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交者: 两道朝天[☆品衔R3☆] 于 2024-02-07 21:34 已读 1879 次 2 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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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斯人寂寞（父女1V1 （1-10）作者：野井 由 两道朝天 于 2024-02-07 21:32
十二 cool18.com 收拾行李时，一老一小在一边挨着，一言不发，许久，她奶奶才道，“要不
要带些零嘴？” cool18.com 这问法，也不是不诚心，也不是吝惜，是给人卑微之感。 cool18.com 沉桐隐约能猜出其中缘由，便笑道，“好啊，我喜欢吃挂霜的柿饼，清炒的
板栗，还想带点炒白果。” cool18.com “奶奶就去给你拿，多着呢。”她不见外地说一样，老人家的眼睛就亮一分，
连连点头，枯瘦的身躯，走起来特别有精神。 cool18.com 剩下沉芸欲言又止，最后弱下声气，“……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玩。” cool18.com “好。”沉桐掏了一下她的脸，向长辈一样叮嘱她，“你要好好念书，多做
题，勤思考，学不会的要问同学、问老师。” cool18.com 沉芸笑，“姐姐跟叔叔讲的话一样。” cool18.com 沉桐微怔，然后无奈叹息，沉适可从来都没交待过她。 cool18.com 掏家底一样，给她行李箱塞得满满的，红色的方便袋，一个挨着一个，新得
发亮。 cool18.com 沉桐挣挣眉，幸好宿舍楼是有微波炉的，她不爱吃冷掉的炒栗子。 cool18.com 沉桐是学新闻的，高等数学是他们专业的公共课，阶梯教室，大班教学，专
业混杂，学生众多。 cool18.com 一开始沉桐坐在最后一排，课堂太扰乱，老师讲课她听不大清，视线也受限
模糊。没奈何，她只好早点去占前排的位置。 cool18.com 刚坐下，身边就挨过来一个人。 cool18.com 一瞥眼，眼熟，她不由得意带打量。 cool18.com “不认识了？”那人凑近脸，“我是赵衡啊。” cool18.com 沉桐退开些，神色疑惑，他不是大二年级的国防生么？怎么来上大一的课。 cool18.com “我是来重修的。” cool18.com 沉桐皱眉，表情不礼貌地异样了些。 cool18.com 对面的人大概读出了那意味，也不恼，“我大一时考试的分数太低了，只有
88分，我们专业的人都太强悍了，想争取保研的话，至少95分以上，所以只能重
修刷分，不过据说学校规定很快就不能了。” cool18.com 沉桐若有所思，前几天系里确实有刚面试完免推的师哥师姐给他们做讲座。 cool18.com “下课后我们一块去吃饭？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地锅鱼。”赵衡提议。 cool18.com 沉桐想，军训时还欠他一瓶水，点头，“嗯，我请你。” cool18.com 赵衡乐了，“你这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么？” cool18.com 寡淡无趣极了，沉桐懒得反驳地闭上嘴。 cool18.com 赵衡说的地锅鱼在离学校几公里的地方，他们骑共享单车去的，路线他熟得
很，导航都不用。 cool18.com 吃完鱼，赵衡又说，最近政务区那边有灯光秀，帝都灯光秀，全国闻名。 cool18.com 沉桐不大有兴趣，“不去了，我还要去图书馆呢。” cool18.com 赵衡没吭声，依然骑车领着她，沉桐跟在后面，发现建筑陌生，只道是走另
一条路。 cool18.com 二十来分钟后，赵衡突然问，“认识前面的楼不？” cool18.com 沉桐以为要到学校了，但是实际上完全不像，“不认识。” cool18.com “这就是政务区啊，那是灯光秀的主楼，走，我带你去找最佳观赏位置。” cool18.com 沉桐冷冷坐在助力车上，握着车把不动，眼神定定，“我不是说不来这里么？” cool18.com 赵衡讪讪挠挠脑袋，“我是想，也许，你看了就喜欢呢，要不去看看吧。” cool18.com 这时，环湖的建筑，上下灯光齐闪，缤纷流动，光影的冲击力向夜空向波面
击洒，着实壮观。 cool18.com 沉桐也心动，拧动车把，车子滑行，赵衡有眼色地带路。 cool18.com 在政务广场上，湖对面的色彩变幻流溢，确实大气磅礴。 cool18.com 沉桐拿出手机拍照，想拍一张给沉适，她向来美商为零，拍照技术也差，效
果也总不满意。 cool18.com 赵衡站在她身后，伸出双臂，帮她调置相机，找好角度。 cool18.com 沉桐突然被圈在其中，不耐烦值拉到极限，这个人简直得寸进尺，凭着什么
靠她这么近，暧昧给谁看，忍着不满胡乱拍了一张，立马收起手机，拧着眉，
“不怎么样，我要回去了，我打车。” cool18.com 上高数课，沉桐又自觉往后坐，更不想抬头，结果就是现在高数她一窍不通，
毫不夸张地说，连符号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cool18.com 她想念沉适，地调院满窗的阳光，沉适在窗下平静而自然地工作，在他的世
界没有一点轻薄虚浮，时时认真 cool18.com 而庄严。 cool18.com 她也想沉适像对沉芸那样对自己，用戏谑的话逗逗自己。当然，沉适有时候
肯跟她娓娓而谈，甚至拿捏住她，感觉也不错。 cool18.com 忍了好久，沉桐打电话给沉适，“爸爸。” cool18.com “桐桐。”她爸爸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干净也悦耳。沉桐想象沉适在办公室
电脑前一手举着电话，一手翻文献的样子。 cool18.com “你们回家了，那个项目结束了吧。” cool18.com “还没有，12月份有个专题研讨会。” cool18.com “研讨会在哪开？” cool18.com “打加错的项目是地大和几个研究院一起做的，地大是主持方，当然在帝都
开。” cool18.com 沉桐阵阵心动，“那爸爸，到时候你也来么？” cool18.com “要的，有个报告要做。” cool18.com 沉桐不禁嘴角微扬，顺嘴夸，“爸爸你真厉害。” cool18.com 沉适哧地一笑，也问她，“找爸爸有其他事么？” cool18.com 沉桐咬咬嘴，虽然就是为了这事，还蛮难为情，“……爸爸。” cool18.com “嗯？” cool18.com “……我这学期高数没有学好，就是一点没学通那种。” cool18.com 从耳边的气息里，沉桐感觉出那边撂开工作的郑重，“桐桐，你们用的是哪
一版高数，你拍个照片微信发给爸爸。” cool18.com 十三 cool18.com 沉桐学的是高数d ，abcd中相对简单的理论基础课。但沉适要给她把整本书
讲通，也必须要花上些心思。 cool18.com 忙不胜忙的状态，加上前段时间的出差考察，陆德尧想他手里的项目分量不
轻，在饭桌上旧话重提，“听说自然厅那边有缺职，你手里有合适的材料，就把
工作关系调过去，我生意上的伙伴，有能牵得上线的。” cool18.com 沉适的态度一如既往，“调动需要系统内部文件，走正常评审程序。” cool18.com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顽固迂腐，冥顽不灵，送到跟前的捷径门路，他偏不
要，不肯看通透。沉桐不在家，陆德尧说话不必顾忌，“这几年地质政策这么保
守，何况你们还是公益性单位，职称再高，就那点死工资，巴掌大的单位，你准
备不温不火熬到什么时候？” cool18.com 沉适不为所动，“行业发展有周期性冷热是正常的，现在勘探工作做得怎么
样，我心里有数。” cool18.com 陆德尧拍下筷子，不识抬举。 cool18.com 翁婿间这样的交锋，这些年屡见不鲜，次数多了，种种隔阂，便越来越深。 cool18.com 虞申黎试图打圆场，“你就听你爸一次，桐桐没几年也要参加工作，你在更
高的地方，将来对她也有好处。” cool18.com 提到沉桐，沉适的态度依然是想走得稳、走得远，就要自立自强。当下，他
难于启齿，他于心有愧，自己给过沉桐有裨益的教导么？ cool18.com 并没有。 cool18.com “妈说的有道理，去自然厅不妨碍你做研究，桐桐的路也好走些。”陆昕夹
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顿住筷子，扬眉冲沉适道，“有时候取巧并不是坏选择。” cool18.com 之前沉适回话，并没有看陆徳尧和虞申黎，现在掀了眼，淡淡道，“这不是
我们该教给孩子的处世之道。” cool18.com 入夜后，沉适带上书房门，斜对面就是沉桐的房间，寂寂无声门紧闭，他忽
然茫然起来。 cool18.com “你准备不温不火熬到什么时候？” cool18.com “爸爸你真厉害。” cool18.com “你跟我聊天会不会浪费你时间耽误工作。” cool18.com 沉桐刚刚开学那段时间，家里安静、沉抑，他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 cool18.com 回想沉桐偶尔意想不到地出现在他跟前，或者，或动或静地做她自己的事，
关榆夜空下星星似的眼睛，骨血相和的鲜活亲切。 cool18.com 她在家，不在家，真的大不相同的。 cool18.com * 一晃眼，就是干热岩勘探、开发学术研讨会召开的日子，周末两天，开完
会正好元旦。 cool18.com 沉适提前一天报道，住宿被安排在地质大学玉垒校区的玉垒宾馆。 cool18.com 沉桐跟他撒娇，“爸爸，我也想体验下学校的宾馆。” cool18.com 亲亲昵昵地讲话，罕有的感受，不陌生反而熨帖自然，沉适好笑，“学校的
宾馆也就是宾馆，不过是有些不同。也好，你想住住，就打车过来，我正好跟你
讲讲那本高数。” cool18.com 沉桐逗他，故意问，“可以和你的住宿一起报销么？” cool18.com “请你住酒店的钱，爸爸还出得起。” cool18.com 带上收拾好的东西，麻利地出门下楼，赶到校门口打车，路程四十分钟。 cool18.com 玉垒宾馆四个深蓝行楷大字，斜逸立在宾馆楼顶。一楼突出的弧形楼檐上另
有一排银色略小的字：地质大学学术交流与培训中心。 cool18.com 沉桐握着背包带子，仰头看那排字，想，学校的宾馆才不是宾馆。 cool18.com 挨门边站立往里面望，大厅里好多人在迎宾台签字领资料，大概就是她爸爸
说的报道。 cool18.com 她有点晕，十个人里八个穿了冲锋衣、登山鞋，特别有专业技术的派头。找
半天才找见她爸爸，蓝色冲锋衣外套，黑色西裤，黑色皮鞋，在同一个老教授样
的人温温说话，姿态像是走路偶遇，便立在当地与他对谈，丰厚学养积淀而成的
气度，随意又悠然的意境，沉桐羡慕得不行。 cool18.com 十四 cool18.com 沉适被看了一阵，才发现扒着门探头探脑的沉桐，与他略有相似，又青春稚
气的眉眼。 cool18.com 上次在打加错，每天都是细致忙碌的工作，周围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他很享
受。 cool18.com 沉桐电话找他，当时喜悦是有的，不过多少是锦上添花。 cool18.com 眼下心境微妙地翻然变化，沉适朝沉桐招招手，意思是要她过来。沉桐抿唇
一笑，不好意思地小跑过去，叫一声，“爸爸”，然后站在沉适身边。 cool18.com “桐桐，这爸爸的老师，李怀东教授。” cool18.com 沉桐不仅脆亮亮叫人，还恭敬俯了个身。 cool18.com 李怀东很高兴，问她，“桐桐在帝都上大学？” cool18.com “我在清斐读新闻。” cool18.com “清斐是好学校，清斐是好学校。”李怀东连连点头，又向沉适感慨，“当
年你在地大求学，一转眼，女儿也念大学了。好，你们父女聊，我去接待其他专
家。” cool18.com 沉适带沉桐去服务台另开一间房，5 楼安排给了参会的人，只开在6 楼，刚
进电梯，提议，“桐桐，5 楼都是参加研讨会的人，你住爸爸房间，爸爸去6 楼。” cool18.com “那要是有人找你谈事不是不方便么？” cool18.com “不妨事。” cool18.com 沉桐还没一个人住过酒店，便不再拒绝，留心贴在电梯里指示图所示的各楼
层功能，一楼餐厅，二楼有阅览室和展览室，叁至六楼是客房，七八楼是报告厅
和会议厅。 cool18.com 出了电梯，迎面靠墙是一条木案，两端摆放奇石，悬挂的对联也很有地质大
学的特色：生平只负云小梦，一步能登天下山宾馆里的风格偏于庄重，追求学术
气象。 cool18.com 沉适取卡刷开门，沉桐跟进去，或多或少的难为情，当然不敢关门。 cool18.com “爸爸把行李送上去，你放好东西，等会我们去二楼研讨室。”沉适说着，
把拿都没拿出的行李拎走。 cool18.com 沉桐在房间里转悠，每一样东西，大到窗帘，小到一块皂片，都印了地质大
学的logo. 窗子以外右侧是体育馆，左侧道路蜿蜒，越过光秃秃的树顶，层层迭
迭的灰色建筑隐约可见，这个季节，风景很寡淡。 cool18.com 门外敲门声起，沉桐心里雀然，跑过去拉开门，“爸爸……” cool18.com “……桐桐，你怎么在这？” cool18.com 沉桐懵愣数秒，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就是她爸爸单位的，叫什么楚诗然，上
次就跟她话多自来熟。 cool18.com “我爸爸带我来的。” cool18.com “哦。沉高在里面么？” cool18.com 沉桐脸色漠然，淡淡摇了摇头。 cool18.com 楚诗然没做纠缠，她走后，沉桐带上书直接去他爸爸房间。 cool18.com “爸爸，研讨室人好多，我不想去那。” cool18.com 沉适想了想，人来人往，那样教沉桐确实不大好，“不去也好。” cool18.com 沉桐正在盘算，怎么样跟她爸爸说，那个楚诗然敲他房门找他来着，而且不
像是问罪，沉适就接到了电话。 cool18.com “嗯。” cool18.com “李老师不收女弟子，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cool18.com “你有材料，自己邮件联系，开会期间打扰人家不大好，推荐信的话，只能
看李老师自己的意思。” cool18.com “我现在还有事，桐桐在等我。” cool18.com 沉适挂断电话，对上沉桐直视的眼睛，主动解释，“上次那个楚诗然姐姐，
想读李教授的博士。” cool18.com 沉桐听了个大概，明白那个楚诗然是有求于她爸爸，而自己在乱吃飞醋，现
在只剩好奇，“爸爸，为什么李老师不收女弟子是规矩？” cool18.com 沉适握着手机，咬咬牙齿，他该怎么解释？ cool18.com 摊在沉桐面前的不只有教材稿纸，还有沉适的一个厚厚的本子，是他把整本
书上的定义定理公式都誊抄下来，所有练习也自己抄下题目，步骤详细地做了一
遍。 cool18.com 沉桐一页页轻轻翻动，“爸爸……这些你做了多久？” cool18.com “五个晚上做完的。” cool18.com 这么短的时间，沉桐不知道是感动好，还是佩服好，毕竟，最基础的数学学
科，对她爸爸来说，是并无益处的小儿科。 cool18.com 沉适告诉她，“定义定理公式一定要能牢记、理解，然后才能运用。” cool18.com 两人离得很近，沉桐能感受到他爸爸身上的浅淡气息，没有压迫感，没有任
何不适反感的排斥。 cool18.com “桐桐？” cool18.com 一开始就开小差，还被抓包了，沉桐的脸在她爸爸眼皮底下，红到耳尖。 cool18.com 沉适瞧见，反思刚刚那声是不是过苛了？ cool18.com 他解释那些条目，声音温和平淡，沉桐觉得她爸爸的口头表达能力真是好极，
清晰、准确，没有一点翻来覆去，喋喋不休。 cool18.com “爸爸有没有讲明白？” cool18.com 沉桐忙回，“你讲的，我懂了。” cool18.com 沉适接着给她讲例题，讲解题思路，很引人入胜，他写解题步骤，规范漂亮，
总之沉桐感受到一种身心沉浸式的学习。 cool18.com 于是在她自己做练习的时候，上手很快。她的学习，沉适从来没有劳过神，
一直认为她很自主很聪明，现在看，也确实如此，那高数之前怎么会学得一塌糊
涂？ cool18.com 十五 cool18.com 学得正入佳境，会议安排的用餐时间也到了。沉桐的饭由宾馆送到房间，吃
完她自己做题。 cool18.com 沉适去餐厅，同他们师门的人共桌，李怀东看他只身来，“桐桐回学校去了？” cool18.com “没有，她的饭送去房间了。” cool18.com “你应该带她来，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cool18.com 有人问，“桐桐是谁？” cool18.com “是你沉师兄家的千金，在清斐上学。” cool18.com 大家听此，又少不得一番恭维。李怀东道，“桐桐特地来找你，让她单独留
在房间多不好，明天你带她过来。” cool18.com 饭后，一行人又到研讨室小坐，讨论明天的报告，也闲聊。因为经历一天的
舟车劳顿，散得也快。 cool18.com 沉适回到房间检查沉桐的练习，没有多大问题，就是∑之类的符号写得潦草
不规范，提醒她注意，沉桐立马在稿纸上重写给她爸爸看，可就是写得不成样子。 cool18.com 没奈何，沉适弯身，大手包住小手，沉桐胸口发堵，不是难受的气息不畅，
而是新奇隐秘的兴奋。 cool18.com 她爸爸手指的轮廓、掌心的温度和纹理，全印落在她手上，牢牢攫住她的触
觉感知，一时间她敏感又迟钝，木然由他手把手带着她一笔一画写符号。 cool18.com 明明之前的反应还有点灵动迅捷的意思，现在如翩跹的蝴蝶忽然敛翅，安静
乖巧下来，精气神大变。 cool18.com 沉适其实也不自在，沉桐又默默红着一张小脸，搞得他大不好意思，硬着头
皮，教她一个个写完，松开手，收到身后，“写作要规范，不然有的符号很容易
错看成数据。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回房间早点休息。” cool18.com “嗯。”沉桐低低应声，不言不语收拾完书本，“爸爸，那个会，我也想去
看看。” cool18.com 沉适垂眼想了想，然后应允，“也好，会议地点在七楼，八点半开始，你后
些进场，在后面找位置坐，手机调静音，不要参加到一半就离场，也注意不要打
瞌睡。” cool18.com 沉桐眼里泛出潋滟飞动的光芒，“我知道了，谢谢爸爸，爸爸也早点休息。” cool18.com * 地调院的工作环境和家里人对爸爸的态度，沉桐冒然以为，地质工作清贫
寂寞，劳心劳力，又少政策支持，十分令人气短。 cool18.com 今天会场却全然不一样，明亮朗阔，席位如林，非常有排场。大屏幕上以
“能源革新，国家崛起”为主题的干热岩勘探开发研讨会和换下冲锋衣的正装地
质学者，完全撑得起会场气氛。 cool18.com 沉桐悄悄张望找她爸爸，没有找到，主持人已经开始在介绍与会者，除了她
爸爸，那些名字对她来说都很陌生，但是一加上“院士”两个字或者供职单位，
它们的分量和意义，就不言自明了。 cool18.com 不一会儿，是主办方李怀东的简短致辞。沉桐略约听出了个大概，干热岩的
勘探开发利用，理论和技术都尚未成熟，也因此而前景可观，对国家的能源供应
意义重大。 cool18.com 接着就是整个课题下各个子专题依次上台报告。 cool18.com 沉适所在的地调院牵头负责的正是第一个专题——《打加错地热区地球物理
探测与地质建模》。 cool18.com 受邀上台时，沉桐才看着他从第一排起身，台签上写着他单位和名字，她好
像严重低估了她爸爸在地质界的地位。 cool18.com 这个时候的沉适和平时不同，往发言席后一站，温和镇定也能生出令人信服
的气派——在他的专业领域，他的研究具有权威性和前瞻性。 cool18.com 40岁的年龄，正是最具有学术生命力的时候，相较台下的前辈老者，他完全
可以称得上是锐意正盛的青年才俊。 cool18.com 沉桐极为认真地听她爸爸发言，勉强能懂什么是完成实物工作量、考核指标
和预期目标。 cool18.com 再往后，他侃侃而谈他的团队如何使用各项释新技术，查明各类磁场特征，
提取地球物理化学信息，沉桐就完全不知其所以然了。 cool18.com 后续的发言者，各种繁富的数据图表，严谨的研究框架，关于热能的科学设
想，沉桐懵懂不解，只能感知到这些人具备超强的专业知识和技能，极富理想信
念，他们的专业是一方流光溢彩、大有可为的天地。 cool18.com 沉桐没有被鼓动得热血沸腾，反而情绪低迷。 cool18.com 高一时她的理 cool18.com 科始终在中上游水平，不差，但绝对不算拔尖。她让她妈妈给报过补习班，
一年时间，收效甚微，离顶尖名校距离甚远。 cool18.com 所以她学文，学得挺如鱼得水，还考上了数一数二的清斐，夫复何求呢？ cool18.com 哪知道，围观一次研讨会，她竟对科研有切身的心驰神往，对自己的处境感
到薄薄的遗憾怅然。 cool18.com 十六 cool18.com 会议茶歇，沉桐坐在靠后门的位置，大家都在门外喝茶吃点心谈话。 cool18.com “你们的那部分子项目，勘察环境很艰苦啊，听说老林还遇到过野牛袭击。” cool18.com “所以我们现在要努力加餐饭啊。” cool18.com 诙谐幽默，风趣乐天，沉桐叹息，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cool18.com 沉适晚上继续给她讲题，越到后面，越是有概括，有提升，总之讲的特别好，
硬是把混沌一片的沉桐教得渐渐心明如镜。 cool18.com 沉桐学习到哪一步了，沉适心里有数，“爸爸还请了两天假，看来元旦后再
用一天的时间就能讲完。” cool18.com 爸爸竟然会为自己请假，一阵理不清的意外喜悦，胡乱缠搅冲撞，沉桐有点
口不择言，“爸爸，我以前也喜欢学理科，妈妈请老师给我补过课，进步不大，
老师说我没有学理科的思维。” cool18.com 讲完就意识到自己嘴瓢了，怎么在爸爸面前自揭其短。 cool18.com “既然知道你喜欢，那老师就不该对你说这句话。”语毕，沉适也感到羞愧
难为情，往日对女儿的学习漠不关心，她被别人语言伤害，记到如今，心结难解，
自己还以为她天资好，学得不费力气，一路顺风顺水，并以此为荣。 cool18.com “那爸爸，我是不是真的学不了理科。” cool18.com “爸爸以为，学习是学生的事，也是老师的事。学生要勤奋自觉，老师也要
教法精湛，诲人恳切。” cool18.com 这么一说，听起来也不全是她的问题，沉桐倍受安慰，虽然她一直对自己足
够有自信，但那个人是老师，他的话或多或少在她心里留下些影子。 cool18.com 此刻她稍有释怀，“我要是早点找爸爸就好了。” cool18.com 怎么说呢，他这个女儿，自小几辈人宠着，养尊处优，拥有的都是最好的，
在那个家里，自己天然同她有着足以疏离父女关系的阶级差别。 cool18.com 没有想到，她的想法很单纯，爸爸就爸爸，值得信懒，遇事可以帮她拿主张，
帮她拨云见日，倒是他执拗见外了。 cool18.com 研讨会结束后，沉适续了两天的房费，父女俩一道学习，第一次一起在宾馆
的大厅用晚餐，就他们两个人，斜阳晚照，临窗的小小卡座，安静又温馨。 cool18.com 沉桐吃饭没有忌口，很得意地跟她爸爸说，“葱姜蒜花椒之类，甚至折耳根，
都可以放，只要不被我直接吃到就行。” cool18.com 和他很像啊，他也是。 cool18.com 面对沉桐生动俏丽的眉眼，与他如出一辙的饮食习惯，那天老师说当年他在
地大求学，一晃眼，他的孩子也到了负笈之年。 cool18.com 生命一脉相承的意义，一个人结婚生子的意义，全都在这一刻等着他，让他
见识它们的分量。 cool18.com 冬日的夕阳很温和，遥远的乡愁在悄悄变淡。 cool18.com “爸爸，我想吃冰淇淋。” cool18.com “天这么冷，小心吃坏肚子。”话虽是拒绝，目光却具是慈爱。 cool18.com “我特别想吃。” cool18.com 沉适拿她这孩子气的执着没办法，气氛正好，依她点了一份。 cool18.com 冰淇淋球里还有提子碎，很合她的口味。 cool18.com 沉适本想提醒她，看她吃得有头有脑，自己也不禁舒心扬唇，终究不忍扫她
的兴。 cool18.com 讲题、做题，一直都好好的，沉桐睡下后，胃部忽然开始绞痛，一阵疼似一
阵，哆嗦着摸到手机，给沉适打电话，音色都变了。 cool18.com 脆弱的音调，吓得沉适六神无主，提着心赶到她房前，没有卡开不了门，急
急忙忙找前台。 cool18.com “桐桐？”沉桐在床上疼得蜷成一小团，沉适碰也不敢碰，各种野外求生的
技能糊成一片，光在心里发急，慌慌张张连着被子扶她坐起来，披上袄子，“桐
桐，不怕，爸爸带你去医院。” cool18.com 沉桐的小脸皱在一起，惨白惨白，挣扎着呜呜道，“要爸爸，不要医院。” cool18.com “吃冰淇淋吃坏了吧，快给她焐着，送校医院。”开门的服务员机灵，取了
个热水袋，灌满热水送过来。 cool18.com 沉适接过热水袋，焐在她胃部，“是爸爸陪桐桐去医院，听到了么？” cool18.com 热水一敷，好受多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脸也化开，安分柔软地靠在沉
适身上，咕哝着拒绝，“不去医院。” cool18.com “看来不是很严重，大晚上外面冷得很，折腾她也不好。” cool18.com 沉适看她确实消停下来，也就打消了送她去医院的念头，但自己也不敢就走，
留下来守着给她换热水。 cool18.com 开一盏台灯，盖着被子，确实不方便，开始两次取热水袋，都摸错了地方，
意识清后触电似及时收手，后面都是小心翼翼的，再没出过半点差错。 cool18.com 那个赵衡偏要凑过来和她肢体碰触，后来还大晚上约她逛校园，虽然她没有
理会，沉桐也为遇到这样的人委屈。 cool18.com 可庆她爸爸是个正人君子，思无邪地照顾自己，不可替代的安心感，无比可
靠。 cool18.com 悄手悄脚抱着热水袋下床，俯身细看她爸爸杵额闭目的睡容，两瓣薄唇很自
然地闭在一起，唇型很好看。 cool18.com 沉桐情不自禁凑近，清浅均匀的呼吸打在她鼻尖，幡然醒悟，钻回了床，她
要光明正大地亲爸爸。 cool18.com 十七 cool18.com 对沉适，沉桐喜欢又敬重，稍减的拘谨又故态复萌，但更想亲近他。 cool18.com 多不可思议，她竟然同一个知识底蕴可以点拨自己知识盲区，言路思路、进
退举止可以豁然自己积郁心结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漠然不相关似地生活了十
七年，错过了他的修养、学识、品行甚至爱好对自己的影响。 cool18.com 离别在即，沉桐心下窃窃依恋，路边等车时，“爸爸，你什么时候再来出差？” cool18.com 初阳把她细碎的头发照成透明的金色，冷风冻红了她的鼻尖和脸颊，牙齿似
乎在细细打颤，沉适把自己的冲锋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cool18.com 沉桐不自觉呼吸随衣服落下的暖乎乎气息，很诡吊的屏息专注。 cool18.com “明年上半年资源部要对这个课题做评审，具体日期还没有定。” cool18.com 沉桐低头默默听着，明年，有点遥远。枯黄的草上，白霜遍覆，阳光初照，
碎光明明如洒，干净冷冽得叫人目清神爽。搭在肩背松松压着衣服的手臂，笼住
一片温度，又暖得她心里糊涂，仿佛城市间就他们父女俩个人。 cool18.com * 沉桐放寒假是在二十多天后，陆昕让李思去机场接人。 cool18.com 多时不见，想来工作称心如意，叁十岁不到的李思变得更加意气风发。 cool18.com 如常沉默，只做陆昕吩咐的事，没有跟沉桐流露什么，人的精气神总遮掩不
掉。 cool18.com 沉桐不觉得跟李思不说话会有什么尴尬不自在，心里想着打沉适电话没人接
的事，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cool18.com 脚尖微动，将点到什么白糊糊的东西时，反应极快地收回来，神色凝滞，一
动不动地直睨地上，满眼震惊，她才不相信是爸爸妈妈用过的东西！ cool18.com 怎么可能！妈妈优雅端庄，精明能干，除了对奶奶冷漠，在她心里几乎没有
缺点，所以当年爸爸才会被吸引，这么多年甘心忍受。 cool18.com 下车回家，心里憋着一股气，脸色也不好，开门前呼口气，调整情绪。 cool18.com “桐桐回来了。”家里只有虞申黎一个，其他人都去上班了，她正在厨房安
排阿姨做饭，赶出来，瞧大孙女情绪不佳，“哟，怎么瘦了好多。” cool18.com 拍拍她的脸，“快去洗个澡，然后等着吃饭，都是你爱吃的，今天中午妈妈
爷爷都回来。” cool18.com 沉桐不止洗了澡，还把换下的衣服打包好，偷偷扔掉。 cool18.com 陆昕和陆德尧见到她，满脸喜悦洋溢，连连地催着饭，热热闹闹、诚心诚意
地爱她，那份不快、疑惑，像只是经历一场虚幻，无影无形。 cool18.com 铺排好饭菜，门从外面打开，纷繁的气氛骤然冷凝，一家人的目光全聚在抬
脚进门的沉适身上，带着几分打量和讶然，仿佛他是一位不速之客。 cool18.com 独独沉桐是喜形于色，正要叫爸爸，她妈妈先冷冷开口，“你居然也会回家
吃午饭。” cool18.com 沉桐悄悄看了她妈妈一眼，在阿姨之先去厨房拿了一副碗筷，放在自己身边，
“爸爸，洗手吃饭吧。” cool18.com 沉桐主动给他们盛鸡汤，陆昕道，“爷爷奶奶喝不了这么浓的，给我盛一点
就好。” cool18.com 她喜欢喝油乎乎的鸡汤，他们都迁就着，都很爱她。但这个家庭里，爱不是
平衡统一的，是有一方塌陷的，断裂深刻。 cool18.com 饭后各人去上班，虞申黎倒是看出了点异样，在沉桐午休后，把人叫过来。 cool18.com 先是问了问在学校的学习生活，沉桐说一切都好。 cool18.com 虞申黎道，“念文科专业好，毕业后考公工作也相对轻松些，不像你爸爸，
念什么地质，还非愿意在地调院呆着，工作辛苦，工资还低。” cool18.com 沉桐反驳，“可爸爸的工作不是很有意义么？矿产能源是国家发展的基石之
一啊。” cool18.com 虞申黎嗤之以鼻，“什么基石，多少资源进口不来？什么项目能做，什么不
准做，还不是要仗上级部门批复，现在政策越收越紧，他们单位能承接的活越来
越少了。” cool18.com 这些情况，沉桐一无所知，不知道怎么接话，虞申黎道，“桐桐，你也劝劝
你爸爸，让他别那么轴，你爷爷有关系把他调去省自然厅，他偏要再叁拒绝。” cool18.com 还有这么回事，沉桐想，沉适的人格远超乎她的想象，“奶奶，爸爸的工作
做得很出色，他有心气有能力，会做 cool18.com 科研，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人恩惠？向人折腰呢？“ cool18.com 虞申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怎么跟你爸一样轴，人情往来就是相互帮扶，
什么折腰不折腰，而且爸爸在强势一点的单位，将来对你工作不也好？” cool18.com 十八 cool18.com “那比较起来，爸爸不是艰难许多？现在他照样能有一份乐在其中的工作，
我以后也可以凭自己，做得不比爸爸差。” cool18.com “乐在其中有什么用？” cool18.com “奶奶。”沉桐坐近些挽住虞申黎的胳膊，从手机里翻出照片一张一张划给
她看，“这是前一阵子爸爸在地质大学参加会议的照片，你看，做好这么意义重
大的课题，不是很体面、很难得的事业么？” cool18.com 虞申黎被孙女的天真傻气逗笑了，“你这丫头真是不知道生活艰辛，你去问
问你爸爸，他们单位是不是有人叁十七八还没讨到老婆，是不是有人叁十五岁才
买上二手的房子，是不是有人好容易等到一笔课题经费，又用于家里应急了。 cool18.com 桐桐，你想想，你爸爸正直正派，不贪图更高的位置、更好的待遇，能沉下
心慢慢熬，不正是因为我们家随时都有能力抵抗未知的风险么？“ cool18.com 一下子，沉桐凄凉得很，为沉适难过。当她爸爸决定和妈妈结婚时，不管他
有没有接受这个家庭给他经济事业上的助力，在旁人看来，他就是的的确确享受
到它所赋予的从容不迫的底气。 cool18.com 他的恪守道德、秉持原则，无缘无故地被黯淡了风骨，坚持用知识改变命运，
数十年求学治学的苦研生涯莫名失色几分。 cool18.com 她很想问问，既然当时选择了他做丈夫，接纳了他做女婿，为什么还要用这
种居功施舍地眼光去看待他。 cool18.com 沉桐的哑口无言，神情迷惘，虞申黎只道她暂时没想通，也不肯逼她，“你
就在你爸爸面前提一提，我看你们最近蛮亲近的，或许你的话他能听得进。” cool18.com 陆德尧晚上回家时，就发现沉桐闷闷不乐，不对劲，私下里问虞申黎。 cool18.com 得知来龙去脉，陆德尧顺口就低斥她，怎么能跟桐桐说这些。 cool18.com 晚饭桌上，沉桐不复午饭时的活跃殷勤，安静地埋头扒饭，其余人各自默契
无声，气氛归复平日的僵凝。 cool18.com 虞申黎开始讨好沉桐，“桐桐啊，这几年寒假你都在学习也没时间出去玩，
今年我们去海南过年，那里暖和，怎么样？” cool18.com 陆德尧应和，“你让桐桐自己决定，她想去哪就去哪。” cool18.com 沉桐停下筷子，扭头问，“爸爸，你想去哪？” cool18.com 沉适端着饭碗的手一滞，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突然被拉入局中，满脸尬色，
轻轻地生硬道，“我回关榆。” cool18.com “噢……”沉桐机械般地扒了一口饭，想到家里这么多年来，极不正常的一
件事，定定道，“我也和你一起回去。” cool18.com 陆德尧和虞申黎愣然，陆昕看了半天，干脆出声，“北方那么冷，农村又没
有暖气，你呆得惯？东西吃得惯？” cool18.com 沉适的脸色一变再变，想到那次沉桐在他眼皮子底下吃冰淇淋吃得胃痉挛，
站在早风里冷得打颤，最后平和下来，声音不带一点或喜或悲的情绪，“你陪爷
爷奶奶去海南，那里风景好又暖和。” cool18.com 他怎么可以这样风轻云淡？ cool18.com 以前上学，寒假时也忙于功课，沉桐觉得过年不离家很寻常，没有作他想的
心思。可是现在细细算来，多少年了，她不跟爸爸回家，妈妈也从不，每次都是
爸爸一个人回。 cool18.com 一个结过婚的、有女儿的人，在大城市读书工作，孤家寡人般地回家过年，
他是什么心情？他不委屈么？他不害怕么？ cool18.com 十九 cool18.com 沉桐无端地心灰意冷，“妈妈，那我跟爷爷奶奶去海南吧。” cool18.com 女儿依是依了自己，陆昕敏锐地觉出，在沉桐面前，沉适的话一句顶一万句，
“那我让李思买票。” cool18.com “我想自己买。”许是沉桐接得太干脆，听起来语气里满是赌气与抵触。 cool18.com 女儿莫名奇妙的敌意，着实让陆昕压着几分火气，目光逡巡在两人身上。 cool18.com 一个理性周全，一个言听话从，恍恍然的似曾相识，变成眼下这什么父慈女
孝。 cool18.com 当晚沉适房间里发生争执，陆昕的声音隐约可听，沉桐扶门静听，里边消停
之后，她还沉浸在自己烦闷无解的思绪里。 cool18.com 那边门一打开，要出来的沉适整个人呆呆梗住，积久难舒的郁结疲态，索寞
孤伶的落魄气息，沉桐一览无余，错愕之后，当没看见她爸爸一样，默默关上门。 cool18.com 沉桐想，书房和入夜的阳台，大概是这个家里，她爸爸最爱的地方。 cool18.com 悄手悄脚跟过去，在她爸爸身边蹲下，哑绵绵地轻叫，“爸爸……” cool18.com 沉适垂眼，模糊不明的脸上颓败而有寒意，不是怵人的冷厉，是久受冷气冷
雨袭染的自然冰凉，和饱经愁思的风霜之感。 cool18.com 沉桐心里一动，双臂缓缓环住她爸爸的腰，“爸爸……” cool18.com 阳台的玻璃窗大开，冷风扑灌，沉适抬手竖起沉桐睡衣的领子，掌心护住她
的脸颊、耳朵和后脑。 cool18.com 沉桐脑袋往她爸爸怀里一埋，额头贴在他心口处，轻轻蹭动摩挲。 cool18.com 许久，沉适开口，“回房间去，这里冷。” cool18.com 沉桐一转脑袋，脸颊依然靠着她爸爸，懒着不走，望着楼外问，“爸爸，天
空为什么大晚上是红色的？” cool18.com 突然出现一个惊破气氛的话题，让沉适不适应地默了会，然后很有条理地轻
声给她解释，“因为下雨天，云层较低，空中飞的雨点能把光线反射到云层上。
这些光线主要来自城市的灯光，灯光是暖色调，所以会呈现红色。” cool18.com 沉桐仰脸笑，精神极佳地夸他，“爸爸什么都知道。” cool18.com 语毕，一丝轻松愉悦的无形涟漪，在昏默郁晦中悠悠荡开，弥漫于两人间。 cool18.com 沉桐依然不动，没话找话，“爸爸，沉芸说你教过她观星识花草，我也想学。” cool18.com 她的安抚之意，沉适从一开始就能感受到，来自骨血的温存，和煦如流，不
止心理情感受用，也有深沁生理的愉悦。到此，如此明显刻意的取悦，他有些恍
然，似乎期待和欢喜都谈不上，“那等一个晴朗的夜晚。” cool18.com 但是他确实当做一件事，放在心上了。地调院承接的干热岩课题部分，基本
上可以结题。他们开始着手《国家矿产地质志。a 省卷》的研编，主要收录省内
已有的地质矿产科研成果，再总结提升成理论认识。 cool18.com 这不需要出野外的，沉适却关心起了天气，想要一个晴朗无云的日子。 cool18.com 沉桐也是，时不时在阳台上转悠，总算在沉适回家前等到了一天，发微信问
他：“爸爸，今天晚上可以去观星么？” cool18.com “似乎可以，大概晚上9 点钟，去平云山上。” cool18.com 沉桐握着手机，心里暗暗起劲，满满的得意。自沉适下班回家，到上饭桌，
父女俩竟很默契地对此事只字不提。 cool18.com 放下饭碗，沉桐若无其事地回自己房间，脚步没管住，较平日轻捷许多。 cool18.com 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上了会网，突然发微信问沉适：“要不要再晚点？等
爷爷奶奶都睡了。” cool18.com 沉桐脸上一红，和沉适去观个星，怎么像在避人偷情？可是，扪心自问，又
差多少呢？ cool18.com “不然他们肯定会问东问西。” cool18.com 沉适回复，“也好，十点钟再叫你。” cool18.com 沉桐抿唇笑，她很喜欢沉适跟她说“也好。”特别是，知道她爸爸是个有所
为有所不为的人，不会无原则地提携没有真才实学的后辈，也不会选择走虽然容
易腾达，但势必要低叁下四看人脸色的路。 cool18.com 二十 cool18.com 沉适很准点，十点整的轻轻敲门声，给看书无聊闲等的沉桐一种望外之喜。 cool18.com 晃荡着一腔喜悦，蹦跳着去开门，沉适就站在门外，身穿一件蓝色冲锋衣，
臂弯间搭着一件红色的，显然给她准备的，“晚上山上风大，回头套在外面。” cool18.com 万籁俱静，沉桐跟着沉适往屋外走，扶着他换鞋，衣物细微的窸窣之声，应
和着心里深埋的欢乐雷动。 cool18.com 上了车，沉桐才想起来，“爸爸，我还没有下载观星软件呢。” cool18.com 沉适专心开着，“没有关系，我手机里有，也可以指给你看。” cool18.com 平云山是蓉市最大的一座山……坡，海拔不高，被打造成森林公园，平日晚
上游人络绎于途，此刻正值隆冬深夜，鲜有人踪。 cool18.com 沉适很自然地拉住沉桐的手，贴在自己腰处。沉桐本不想沉适认为自己轻浮
娇气，想在登山时好好表现，这下脚步更加轻健。 cool18.com 天上的星河璨然，爽目清神，很合人意，但又好像不太重要。 cool18.com 山顶处足以纵览整个城市，此时因灯火将近阑珊，所以并不成风景。 cool18.com 在避风的石壁处，沉桐站在栏杆前关心，“爸爸，你单位在哪里？” cool18.com “大约在北偏西75. 的位置。” cool18.com “……”沉桐惑然，笑盈盈看她爸爸，不乏玩味与调侃。 cool18.com 沉适回味过来，也笑，抬臂指给她看，“就在那栋亮着灯的保险大楼后面，
再走一条街。” cool18.com 又顺势指向天际，“地调院那个方向，上空有颗很亮的星，看到没有？” cool18.com 他遥指的地方，群星微弱黯淡，最亮的那颗分外出挑。 cool18.com 沉适说道，“那是金星，早晨叫启明星，黄昏叫长庚星。我们今天来得不巧，
没赶上金星伴月。” cool18.com 听他言语里可惜之意，像是易遇却珍稀的奇景，“金星伴月？星月童话？多
久一次呢？” cool18.com 沉适笑，“倒没有童话那么罕见，一个月出现一次。” cool18.com 寒风猎猎，沉桐喃喃自语，“一个月出现一次，错过了都会觉得可惜，可见，
我们要珍惜相遇。” cool18.com 似是突来的感慨，也似有什么言外之意，沉适未及深究，先为她敏会物情而
暗喜，更投机地顺着话题说，“二十八星宿里，还有两颗永不相遇的星星。” cool18.com 说罢，他拿出手机，教沉桐用软件比照一片星区，湛蓝的画面里，清晰地显
示出精美的星座模型，指点着说。 cool18.com “这就是猎户座，猎户座里最亮的那颗星星，我们叫它参星。它与天蝎座里
的商星此出彼没，所以文人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用它们譬喻离别隔
绝。” cool18.com 沉桐往她爸爸身上依偎，默然不语，冲锋衣的特质衣料，挨挨蹭蹭，摩擦有
声，增添几分肢体亲密的真实感。 cool18.com “冷了？” cool18.com 沉桐摇头，“只是觉得这两颗星星叫人有缘来缘去的无常伤感，写诗的人一
定拥有过‘参商’的相遇，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怀、遗憾。” cool18.com 总以为沉桐被保护得很好，不任性，也能无忧恣意，实际上，话里话外皆是
不符合年纪的体悟深沉。沉适不知缘起，方才隐隐欣慰于她的聪慧，这时却想开
导她，引她看另外一个星区，就在头顶，“星象家对星星会有另一种见识，有没
有看见北斗七星？” cool18.com 北斗七星在书上看过，是一个勺子，沉桐闻言仰头，漫天的星河，清明璀璨，
专心寻找，可哪里有小勺子？可爱地纳闷道，“我没有看到小勺子。” cool18.com 说完就听到她爸爸笑出声，“小勺子没有，大勺子呢” cool18.com 呵！沉桐眼睛发亮，惊得嘴巴微张，原来北斗七星是这么壮阔磅礴，横亘天
心，跨贯苍穹，大自然的造化神奇，果然吸引出沉桐的另一番兴味，把参商之悲
抛诸脑后，赞叹，“北斗七星好壮观。” cool18.com “你从斗口处往外看，有个荧亮的星星，那就是北极星。”沉适换了个软件，
帮她直接准确定位出，“它也叫紫微星、帝星，古代的星象家试图凭它判断王朝
兴衰、帝位更迭。” cool18.com “爸爸，这就是‘究天人之际’吧？”沉桐水晶晶的眼底尽是神采，语气里
的憧憬，和山风吹动的发丝一起舞动，咧着红润莹白的口齿，笑望天际，“古人
真是伟大有智 cool18.com 慧，敢把遥远而浩瀚的天意神性、神秘难测的君命国运，很自信地在握手中。
“ cool18.com 沉芸喜欢看星座、星区的漂亮模型，看个热闹。沉桐不一样，她有着敏锐准
确的感受力，单纯的语言陈述足以让她联系古今物我，生发出和他一样关于星空
和人事的伤感、赞叹和遐想。 cool18.com 原来亲子游戏的角色不可替代，沉桐她成熟心智，会平等妥帖地与他对话，
让沉适更鲜明生动地体会到生命延续成长的意义和惊喜。 cool18.com 沉桐想，自己偶尔仰望星空，虽然看得出她星辉绚烂，却是无知而混沌的。
山顶的夜风大而寒，她往沉适怀里躲了躲，“爸爸，你怎么会认识星星？” cool18.com 沉适再次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淡淡说，“其实蓉市不大适合观星，每年可见
的星星大概只有700 颗。关榆每年可见的星星有2000多颗。 cool18.com 爸爸上高中时，有个老师一天晚上带我们去操场，教我们看星，跟我们讲什
么是紫薇星，讲她的东西南北有四大星区，叫苍龙、白虎、朱雀、玄武。 cool18.com 单听他们的名字，就神秘莫测又气象庄严，就好像天上真有四只威武神兽，
在俯瞰陪伴着自己。“ cool18.com 沉桐一路听，一路把脸埋进沉适肩窝，额头微微地转动，轻扫沉适的耳垂。 cool18.com 如果他不和妈妈结婚，而找一个门当户对、学识相当的妻子，工作稳定，小
康即安，会不会正过着相濡以沫、耳鬓厮磨的婚姻生活？不必向遥远虚无的星空，
寻求亲切却虚无的慰藉。 cool18.com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从前没有让她爸爸遇见那样的女人，偏偏要她来对他的
婚姻作出最好的设想，都是天意注定。 cool18.com 拥在背上的胳膊激动得瑟瑟发抖，沉适不知所以，怕她受寒，手掌在她稚嫩
的肩头揉搓，“冷了？我们回家。” cool18.com 这个男人，语意关切，动作温柔，内心还深植着平和正大的物理和健康坦荡
的人情，无论身处怎样的境遇。 cool18.com 难道他不该被敬重，被深爱么？ cool18.com 沉桐踮起脚，攀上他的脖子，准准地吻住，唇瓣柔软细腻，气息干净。突如
其来，超越常理，沉适吓得像根木头杵在当地，沉桐自顾自地笨拙亲吻，把沉适
面上的气息贪婪吸入肺腑，感受满足，不管他，唉，反正她是合心合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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