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光
第七章 “喂,不是说好了,不要再送我东西了吗?”羽占春不悦地瞪着坐在VIP室里笑得一脸傻气的尚道。“都已经约法三章了,无功不受禄!” 一早便拉她出门,逛啊逛的,不小心逛进专柜里,还不小心被请进VIP室,又不小心被半强迫地换上几套衣服。 她又不是模特儿,老是挑一套又一套衣服要她试穿干么? 很累耶! “我感谢你陪我逛街、陪我吃饭啊。”他嘻皮笑脸,回答得很没有诚意。 “只是逛街吃饭而已,不用谢,好吗?”谁都听得出来他只是在找理由送她东西。“是不是我原本的穿著打扮,让你觉得很失礼,所以才硬要把这些行头往我身上套,免得你走在我旁边觉得丢脸?” “才不是。”他微恼道:“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漂亮衣服?况且,我认为这几套你肯定会喜欢。” 羽占春无法反驳。确实,她真的挺喜欢,他挑的全都是她的风格。 “我已经把你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他一副得意的样子,笑起来的俊脸像是温煦的春风,令人心旷神怡。 “是啊,真了不起!”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不懂他到底喜欢上她哪一点。“不过,下次还是麻烦你先告知一声,不要说都不说就把我拐进店里,我不喜欢这样。”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就连她也不懂自己究竟有何等魅力,竟能够将他迷得团团转。 “遵命!”尚道取出身上的信用卡,要专柜小姐结账。 “喂,你全都买啦?”看着专柜小姐剪下她身上这套雪纺纱洋装的吊牌走出VIP室外,她才低声问着。 “又不多。”他有些英雄气短地闪避她的高涨气势。 “不是多不多的问题,而是那些衣服并不便宜吧?”她刚才有看见吊牌,就算上头没有标示金额,她也知道这些服装都贵得让人想跳楼。 “我想宠你,你就让我宠嘛!”语气软软,可怜兮兮的。 羽占春闻言,闭眼拍额叹气。 他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实在是,很气人! 被宠是种满足,她确实尝到被捧在手心疼惜的滋味,但凡事都该适可而止吧?他大爷肯定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改天非跟他好好上一课不可。 “你生气了?”偷觑她忽晴忽阴的脸色,他问得很小心翼翼。 “大爷,我不是你以往交往过的女人,不要拿礼物来讨好我,与其送我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倒不如送我精神上的喜悦。” “精神上的喜悦?”他攒眉沉吟了下,突然呀了声,润亮的黑眸深沉了起来,眸底有着古怪的挣扎。难道说,她想要的是那个、那个, “你在看什么啊?”眼神很怪哦! “虽说明天就是拉力车展。但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满足你。”他的眸色坚定而无物能摧,神情贪婪而无物能挡。 羽占春疑惑半晌,想了下,小脸突地爆红,意会他的意思。“不是那个啦!你很瞎耶你,谁跟你在聊那个啦,猪头!”就知道他的逻辑异于常人,但没想到居然会到这种地步。 “不是‘那个’?”噢,他好失望。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说了啦!”凭他那种脑袋,她就算解释得再清楚,他也一定听不懂。“不理你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他扣住,火大地回头瞪他,却见他瑟缩地扁起嘴,黑眸温润生光,模样像极了三姐自助餐隔壁的那只拉布拉多犬,不由得逼得她想笑,然此时此刻岂能一笑解他愁? 她好可怜,憋笑憋得好辛苦。 “不要生气嘛,我还想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她努力忍住笑意,正色瞪着他。 “一个很特别,而且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羽占春迟疑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真猜得到她到底喜欢什么吗? 他果然不懂! “上来呀,占春。” 他温柔的话语像是恶魔的召唤,丝绒般好听的声音像是恶魔的呢喃,蛊惑着她的理智,诱拐着她的心神。 但,她无动于衷。 “快点,今天是第一次启动,这个初次运转,非要你跟我一起搭不可。”尚道很坚持,不容抗拒。 然而羽占春脸色刷白,看着立在眼前的摩天轮,一股酸意从末梢神经迅速传导,扎向她的心脏。 如果她现在转头就逃,把他丢在原地,他会不会很丢脸? “怎么了?”尚道不解。“是不是因为这座摩天轮不够高?那是因为考虑太阳能电量传输问题,所以自然比下上亚洲第一大,但是这个点够高,等到运转到最顶端时,你会看到最美的夜景。” 如果他没记错,她应该是喜欢看夜景的,是不? 还记得第一次带她到饭店套房时,她可是对外头的夜景哇哇叫了很久呢! “那个、我我……”她冷汗直流,浑身酸软,要不是在场人潮汹涌,她会一把推开他,杀出血路狂奔回家。 “占春!”他笑着,以为她是感动得说不出话,坐在摩天轮里的他只好一把将她拖入,安置在对面的位置。“不要感谢我,也不要太感动,这是我份内该做的事,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把你喜欢的东西呈现在你面前而已。” 她浑身直打着哆嗦,有股冲动想要跳下去,却见工作人员已经把门上栓,而脚不悬地的这一方空间正摇晃上升。 妈呀,她有惧高症,受不了这种双脚不踏实的惊悚! 冷汗沿着背脊滑落,手心脚心“万汗齐发”,她的心脏像是受不了恐惧撞击般不断向大脑提出抗议,而大脑则向各大神经传输她的骇意,神经震动过度像是要把魂魄给震出体外。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这个疯子居然还在这当头以为她是感动?!呜呜,她要哭了啦,救、命、啊, “真的有那么喜欢吗?”看她隐隐发颤,尚道还以为她是感动得快要落泪。“我总算做对一件事了。” 就连他都要忍不住佩服自己了。 他说过,他把她的心思都放在心上,钜细靡遗地来回推敲。 羽占春呼吸困难地瞪着他。 ×的咧,对个屁!他没看到她抖得像是要把灵魂都给抖散了吗?要是再不放她下去,信不信她死给大家看?! “你怎么都不说话?是因为太开心了吗?”他站起身来要坐到她身旁。 车厢摇晃了下。恍若整个世界也剧烈震动了一下,羽占春挤出恐惧的表情,暴咆着,“不准动!” “占春?” “我我。我要下去,”话到最后,她已经是气若游丝地喃着。 “嗄?!”他想要靠近她,整个空间又晃了下。 “不要动啦!”她吼着,把隐忍在眼眶中的泪水也给震出。“很恐怖耶!” “嗄?”被她的眼泪,被她的措词吓到。 “还嗄,给我坐下!”她用尽力气,不顾一切地狂吼出声。 尚道乖乖坐下,有些不知所背地看着她。“占春,你很害怕?” 她闻言,近乎歇斯底里地笑出声来。 “呵呵,你总算明白了,我有惧高症啦,”她怕、很怕、超怕,怕爆了! “可是,你不是喜欢看夜景吗?你还带我去看云海!”怎么可能有惧高症? “那不一样啊,我的脚还可以踩在确实的地方,不像现在是悬浮的状态!”只要能够站在平稳的上地上,她就可以测量出安全距离,但问题是在这种地方,她还能怎样?到处都不安全啊! 他听完,恍然大悟。“难怪你坚决不搭直升机!” “我可不可以下去?”她哭丧着脸,泪眼婆娑,气势严重消退,像个脆弱的小女人。 “可是……”他看着窗外,发觉已经升到一半的高度。“可能没办法。” “真的?”不要连最后一线生机都不给她啦! “你刚才就应该告诉我,我就不会强要你跟我一起搭乘。”他懊恼极了。 “但是,你看起来兴匆匆的,又是这架太阳能摩天轮正式启动的第一天,你要我怎么说出口?”她也会想要配合他的喜悦啊。 “你这个小傻瓜!”他胸口有着满满的感动,然而看着她颤抖的骇惧模样,心中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掏出手机,按下号码,不一会便听他说:“把摩天轮逆转下来……不能。不能也得能!我叫你做就做!” 羽占春意外地看着他魄力十足的神情,心被他脸上的果断和怜惜给撼动。 “好一点了吗?” 硬是把摩天轮给逆转下来之后,尚道抱着全身无力的羽占春冲到车上,火速送她回家,下了车还贴着她搀扶着,就怕她的脚仍旧很无力。 她微羞地侧看着他再认真不过的表情,打从心底被这个男人的包容和温柔给感动。 “我好多了啦,不用扶着我。”这样她会很不好意思捏。 “不行,你的脸色很不好。”他不舍地看着她,脸上还有懊恼。“我不该找你去搭摩天轮的。” 他后悔得要命,心疼得要死。 “没有啦,那是因为我没告诉你。”说起来,他真的是好绅士。“在老家,我还取笑你怕蛇,没想到你一点也没笑我的惧高症。” “拜托,你都吓成那样了,我怎么会笑你?”在那种状态之下,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这么说,好像我很没良心似的。”因为她笑很久,还笑得很大声。 “才不是,我知道你是闹着我玩的,我也不讨厌被你笑。”当然啦,还是有限度的,不能从早笑到晚,对不? “你真傻,对我这么好做什么咧?”他对她愈好,她就愈是跟着无法自拔,很怕有一天自己会步入二姐的后尘。 “因为我爱你。”深不可测的眸是坚定不移的深情。 羽占春看着他,粉颊一寸寸地被逼红,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想,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但是要说出口,实在是很难耶,她的脸皮很薄,这种恶心话,真的难以道出。 可是,要是不回应他,好像只有他在演独脚戏,对他而言,一点也不公平。 “到了。”看出她的窘迫,尚道好心地转移焦点。 反正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不需要说出口,只要他懂就够了。 “哦哦,那我要进去了。”她回神,才发觉他已经送她到门口。 “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 “一定要。”他强势得下容置喙。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再坚持下去也很没意义。掏出钥匙开了门,走上玄关,拐进客厅里,还没说话,坐在客厅的人已经先开口了。 “羽占春,你有本事就别回来,居然给我彻夜不归!”羽良秋温声喃着,却是杀伤力十足。 “二姐,我……”这个样子,像不像跷家少女被家长训话的画面? “我什么我?!”羽良秋火大地起身,怒瞪着妹妹,瞥见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要骂出口的话瞬间消失,脑袋一片空白,而后赶紧转过脸,避着那个男人。“谁让你带他进门的?!” “二姐,对不起,实在是占春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我坚持要送她进家门。”尚道礼貌地解释着,目光却紧攫着她。 好面熟啊,他肯定是在哪里见过她。 “你哪里不舒服?”羽良秋闻言,走到妹妹身旁,然而一对上尚道的眼色,不禁又气又恼,只因她在他的眼中瞧见了疑惑。 “没啦,他带我去坐摩天轮,我吓到而已。”羽占春呵呵干笑,压根没发觉身旁两人正在以眼力较劲着。 “你没事带她去坐摩天轮干么?”羽良秋不悦地把枪口对准他,连发数道。“你有没有病啊?不知道我妹有惧高症?还有,昨天为什么是你跟我联络?说!你对我妹做了什么事?有没有防护措施?!” 反正他认出来了,对不?认就认嘛,她不怕,但她不爽他带着占春彻夜不归。 “二姐,”羽占春抱着她撒娇,掩饰烧得火红的脸。“没有啦,我只是在他家避雨而已,没有你想的那种事啦。” “真的?”她不信。 “真的。” 羽良秋看着她,想了下。“你去换衣服,顺便洗把脸,早早上床休息,我看你的气色差劲透了。” “那,他……” “我来送客。” “二姐,你不会扁他吧?”她小声问着。 “我打得赢他吗?”他高头大马的,她才不打没把握的仗。 “呵呵。”羽占春轻声笑着,漾出可爱梨窝,回头看着尚道提醒,“开车小心一点,到家的时候,再给我一通电话。” “嗯,记得明天早上九点,我过来接你。” “好,掰掰。” 她一溜烟地上楼,客厅里只剩氛围吊诡的两个人。 “你可以走了。”羽良秋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尚道微眯起深邃的眸,启口道:“如果我认错人了,那么我道歉,不过我觉得你很像我朋友曾交往过的一个女孩。”由于年代久远且只见过一面,所以他根本记不起她的名字,但是她的脸…… “是又怎样?”她恼道。 “庭乐长得很像震远。”他突地点出重点。 羽良秋抬眼怒瞪着他,大有以眼光狂杀猛砍他数回的气焰。“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震远分手的,但没道理因为你跟他之间的事,就反对我跟占春吧?我不是震远,占春也不是你,你再反对下去就很没道理了。”想起她的瞬间,他把所有的事全都联想在一块,猜测的结果到底是不是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因此破坏他们的婚姻。 “天晓得呢?”羽良秋哼道。 尚道挑起浓飞的眉,撇了撇唇,“明天有一场拉力车车展,是我和震远家的宝成集团合作的,你想,如果我把庭乐的事情告诉震远,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你敢?!”目露杀气红雾。 “只要你敢阻止我跟占春,我就敢。”他斩钉截铁。 “你在威胁我?” “可以这么说,看你站在哪个角度看待这件事。只要你不反对,你会捡到一个好妹婿,你吃亏吗?”虽说他专精的是芯片研究,但他不是老学究,多少还是懂一些谈判技巧。 “我又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待占春好?” “我的表现还不足以说服你?” “你的家人呢?”她没信心的是他的家人。 “放心,明天的拉力车车展上,我就会把占春介绍给我父母,而我父母绝不会反对,因为他们非常的明理,而且非常疼我……”话到一半,他突地想起。“难道你跟震远是因为宋妈的反对?” 羽良秋一脸受伤地撇开脸。“不关你的事,我不允许你再胡乱揣测下去,也不许你把庭乐的事情说出去,否则……” “我知道。” “你可以走了。”她拧起眉。 “二姐,再见。” 听见关门声,她才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再次沉进跳脱不出的情伤。 拉力车车展上冠盖云集,不少商界大老都莅临现场,更有众家媒体守着各个角落,闪动着手中的镁光灯。 时间一到,尚道挽着盛装打扮的羽占春走进会场,里头欢声雷动,不知道大家在兴奋什么。 “这条项炼会不会太招摇了一点?”她忍不住抱怨挂在颈项上头那串闪耀火蓝的宝石。 仿宫廷式的项炼,无爪镶嵌,份量十足,总觉得很嚣张。 “不会,配你刚好。”品亮蓝宝石贴覆着柔腻的雪白颈部线条,他恨不得能变身或那串项炼。 不理他,她又说:“你到底是哪时候订了这套礼服的?”她很不习惯身上的宝蓝色曳地长礼服。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可惜那回太过匆促,所以没来得要你穿上。”尚道任她挽着,不着痕迹地扶持她,很怕她穿不惯高跟鞋,一个不小心会跌个狗吃屎。 “还好你那时没逼我穿上。”如果打第一次约会,他就打算要改变她的穿著,那么,她肯定会跟他说掰掰。 “你会走人?” “八九不离十。” “算是我幸运喽?”因为事出有因,所以可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肯定是。” 尚道闻言,笑得迷人。 羽占春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今天的他,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笑得不可一世,恍若手上握有无人能敌的幸福,害得她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 “喂,可不可以要他们别再拍照了?”她面对着刺眼的镁光灯,觉得眼睛快瞎了。 “可能不行,因为等一下他们还会访问我们。”他像是早已习惯媒体,笑容可掬地回应着每个镜头。 “不会吧,”她觉得自己好像走进异世界里了。 “那是一定要的,因为我从没有邀请过女伴出席各种会场。” “真的?”以前的事,他随便说说,她也无从查起啊。 “当然。”他笑着,迎头走来的几张熟悉的外籍脸孔,面有埋怨。 “尚道,她是谁?”一名女子不善地以英文开口。 “我的女朋友。” “假的吧?!”另一名女子挽上他另一边的手。 他想也不想地甩开。“我已经有女伴了。”尽管唇角还带着笑,但森冷眸底已经写满他的不悦,不爽她们的不识相。 要是白目地气走占春,这笔帐可就有得算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另一名女子气得跺脚。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就这样,我先走了。”他耐住性子说完话,带着羽占春离开是非之地。 “哟,真红哪!”她语气很酸地道。 “我说过,少有女人不买我的帐,”他不忘稍稍炫耀自己的魅力,但这一回聦明地点到为止。“不过,只要你肯买我的帐就好。” 羽占春噘起嘴,回想着他刚才甩开手的动作,显示他在意自己的看法,所以小小地原谅他,但又不禁想,若是哪天被甩开的人变成自己,不知情何以堪哪! “儿子!” “爸!” 忖思中,听见尚道的称呼,她打从心底发麻,没有勇气抬头。 厚,这个人很过份哦,今天来会遇到他爸,也不事先跟她说一声,害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占春,过来,我介绍我爸妈给你认识,”尚道压根没细想她的心境,热情地拉着她往前几步。“爸妈,她是我的女朋友。” 她没有勇气抬头,只能怯怯地打招呼,“你们好,我是羽占春。”天,她在发抖、她在不安,好怕他的父母要是不喜欢她该怎么办?会逼她跟尚道分手吗? 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待她?是喜欢?还是讨厌? 第八章 “好可爱的女孩呀!”兴奋接口的是女子软软的声音,尚母苏欣岚热情地抓起她的手。“你叫占春啊?好可爱的名字,希望你多担待我们家的笨儿子,他的脾气很硬,像石头一样,真谢谢你能容忍他。” “不、不会,他对我很好。”羽占春受宠若惊地抬眼,发觉眼前是个娃娃脸的女子,身穿一袭亮眼的金色礼服,看起来还很年轻。她真的是尚道的母亲吗? “真的?”尚鳞很意外,双眼直瞅着她。“儿子,赶快订下。否则会被人抢走。” “不会的,她已经是我的了。”尚道占有性地搂着她。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尚麟又问。 “嗄?”羽占春傻眼。 “你想办什么样的婚礼?可以交给我安排吗?”苏欣岚也问。 “嗄?!”羽占春的眼睛快跳出来了。 “怎么可以交给你办?到时候你又到处搞得金光闪闪的。”尚辚有点小埋怨。 “你嫌弃我?”苏欣岚喊着,泫然欲泣。 “没有、没有!” “呜呜,我嫁给你三十几年了,你现在会嫌弃我了,”苏欣岚激动的跑开,尚辚立刻追上,而羽占春则愣在当场。 “我说了吧,我父母很开明的。”尚道睨着一脸错愕的她。“瞧,他们连身家背景都没问呢,基本上,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足不可能反对的,这下子,你相信了没有?” “信了。”她僵硬地点头,真的被吓到。 原来他的父母恁地风趣,真的好有意思,也难怪他的个性会这么特殊了。 “所以,你尽管放心吧。”爱情里本来就不该有阶级分别的。 羽占春扬扬眉。真的可以就此放心了?她神经大条归大条,该纤细的时候还是很纤细的。 “总经理,会场那边有些问题,主办单位要你过去一趟。”欧多佩拉从会场角落走来。 “我过去一下!”尚道拍了拍她的肩,又对她说:“他是欧多佩拉,我的助理。”然后,又眯起眼瞪着欧多佩拉。“好好招呼,懂吗?” 接收他的视线之后,欧多佩拉很聪明地立即意会。“放心,有我在身边,绝对不会有人敢动羽小姐半根毫毛。” “寒毛啦!”尚道拍了下他的额,随即朝主办单位的后台移动。 “不好意思,我的中文不太好。”欧多佩拉呵呵笑着。 “已经很好了。”至少她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真是感谢你愿意和我家老大交往。”他脱口道,眸底满溢对她的感激。 “嗄?!” “有你在,我家老大更有干劲了,脾气收敛许多,个性也稳重了。”所以他们这些下属,目前像是生活在天堂里,每天都高兴得想哭,一看到传说中改变老大的女子,忍不住对她致上最高敬意。 “……是吗?”她沉默了下才挤出不解的笑。“他原本是很懒散的人吗?” “不是,他对工作向来是抱有热忱,但是太过要求完美,所以总是会大呼小叫的。”他很委婉地替尚道找了个台阶下,增强老大完美的形象,否则若是日后害得老大又变成喷火龙,他的罪过会很大。 “喔……”她点点头。 看着远处他和主办单位在详谈的表情,她忍不住高扬起唇角。他是个好到没话说的男人,虽是个二世祖,但他对工作很有热情,虽然有点狂妄自大却也带着就事论事的谦虚,虽然偶尔会跋扈凌人地“强迫中奖”,但前提是因为情生意动。 综合看他,他没得挑剔,如此高大俊美的男人,又为何会看上她? 理由只是单纯的一见钟情?真是太离奇了。 她无法和他一样浪漫的一见钟情,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一段日子的相处,她也难以抗拒地爱上他,只因他实在是太宠她了,她没道理不爱这个男人。 这是爱情的常理,对不? 因为他爱她,所以长期濡染之下,她终究会沦陷。 所以她承认,她沦陷了,而且似乎不可自拔,站在这里,她的眼睛还是下住地盯着他的身影。 这里人潮拥挤,但是她只要一眼就能找到他。 就如同当他自远处走来,一眼就能找到她……啊咧,他身后还跟了个人,仔细一看,不就是宋震远?! 啊啊,她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一开始愿意接受尚道的狂傲,是为了要打探宋震远,然而,这件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她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了。 “占春!”尚道走近,笑柔了刚毅的五官。 她不禁也笑了。 “他是我朋友,你应该知道吧?”尚道介绍着好友。 宋震远的目光近乎贪婪地销住羽占春,但她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咧嘴笑着,“你好,叫我小春就好。”呵呵,这当头还是别让他知道她姓羽,毕竟这个姓氏不多见,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发现她跟二姐的关系。 如果可以,她还想从宋震远这边打探出他和二姐分手的真正原因。 尚道闻言,脸色微变,然而她忙着细思乱算,没来得及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悦。 “你好!”宋震远轻扬着笑。 她笑嘻嘻的,宋震远和尚道则是一脸若有所思,只有一旁的欧多佩拉看出了端倪,心里狂念阿们。 “老大,差不多该到后台准备,要致词了。”他斗胆上前打破这片波谲云诡的氛围。 “喔。”尚道点头,贴在羽占春耳边。“不准变心喔!” “什么啊?”她嚷着。 她气呼呼地瞪着他,他却只是大笑走开,不一会,便见他被主办单位给拱到小舞台上致词。 尚道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透过麦克风,像阵温煦光痕散落整个冷调设计的会场,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她想,她连声音都爱死了。 “小春。” “……嗄?”她慢了半拍才回神,侧眼看着宋震远,被他低柔的嗓音给吓到,也被他口中称呼的名宇给吓到。 “想不想跟我私下聊聊?”他眸底噙笑,也隐藏她不懂的算计。 “嗄?!”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来就来,要是你不来,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他将纸条不由分说地塞进她的手中。 羽占春一脸不解,想要问清楚,却听见尚道唤着宋震远,要他一道上台,毕竟这场拉力车车展是跟宝成集团一起合作的。 想了下,羽占春偷偷地把捏在手心的纸条打开,瞧了一眼又赶忙捏紧。 天啊,他竟邀她上饭店套房聊天? 聊什么?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能聊什么?! 真想不到他是这种人耶!什么分手,他根本就是对二姐始乱终弃嘛! 不去,绝对不去! “好嘛,”声音软软的,撒娇得要命,完全没了他一贯的沉稳内敛,让一旁的欧多佩拉忍笑忍到快要内伤。 “可是,我真的没空。”羽占春说起谎来很愧疚。“三姐要我支援嘛!” 因为,她现在人在饭店大厅,待会准备跟宋震远见面,所以没空。 “你在干什么,怎么会没空?”声音一转,尚道开始要无赖。“你愈来愈大牌了喔。” “是是是,我就是大牌,怎么样?”嚣张得咧。 “我会生气喔,”厚,一点都不怕他。 “生气吧。”她呵呵笑着,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本来是不打算赴约的,但后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当面问清楚较妥当,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她还是来了。 “我生气了!” “好啦,明天再陪你,好吗?”她软着口吻,像哄小孩般。“我们这几天都见面,不差今天一天嘛。” 真是的,她开始怀疑他的年纪了。 “我时时刻刻都不想放开你。”他要回美国了耶,她到底知不知道? 他蓄意不邀她,就是在等她急躁、等她主动询问,岂料她竟不闻不问,让他觉得好伤心,仿佛她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何时要回美国。 “……好啦,明天一定陪你,我发誓。”她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暗喻什么? 可他呀,永远不知道她哪里痛。 她连摩天轮都不敢搭了,更遑论飞机?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克服心理障碍是需要时间的。 尚道瞪着手机不想回答。 “老实说,你是不是想要逃掉应酬,所以才打算拉我当挡箭牌?”她一针见血地道,扎得他面无血色。 啐,她怎么猜得到?他心里咕哝着,开始怀疑身边有内奸。 瞪着欧多佩拉,瞧他心虚地别开眼,立即证明他的猜想,微恼地扁起嘴,懒声嚷着,“算了、算了,你去忙吧,回到家时再给我电话。” “好。” 挂断了电话,羽占春再看一眼时间,眼前的电梯打开,她踏进里头,按下楼层键。 几乎是同一时间,尚道和欧多佩拉刚好也踏进饭店大厅,余光瞥见了她的身影,他还没喊出口,电梯门便已经关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说她到三姐的店里去支援吗? 门开—— “你来了。”宋震远好听的声音配上漾笑的俊脸,羽占春想,他确实是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请进!” “嗯。”走进套房内,见他要关门,她立即制止,“等等,门别关,开点小缝。” “为什么?”他有些微愕于她的要求。 “这样空气比较好。”很蹩脚的理由,但她非常坚持。 因为一旦发生什么状况,她要逃要喊救命都比较有机会。 他闻言,笑了。“好。” “那么,你要跟我聊什么?”羽占春站在边上,看着走到吧枱倒酒的他。 “你说呢?” “我没有读心术。”她要是有这门本事的话,现在还会在当米虫吗? 其实,车展过后,她想了几天,后来推出一个可能性,听说她的眼睛跟二姐很像,那么,他是不是透过她在寻找二姐的影子? “你很有趣。”他顿了顿,又道:“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很像。” “谁?”她心头雀跃着。 宋震远摇晃着酒杯,狂野呷完,大步走到她身边,不着痕迹地将她逼到墙边,双臂圈住她。 “你知不知道尚道是我的好兄弟?”他突问。 “知道。”听尚道说过。 “那么,我该要如何解释你今晚的赴约呢?” “嗄,不是你要我过来的吗?不是你跟我说有事要私下聊聊的?”她一派天真又直线的思考模式。 “就这么单纯?”声音逼近,恍若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掺着酒气,教她进入警戒范围里。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她拧起眉,充份地表现出不悦。 “欲擒故纵?”气息依旧暧昧地纠缠着她,仿佛没打算放过她。 “喂!你们这些人的思考逻辑都很奇怪耶,根本没在听人家说话嘛!”她大概知道二姐为什么会跟他分手了。“我不懂你的意思,也不打算了解,反正我现在不爽了,麻烦你让开,不然我要喊救命了!” 真不是她要说,这一干二世祖真的脑袋都有点怪怪的,看不懂人家的拒绝,还一相情愿地认为她在欲擒故纵。 ×的咧,令人火大! 宋震远没有答话,只是直挺挺地瞅着她那一双因生气而喷溅火花的鲜明大眼。 好像,真的好像…… “喂,你要干么?你要干么?!”眼见他的脸愈靠愈近、愈靠愈近,她被逼得退无可退,眼看着—— “你们在搞什么鬼?!” 尚道怒不可遏的吼声自一旁落下,两人不约而同看去,虽不解他为何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但羽占春松了好大一口气,正要求救,却又听他暴吼。 “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的女人,你们到底背着我在做什么?!”他像是头受伤的野兽发出悲鸣声。 要不是他瞥见她走进电梯,试着到震远投宿的房间碰运气,天晓得他们是不是就打算一直把他蒙在鼓里? 好可怕的不期而遇,想不到真正的不期而遇竟是如此具有杀伤力的状况。 羽占春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布满失望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在在说明他受到伤害。 “等一下,不准误会,我可以解释!”她急道。 “事实摆在眼前,你要解释什么?”她的谎言幻化成长刀,砍进心窝再拽下斜落,他头一次尝到背叛的滋味。“我约你,你跟我说什么?你说要去三姐的店!你三姐的店是在这里吗?!” 她拒绝他,竟是为了来赴震远的约?这算什么? 他的兄弟把她逼到墙边,而她居然还不抵抗?!shit!她还希望他说什么?不好意思打扰了,请继续? 死也别想要他吐出这句话! 要他有成人之美,他做不到。 “我……”她理亏得吐不出话。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尚道悲切地低笑着。 “嗄?”知道什么? “当我看到你在看震远的目光时,我就知道了,你肯定对他有意思,但我一直以为这段时间以来,你应该也爱上我了,你应该把那份初生的情感给扼杀了,所以我特意带着你参加车展,只是想要证明我们的爱情已经进入稳定期,想不到那不过是我自信过头的想法而已!你竟背着我跟他私下联络,甚至还约在饭店套房里,你根本就是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尚道一古脑地低吼着。 多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在车展上,她自我介绍是小春时,他就觉得不大妙了! “才不是!”见鬼了,他到底是哪一只眼睛瞧见她喜欢宋震远的? 她纯粹只是想要打探这家伙和二姐之间的事而已,说什么她喜欢他,有够夸张! “不然呢?”他紧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那个是……”厚,气死,真是有理说不清。“不准激动,跟我下楼,耐住性子听我把话说完!” 反正这件事不能在这里说,下楼再一五一十地跟他招了。 “抱歉,我没有耐性!”她的支吾其词,证明他的猜测无误。 话落,他转头就走。 “尚道!”她喊着,推开横架在墙上的那只手臂,拔腿往外狂奔。 套房内只余宋震远一人,抱头低吟着。 “王八蛋,你还不接?!”羽占春气急败坏地吼着。“好好,你就别接,有种一辈子都别接!你了不起、你厉害、你可恶、你混蛋,当我解释清楚的时候,你再看我怎么罚你!你死定了!混、蛋,” 她在哔一声之后,骂了一连串的话后才狠狠地挂断电话,整个人气喘得很,想不到骂人也是很累的。 “占春,小声一点,声音会传到外头的。”正在厨房和锅铲火并的羽乃冬皱起眉提醒她。 “都怪他,居然给我搞失踪!”厚,气、死、她、了! 以往是黏她黏得要死,现在居然让她完全找不到行踪,手机没开机,但不接,打到他公司,接电话的一定是欧多佩拉,吞吞吐吐地说他不在,到他公司堵他,却没一次见到人。 够种!有种就一辈子都躲起来,她肯定会让他尝到后悔的滋味。 “你啊,本来就不该跟人家到饭店去,换个立场,如果今天是你目睹他跟我在套房里头,你会怎么想?”羽乃冬拿着大铲,快炒青菜。 “那肯定是误会啊,还需要想吗?”她翻动白眼。“你是我三姐,我清楚你的个性,他是我男友,我了解他的为人,你们根本就不可能背着我胡作非为的,不是吗?说到底,他根本就是不相信我。” 羽乃冬扬了扬眉。“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那么条理分明地分析,依我看,他会那么生气,也是因为他真的很爱你。” “那么,你是说我不爱他喽?” “你要是不爱他,根本不会在乎他的误会,你甚至会想,无所谓,误会到死吧,对不对?每个人个性不同,对爱情的表达模式也都下尽相同。” “……嗯,所以我努力在找他,想要跟他解释啊,可是他竟然避而不见,甚至不接我的电话,”事实上,她觉得很受伤,之前被他捧在手心宠着,如今他却睬都不睬她,要她怎么平衡得了? 那天,他盛怒的脸寒凛得让她很慌,她想,她比想象中还要在乎他吧。 “再给他一点时间,人在气头上总是没好话,给点时间空间,让彼此都冷静下来,才能真正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啊。” “可是,他就要回美国了。”要是她没记错,大概只剩三、四天而已了。 “明天再打吧!” “嗯。”也只能这样了。 第九章 “不接电话?” 尚道闻言,将视线自手机移开,接过宋震远递来的酒,浅啜了一口。“你要跟我说什么?” “跟你道歉。” “道歉?” “我误会她了。”他在对面的位置坐下,点起一根烟,喷吐出的烟雾迷蒙了他的眸。 “谁?”尚道浓眉皱起。 “小春。” 小春?酸意在心底微微发酵着,酿出满腹苦涩。“我不想谈她。”事实上,他今天会答应跟他见面,是因为这家伙缠得他受不了。 谁能够坚强地面对这种巨变?好友跟自己的女人搞上,还被他亲眼目睹! Shit,他怀疑自己怎么还坐得住。 “一定要谈!” “那我要走了。”搁下酒杯,尚道毫不啰唆地走向套房的门。 宋震远早一步拦截他的去路,手指着门。“那天门没关,你一点都不觉得古怪?” 尚道闻言微挑起眉,轻呀了声。 “是她要求的,她说一定要开个缝,空气比较好。”说着,他笑眯了眼。 尚道看他一眼,垂眸深思。 简单几个字,让他始终保持在沸点上的脑袋总算缓缓降温,开始正常地运转,仔细想想,里头确实是疑点丛生,只是他气到脑袋当机,无法思考。 想过一遍后,他发觉事情并非那么单纯。 “怎么了?”他不吭声,宋震远不解。 “你喜欢她。”话是肯定的。 “我?才没有。”他把好友拉回沙发坐下。 “你刚才提起她时,笑得很开心。”尚道托着额,啜了口酒。“我认识你不是一年两年,我知道你陷入爱情时的嘴脸。” 不只是他,他也看过自己陷入情网笑得一脸幸福的傻样,那种表情是无法凭空装出来的,得要有真凭实据才有办法展现。 宋震远闻言,笑得苦涩。“你不觉得她跟小秋很像吗?” “小秋?!”好陌生的名字,但应该是……啊啊,是占春的二姐! 嗯,怎会无端端地提起她?他依稀记得当初这是一个不可提起的话题,没想到几年后,他似乎洒脱一些了。 “眼睛好像,笑起来也像,气起来更像,就连说话的口吻也像到令我胆战心惊。”停了下,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吐实,“有一点必须跟你道歉,当初是我约她,一方面因为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好像带着求爱的意图,所以我故意约她,想要试探她,但是后来我……被她那一双眼给迷惑了,几乎冲动地要吻她,若不是刚好你来,也许我……” 砰的一声,宋震远脸上一阵刺麻,整个人跌坐在沙发另一头,痛得眼冒金星。 “觉得舒服一点了没有?”尚道甩着有点发痛的拳头。 几年的好兄弟了,他会不知道他在内疚?是男人,这个时候端出拳头,反而可以消弭不必要的疙瘩。 他是他很珍惜的好友,希望可以深交一辈子,一个拳头化解彼此的芥蒂很值得。 “舒服多了。”宋震远张开嘴扭了两下,吐出一口血。“麻烦下次要出手之前先通知一下。” “没有下次,她是我的!”还下次咧。 他闻言,呵呵笑着。“我想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但你不是说,你觉得她用求爱的眼神看你吗?”听到这句话,他便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绞紧,血液不通,严重缺氧还心悸。 他快死了, “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吗?”宋震远讪笑着。 “还想再来一个拳头?”他凛容。 “开玩笑的。”宋震远推开他的手。“那是我的看法,也许是因为我还忘不了小秋吧,所以透过她的眼睛,不断地假想着。” “我是不知道你们为何分手,但如果你想她,去找她不就得了?”他想起了羽庭乐,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他是震远的儿子,就不知道震远知不知道。 宋震远低笑着。“不可能,我跟她之间有太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况且,我快要结婚了,你又不是不晓得。” “宋妈不允许,对吧?”他知道宋妈很要求门当户对的。“就连你结婚的对象都还是她挑的,不是吗?” “无所谓。”倒了酒,他大有大醉一场的打算。 “你这个样子哪像是一个快要结婚的新郎?”说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相信。“依我看,你根本就不打算结婚,所以才会一直都住在饭店里,对吧?” 据他所知,震远已经住一阵子饭店了。 “不谈我的事,倒是你,掌握住属于自己的吧,可千万别因为我一时的试探而落得分手收尾,我会内疚的。” “你在诅咒我?” 分手?那也得看他允不允许。 他才不分手,除非占春亲口告诉他,她不要他……Shit,只是假设而已,他在动摇个屁啊?那只是多种可能性的其中一种而已,他没事想来吓唬自己做什么?说不定事情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想着,冷汗沿着背脊滑落,就连拿酒杯的手也微微颤抖。 真是太不像样了,他居然会动摇到这种地步!但就算如此,该来的还是会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知道占春真正的想法,只因——震远说的话不会假,她在那当下,肯定是出现了求爱的眼神。 壮士断腕般的决绝,他打算要一揭真面目,但是心又抖了, 啊啊,好烦啊,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又不想错开不提,他要知道真相,他的爱情要无悔无憾,他要她的感情清清白白。 但是,目前还不想见她,理智上如此告诉他,让彼此冷静缓和一下较妥,但实际上,他想见她啊,三天不见她,他真的快要缺氧而死了。 于是乎,灌了酒,麻醉了紧绷的情绪,松弛害怕面对的心神,带着几分醉意,尚道来到了羽家公寓,然而却没遇到羽占春,反倒是接受了羽良秋的款待,觉得失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可是在酒精作祟下,他竟傻呼呼地聊起了宋震远,逼出羽良秋没预警的一缸泪。 他酒醒了。 瞠大极有魅惑力的眼不知道要搁到哪边,只见她泪眼婆娑,惹人怜爱极了。 醉了、醉了,他竟无端生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念头。 狂拍额头,力图镇静,却突地想起震远说过……你不觉得她跟小秋很像吗? 想着,忍不住多看两眼,震远的话又翻飞出笼……眼睛好像,笑起来像,气起来更像…… 如今一看,还真的是挺像的。 那一日,占春坐摩天轮时惊惧含泪的样子,也是这副神情,只是少了点悲怅,多了点惊惧罢了。 他在干么呀?无端端把人给弄哭了。 “那个……”他清咳两声,试图控制走样的氛围。 “抱歉。”羽良秋低喃了声,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支手托额,眉头紧蹙,双眼紧闭,却依旧控制不了如瀑泪水。 她静静地哭泣,一点声响都没有,像是在隐忍巨大的痛苦,看得尚道内疚又不知所措。 最后他叹了口气,长臂一探,将她往怀里带。 “别哭了,你最漂亮的就是这一双眼睛了。”看着她哭,就像是看见他的亲亲宝贝哭泣般令他难受。 要是他的宝贝也用这种方式哭泣,他会心疼死。 羽良秋把脸靠在他的肩上,无声地啜泣,还来不及控制情绪,便听见通往客厅的门边传来钥匙掉落在地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回头,对上羽占春惊诧的目光。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闭眼偏头想了下,再张眼。画面依旧,两人依然相拥,她再用力拍了脸颊一下,痛得快要枫泪,眼前的画面依旧不变,刺激着她双眼的视觉,痛楚往下扎根,张牙舞爪地狂呓暴啃着她的心神。 “你们在干什么?”她吸吸吸,拼命吸足了一口气才问。 在笑闹、在玩、在联络感情、在?!×的咧,骗自己很好玩吗?! 二姐不是讨厌他讨厌得紧吗?为什么会靠在他的肩上?而他……如果她没听错,刚才他说二姐的眼睛最漂亮了……啊啊!谁来告诉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占春,不要误会,我只是……”羽良秋欲言又止。 她不想再提起宋震远的事,那件事,她要永远地封印在心里。 “只是什么?”羽占春的视线穿过二姐停留在尚道身上。 她等的不是二姐的说词,而是他的解释,但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这是什么意思?他心虚了? “尚道!你给我解释清楚!”她气呼呼地吼着。 居然把脸别开,像是没事人一样,他这个混蛋,真的这样吃定她? “解释?你才欠我一个解释!”他冷哼着,依旧不看她。 不是不看,而是不敢看,要是从她的眼中看到她对宋震远的迷恋,他要怎么面对自己? “我欠你解释?你妈啦!”她气得狂飙脏话,大步冲向前。“我才想问你在搞什么鬼,我这几天打了多少通电话给你?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而你呢?回也不回,还说什么叫我有事就打电话给你,打个屁啊!你又不肯接,我干么打?!” 目光直瞪着还靠在他肩上的二姐,狠瞪着还搂在二姐肩上的那一只手!这是什么鬼画面?这是什么状况?! 她骇人的眼种瞪得两人端正坐好,羽良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而尚道则是生硬地把眼转过来,对上羽占春薄噙泪水的眸,心狠狠揪痛了下。 “你要跟我说什么?”他撇了撇嘴道。 忍住撕心裂肺的痛,他假装慵懒。 “不爽说了啦!。”还说啊,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是心里有鬼,对不对?”他正色盯着她。 “我有鬼?!”她声音陡尖。“你在说什么鸟话?有鬼的到底是谁?” 依她看,现在根本就是捉奸在床了嘛,为什么他还能够一脸理直气壮地责怪她?错的到底是谁? “不就是你?”他哂笑。 火气狂燃往上窜升,轰的一声,烧断了羽占春的理智。“尚大爷,不要拐弯抹角跟我说话,你的脑袋难道就没有办法直线运转吗?”她出言讥刺着,看他脸色转白,心里大呼过瘾。 “我说你根本就是喜欢宋震远!”尚道终于被她给逼火了。 “你眼睛瞎了!”不只是笨。不只是逻辑有问题,就连眼睛也有问题!跟他相处多久的时间,他会不知道她的为人? “恼羞成怒了?”尚道撇唇冷笑着。“你根本就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了,对不对?” “你有毛病啊,我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中爱上他?”她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怎么设计出太阳能芯片的。 “还想狡辩?”真要他把话说白,好让她更尴尬? “谁在狡辩?我接近他,纯粹只是想知道二姐为什么会跟他分手?我不希望庭乐老是抓着我问爹地在哪里!”不想说,是基于二姐还在这里,怕她伤心,可这混蛋偏要逼她! 觑了二姐一眼,瞧她瑟缩了下,羽占春更气尚道了。 “……那是借口吧?”他顿了下才道。 轰的一声,羽占春眼看着就要自体燃烧了,她深吸口气,狂吼,“你是猪头啊!你听不懂人话啊!藉你个头啦,我都已经把话摊开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气死人了,她火大到极点。“我都还没质问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咧,你倒是有脸对我兴师问罪?” “我是合理解释,小秋和震远交往时,根本低调到没人知道,你为什么会晓得?而且还这么关心?你肯定是在暗地里观察他们,然后不知不觉爱上他。”这是相当合理的推论,对不? 这一点,是他在和震远谈话中想到的,正因为如此,当他说起占春对他露出求爱的眼神时,才会显得那么合理。 夹在两人中间的羽良秋很努力地想要介入当和事佬,岂料两人气焰正盛,完全没有她能够插入的缝隙。 “小秋?”羽占春眯紧水眸。“你叫谁小秋?” 王八蛋,她解释到口渴,他居然随便三两句话就把她的努力全都否绝到底,这人脑袋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怎么,他研发太阳能的,连脑袋都装有太阳能芯片吗?现在没有阳光了,他就死命地当机吗?不是有蓄电功能吗?电都蓄到哪里去了? “哼,你都能自我介绍是小春了,我叫她小秋不行吗?”像是杠上似的,他很蓄意也很挑衅。 羽占春被激得哇哇叫,“我就知道,你跟二姐之间确实有问题!” “看来你的脑袋也不灵光嘛!”居然听不出他话里的重点。 “我才不是你!”她抓狂怒吼着。“就说嘛,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一见钟情的蠢事!依我看,你们当初三人行,事实上,你根本就是偷偷爱上我二姐,但是碍于末震远,所以不敢表态,而后遇到我,就拿我当替身!” 站在中间的羽良秋闻言,脸色都白了。为什么她始终保持缄默,战火还是会波及到她? “你在说什么鬼话?”老说他逻辑有问题,依他看,真正有问题的人是她! 替身?这种鬼话大概也只有她才说得出口。 “还不承认?你说过,你最喜欢的就是我的眼睛,而我跟二姐的眼睛最像!而且我刚刚亲耳听你说了,二姐的眼睛最漂亮!”怎样,没冤枉他吧?她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一见钟情!他说爱她,根本只是将喜欢二姐的那一份感情延伸到她身上而已! 他不爱她!他不爱她!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和小秋的眼睛很像,是刚刚才发现的!”他翻动眼皮子,眼底不断抽搐。“而且,那是震远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啊啊,为什么她听不懂他的话? 到底是他逻辑有问题。还是她理解能力有问题? “你说你刚刚发现了,而且……”她深呼吸一口,发现空气中飘散着香醇酒味。“你喝酒了,对不?” “喝酒又怎样?”他又没开车。 “你差点酒后乱性了,对不对?” “我……”他简直快要气死,这女人是不是脑袋秀逗,刚才的状况是他想要安慰哭泣的二姐,跟酒后乱性又有什么关系了? 他只是同情二姐而已,别给他乱扣帽子。 “你承认了!” “我又是哪里承认了?我只是不想说话而已!”停顿一下也不行吗?犯法了? “你自己说的,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就知道这个二世祖是靠不住的,他第一次对她摆出恶虎扑羊的姿态,也是在喝酒之后! 尚道沉冷地瞪着她,不敢相信她居然拿他的话来堵他的嘴。 羽占春也看着他,等着他张嘴解释,然而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眸底有怒有悲,还有太多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她第一次发觉,她真的不懂他。 “祝你们幸福!”她突嚷着,转头要走。 既然他跟二姐是一对,那么,她退让,可以了吧? “幸福个头啦!”尚道忍无可忍地揪住她,不容许她再胡乱联想。“我说过几次我爱你了?你自己说!” “我很久没听到了。”她扁起嘴,泪水在眼眶打转。 “我才从来没听过咧!”真敢说。 他说爱说到嘴酸,拼命和她的家人搏感情、拉交情,为了她,他付出自己,竭力燃烧,而她咧? 他可曾怪罪她连一句爱都没说出口吗? “你要我说什么?”她把嘴瘪得跟鸭子没两样,努力吸气忍住泪水。“我这几天一直要跟你联络、一直要跟你解释,但是你人咧?电话不接,人也找不到,你根本就是不爱我嘛!啊,你真的不爱我!” 她要是不爱他,哪里还需要追着他要解释? 在三姐那边工作,每天累得像条狗,回到家竟看到他跟二姐抱在一块……他要她情何以堪?他知不知道她有多痛?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啊!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啊?“那些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到底有没有爱上宋震远!”这一点,他没有办法不在意。 羽占春闻言,疯狂吸吸吸,没气了,她没劲了! 他听不懂她的意思,他还是不懂! 使劲推开他,她快步往楼上冲。 “我只是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上他而已!”他暴吼着。 “去死吧你!”她冲到二楼栏杆边往下喊着。 “占春!”他气急败坏地跳着。“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就回美国!” “随便你要去哪里,我们分手了!”她不甘示弱地嚷回去。“反正你喜欢二姐,而我喜欢宋震远,祝福我们全部都幸福!” 进房,甩门,砰! “你在胡说什么?!占春,把话说清楚!”尚道像头喷火龙暴咆着。 脑袋不清楚的人到底是谁?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她到底是听到哪里去了? 他气呼呼地瞪着二楼的那一扇门。 羽良秋则是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不知道该拿眼前的状况如何处理。 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十章 高楼层,数面观景窗包围的视讯会议室,长型会议桌上坐满两列高级主管,末端是始终铁青着脸的尚道,而对面高画质液晶萤幕里传来美国研究中心的报告,声音断续而破裂,影像停滞不畅。 尚道的脸愈来愈黑了,高级主管们的表情也愈来愈绿,尚道深吸了一口气,主管们随即倒抽口气,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这三天来,总经理要抓狂的前兆,众人屏息以待,直到今日的第一声暴吼压倒性地掩去断续的报告。 “这是谁弄的?!” 尚道把资料往桌面一拍,威力十足地狠瞪在场主管,所有人立刻有志一同,整齐划一地抖了下,以彰显他的威严无边。 阴厉的眸像是上膛的乌兹枪,一一瞄准在场所有主管,众人见状立即倒地不支,根本不用他正式开枪。 “一群饭桶!”撂下这句话,他起身便走。 欧多佩拉见状,再不情愿,也得跟着他的身后走。 回到办公室,尚道开始批阅文件,速度飞快,像是要将文件给扒烂,签名像在刻字,像是要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上头。 欧多佩拉注意着他的举动,眼看他的动作愈来愈粗鲁,呼吸愈来愈紊乱,他闭上眼,在心里慢慢地自动倒数。 “欧多,有没有我的电话?”他果然咬牙吼起来。 “没有。”欧多佩拉聪明地知道他问的是占春小姐是否有来电。 “我的手机有没有响?”他沉痛地闭上眼。 “没有。”他单手捂着耳朵,觉得耳朵很痛,开始怀疑自己在退休之前至少会聋掉一边的耳朵。 “我的手机是不是坏了?!”他重捶着桌面。 “应该没有。”因为他刚才有试拨,讯号无障碍。 “欧多,现在几点了?!”几乎是用咆哮的力道。 “五点零一分。”他迅速地报上时间。 “你确定?”气息不只乱,还有点喘,瞪着他的大眼,血丝密聚,露出几分狰狞,握着笔的手微颤。 “现在已经五点两分了。”他一直看着腕表,掌握每一分每一秒,然后沉痛地闭上眼。 果如他所料,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完蛋!又要再整理一次。 “分手、分手,分手!这一次分定了!”扫完桌面文件不够,还顺便恶踹办公椅一脚。“求我也没用,因为时间到了,我不等了,求我也不回头,你就等着后悔吧,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爱你的男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尚道爱上你这个、你这个,Shit!” 只见他从前嚣张狂妄的气息不见了、潇洒落拓的笑容消失了,俊美清朗的面容扭曲了、领带歪了,衬衫绉了……一切都乱了。 他被困在爱情网中挣扎,愈是抗拒,愈是将他束缚得更紧窒,透不了呼吸、看不见阳光,他把自己紧紧地捆绑在痛苦边缘。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在等你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说?哄我会死啊?我就是想听嘛,我就是在意嘛,你就亲口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有爱过他不就好了?”他几乎是仰天长啸,像只孤狼,寻伴的孤狼。 给她三天的时间,她居然没给上只字片语,电话也不打,竟然狠心到这种地步?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要是真的不方便打电话,传个简讯也可以…… 像是想到什么,他侧眼瞪去——“欧多,简讯?” “没有。”几乎是没有迟疑的,欧多佩拉立即给他“最后一脚”,把他踢入地狱的最底层。 他早就查过每一个可能的讯息,所以……嗯,就是这样啦! “你骗我一下会死啊?”他阴郁地呐喊着。 “……我骗你,你是不会死啦,但我会死。”被他打死。 “啊啊!气死我了!”眼看着就连办公桌上的电脑萤幕和电话都快要保不住的当口,电话铃声适时响起,尚道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话筒,试图让自己镇静,才沉稳地发声,“喂?” 是她吗?会是她吗? 虽然已经超过五点了,但没关系,因为他说三天,等于是七十二个小时,是以那天晚上九点开始计算的,只要在九点之前的七十二个小时之内打给他都是有效的,他会原谅她,他会继续爱她,把她当成肉体的一部份滥情狂爱。 可惜的是——“儿子,我是你老爸,我要跟你说——” 尚道二话不说挂掉电话,他听见了血液逆冲的声音,听见了额边青筋跳颤的节奏,而后,当电话再次响起,他依旧飞快接起,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已经先行抢白,“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切我电话,我话都还没……” “老头,我在等一通非、常、非、常重要的电话,不要占线!”他阴恻恻地吼着,喀的一声挂断电话,办公室恢复静谧无声。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他瞪着电话,瞪到外头的天色全暗,盏盏路灯亮起而毫无所觉,直到欧多佩拉提醒。 “老大,已经七点了。”他斗胆谏言。 尚道没吭声,直瞪着电话。 欧多佩拉见状不敢再吭声,只能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候,又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欧多,我的机票订好了吗?” “订好了。” “……送我回去。”低哑的嗓音透着无力感和沉痛。“如果她明天来找我,就对她说,要我原谅,她就得亲自飞一趟美国,否则这一辈子……我们是真的分手分定了。” “……是。”欧多佩拉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尚道身旁搀扶着他往外走。 以那种姿势站了四个钟头,脚不酸麻才有鬼! 羽良秋在羽占春的房门前来来回回走着,每次要敲门,却又无力地垂下手,来回几次之后,隔壁房的羽必夏终于看不下去。 “找她就敲门啊,你在演默剧啊?”她没好气地往门板重敲一记,大摇大摆地走回自己房间,留下一脸尴尬的羽良秋。 来不及逃,羽占春的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很憔悴的脸。 “有事?”她的脸很臭,眼有点肿。 “我……”羽良秋忍住想逃的冲动,走进她房里。“进去再谈。” 她拉来书桌前的椅子,在妹妹眼前坐下。 羽占春垂眼看着地板,第一次发觉自己竟跟亲密的二姐无话可说,而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迳自订下道歉日数的混蛋。 就不甩他,怎样? 她说的话他听不懂,他说的话她也听不懂……还交往什么呢?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嘛,现在不分手,早晚一样分手,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把心一横,慧剑斩情丝,一切到此为止。 “占春,这个是刚才收到的小包裹,寄给你的。”羽良秋把拿在手上已久的包裹递给她。 她接过手,看了一眼上头的寄件人,冷哼一声,往床头一丢。 都跟他说过多少次了,叫他不要乱送东西,而且都已经在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打算来这一招力挽狂澜? 没用的,她心意已决。 只是偶尔在夜里,会想到他在山上被蛇吓坏的窘样而笑,想到他特地为她开车上山而感动,又想到他陪着她吃臭臭锅而喜悦,想到他翻脸不认人而哭,然后窝在被子里小小地心伤泪流一下。 真的,只是哭一下下而已,没有很多。 她只是有点多愁善感而已。 “占春,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是很固执的。”羽良秋看着她丰富的表情,好气又好笑。 “我?”她扁起嘴。 “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也应该知道,我跟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一年到头都待在美国居多,哪来的时间喜欢上我?” “他喜欢上我的时间只有一刹那,也就是人称的‘一见钟情’。”羽占春一句话立即把她堵死。 羽良秋闻言,抿了抿嘴,舌战再起。“就算是一见钟情,没有后头感情的持续培养,一见钟情的感觉也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不是吗?而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你的脑袋可不可以清醒一点?”说到最后,她愈来愈火大。 “我很清醒,他也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我的眼睛,而我的眼睛跟二姐最像了,我才没冤枉他!”不要再谈这个话题,这个话题像颗炸弹,老是在她心里没有预警的爆破,痛得她想把自己蜷缩到看不见。 “再怎么像也只是像,不是一模一样!”羽良秋烧起一把无明火。“你不要钻牛角尖,行不行?!不要把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搞得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他没喜欢过我、他不喜欢我,当初宋震远把我介绍给他时,他也只是匆匆一瞥,一点兴趣都没有,那时候宋震远还说……”话到一半,她突地打住,目光迷离。 羽占春瞪大眼,冷汗没有预警地辗出,她伸出手偷偷地捂住耳朵。 羽良秋咬牙嘶吼着,“混蛋!你看,就因为你胡思乱想,害我把那个混蛋的名字一下子说了两次!你知不知道我一点也不想再提起那个人?别说提起,就连名字我都不想说出口,可是我却说了两次!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忘了他?” 那就代表你还没忘嘛,羽占春这句话只敢在心里凉凉地独白,没有勇气推挤到舌尖之外,因为她不想被二姐的暴力相向折磨死。 二姐脾气不差,但就怕踩到她的地雷,而她的地雷不多,只有一个,却是特大号的,谁踩到谁就肯定死无葬身之地,而她,快死了。 羽占春闭上眼,等着二姐的狂吼暴喊过去,岂料,风雨早已停歇,她不解地张眼,瞧见二姐正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不断地抚着额,像在隐忍什么痛苦。 “二姐……”她怯怯地喊着。 “占春,你遇到的是一个好对象,他爱你,你也爱他,他的家人也喜欢你,你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你偏要拘泥于那种无聊的问题,而把自己、把他搞得这么痛苦?”看在她的眼里,这行为视同自虐。 “我……”她敛下眼。“不能怪我,当初我的事引起他误会,我要跟他解释却找不到人,回来又让我看到那一幕……”对她而言,冲击太大了,联想无边无际地蔓延,突然觉得不安,觉得很烦躁。 “听起来,倒像是我害的。”羽良秋凉哼着。“你不需要为了我去接近宋震远,我跟他,在那年的夏天就已经结束了,怎么结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他之间没有再出发的契机了。” “为什么?” “尚道说他要结婚了。”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所以那天回来,你才会看到那一幕。” 羽占春恍然大悟。“二姐,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她哼笑着,回头看着妹妹。“倒是你,脾气别那么硬,好好想想,当你撞见我跟尚道抱在一块,你都吃醋吃得快喷火了,更遑论尚道那种善妒的男人看到你和宋震远的那一幕,你会在意,他也会在意啊,这种事要将心比心。” “二姐。”她赧然垂下脸。 “剩下的你自己想,我要回去睡觉了。”羽良秋揉了揉她的头,离开她的房间。 关上门,踅回床上,瞥见二姐刚才拿进来的包裹,羽占春拿起拆信刀拆封,里头层层包裹,她开始怀疑这是一样易碎物品,然而当她过五关斩六将,干辛万苦地解开所有包装,揭开真面目时,傻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她低喊着。 拿起来左右上下前前后后看过一遍,却看不出端倪,样子像相框,但是却又没有放照片的地方,框围雕花很细致,而中央是个黑灰色镜面,她仔细看了又看,里头没有图案文字,只能反射出她的脸。 这是他送给她所有礼物里头最为特别的一个,没有财大气粗的味道,也没有奢靡不菲的气息,是一样看起来很特殊却又让人搞不懂的玩意儿。 再抓起里头的包装纸仔细翻找,根本没有附上只字片言,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这样子她怎么会懂? 啊啊,还是说,他就是希望她拿这个东西去问他,算是送她一个台阶下? 他的心思有这么细腻吗?她很怀疑,不过,倒是可以试试。 明天就以这个为理由,上门去找他好了。 羽占春深呼吸再深呼吸,坐在候客室里等候大爷他亲临。 当门板微微推开的瞬间,她别开眼,打算等他出招她再拆招,然而开口说话的人却是—— “占春小姐。” “欧多佩拉?”她抬眼,意外来的人是他,视线偷偷地看向他身后,却听他说—— “总经理回美国了。” “嗄?!”她蹙紧眉。“他回美国了?” “是的,就在两个钟头前。”他必恭必敬地回答。 羽占春傻眼,难以置信他竟回美国了。那么他说的三天时间不是闹着玩的,而是真狠下心不理她了? 既然如此,他干么要寄这个给她? 恨恨地自包包里把那疑似相框的东西递给欧多佩拉。“既然这样的话,这个麻烦你寄回给你家总经理。”话落,准备要走。 “占春小姐,看过了吗?” “又没什么好看的。”镜面只会反射自己而已。 “占春小姐肯定忘了本集团是以何起家。”他慢吞吞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子,把疑似相框的东西拿到阳光下,再对她招招手。 她存疑地走过去,朝中间镜面位置看去,上头竟浮现尚道的照片,而且像是十六连拍的感觉,他缓缓动作起来,先是给了一个飞吻,再绅士地行了个礼,然后后头出现一排字:生日快乐! 她傻眼极了,脑袋一片空白。 生日?!“我的生日还没到耶,还要很久说。” “咦?占春小姐叫占春,不是春天生的?”欧多佩拉很惊讶。事实上,生日快乐这行“锦上添花”字是他提议的。 “我二姐叫良秋,难道她就是秋天生的?”家里还有大姐必夏、三姐乃冬,难道她们四姐妹会刚好是四季生的吗?若真是如此,占春这个名字就该让给大姐使用子。呿,哪可能这么巧?就算刻意行事也不见得能够这么准确。 名字是老爸取好玩的,根本没有章法可言。 “没关系,还有一行字。”他提醒她。 她看了一眼,果如她猜想,是最恶心的“我爱你!”三个大字,还有星星和花在萤幕上出现,还真是诗情画意啊,他人又不在她身边,搞这些浪漫给谁看? “这是总经理为了你而开发出来的太阳能自动相框。” “是吗?” “总经理昨晚站在办公室里等你的电话等到九点,脚都站麻了。”欧多佩拉加把劲替老人拉抬声势。 “真的?”那个傻瓜,不会坐着等哦? “总经理昨晚一夜都没睡。”欧多佩拉不胜欷吁地说。 “真的?” “他本来不想回美国的,但是研究中心那里出了问题,不回去不行。”他又继续下猛药,不为什么,只求老大心平气和,占春小姐笑口常开,大伙从此可以免受被威胁的恐惧,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这样子啊。”她严重动摇着,小小声地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可能一年后吧。”一个谎言换来大家和平的未来,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嗄?”一年后?! “什么事情一年后?”候客室的门打开,来者是尚道的父亲尚麟。 “伯父,你好。”羽占春见到他,立即起身问好。 “哎呀,占春,你在这里啊,我那笨儿子呢?”尚麟一见她,整个人热情了起来。 “董事长,总经理回美国了。”欧多佩拉报告着。 “臭小子,又给我溜回美国去,昨天打电话给他,还怪我占线硬是不接我的电话。”尚麟闻言,气得牙痒痒的。 羽占春闻言,羞赧地垂下脸。 原来,他真的一直在等她的电话啊,早知道就别拗,打给他就好了。 “就是要跟他说,我准备退休了,要他回来接我的位置,别老是飞来飞去的,谁知道他趁我没注意又溜出去,真的是……占春,你帮我想个办法吧!”尚麟对着她猛吐苦水。 “我……”呃,这种事跟她说,她也无法可施啊! “董事长,依属下看,不如由占春小姐去把总经理带回来,威胁他,他要是不回来,占春小姐就不嫁给他,你说这个方法好不好?”欧多佩拉见状,立即再下一城。 尚嶙闻言,笑逐颜开。“好方法,占春,就这么决定了。” “但,他不会拒绝吗?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想娶我啊。”她开始担心了,说不定他很气她,根本就不想见地。 “不可能的,这孩子从没那么慎重地带女朋友给我们看过,他也从没承认有过女朋友,所以你在他心里的份量肯定不同。”尚麟如是道。 “是这样子吗?”原来他对她是这么认真啊。 “没错,事不宜迟,我们现在马上搭机到美国。”尚辚抓着她要跑。 “等等!” “还等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我那笨儿子?” “不是。” “不然呢?” “……我没有护照。”因为她不敢搭飞机,所以从没办过护照,现在临时要走,怎么走? 尚嶙很意外地看着她,随即恢复神色,一弹指——“欧多佩拉,占春的护照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 “没问题。”欧多佩拉笑弯了唇。 尾声 位于华盛顿的研究中心,是幢从天空俯瞰,呈六角型的大楼,里头划分数个区域,位于三楼百坪大的研发室中,此时静谧无声。 原因无他,而是身为室长的尚道已经当了数天喷火龙,搞得所有研究员人心惶惶,皆尽其可能地避开他,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抓去当炮灰,落得尸骨无存的地步。 最近,大伙都在猜,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打他自台湾回来之后,脸色一天比一天还要臭,态度一天比一天还要恶劣,以往是完美主义作祟,现在根本是吹毛求疵到令人抓狂的地步,而且还不能顶嘴,一旦顶嘴,炮火隆隆蔓延到整幢大楼。 这几天,大伙过得好苦,恍若身在地狱无人救援。 最恨的是,以往随侍在侧、负责搞定他脾气的欧多佩拉,至今不见人影,没他在,众人痛不欲生,莫不夜夜祷告他早日归营。 而其中,祷告得最勤的,非拉斐尔莫属。 “拉斐尔!”尚道喷出火焰。 “我来了!”欧多佩拉不在,他很可怜地成为了代理助理。 他飞快地从研究室的另一端跑到他身边,尽管气喘吁吁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喘一下。 “我回来几天了?”他闷声问着,浓眉横压着眼。 “呃……”拉斐尔迅速回想着。 “到底是几天?!”轰~隆隆~ “七天!”他吓得赶忙报上正确数丰。 “欧多佩拉有来电吗?”尚道整张脸修饰得非常光鲜亮丽,但是五官扭曲,脸色很臭,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没有。”他开始抖抖抖,等着老大翻桌。 然而等了半天却没半点声响,老大只是痛苦地捣着脸,用力抹了两下,立即起身。 “帮我订机票!”他突道。 “要去哪?” “台湾!”杀伤力十足的狠瞪让拉斐尔跳了起来。“我要最快的班机,快点去处理!不要再让我说一次!” 他不等了!臭欧多不知道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还没将她带来,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他守在台湾的? 还是说,占春根本没去找他? 啊啊,他受不了了,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情况不明的状态,他要亲自回台处理,看是要下跪还是要怎样都可以,他不能没有她! 他要枯萎了,快要死了, “是!”拉斐尔立刻、马上冲回位置,然而还没拿起电话,电话铃声倒是先响了起来,他接起一听。“……咦?现在?” “怎么了?”尚道不耐地走到他身边。 “呃,楼下警卫室说,欧多佩拉正搭乘直升机回来,再五分钟就会到达顶楼的停机坪……”他话还没说完,尚道早已瞬间消失。 待尚道来到顶楼停机坪时,直升机已经来到了正上方,他眯起眼看着,瞧见了坐在上头的羽占春。 “快点下来!”他拉开喉咙喊着,压根不管声音是否被直升机的声音给吞噬。 占春很怕这种脚不着地的交通工具,上次坐摩天轮时吓得脸色发白,而这一次……天,虽说是他执意要她来的,他还是心疼得要命。 眼看着直升机缓慢降落,在落地时,突见她露出了脸,表情惧怒并存,而手上拿了一束花。 “臭尚道,你这个混蛋!”她劈头一阵下马威,可惜声音有点抖,减了几分气势。 “是,我最混蛋!”他承认、他承认,让她受苦,他好不舍。 “说,你想不想娶我?”这句话她是红着脸说的,脚本是欧多佩拉准备的,她只是照本宣科。 “嗄?”他愣住。 “不想?!”王八蛋,她已经快要心脏无力了,他还在神游太虚?要不要干脆一路游到地狱去? “想想想!”怕她反悔,他快快答话。 “那就跟我回台湾。”这句话说得更虚弱了,尽管她很满意他的答案。 “好,但是你先下来歇口气吧,你的脸色很不好。”他快步向前,一把将她抱下,心疼得要死。 “我讨厌直升机。”她皱着脸,快哭了。 “我也讨厌。”从这一刻开始讨厌。 “我讨厌飞机。”她很想吐。 “我也讨厌。”只要是她讨厌的,他都讨厌。 “我更讨厌你!”这句话很软。 “我也讨……你说什么?” “讨厌你真的回美国,害我追到这里来……”好可怕,脚不着地真的很没真实感,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飞机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就原谅我吧!”惜惜。 “我根本不喜欢宋震远,你硬是要栽赃!”她开始一一控诉他的罪状。 “我该死、我该死!”她愿意来到美国,已经充份地表现出爱意,他懂,真的懂。 “伯父说,如果你不回台湾接任董事长,他就不准你娶我。”她扁着嘴。 臭老头,居然来阴的!他在心底恨恨地想着,却堆满了笑脸。“我们就在这里举办婚礼,不要理他。” “不行,我的婚礼,我的父母姐姐们一定要到场。”她很坚持,意思是说,非得回台湾举行婚礼不可。 “那么,我们回台湾吧!”这有什么问题?“回去之后,我们再去逛夜市吃臭臭锅,然后再到山上看流星雨。” “我好想你。”她突道。 尚道双眼为之一亮,胸口被满满的感动塞到爆。“我也好想你,想死你了。”这几日来的痛苦和难过都不算什么了。 一句“我好想你”是他的最佳良药,郁闷不见了、烦躁消失了,痛苦掰掰了, “以后不准再这样对我!” “当然不会。”双手环紧她,用他最温柔的力道,将她圈入最空虚的角落里,他复活了,发现天好蓝、云好白,世界好美丽。 两人在直升机下紧紧相拥。 而还在直升机上的欧多佩拉则是冷眼看着两人。 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去? 抱抱可以,但能不能向旁边移个两步先?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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