傲跋扈的身影突然显得憔悴……

  为什么他们是姊弟?

  为什么要等他们眷恋彼此,深深的爱上了,才知道今生今世不得相守?原来,有血亲关系才是最深的距离……

  此后,他俩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只是,想起她愿意为自己舍弃生命,童暐的心已纠结在一起。

  她是小姨娘的女儿又如何?他们的娘都在争爹的宠又与他何干?他娘争羸、争输又怎样?他的人生不要被长辈的恩怨捆绑哪!

  如果可以,他情愿选择牵着童雩的手,浪迹天涯……

  管人家说可不可以?

  「你如果要雩儿在家里好过些,就应该替她想,而非跟着她一起胡闹!」童晔命令丫鬟把童雩抱进厢房。

  童暐若有所失地看着童雩的背影。

  童晔语重心长地告诉胞弟,「一辈子有多长,再怎么难过,也是会过去的……」

  「大哥,我……」

  「不用再说了,下个月你就要当新郎倌,好好跟雩儿说清楚,」童晔阻止弟弟的妄想,「记住!你是童家的少庄主。杭州城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桩『童步联姻』,而你和雩儿……是不相干的。」

  「不相干?」童暐的嗓音在颤抖。

  「对!会慢慢的不相干了。你和阿烟会过一辈子,雩儿嫁到别户人家,你们会慢慢觉得这才是人生……世情……」

  就是所谓的形同陌路吗?

  童暐闭上眼,这么荒凉的感觉就如同当初把他娘埋在落花冢般的难受,他的娘就住在那边,可是,跟他再也没关系了;他的快乐悲伤,她也不会参与。

  他们的感情就这样走到终点……

  「我知道了!」

  童暐嗓音瘖哑地表示赞同,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就这样吧!就让这场风雪埋葬他的激情、感动吧……

  而他的真情就随着漫天的雪花,飘落到湖底。

  从此在那里歇息。

  太阳西斜,倦鸟归。

  原本是预备用晚膳的时刻,大、小庄主和童老夫人都在这里过冬,按理说整个别院应该会很热闹。只是,落叶别院内的仆役们可没有那么喧哗,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战战兢兢的气氛,不少管事跑前跑后,探头探脑,似乎在察看有啥情况。

  「姑娘乖,妳再多吃一口。」站在床前,春水捧着一碗炖竹丝鸡,苦口婆心地哄童雩进补。

  「我吃很多了,不用再吃了。」

  童雩掩住嘴,一脸很不情愿吞咽的模样,这让春水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主子不肯吃药膳,这要怎么办呢?

  「姑娘,多少再吃点吧!」

  春水千求万请,她是童晔特地从城里调来服侍童雩的,因为,她熟知自家姑娘的习性,如果连她也哄不动,那谁能照顾童雩呢?

  待会儿庄主们要是知道童雩没吃下多少药膳,就算不说鸡鸭不新鲜,也会怪罪师傅不会煮食,顺道换掉手艺不好的师傅,那多少跟着吃穿的人不都遭殃了吗?

  思及此,躲在门外偷看的丫鬟们急得大气直转,硬是把柳儿推进房内。

  「雩姑娘,妳的身子虚,吃点杞子炖乳鸽!」走进屋,柳儿笑吟吟地提醒,「等少庄主过来看到妳的脸色红润,不是会高兴吗?」

  春水看到柳儿,也松了一口气。

  「妳是说我现在的脸色白,不好看?」童雩连忙跟春水要铜镜,她想看看自己现在变得多丑。

  柳儿看到这样的童雩,心里有些同情和不舍。

  基本上,她觉得童雩跟步非烟一样可怜,她们都是为爱疯狂的女人。

  不让她照镜子,柳儿把药膳端到她面前,「雩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妳保重身体,还怕少庄主跑了吗?这个简单的道理,妳怎么会不懂?」

  童雩沉默半晌,终于接过柳儿手上的碗,慢慢吃起来。

  这么冷的天,冰冷的湖水还淹不死她,可见上天怜她孤苦,不会一直对她不公平的……

  只是,她真的吞不下啊!

  药膳尚未下咽,童雩就感到一阵反胃,她手脚一软,瓷碗随即落地,而强行抑止的腹中苦汁也全吐出来了。

  「姑娘,您怎么啦?」

  「我没事……」她神色凄苦的说。

  春水心疼地直掉泪,扶住童雩,心忖,她的主子才这么点大就历经这么多的灾难,而补品每吃必吐,她中意的男人竟变成弟弟?

  她的主子真的好可怜啊……

  柳儿在一旁,越看脸色越难看,她立即出门把外边偷窥的仆众全都赶跑,然后再锁上门。

  「妳干嘛啊?」春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泣道。

  不理春水这个傻丫头,见多识广的柳儿只是抓着童雩的手臂,细细观看清瘦得不象样的童雩,「雩姑娘,妳该不会怀孕了吧?」

  「我怀孕?」童雩错愕地看着柳儿。

  「姑娘的肚子有小娃娃了?」

  柳儿觉得她真的会被这对愚笨的主仆气死,要不是看童雩这样可怜,她还不想插这个手呢!「妳小声些吧?被外边的人听到,雩姑娘肚子里的小孩可以留得下来吗?」

  「我有小娃娃了?」

  童雩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怀疑地直问自己,真是这样吗?但兴奋的泪水也自动掉了下来。

  她的肚子里居然有童暐的骨肉了?这真是太好了……

  向来当自己身体虚弱的童雩,在无缘无故吐完药膳后,也不想找大夫,她心想,反正自己也嫁不成童暐,与其看他和别的女人成亲,不如自己先死了痛快!她也不指望再活下去,省得大家担心……

  大哥一直在为他计画娶妻,步非烟理所当然会进门吧!一想到这里,童雩的心便彷佛被针扎了般的难受。

  童暐对步非烟会很温柔吧?他会像疼自己般的疼爱她吧?

  童雩常常一个人反复猜测童暐会怎么对待那将成为少夫人的步非烟,而她每次越想越恨,巴不得自己马上病死算了!

  童暐是她的,她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娶别人?

  谁也不能把他抢走啊……

  没想到柳儿居然说自己怀孕了!她怀了童暐的小孩,还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令她振奋的?

  「姑娘,妳打算怎么办?」柳儿低声询问。

  看着听到消息,整个人就惊喜得有如捡到黄金的童雩,柳儿的心就直往下沉,世上有这么傻的人?她帮得了她吗?

  「把娃娃生下来!」童雩笑瞇了眼,简单的回答。

  「生下来?」柳儿好象听到什么外国话,「雩姑娘,生娃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耶!妳要生娃娃,谁来当娃娃的爹?少庄主不会娶妳的……」

  「我自己养!」

  「姑娘!」柳儿和春水齐声尖叫。

  「我要生娃挂!暐儿被非烟抢走了,我只剩下娃娃而已。」她执拗地宣布,抱着自己的肚子,童雩瞪着两个担心她的丫鬟,她觉得她俩是不是想对自己肚子里的小宝宝做坏事,否则,她们怎么一直瞪着她的肚子?

  看透了主子的心思,两个俏丫鬟对看了一眼,好吧!要生就生吧!

  不过,这事要有计画,得慢慢商量才是。

  「姑娘可知道继续待在这里,没有人会让妳生的?」柳儿压低嗓音。

  童雩拉着柳儿的手,也压低音量,「那我就不要待在这里。」

  她的瞳孔中流露坚决的意志,既然她可以为童暐连命都不要,如今为了不被接受的骨血偷跑,那又算什么?

  「姑娘到哪,我也到哪!」春水怕又跟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的被留在城里,连忙声明。

  「妳这么呆?也想跟雩姑娘一起出去啊?」柳儿撇撇嘴,毫不留情地嘲笑春水。

  「我从小就跟着姑娘!我要去。」

  「姑娘养自己、小娃娃,再加上妳这个不懂事的呆子,姑娘会饿死的!」为了大家着想,柳儿打算把春水丢在家里。

  然后,她自己跟童雩走。

  唉!她也变呆了,留在童家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偏偏要跟肚子里有小孩的童雩一起出去流浪?

  但若放童雩带着孩子离开童家,那童雩准会饿死的。

  至少她有一手绝活,先前又拿了步非烟不少的赏银,她应该还有能力帮帮这个傻姑娘吧?

  柳儿暗自斟酌自己可以帮上多少忙。

  「我会缝补衣服、挑水、砍柴……我会做很多事!姑娘,带我去!」春水眼泪汪汪地看着童雩,她知道只有主人子能决定带不带她走。

  「让我想想……」童雩感动地滴下泪水。

  在这个节骨眼,还有人愿意帮她?其实,她也很害怕,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娃娃,她愿意吃这个苦。

  所有的幸福即将烟消云散,下个月,童暐就要成亲了,而她跟肚子里的娃娃如果仍留在童家,那她还是逃不了「多余」的命运。

  如果这是宿命……

  她认了。

  如果这场冰天雪地掩没不了她的苦情,世俗容不得她和童暐的关系,她愿意退让,就让她躲到不知名的角落,带着未知的前程……

  为童暐的婚约祝福吧!

  她会带着娃娃好好的活着,独自枯守他们在落叶别院的欢愉记忆,一个人……好好的活着。

  抬眼望着窗外的天寒地冻,似乎还没有溶雪的迹象,童雩的嘴角流露一抹残余的笑意,春天总是会来的……

  无论这季严冬如何酷寒,总有解冻的一天吧?

  童暐在微雨苑前已踏步数个时辰,仍然没有勇气进门,他很想进去看看童雩过得好不好,但又怕面对她的眼泪时,自己会情不自禁……

  他应该拿自己怎么办?

  「少庄主哪时变得这么客气,来了却不进屋里?」柳儿尖锐的嗓音响起。

  「我……过来看看……」

  「雩儿姑娘等您好久了,刚刚还在问您怎么没来呢?」捏紧手中的丝绢,柳儿强压住气愤,但在这一刻……

  她真的为童雩感到不值!

  为什么童雩要为这个自私的男人舍弃一切,甚至连命都不要?还要为他远走天涯,偷生娃娃?而他……连进屋看她一下都觉得犹豫,她的主子真是傻啊……

  「她好吗?」他询问的声息有点怯懦。

  「少庄主为什么不自己进屋看看雩姑娘呢?」

  「这……」

  童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想他童暐肩负童家生计,都能面不改色地解决,唯独面对他心爱的女人,却只能站在门外,这算什么?

  「如果不想进屋,又何必问?我哄完雩姑娘吃药,她才刚睡着。」柳儿抬起头,气愤得语带哽咽,「她等少主人很久了,一直等不到人……」

  「我……」

  「好歹也该进屋看看她吧!」柳儿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童暐。

  童暐恨恨的咬紧牙根!

  他的女人还需要丫鬟来可怜?他没有能力给她幸福吗?天哪!为什么他要面对宿命的结局?为什么她是他的姊姊……

  所以,他俩无缘共度一生。

  「我会进去看她的。」他摆摆手,旋身进屋。

  「嗯……」

  童雩缓慢地转身,睁开眼,便看到童暐那张英挺、俊逸的脸出现在视线内,且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

  「怎么那么傻?」童暐心疼捧起她的小脸。

  「傻?」

  「我看妳冻坏了,身子不怎么强,偏偏又挨饿、又受冻?我童暐是何德何能,能得妳如此厚爱?」

  「我才不傻呢!我爱你啊……」

  童雩甜甜地响应,再也不顾忌世俗的约束,主动献上她的唇,徘徊在他的双唇间,久久不肯离去。

  「雩儿……」无力招架她的献魅,童暐想推开她,却又忍不住沉溺在她的馨香中。

  她无视童暐眼中的抗拒,紧紧搂着他强健的胳膊,只剩今夜而已,童雩温柔地吸吮他口中的汁液……

  「唉……」童暐放弃抵抗,决意边从最本能的欲望,热烈地响应她。

  她笨拙地抚摸他的胯下。

  童雩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能引起他对她的兴趣,但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学这些功夫了,步非烟就要来代替她的位置,而他们仅存此刻。

  「这些动作以后不准妳对别的男人做……」他沙哑的声音响起。

  「暐儿……」

  童雩猛地点头,眨着水汪汪的双眼,情不自禁的贪恋起他那张俊挺的脸,即使欢愉之后是更大的黑暗,她也决计为他奔赴幽幽暗暗的天涯。

  直到了解苍穹的无垠无限……

  她仍会爱他,直到永远。

  童暐以舌尖舔舐她的嘤唇,时重时轻地囓咬她的唇瓣,技巧性地逗引她的情欲,蓄意引爆感官的燃点。

  「嗯……」她陶醉地呻吟着,也以亲吻响应童暐的柔情,在他的脸颊洒下细碎的吻。

  童暐解开童雩的衣裳,隔着水蓝色的肚兜,他的大掌覆盖在她柔软的双峰上,慢慢撕扯她的亵衣,并同时低头,沿着她雩自的颈窝、膀臂轻吻,惹得她不由自主地弓身战懔。

  直到卸去她的肚兜,他锐利的双眼直视她雪白无瑕的胸脯。

  童雩立刻羞红了脸。

  他笑了,以长了茧的大掌捏揉她的胸脯,并以牙齿轻咬她的蓓蕾,引来她一阵阵的喘息。

  「暐儿,求你……」她乞求童暐充满她体内的空虚。

  他淡漠地笑了,看着她带着欲望的魅态赤裸地躺在床上,等待自己充满她无瑕的胴体,他扶起她的娇臀,让她自然的坐在自己身上。

  让她抚摸自己挺然的欲望。

  「要就自己进去!」童暐狎玩着她娇软的躯体。

  「我……」

  「不然咱们就算了。」

  「不要!」童雩红着脸,紧紧按住他结实的肩,将自己炙热的紧穴对准他灼硬而坚挺的傲然,慢慢的进入……

  「很好……小宝贝,我知道妳办得到……」他紧搂她的娇臀,在她的体内动了起来。

  「啊……」童雩怯弱地嘶喊着。

  「迷死我了!再大声一点……」童暐用力一挺。

  「啊……啊……」

  童暐根本不想放过这个迷人的身躯,好吧!大家都不准他娶她是吧?也没关系,他就跟她把童家闹得鸡犬不宁,就让全庄的人都知道他上了他的姊姊,那她自然也就属他的,到时看哪个男人还敢来娶她?

  童雩可以感受童暐蓄意把他们的房事惹得众人皆知,但她顾不了大家的想法,因为,他就在她的体内……

  任意的驰骋啊!

  他早已掌控她身体的自主权,她没有办法抗拒要他的念头,只能任由他们的情事随着他们的欢爱声四处散播。

  她全身就像被火燃烧似的,白皙却透着娇艳欲滴的红润,她再也隐忍不了,吟哦的声息中交缠愉悦的哭泣。

  「叫我的名字!」

  「暐……」

  「雩儿,妳这辈子是谁的?」

  「暐……」

  「很好!妳不管是谁的,反正妳永远都是我的!」童暐以前所未有的激烈律动进出她的身体,让她不断发出嘶喊,让她被爱驾驭的模样彻底在落叶别院被传递。

  不管众人准不准,她这辈子都别想嫁给别人!

  「我知道了……」

  她柔密而潮湿的穴口也只为他开放,单单为他——

  一生一世。

  【10】

  「童暐!你来跟我解释清楚。」

  一跨进书斋,童晔的斥喝声就充斥在整个房内,而知道避难的管事们全部闪人了,让他们两兄弟自己去商量。

  「解释啥?」

  看着胞弟气定神闲的表情,童晔只有压下满腔怒火,「你不是答应我要娶烟儿吗,昨晚你和雩儿为什么又……」

  「我为什么不能去看她?」童暐截住童晔的话,反问道。

  「你只是看看吗?」

  才一个晚上,童晔就必须奔走于轻烟阁跟芙蓉苑之间,安慰那两个伤心欲绝的女人——步非烟也就算了,她日后要嫁到童家,即使哭声响彻云霄,也不敢对未来的夫婿和大伯有所怨言,但住在美蓉苑的老夫人可就不一样了,她一直扬言自己羞于见人,干脆让童暐把她气死算了!

  童旻带个菱粉糕和碧螺春茶到童雩住的院落扎营,说这回她可要听清楚、看明白,不论水莲儿好说歹说,都请不回小姑,只好自己也跟她在小客厅过了一夜。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只看看?」

  面对胞弟的坦然,童晔气得无话可说,只有反问道:「那你答应我的事呢?你反悔不娶了?」

  「娶!我娶。」

  「那你为什么又跟雩儿……」话没说完,童晔接触到童暐眼里闪过的一抹狡狯神采,他突然懂了,「你……两个都要?」

  「我们的事已经闹得大家都知道了,日后谁敢娶她?」

  「可你也不能……」

  「除了名分外,我什么都可以给她!」童暐眼中的坚决无人可以抹去,「我也只要她!阿烟是你们要我娶的,我可以乖乖娶她,但是雩儿必须给我,她不能嫁出去。」

  两兄弟隔着书桌谈判。

  「你……」

  「不好了、不好了!」正当两兄弟大眼瞪小眼时,童旻甩开跟班,没头没脑地冲进书斋。

  「旻儿,妳再吵,我就打妳屁股!」

  两兄弟同时转头,眼中的杀气逼人,异口同声的表示要揍童旻。

  拜托!都什么时候了,她还闹?

  「哇……」童旻立即放声大哭。

  她从来没被两人同时凶过,而且,人家她是好心进来通风报信耶!大哥和童暐却同时说要揍她,呜呜……

  好心没好报,呜呜……

  「什么事?快说!」童暐的脸色相当难看,仅剩下最后一丝耐性。

  「你凶什么?」童旻边哭边抱怨,「我才不要告诉你们雩儿姊姊不见了,让你们去急死好了,呜呜……」

  「雩儿……」

  童暐立即转身狂奔,他不相信她会拋弃他,他都要打赢这场仗了,他确信大哥一定会让他们在一起,会让他们厮守到老,她为什么现在却要拋下他?

  为什么?

  -----

  「雩儿……雩儿……」

  童暐如丧心病狂似的躺在床上,口中传来喃喃自语的梦呓。

  整个杭州城几乎快被他翻遍,他没日没夜地寻找,甚至童雩住了将近快十年的万佛寺,他都去找过,都没有看到人……

  童雩有如被阳光蒸发般的消失了。

  而后,他才发现还有两个先后服侍过她的丫鬟,春水和柳儿也跟着一起不见了,大家这时才意会到她们应该计画了一段时间,否则,依照女人的脚程,财大势大的童家人马怎么会追不到?

  于是乎,童暐更发狠的找人,连妓院、乞户都不放过……

  这辈子,童雩是休想摆脱他。

  早先,没人想管童暐,就让他去找,只要他没找到人,应该就会死心才对;但没想到,他找了整整三个月,如今都春暖花开了……

  但童暐仍然不知死心,人都病倒在床了,口中仍然只喊着童雩的名字。

  这让天天进房探病的童老夫人心疼极了。

  如果是在当年,童老爷子对她们几个姊妹有童暐对童雩的这份心,她们姊妹的相处会不会更和乐?而且,有没有可能就不会闹得童暐的娘病死、童雩的娘被逐出家门……而她也就不会窝在房里长年吃斋念佛,什么也不管了呢?

  童老夫人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幺儿,不知他到底是急出病,还是在外边没人照顾,不小心着凉了?

  童老夫人要随侍在旁的童旻量量童暐的体温有没有再升高。

  童旻伸出小手,想探测弟弟额上的温度……

  哪知手被病得昏沉的童暐一把捞住,他不仅口中喃喃自语,更死抓着不放,「雩儿,别走……别走……」

  「死童暐!你可别来喜欢我……」

  「雩儿……雩儿……」

  「放手啦!童暐!」童旻吓得花容失色,拚命想要甩掉弟弟的手。

  想她长得可是国色天香,也是童暐的姊姊,现在童雩不见人影,自己该不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吧?

  她好害怕喔……

  童暐似乎可以感觉到紧抓的人正极力的挣扎,他在昏迷中不断的呢喃。

  「依依脉脉两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月下长圆花易落,一生惆怅为伊多!」(出自唐、吴融、情)

  「耶!好恶心喔……生病也可以谈情说爱……」不识情滋味的童旻看得哇哇大叫,她的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啦!

  倒是一直默默无语的童老夫人,眼中突然掉下泪来。

  是啊!明月不会长久,圆花儿容易凋落,她们几个姊妹哪个不为童老爷子终生惆怅,伤怀寂寞呢?

  「大娘……」童旻呆呆地看着童老夫人。

  「好好顾着妳弟弟,」童老夫人淡淡的起身,转身离去,「等他醒了,告诉他……我准他不用娶烟儿,如果改天他找到雩儿,就娶进门吧!」

  「大娘?!」

  童旻不相信此刻听到的话,莫非童老夫人也气病了?

  「我说让他娶进门吧!她本就不是老爷子的女儿,那是雩儿的娘在外边带进童家的。

  「童家的孩子名字都是『日』字头,只有雩儿是多出来的,当时取『童雩』,原本在童家而言,就是『多余』的意思。」

  「多余……」

  童旻初次窥探家人心底的秘密。

  面对这对一病、一失踪的苦命鸳鸯,童老夫人终于松口,说出埋藏在心中的秘密,「童雩跟童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把她丢在万佛寺……童家的祖先也不会说我什么……」

  语毕,童老夫人转身就走。

  看她年纪一把,还是被这两个痴情的后辈感动得老泪纵横,她原想把这不光彩的秘密带进坟墓的。

  唉!走出厢房,童老夫人默默的看着这晴朗的天际,是啊……她这一生惆怅为伊多……

  ----

  四年后

  「娘!快点……快点……」

  「叶儿,别跑那么快,等等娘嘛!」杭州西湖旁来了一对穿著朴素的母子在湖边追逐。

  「你们等等我嘛……姑娘、少爷……」

  两个身穿青布衣的丫鬟也跑得满头大汗,一前一后的跟随,似乎深怕主子有什么闪失。

  「还不是叶儿捣蛋!」少妇拦腰一抱,用力把调皮的儿子抱住,才省得来往的路人看笑话。

  「娘啊……」

  幼童顽皮地跟抱着自己的娘亲撒娇。

  少妇紧紧抱着她的儿子,这辈子她大概也只有这个儿子而已,要她不宠他也难!

  没错,这个妙龄少妇就是童家当年消失的大小姐——

  「雩姑娘,妳为什么要带小少爷回来杭州?如果被少庄主遇到……那可不得了了……」春水怯懦地跟在童雩的身后。

  「妳懂什么?总是要带小少爷回来看看老家,让他知道他的爹跟娘当时是在哪里有他的吧!」柳儿俐落地表示,「否则,每次出门玩,他都被邻居笑没有爹爹,那多可怜?」

  「最近的小孩真坏……」春水嘀咕着。

  「出门玩,就别提不好的事。」抱着童叶,童雩温婉的回复。

  要不是儿子吵着出门玩,她也不会想要回到西湖,这个令她感到既难过又幸福的地方。

  只是近乡情怯啊……

  尤其是当她回到杭州,闪入她眼帘的皆是熟悉的景物,她的泪水就忍不住盈满眼眶,原来,她还是忘不了啊!即使日子飞逝,她还是会悬念在落叶别院里的一切。

  一行人沿着落叶别院后的落花冢,悄悄进入童家的宅院。

  西湖附近的老少都知道这院落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好心的人,还偷偷的报知她们怎么溜进别院赏景。

  基本上,落叶别院是西湖附近数一数二的大宅子,童家虽然不来住,却定期派人打扫,所以诺大的院子还算很干净。

  沿着竹廊,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依水建筑的芙蓉舫,童雩不争气的泪水终于缓缓滑下……

  窗外翠影湿芭蕉,雨萧萧,思无聊。梦入故园,山水碧迢迢。依旧当年行乐地,香径者,绿苔饶。

  沉香火底坐吹箫,忆妖娆,想风标。同步芙蓉,花畔赤阑桥。渔唱一声惊梦觉,无觅处,不堪招。

  是啊!

  她多少次梦到自己回到故乡的园林,那儿依旧青山隐隐、绿水迢迢。曾经在这里度过多少美好的时光,此刻,她只能靠着复习和童暐之间的欢情款语度日……这种生活是她自己选择的,不能怨人啊!

  所有成空的往事,在她踏入这寂静的院落时蜂拥而来,但她置身在清冷的空气中,无从寻觅……

  暐儿啊……你也会像我思念你这般,这样的思念我嘛……童雩的内心不断呼唤。

  「啊……」

  沉溺在自己悲伤的情绪当中,童雩无暇理会两个丫鬟的惊呼,除了怀里的叶儿,没有人能惊动她的情绪。

  「雩儿,欢迎回家!」低沉的话语一落,童雩就被一个男人的气息所包围。

  她诧异的回头。

  天……

  午夜梦回,她所思念的男人就在身边!暐儿,她的暐儿……童雩掩筛不了自己的情绪,立刻翻身抱住他,紧紧的搂住。

  「妳终于知道要回来了……」

  童暐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也紧紧的搂着怀里的佳人,他不是在作梦吧?虽然童家的探子在童雩踏进杭州时就来回报,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我回来了。」

  童雩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意,就是为了一点点的私心……不想看「他」妻儿成群才愉偷回来,不想看他的妻子……

  不想看他的儿女……

  因为,她的叶儿不能认父亲啊!她不能称呼他为夫婿,她想要的都求不到啊!为什么上天要安排这场相遇?

  她情愿看不到他幸福的家庭,那样,她就不会怨恨命运多乖舛。

  「妳不是我的姊姊!妳跟童家没有关系。」童暐突然爆出这句话,这是他们之间必须厘清的关系。

  「啥?」

  直视童雩不敢置信的清眸,他用力的点点头,「大娘说妳是小姨娘带过来的,妳并不是童家的小孩……」

  童雩捂住颤抖的嘴唇,不敢置信。

  直到此刻,童雩才明了娘亲生前指着她咒骂「童家多余的孩子」到底有何含义,原来,她真的跟童家无关。

  她的泪水潸潸滑落,童雩不明白自己的泪水是喜悦、抑或是悲伤,她这一生的悲苦全和她的身世有关,她该怨恨、还是感谢她的娘?

  「还是一样的爱哭?」他抹去她颊上的泪。

  当年他翻遍全城,连隔壁的城镇也几乎寻遍,就是找不到童雩的消息,怎么这会儿她就带着丫鬟和……儿子回来了……

  经过无数个等待的累积,他还是等到人了……

  虽然她带着儿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应该是婚配了,但能见到人,总是好的……

  虽然童暐的心头有世事两茫茫的感慨,但他再也不想强求了,只要她可以留在他身边。

  「娘不哭……叶儿不哭,娘也不能哭……」童叶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挥舞,大声呼喊道。

  童雩赶忙擦掉泪水,「好,娘不哭。」

  是啊!他俩好不容易见面,应该高兴才对,她怎么眼泪会这么多?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哪时候了……

  想到这,童雩的泪水又滑落了。

  「说好不哭的,怎么又掉泪了?」童暐一把搂住童雩,连她的泪水都想收藏,不想让人瞧见啊!

  他在心中暗忖,她的夫婿呢?在这个该死的时候,他对她的感情依旧没被时间冲淡,就是想把她独占……

  「姑娘……」

  看到这一幕,春水和柳儿的眼眶也浮现泪水,总算不枉她们辛苦了四年……看到童雩苦尽甘来,她们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啧!女人就是爱哭……」看到两个丫鬟姑姑也跟着娘一起掉泪,童叶喷嚏有声地摇头。

  「这娃娃……」

  童暐摇头苦笑,把童叶抱起,在跟踪童雩的路上,他注意到这个可爱的外甥,发现他皮归皮,但还是会安慰童雩,心中对他就产生一股说不出的疼惜,「娃娃这么大了?」

  「我不叫娃娃!」

  虽然被陌生的叔叔抱着,童叶也不害怕,他瞪大双眼,大声抗议,「我叫『叶儿』!因为娘说有『落叶别院』才有我,叔叔要叫我『叶儿』!」

  「叶儿……」

  几个女眷全都愣在原地,这个笨小孩现在在耍什么宝?他干嘛这么多话?她们蓄意隐藏的秘密不就曝光了?

  「雩儿,他说的是真的吗……」童暐也瞪大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浑身发颤,孩子的童言童语直指童雩失踪的秘密,莫非……她就是因为怀了自己的孩子,怕大家反对,才会跑掉?

  童雩边掉泪边点头。

  她不管了!为什么她从来都和幸福没有缘分?她也要一个夫婿,她也要一个家啊!为什么别的女人有的,她都没有?她梦寐以求的不过就是「幸福快乐」四个字而已。上天!分一点给她吧!

  如果能待在童暐身边,没名没分,她也甘之如饴啊!就分一点幸福给她吧!

  「天哪!全都是我的。」童暐发狂地大笑,原来,上天还是厚爱他的,「是我的娃娃、我的娘子……」

  「叔叔,我叫『叶儿』,不叫『娃娃』!」

  「傻小子,你要叫我『爹』,知道吧?我是你爹啊……」落叶别院回荡着童暐的狂笑声。

  已经有多少年了……

  渺无人烟的落叶别院终于在这阵狂笑声中复活了。

  童暐的苦、童雩的泪……全都在这毫无预设的时刻汇集了。

  他们仍是男未婚、女未嫁,但他们却有一个三岁大的娃娃…

  他俩终于幸福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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