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逗弄(修) 云卿一壁执棋与云璟对弈一壁捻着冰果往唇边送,一局棋下完那小盘上盛着的冰果少了小半。 她也知见好便收,云璟已然退让了一步,她也不好再毁约。 再下一回棋需将棋面的棋子全数捡回棋盒中,云卿垂手一颗颗的捡拾着,余光瞧见也垂眸拾棋,寻到了机会另一攀在石桌边沿的手朝冰果盘摸去。 还未来得及拾起盘中冰果手腕被人一把捉住了,云卿抿了抿唇,带着心虚跟着抬眸朝云璟望去,正见他不疾不徐道:“卿卿可是片刻前才保证过的,现下这是……” 圈住手腕的那一抹触感温凉,还未来得及细细感觉便被人带着翻转了手腕,伴着一道棋子入盒的脆响,手心一疼。 云卿骤然吃疼,轻“嘶”了声,下意识的抽手却无法挣开他箍着她的手,原本摊平的五指曲着想要合拢,连带着唇瓣也微微抿住了。 他……他方才居然打了她一下! 不知怎的,虽然他那下落在掌心只是泛着疼,心下却委屈了起来。 云卿两腮鼓了起来,定定望着云璟,眸中带了控诉的意味,而后将空闲的那只手圈住了他的腕骨。 她要他放开。 云璟不以为然,当做未曾明白她眼中的意思,只是指腹一下下的轻点着她的掌心,“这回,可是你错了。” 云璟并未放手,倾身将她手边那盘子还剩大半的冰果端到自个面前,“既然不听话,那别吃了。” 直至语声彻底坠下他才放开了她的手。 云卿连忙将手收到石桌底下,揉了揉之后不服气睁大了眸子盯着云璟道:“分明……分明未用多少!” 她难得大声气的与他说话,可话里听着似乎底气不足。 云璟随手拾起一枚冰果送入唇中,甜意混着冰凉在舌腔上炸开,一时间,相对而坐之人望着他的视线灼热了些。 “很甜。”云璟道。 见云卿气鼓鼓的模样,他心绪格外好,便又补了一句:“热意驱了不少。” 他能感知到云卿的视线愈发热烈了,这翻反倒要他也跟着愈发开怀了,连带着唇角也泛起浅浅的笑意。 他接着逗弄她,语调徐徐,“一壁与你下棋一壁用这物,也不失为一乐事。” “云璟!” 云璟便这么望着面前的人面色都泛红了,连带着那双剪水眸也愈加水润,唇畔荡起的那抹弧度一点点加深,直至素来冷淡的眉眼也隐泛笑意。 第92章小院(修) 今岁雪落得格外早,还未冬至京郊官道已覆上了厚雪,不远处葺着几家院落,砖瓦也被大雪染白。 入冬以来几乎见不着日头,这几日难得浮出阳光,将砖瓦上盖着的雪晒化了,顺着屋檐滴落到下方特意置放着的木盆里,门前的积雪也跟着化了些,弄得小院里满是水渍。 “吱呀”一声,木门从内里被拉开,横木后立着的人只着里衣,外头的寒风吹拂进来,惹得她轻轻颤栗了下。 她抬眼望了望悬在上空的日轮,有些刺眼,忙瞌下眼眸,随即回转了身子往屋内走去,再出来时单薄的身子裹上了厚厚的冬衣,还披了一件雪白的裘袍。 许是昨日汤圆用得多了些,云卿现下并不想用早膳,闷闷的扣门声传到耳际,她迈步往院门行去,扬了语声:“就来!” “卿妹子,婶子昨日的汤圆怎么样。” 方打开了院门,一道妇人的声量传进耳中,云卿笑了笑应道:“可口得很,多谢李婶。” “嗐。你与我客气什么,不过是邻里间相互照应。” 门外站着的妇人见着面前的人儿,心中止不住的欢喜。 小姑娘到此处五载有余,相处久了,彼此也熟了,大体知道底细。 江南那儿养出的人儿柔似水,恬恬静静的,逢人便笑,只知单名一个卿字,也不见亲眷,来到这处偏僻地与一丫鬟相依,这么些年孤身一人。 李婶在心中微叹,她曾与小姑娘介绍过自个知根知底的好儿郎,小姑娘细细与她说了好些话,她粗条,好半晌才听出人家婉言拒绝的意图。 她又旁敲侧击与小姑娘说了会儿话,这才晓得她心中早早有了人,便也消了做媒的心思。 晨起无事,李婶进到云卿小院中端了一个矮凳来帮着她摘菜,青绿的菜叶被放进菜篮中,云卿便也与她并坐下来,手中动作着。 她与李婶说着小话儿,李婶健谈,说着说着忆起今晨赶集时见着的告示,略粗的嗓门刻意压低了些,“卿妹子,明日冬至,竟又到新帝去祈仁寺的日子了。” 云卿动作一顿,李婶还在自顾自说着,“自咱们这位陛下登基起,岁岁冬至不管路途如何艰难都要往祈仁寺去上一趟,太庙分明近些,莫不是那处的佛祖更灵验?” “卿妹子?”李婶见身旁的人不做声,不由唤了她一声。 “嗯……”云卿继续手上的动作,似乎方才的怔神只是错觉。 “陛下进香时并未设防,百姓如常进香祈拜。”李婶说着,放下了手中的摘好的青绿菜叶,面上带着些欣喜:“卿妹子,婶子我对那庙宇颇为好奇,不若你与我同去上一注香,朝佛祖祈拜祈拜。” 云卿默了一息,轻点了点头,应下了。 冬日事少,加之她瞧着这两日天晴便要梨枝去城内置办些物什,是以此刻小院里只她一人。 草草温了些粥吃下后云卿又回到房中,坐在矮榻边沿绣着荷包,绣得久了些眼眸酸涩起来,困意也随之席卷而来。 云卿脱去厚重的里衣爬上床榻,被窝里的热度早早散却,方钻进去手脚便冰凉了起来,睡意立时消了个彻底。 她再未套上外衣,只着里衣缩在被子里,今晨交谈的话语再度响彻在脑海里。 祈仁寺…… 那是南下时她与他曾约定过的地方。 本该遗忘的回忆在这一刻清晰,纷攘朝她涌来。 那日落了一整日的雨,她照旧依照约定前往茶室,路上湿滑不好行走,原本热闹的街市行人少了不少,她一路上小心提着裙摆却还是粘湿了一小块。 茶馆小二已与她相熟,颔首致意后都未引路由着她自个往那间长久定下的茶室行去。 她缓了一口气这才以掌心抵上门扇推了开来,内里燃了香,也不知道燃了多时,甘凉的气息涌入鼻腔。 她径直往他那处行去,坐至他对面,随手拾起一块糕点送入唇中,还是热乎的。 桂花清香在唇腔之中爆开,云卿咽下之后才徐徐启唇问道:“你来好些时候了罢?” “一刻。” 云卿“喔”了声,显然是不信的,又咬了一小口桂花糕后忆起一件事,便随口与他提了:“这糕点与我去寺庙祈拜时所用的俏似。” “恰好对上胃口了?”说着,云璟将棋盘上最后一颗黑子拾起,扔进棋盒中。 “嗯……”云卿未应他那句,错开话题,“说到祈愿,我到觉着我去的比之国寺还要灵验些。” 她凑近,也未发觉云璟本来随意搁在矮几边沿的手缩紧了些。 “似是京中一夫人得偿所愿这才传扬了名声,母亲也听闻这事,来了兴致与我一同去上香祈拜。” 云卿顿了顿,接着道:“我那时在院中栽种了一棵外邦进贡的花卉,去祈拜前那花儿枝叶都泛黄了,我想着总归是祈愿,许得心愿容易些佛祖听了保不齐先帮着我了。” “你该知道我许的什么罢,说来也怪,那花儿后来竟真被我养回来了。” 她面上满是兴味,自顾自说着,“后来我又去上一回,心愿再度实现这才信了。” 云卿见面前之人垂眸细细听着,愈发来了兴致,“那寺庙取名‘祈仁’应是作祈求仁德之意,等回转时你若得空与我一同去祈拜可好?” “好。” 云璟应答的话过了五载好似还荡在耳畔,不曾想竟又至冬至了。 云卿想,时日过得可真是快。 原本虚攒着的指节一根根舒展,直至五指全数张开,云卿将手抬至自己面前,除却手掌之外收入眼中的还有淡色的床幔,瞧着瞧着便出了神。 一晃过了五年,明日……是云璟的生辰。 五年未见,也不知他好与不好,据传入她耳中的少之又少的传闻,她猜想他应当是过得好的罢。 不过,传闻即是传闻,还得她见过才知晓真假。 · 次日卯时。 云卿方打开木门寒风便灌了进来,吹了她满面,骤然一冷惹得她又裹了裹披在外头的狐裘。 院口停着一辆马车,是她昨日托李婶租赁来的,近来日头大,路上满是融了的雪水,若是单行至祈仁寺难免湿了鞋袜亦或是染了风寒。 山路崎岖,分外不好走,便是盛马车也只能止于山脚,而其仁寺坐落山顶,若是祈拜需一步一行以表虔诚,这是早早定下的规矩。 云卿与李婶一同往山上行去,大抵走至山腰处才罢了脚步,于一旁的角亭中稍作休息。 李婶累得不行,掏出帕子拭汗,好容易得了停顿她不由道:“这山路好生难走,想婶子我也算是手能抗肩能挑的竟也受不住了。” 云卿笑了笑,以手背拭了拭额际的细汗,也跟着一同说这山路的崎岖。 两人休息好一会,直至山间冷气散了些才起了身。 莫约小半个时辰后见着了山门,许是她们来得早了些,还见着了扫洒的小沙弥。 云卿双手合十朝小沙弥见了一礼,轻声问道:“小师父,敢问现下可有供百姓祈拜的清殿。” “有的。”小沙弥回做一礼,将扫帚立在一旁的黄明墙壁上,“施主随小僧来。” 云卿与李婶一同上香祈拜后时辰尚早,许是晨起庙中无人加之她们来得过于早了些,小沙弥带着她们去用了斋饭。 清粥佐小菜,也算是别样的滋味。 用到一半时外间声量大了些,不时又落了下去,似是有人刻意压下了。 第93章祈拜 听到响动,云卿几乎一瞬便搁下了筷子,踌躇少顷才与一旁用清粥正用的欢快的李婶软声解释道:“方才似将荷包遗落到祈愿的殿中了,李婶且在这处稍歇片刻,阿卿将荷包找回便来寻您。” 李婶正拿着细馍在用,闻言也只是囫囵应下。 云卿起身离开了膳堂,迈步跨出时再度碰上了先前引路的小沙弥,她做了一礼,方要抬步离去,便听小沙弥顿步叮嘱她:“女施主这会若是无要事切勿往前殿去。” 云卿道了声谢,心知小沙弥这么说是为何,可她今日定是要去前殿的,哪怕远远瞧上一眼,知晓传闻的真与假她便也知足了。 她先前来过祈仁寺,只是记忆早早停留在了几年前,许是这几年云璟来得勤,寺庙修缮得频繁,竟连格局都变了好些,云卿在寺庙中兜兜转转竟找不到来时路。 消磨了好些时辰,眼见着香客都愈见多了也只瞧见了一座比之前殿矮了不止一点的清殿。 这处她看得有些眼熟,好似从前来过一般…… 云卿在记忆深处细细搜寻过后,确认了,她从前到过这里,头次与母亲前来祈拜便是在这处。 模糊的记忆逐渐显露原型,出于稳妥,云卿并未直直往殿门处走,而是依照着记忆往后绕去,休憩的偏房设立在这处殿宇后,以素色布帘横隔两处。 她进到内里,香火气愈发重了,却不觉呛。 缓步走到素色布帘格挡处,指尖还未触及便颤了又颤,好容易捏住了布帘一角,原本寂静的殿宇之中响起低低交谈声,一字不落的送入云卿耳中。 “我一人在殿内便可。”一道清淡的声色在耳际响起,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是云璟。 而后,另一道男声响起,应了声“是”,不过一息门扇被阖上的细微声响传来。 云卿攥着布帘的手愈加用力了,心更是慌到不行,一时无法掀开布帘去瞧,她怕所见与所想不同,更怕……失了约。 火折子旋开的声响透过布帘传来,那一瞬云卿觉得布帘好似阻隔不了她了,燃起的香火浓香涌入鼻腔,要她鼻子一酸,眼泪随之控制不住的想要往外流。 布帘终是被云卿掀了开来,清殿中摆放饰物的缘由,所立这处殿内之人瞧不清,她却能观其全貌。 殿中置放着三块蒲团,正中那块蒲团上跪立着一人,一席玄色宽袍,以暗色金线绣着五爪金龙。 他双手执着燃起的细香,寥寥香烟飘浮也遮盖不住面上的虔诚。 云卿以掌心死死捂住唇瓣,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半分也不敢错开视线。 还是要来看上一看,如今所见与传闻大相径庭,她真切的瞧见他清减了不少,面上轮廓比之从前明显了好些,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身形也愈发削瘦。 她所冀求的,他一条也未曾办到。 —— 第94章缘由 离别之际,她答应过他会好好的,可云璟呢,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眼前变得花白,脑海中缠绕裹挟着的记忆被一寸寸的剥开,神思也随之一同飘忽远去。 夏宴过后,她与他表露心意,那夜晚风吹拂,她曾一度以为那会是他们新的开始。 至少……不该如此这般。 那夜过后再晨起时,母亲与她说舅母召她进宫去,本以为会是说亲的事,去往中宫的路上她还细细思量着该如何拖延亦或是回绝这门亲事。 正如昨夜她与云璟所说,沈小将军是极好的,可她看着沈小将军远不及看他欢喜。 可事与愿违。 见到舅母之后她只是招她到身畔话家常,说着说着云卿觉着有点不对劲,分明好些话她昨日与母亲来时已然说过。 云卿心觉不对,悄然抬眼看向舅母,她神态疲惫,眉宇之中泛着忧愁。 不知为何,她的心在那一瞬提至嗓子眼,便好似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甚至,她不敢再往深处猜测。 云卿缓了声线,软声试探:“舅母可是有烦心事,不若与阿卿说上一说,兴许说出来便畅快了。” 似乎是这话打开了舅母的话匣子,云卿伴在她身畔将她吐出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殿中置放着大量的冰鉴,衬得格外凉爽,可不知为何,兴许是冰置得多了些,云卿只觉原本走在宫道上泛起细汗的身子一寸寸冷了下去,到最后搁在一旁软枕上的指尖都冷得抬不起一丝力道。 若不在心口还在剧烈跳动着,她真以为…… 舅母与她说,舅舅有意退位将皇位传予云璟,而新帝登基朝局不稳,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哪怕露出些许破绽于他都是致命的。 破绽…… 她于他,真的是破绽么? 云卿在心中问着自己,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甚至连最后如何走出中宫都不得而知,浑浑噩噩的,便好似午时爆裂的日头要将她吞噬。 云卿清楚,且不说别的,光是这番敲打,足以得知舅母这是知道了。 其实她早早做好了准备,她本以为她是不怕的,可却想不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她与他都未曾好好相处一番时日。 可能她于他真的事累赘罢,至少,在她与他相处的有限时日里,他的心绪波动全因为她,甚至在她面前他再无传闻那般冷然,更多的是温情与眷恋。 好舍不得啊,舍不得他。 第95章离别 云卿不知道她是怎么出宫的,待到回过神来时她雇的马车已然停在了云璟府邸门前。 站在府前阶梯下时,她想,这会儿的日光可真是灼热。 府门是闭着的,如上回来时一般,无人看守。云卿上前扣了一扣,转瞬间门便被人从内里打开,映入眼帘的面庞却叫她怔愣了一番。 来人与她点头致意,随后侧开身子好叫她进府,一路无言,她被他引到云璟书院前,她这会心如火煎,等到忆起应当致谢时身畔早早没了身影。 云卿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在心底思量着待会儿该如何与他说,可终究无法静下心来,好容易想出的措辞又叫她推翻。 罢了,左右也不过是告别,至少她不该在现在拖累他,当他的累赘。 与上回来不同,他院中不知何止移栽了梨树,这会儿早不是梨花飘落的季节,上头孤零零的挂着几颗小梨子。 她这会儿提不起兴致来,只垂眸看着脚下铺就的青石小路,缓步往正阖着的书房行去。 掌心抵上门隔的那一瞬,她再未犹疑,狠下心来将其推开,入目可及的是他坐在几案前,正往桌角旁的瓷香炉里添香。 与往日不同,他今日着一席白衣,墨发无一丝束缚,顺垂在他身前。 云卿缓了一口气,顺着他的目光迎了上去,只一眼她便瞧出他今日的不同出来,便好似知晓了她会过来,早早在此处候着。 云卿跪坐在他几案旁的软垫上,方落座便去寻他的手,指尖穿过他的指腹与他十指交握,紧紧的。 而后,她倾身,覆上了云璟的唇瓣,少有的主动。 她另一手环住了他脖颈处,愈发的深入,身子紧贴着他的,感受着衣衫覆盖之下他心口的跳动。 云璟十足的耐心,任由她吻,只一手虚虚拢住她的腰身防止她跌下去,鼻腔之中,他身畔涌入的伽楠香愈发甘凉,凉得她眼眶有些发酸。 些许涩意的液体顺着两人交缠的往里深入,舌腔之中都泛着涩,终于,云卿彻底忍不住了,放开了他被她蹂躏得不成样的唇瓣,这回她几乎不敢望云璟,朝一旁偏过头去,抬手以衣袖擦拭着止不住的眼泪。 倏忽间,眼睑下方覆上了一抹微凉,轻缓的力道帮着她拭去了那处残留的泪痕。 这个动作叫云卿好容易止住的泪珠再度不受控的往外涌,她几近崩溃的扑向云璟,将脸埋在他怀中,声音乱得不成调,显得愈发闷了。 “好舍不得你。” 她能感觉到云璟在她后背轻抚的手顿了一顿,随后他听见他道:“不若卿卿留在我府中一宿?” 他是知道的,她肯定。 便是在她身畔他不知安了多少个探子,更莫说皇宫之中,怕不是她前一脚迈出中宫,下一瞬她与舅母交谈的话便撰写送至他案前。 可他为什么只字不提? 云卿伏在他怀中许久,竟将心底的疑惑自个儿解了开来。 他在等她,等她如何说,他在乎她的意愿,只要她点个头他便可不顾一切的将她护在身畔,永生永世相依。 可她呢,她不该如此贪心,知晓他心中有她足够了,诚如舅母所说,现下她不该留在他身侧,有她在他便始终存有一个顾忌,一个死穴,一个叫他无法形成铜墙铁壁的存在。 她是他的软肋。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一再下垂,现如今三伏天里,她竟觉如坠冰湖,冷得再无知觉。 “云璟。”她唤他。 “嗯。”他应她。 “撤了罢,将我身边明处暗处的护卫全数撤了,不会有事的。” 等待她的是无尽点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身畔瓷香炉中的燃香都好似燃烧殆尽她才听见他一句低沉得不行的答复,“好。” 云卿还是伏在他怀中,把玩着他腰际配饰着的弯月,指尖有意无意去触碰底下坠着的穗子,那是初见时她换上的。 本来哭哑的嗓音好似恢复了些,云卿一壁把玩着那枚弯月一壁软声细语说着:“我缝了些安神所用的荷包,坠于榻前好叫你安眠,平素政事再多也得顾忌身子,院正的叮嘱要听。” 云卿断续说了好久,似是要将她与他相识以来的话说尽。 最后,云卿瞌上眼,面上神情带了眷恋,唇瓣之中吐出的字眼卷携着浓浓的不舍:“云璟,南下的烟花真美,好想再与你一同赏上一番。” 第96章祈愿 记忆回笼,清殿之中已然静默了好些时,云璟所执燃香缓缓没落,香灰随之散落在他的衣袍之上。 将熄之时,她见他启唇:“迄今为止,娶她仍是我毕生所愿。” 清淡的语声里带着期冀和祈求,一语毕,燃香彻底没落,最后的星点火光暗淡下来。 云璟执着香尾拜了三拜后才抬眼望向殿中供放着的金尊佛身,唇瓣无声微动。 云卿在那处清殿之中立了好久,瞧着云璟跪立在蒲团上许久,无比凝望着正前方的金尊佛像,似是将心中的祈愿再度无声念了一回又一回。 佛祖会听见他心中所想么? 云卿不知,但她希望佛祖能听见,哪怕能实现他心中所想的万分之一也好。 她在隐蔽处站了许久,直至小腿肚子发麻才回过神来,再度抬眼望向清殿正中时再无那道挺拔的身躯,殿门也是紧闭着的,只余下满殿的悠悠浓香。 云卿撑着墙壁滑坐下去,殿外日头大,殿内却并未被照耀到一处,以瓷石铺就的殿地冰冷得吓人,她埋首在膝头,便这么坐了许久。 回到膳堂时,李婶正与先前引路的小沙弥说着什么,瞧见她进来立时止了话语,快步过来牵住了她的手,急切道:“婶子许久未见到你,忧心得不行。” 李婶上下打量了云卿一番,见她并无什么不妥这才问道:“荷包可寻到了。” 云卿点了点头,软声道:“寻到了,午时将至,李婶与我现下回转可好?” 李婶点了点头,挽住了她的臂弯处,两人将要一同跨出膳堂时传来小沙弥的呼唤声:“两位施主留步!” 云卿侧身看去,小沙弥快步走到她们二人身前,做了一礼,“二位施主来此祈拜,小僧一时竟未曾告知,罪过罪过。这祈仁寺中有一古树,每至这般时节,以红绸书上祈愿,最是灵验。” 云卿默了一默,缓声问道,“敢问这古树在寺中何处,小师父若是空闲可否为我二人引路一番。” 于是,三人一同往古树那处行去,莫约走了一盏茶才将将显露树形。 古树极大,在万物凋敝的冬日也只是枝叶泛作金黄,如小沙弥所说,许是这般时节正是对着这棵传闻灵验的古树祈愿的好时节,树梢上挂满了红绸,以金墨书愿,日光照到这处,很是好看。 她问过李婶有何愿望,可李婶摇了摇头,对她道:“婶子只愿年年都是好时节,再无其他愿望。” 云卿只得作罢,到一旁搁置红绸的木条上取下一根,展开后行至摆放笔墨的矮案前站定,以镇纸压实红绸,取了毫笔一笔一划书写着祈愿。 一根红绸被金墨占得满实,她拿起红绸两端轻缓摆弄着,待道墨迹干了个彻底才细细端详起来。 【愿他 得偿所愿】 云卿小心捧着那段红绸,复又行至古树下,寻了一根红绸系得不算多的树梢,踮起脚尖将带着她祈愿的红绸系了上去。 她又查看了一番,确保红绸不会掉落下来后双手合十,瞌上眼眸,对着面前的古树将祈愿无声复说一次。 希望佛祖能够听到她的祈愿。 她在心底诉说着,一语毕,手上倏然缠上了一丝柔润的触感,与她所挂上去的红绸一般无二。 云卿忙垂眸望去,一根红绸恰好缠在了她的手腕处,许是祈愿之人写得诚恳认真,金墨渗透了红绸,隐隐显出字迹来。 犹疑半晌,云卿将那根红绸展露开来,字迹顺势落入眼中,是极为熟悉的,要她忘不了的。 红绸所书: 【迄今为止,娶他仍是我毕生所愿】 【云璟二十有一生辰愿】 第97章得偿 云卿一愣,捏着红绸两侧的指尖忍不住颤栗起来,几乎算不上有何重量的红绸此刻逾重千斤。 许是她在此站得久了些,一旁侯着的李嫂与小沙弥走过来,还未来得及开口李嫂瞥见了她手中所执的红绸,颇有些疑惑的问她,“我先前见你将自个的红绸系了上去,那这是?” 云卿一时未语,旁侧的小沙弥却突然激动起来。 “这!这!这!” 李婶虽不知小沙弥为何突然如此,却还是问,“小师父这是?” 小沙弥低声念了一声佛号,压缓了激动的心绪将缘由徐徐道来:“据小僧所闻,在古树下接到别人的祈愿,这位女施主是第二位!” 李婶懂了小沙弥的意思,连忙追问,“所以卿妹子这是天大的机缘?” “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小沙弥再未多语,对着云卿作了一礼后匆忙离去,余下二人站在古树下。 云卿咬着下唇强行止住了不住翻涌的将要将她吞灭的思绪,动作极为缓慢的将那根红绸叠了起来,一如捧了珍宝般的小心翼翼。 红绸被折作两指宽,云卿将其攥在手中,死死的,用尽了力道。 她在这处缓了好些时候,李婶咋一旁陪同着,她不知云卿怎么了,但她能感觉到素来笑意言言的卿妹子情绪不对,那双她看着极为顺心的眉眼都耷拉下来。 她死死攥着那根红绸,唇瓣也被咬得泛白,面上几乎瞧不出血色。 耗费了好些时候,直至云卿缓过神来二人才一同离开了围圈那颗古树的清院中。 午时已过,也再不好往膳堂用斋饭,云卿打算着下山回到自个小院中去,祈仁寺在这个时节难得一见的清幽景色也留不住她。 她心底乱得厉害,日夜积攒的思念将要压制不住了,偏僻侧殿中的那一面,要她忍不住的想要迈步去见他,去拥抱他。 而那个冲动,在见到红绸字迹的那一瞬,冲至顶峰。 可是不行,至少此时不行。 她不能……不能毁约。 不同于先前登阶的困难,下山之路极为畅快,上山花了大半个时辰,而下山不过小半。 二人登上马车的同时,祈仁寺,一处隐僻的休憩小室中。 玄衣男子手边搁着一杯清茶,一旁的香炉泛着甘凉的迦南香,与他对坐之人着僧袍,瞧着慈眉善目。 “今日……我瞧见她了。” “阿弥陀佛,陛下先前所求贫僧不便解答,只能大致堪破天机,所念之人定会得偿所愿。” 云璟在桌几上敲击的指节微顿,清淡的面上浮现一抹倦色,静默半晌后,他道:“多谢主持。” 若是佛祖能许她得偿所愿,那他的心愿搁置在一旁也无所谓,待佛祖几时忆起,于他助上一份力便可。 她能够心愿得偿,那他的……缓上一缓也无事。 云璟缓步出了小室,早早候在一旁的羽青靠近,随后低声道:“郡主她去了后山。” “知道了。” 羽青停住了脚步,他知道,主子想一个人去那处,年年来此,岁岁如常。 古树与去岁无异,只是树梢上系着的红绸增了好些。 云璟走近,抬眼瞧着被阵阵寒风吹得红绸纷飞的树梢,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她今日着狐裘,他瞧着格外好看,可她好似不止清减了一点,他好容易养得圆润些的面庞再度回转。 羽青说她来过此处,大抵是来此祈拜的罢,南下游玩时她曾与他说过这处灵验,加之今日主持也说过,她定会心愿得偿。 他不信佛,但为了云卿,信一信也无妨,权当……助她得偿所愿。 第98章烟花 车轱轮转,一连折腾大半日再度回到小院之中,推门而入,云卿闻见了饭菜香,应是梨枝采买回转了。 果不其然,云卿方坐定便见梨枝端着食盘抵门而入。 梨枝生得一张笑颜,这会儿见了她更是高兴,将食盒放置在桌几上后道:“小姐,这两日梨枝寻得一趣事?” 云卿手肘撑在桌几边沿,顺着她的话头问:“是何事呢?” 梨枝凑近了些,近乎附在她耳畔,“梨枝听闻今日城中有烟火盛会,是从西域请来制作的,应当是好看的!” 云卿愣了愣,下意识问,“何时?在何地?” “三日后,护城河畔。” · 犹疑几番云卿到底还是进城了,她……她想看看烟花。 清早便动身,好在小院离着护城河不算太远,莫约一个时辰便到了。 云卿托梨枝寻了一个靠近护城河畔的雅间,而后往那处雅间的窗沿处一坐便是一整日。 日暮西垂夜色沉暗下来,许是这回的烟花真真难得,冷寒的冬夜里护城河畔行走的人与夏日无异。 愈到后来人声愈加鼎沸,云卿望向长窗外,不知何时这边涌满了人,几乎见不到空隙。 她心绪难得活络起来,侧身去询问梨枝:“不若我们也下去凑凑热闹?” “好好好!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待到离了雅间云卿真切的体会到了这处的热闹,她牵起身畔梨枝的手,稍许往后退了退,往人潮少些的地处行去。 这是云璟教她的,或许别的地方看烟花景致更好。 也是离了人潮才她陡然发觉,本是夏日贩卖的花灯竟也摆了出来,摊贩的横木上缘更是挂上了灯谜,她瞧得心痒,方要抬步往那处行去又被一旁的梨枝打乱了步伐。 “小姐小姐!去那处罢!那处瞧着更加空旷些!” 云卿侧眸望去,如梨枝所言那处空出了一大片地方,应是看烟花的绝佳之地,猜灯谜的心思也倏忽间歇了下来,随即转了步调朝那处行去。 烟花还未绽放,云卿立在那处静静等候着,不远处是翻涌的河水,映衬着周遭燃起的街灯与飘游远去的花灯。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砰”的一声响动划开黑漆天幕云卿才偏移视线,仰头去看绽放开来的烟火。 比那时南下所见更为盛大、灿烂。 许是看得久了,她眼眶有些发酸,方要抬手拭去便被一只手扣住了腕骨,温热的感触随之传到她手腕处那一方肌肤之上。 云卿的动作僵住了,泪珠却是再也止不住了,离了眼眶顺着面颊往下坠,喉咙更是紧得说不出话来。 心惊之后便是欣喜,那一抹触感是她极为熟悉的,可她毫无转身过去证实心中所想的力气。 她如何敢信心心念念几载之人此时立在身侧,生怕转瞬这抹微弱的触感便化为泡影。 可下一息,一道清淡的呼唤顺着震耳欲聋的烟火声传入了她耳中。 “卿卿。” 被握住的手颤得不成样子,身子更是绵软得不行,云卿死死咬住下唇,泣不成声。 他真切的立在她身畔,不是长久以来思念积攒成的玄想,更不是恍若梦寐的泡影。 如此,哪怕只与他待上一瞬她也是甘愿的,至少不再是日夜折磨她的假象。 好容易积攒了力气,云卿回转过身去,映入眼眸的是一如那日偏殿之中所见的清瘦面容,而下一瞬,她落入了那个叫她日思夜想之人的怀抱之中。 熟悉的,宽阔的,叫她心生欢喜的怀抱。 “云璟。”她轻轻出声,抬手回圈住了他的后腰,随后一点一点缩紧。 身前是心爱之人,身后是震耳欲聋的灿烂烟火,此时此刻,是属于她的,难得的心安之际。 第99章艰难 震耳欲聋的烟花终究还是落幕了,她的手还是与云璟的牵连在一处。 她曾想过许久,与他再度相见时她该说些什么,可真真到了相见之时,却连一个字眼都说不出口。 喉口似被某种物什堵住,叫她无法发出声音来,眼眸酸涩得不行,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只隐约得见模糊的人影。 下意识的,相扣着的手收紧,将他的腰身圈得愈发紧了,掌心与掌心贴合,存不见半分缝隙。 半晌才找回自个儿的声音,她埋在他怀中,声音是哭过的闷:“你怎么在这?” 发顶被人摁着压了压,她听见他带着笑音道:“带你看烟花。” “什么?”她不大确问道。 “我说,带卿卿看烟花。”语声不疾不徐,是熟悉的清润。 发顶的力道重了些,伴着周遭嘈杂的人声,云璟的声音破开阻隔送到她耳际:“卿卿不是一直后悔那年南下的烟花看得不真切么。” 他……他怎么知道…… “不需多想,卿卿只要知晓,今夜的烟火,为你一人绽放。” 时间流转,行人渐渐消散,而她与他席地而坐,相依着说着话。 想说的很多,但话头抵到了唇齿指尖又泯灭,只余下一句这几年你还好么。 她想听他亲口说,虽然大抵也听不见真话,但至少是他说出来的。 “好,我很好。” 果然,意料之中的。 “那你呢?”她听见他问。 “我亦是。” 她抱紧了他的小臂,半倚在她怀中,如从前那般与他下着棋,只不过今夜并未备着棋子与棋盘。 脑中形成棋具,一来一往的下着,愈到后头愈加难记,云卿如从前那般毁了棋局,而后拉着云璟扯开了话题。 “云璟。”她轻轻唤他,“你知道么,我前几日去过祈仁寺,有位小师父说,我与佛祖有机缘。” 见云璟不答,她继续道:“小师父还说,寺后的那棵古树很是灵验,于是我写了祈愿挂上去,在心中默念心愿时有一根红绸落到了我手上。” 红绸之上的字迹云卿特提隐去并未说明,说着说着,又提到了梨枝。 “方才跟着我的那个小姑娘是我冬日里捡来的,那时候外出见到了她,唇瓣都冻得青紫,我想着总归是一个人,寻个伴也好,这么想着便与她一伴三载。” 云卿自觉从未如此多话,顿了顿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多与他待一会,再度起了话头,话音里带了笑音:“若是哪天你得了空闲……为她找一位如意郎君罢。” “那你呢?” 又是这一句,云卿一怔,下意识问道:“什么?” “那你呢,这么些年,不曾想过找一位如意郎君么?” 云卿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一根根捏着他的指节,随口道:“不曾想过,不找了,找…找也找不到了。” 她心悦他,哪里还能找出一位能够顶替他的郎君,即便找到,大抵也不能叫她如意罢。 手中的触感温热,一瞬与脑海中隐匿多时的记忆贴合,眼眶中再度浮出酸涩的感觉。 云卿稍稍仰头,望着暗得见不到边的天幕,心中有如浪潮翻涌,终日积累的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回神扑到他怀中,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面庞往下坠落,落入他颈间,带起一大片热烫。 “好想你。” “好想、好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她清晰的感觉到云璟圈住了她的腰身,随后埋首在她颈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那一片肌肤,似乎还有些许湿润的触感。 一声微不可查的话音被送入她耳畔,她听见他道:“我想你。” 冬夜里的风冷寒得不行,两人紧紧相拥着,直至偌大的护城河畔只余下零星人影才堪堪分离几许。 泪意被云卿强行止住,她吸了吸鼻子,竭力控制着话音的平和,而后对着云璟扯出一抹笑意,劝道:“云璟,该回宫了。” “再等等,一会儿便好。” 话音未落,她再度被他拥入怀中。 许久,云卿推却着与云璟分离开来,扣着他的手带着他一同往街道上行去,直至先前订好的雅间下方才罢住脚步。 “回宫罢,卿卿看着你走。” 云卿偏离过眼去,一点点扯下两人死死相扣的手,再度吐出的话音已经带了颤,“走……走罢。” 见云璟回转过身,云卿实在忍不住了,再度唤了一句他的名字,随后抬步跟了上去,踮脚勾住他的后颈,唇瓣贴合。 一触即离。 · 夜深人静时,云卿于梦中惊醒,靠在床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她抬手覆上了心口,那里,剧烈的跳动着。 在梦中她看见了云璟身中数箭往后倒去,阖眼之时还是笑着的,手中捏着一物,那是她送他的赔礼荷包。 这些年,一模一样的梦她见过多回,从起初的惶恐不安到现在在心中自己劝慰自己,她从不信梦中所见,在她看来,最多……是相反的。 可即使这般劝着自己,她每每梦到那般场景还是会猛的惊醒。 云卿从枕下摸出一物,死死攥在手心,那是他赠她的梨簪。 她曾带着这物在佛祖面前诚心祈愿过,且,他即位这几年所做善事多得数不胜数,她相信慈悯众生的佛祖定会保佑他。 这样独自度过的深夜太多,云卿早已习惯,将被褥重新拢在身上后握着梨簪阖上眼。 神思愈发清明,她隐约听见了门窗被冽风卷过的细微声响。 到底还是未能睡着,云卿起身披上裘衣推开了临榻处的长窗,入眼可见的是漫天的暗色之中缓缓飘落的雪花,零星几朵还顺眼着落在窗沿上,好半晌才滑作水滴。 她抬手探到窗外,雪花顺势落在她手中,被温热的手心瞬间化作水渍,冽风刮过的声响之中混入了喃喃一声:“云璟,又下雪了。” 到了后半夜云卿觉着愈发冷了,她不知自个儿是如何从长窗边躺到床榻之上的,更不知,她是何时沉沉睡过去的。 次日巳时云卿堪堪转醒,还未起身一阵细微的扣门声响起,梨枝的声音随之传进屋内:“小姐可醒了?” 她微抬声量,“醒了。” 门扉被推开,梨枝捧着食盒进来,待到云卿洗漱完她一壁将食盒中的早膳取出一壁与云卿道:“小姐,今日李婶进城了,方才回来与我道出了大事。” 云卿蹙了蹙眉,搁下筷子,正色问道:“何事?” “陛下……陛下亲征。” 身侧搁置的食盒盖子被云卿失神打翻,一声重响都未能将她唤回身来,交握在一处的手拢得愈发紧了。 她本该知道,昨日倏然间见到云璟不是好的预兆,如今,预感灵验了。 她闭了闭眼,问道:“昭示上写了什么?” “驸马监国,收复失地,一统云国。” 第100章终章 大军开拔第二日,云卿回到了京城,亦或是说,回到了云璟先前的府邸。 样式不曾改变半分,只有一个区别,正院之中栽种的梨树比之先前大了不少,兴许……来年结出的梨花会很好看。 他知道她会来,将心腹羽青留给了她。 住进府邸的第二日,她见到了羽青,他并未多言,只是将一封信笺递与她。 依旧未曾署名,依旧封口微张。 云卿将内里的纸张取出,字迹依旧熟悉。 【我会安好,望你亦是。】 · 云璟离去的第一月,院中梨树长出新的枝丫。 云璟离去的第二月,院中梨树开出了小花苞。 云璟离去的第三月,院中梨树花苞尽数绽放。 云璟离去的第四月,院中梨树梨瓣落了好些。 云璟离去的第五月,院中梨树梨瓣尽数掉落。 云璟离去的第六月,院中梨树结出了小梨,不知他赶不赶得上吃今岁的梨子。 云璟离去的第六月,院中梨树的梨子成熟,前线传来大捷的好消息,只可惜,今岁的梨子他大抵吃不到了,不过无事,等来年便可。 云璟离去的第七月,院中梨树的繁复枝丫被她修剪了些,来年结出的梨花大抵会愈发好看罢。 云璟离去的第八月,院中梨树被烈日蒸得蔫了些,她命羽青找人将大片的梨树建了一个屋顶遮盖。 云璟离去的第九月,院中梨树伴着不甚热烫的日头活泛了些,她又命羽青找人将先前建造的屋顶拆去。 云璟离去的第十月,院中梨树好似又长了些,她想着再长些便好,琅笙这样来年开出的梨花会多些。 云璟离去的第十一月,院中梨树再未长了,她眼巴巴望了好久。 云璟离去的第十二月,院中梨树被大雪压弯了枝头,前线再度传来大捷,她想,他应是要回来了。 云璟离去的第十三月,院中梨树被她架上了支架,等着梨树再度长出新的枝丫。 云璟离去的第十四月,院中梨树如她所愿的抽出了新的枝丫。 云璟离去的第十五月,院中梨树再度开出了小花苞,她很是欢喜,听羽青说大军将要班师回朝了。 云璟离去的第十六月,院中梨树花苞再度绽放,羽青说大军后日到京郊,她想,云璟应是赶得及看这满院的梨花。 后日转眼便至,大军未到,昭示先至。 【卿安六年春,璟帝收复全数失地,身体有恙,恐难以胜任帝位,传位于小世子,驸马辅国。】 一时间,民众大骇,众说纷纭。 其间议论最多的不过是昭示中的“身体有恙”,听见一人道:“当今陛下不到两载便收复了文臣所说十载不一定收得回想全数失地,方回京便降下昭示,恐怕……” 那人压低了话音,可还是一字不差落入云卿耳中:“恐怕陛下命不久矣……” 身侧聚集的民众忧的忧,叹的叹,仿若他们亲眼见到他命不久矣。 云卿死攒着拳头,只觉天昏地暗,最后连自个儿如何回府都不知,待到回神之际她已经坐在了院中梨花开得最盛的那棵梨树之下。 云卿方阖上眼眸静神,一道清润的语声响在耳畔,极为熟悉:“听羽青说卿卿等着我回来看梨花,怎的我好容易赶回来,半个眼神都不想赏给我。” 方才尚且有些距离的话音近了,云卿再抬眼,人已到面前,云璟倾身对她笑,“我回来了,与卿卿一同看梨花。” 云卿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并无大碍,甚至于面色都未变才舒缓下来,又将依旧倾身对她笑着的人扯了下来。 “许久未见,卿卿竟热情了好些。” 云璟顺势倚在了她肩头,抬眸望着满树的梨花,无声弯唇。 不知过了多时,他枕在她膝头,卸下一身疲惫,沉沉睡去。 梨瓣飘落淡香暗浮,昭示着夏日将至。 美好大多始于夏日,他们的重逢亦是。 【全文,完】 1番外:情之所起 南下暗访的那一日,原定计划本是截杀一位贪官,将要得手之时,他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其实也只几面之缘,可他却一眼辨出。 身畔立着的羽青适时开口:“长公主与驸马往冷寒之地去了,小郡主这回是只身过来的。” 云卿微不可见的点头,表示明白了,继而眼眸轻阖,望着大敞的长窗之下咬着艳红糖葫芦的小姑娘,方要偏头错开视线却见…… 他大抵猜出她心中所想,初次独身来此,钱袋之中少带些银钱已是她能想出的最为稳妥的方式。 云璟看着那扒手一路跟在她身后,直至退却他视线之外,心绪微动。 那时他想:罢了,权当做个顺水人情。 一路行至方才她的身影隐匿之地,云璟抬眼,只见她手中不只捏着糖葫芦,又多了一袋子炒糖栗子。 而她还是未觉,他本想让她领受一份教训,可见她再度停驻在一摊贩前,一手去摸荷包想要付账时本来有些血色的小脸瞬间泛了白,到底还是命一直跟着的羽青将那扒子抓回。 心底有些酸胀,云璟蹙了蹙眉,强压下那股奇异感觉,心道:既是做顺水人情,那索性便做到底罢。 这般想着,他抬步上前,将几块碎银抵至她虚攥着手心之中。 她顺目看过来,他眼见着她眼底疑虑消退,细声试探道:“你……阁下?” 云璟心中明了,她这是认出他腰间悬着的弯月了。不过总归日后是要相见的,他也未想着避着她。 云璟微一颔首,半晌未见她接手中的碎银,便径自放到了摊贩前的木板上,继而将她先前搁在一旁的栗子递给了她。 云璟侧眼瞧了瞧这夜色,倏然间问道:“不走么?” 他本以为她会回绝,不想她倒是应得干脆:“走。” 云璟特意放慢了步调与她同行,待到走得远了些她顿住步伐,与他见了一礼,声色柔缓,有如轻风拂过:“今日多谢了,欠阁下的银钱……如若不嫌,可明日此时到此处,届时我还与阁下。” 云璟面上不显,垂在身侧的指节微微捻动。 好歹未邀他去客栈取钱,今日这事,果真吃了一道教训了。 暗处传来窸窣声响,云璟并未答复她那句“客气话”,只稍下句:“稍等片刻”。 行至隐匿处,羽青朝他行了一礼,云璟颔首,继而朝着他摊手,盛放至手里的荷包轻荡荡的,估算着装得银钱的确不多。 荷包绣了花样,篡在手中,微凸的花纹映衬着掌心,有些痒意。 云璟并未久离,快步回转之时他脑海中蓦然旋出一个叫他突兀的想法,可到底步子未顿。 再至方才那处时分明未过多久,小姑娘却好似等得疲累了,倚坐在墙角,手边搁着一袋栗子。 云璟脚步放得略重了些,原本垂眸把玩着不知什么物件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着是他,忙撑着墙起身。 云璟将那枚荷包递到她面前,淡声道:“先前见着了那贼人便顺道将荷包寻了回来。” 他见她面上闪过一丝无措,竟颇觉欢快,而后听见她细细软软的声道响在耳畔:“今夜……今夜真是多谢阁下了,如此几番,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她那番“客气言论”再度落入他耳中,云璟蹙了蹙眉,见她未有拿荷包的意头,径直隔着衣衫将她的手捉住,将荷包塞进她手中。 只消一息他便往后退却几步,又与她隔开了些距离:“无需多想,只不过今日恰巧见着你,尽举手之劳罢了。” 云璟抬眸瞧了瞧周遭,这边儿几乎无人了,许是还未至夏日,便是小摊贩也收得早了,零星几个也是在拾辍物什。 “早些回罢。” 留下这句,他侧身想要离去,方转身便立住了身形,到底还是回身过去,下意识的放缓了声线与她商量道:“现下街市上无人,我瞧着你也未带侍从,若是不嫌我可送你回客栈附近再自行离去。” 几步之距的人只思索了一瞬,随后点了点头应了。 云璟心道,这是多放心他。 罢了,索性今日也算尽一尽表兄之职,权当找补亏欠的十数年。 一路无话,她竟全然未曾避着他,直直将他引至所居客栈门前。 又与他道了一回谢后才回转身去,云璟方要离去便听见了离着不远的步调乱了,他顿住脚步抬眼看去,小姑娘面色泛红,将荷包中的碎银全数倒了出来,递与他面前。 又是一声多谢,今日她说与他听几回了。 这般想着,云璟隔着衣袖拒了她递过来的碎银。 他欲转身离去,冷不防被小姑娘篡住了腕骨,立时心下满是愕然,毫无防备的被她掰开了他的手,复又手中捏着碎银尽数塞与他。 末了,软软的掌心摁着他的指节合上,笑意言言:“无需客气,真的,应该的。” 耳畔的声音全数消退,云璟不自在的别过脸,再未与她纠缠,收下了。 此时,恰好一阵寒风吹来,云卿倒不觉有异,可他察觉到身旁的人瑟缩了一下。 他开口催促道:“夜里寒凉,快些进去罢。” 他听见她应声,这回却未曾急忙离去,直至见到那道身影进到客栈之中消失不见才微微瞌眼。 春日里的风还带着些许冬日里刺骨的寒,云璟于原地伫立许久,手中虚握着的碎银也渐渐冰冷,直至客栈的木门都阖了一半他才快步离去。 · 也不知为何,分明江南地域极大,他竟又遇着了她。 这日难得放晴,他在一处阴凉地候着羽青来报,一阵桨拨水浪声传来,他下意识抬眼,见到了坐在船尾品茶吃点心的她。 云璟心绪微动,这回他并未强行压下,顺应了心意,上了船。 许是前几日才吃了教训,她警觉了不少,只是见到他时眼眸睁大了好些,他也不顾忌她,扯下面巾,自顾自饮了杯茶才道:“多谢了。” 他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她便跟了然一般的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云璟轻哂一声,指尖磨着杯沿滑动。 真是好骗。 这般想着,茶水落入杯中,激起的微若茶渍溅到他指背上,是她又与他斟了一杯茶。 乌篷船沿着水路行了莫约一里路,身旁之人似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了,问道:“可是遇上麻烦事了?” 云璟敛眸,随口胡诌:“算是。” 他朝她拱拱手,又道:“还需借你乌篷船一用。” “随意。” 又过了好些时,直至乌篷船摇晃的哦他泛起困意才听见她带着商议的语调:“若是不嫌,不若阁下随我去别处游玩一番?” 权当今日放纵一回,云璟想都未想,应下邀约。 去的地方仔细辩一辩倒是与乌篷船无甚差别,左右不过是品茶惬意交谈。 云璟百无聊赖,茶室里燃着幽淡的香,颇为怡神,索性以手支颐着,闭目浅眠。 到底还是未能入眠,耳畔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棋子落入棋盘上的细微声响,可也不觉烦闷。 到后来,那些声响愈见慢了下来,似是陷入了什么难解的棋局。 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对坐之人皱着的小脸,云璟垂眸看向棋局,微一思忖,抬手执起一颗白子下到一处,破开了僵持的局面。 紧接着,棋盒被人放回到他手畔,抬眼对上了一双带着雀跃的眸子,她道:“能与我下上一回么?” “却之不恭。“云璟应道。 · 许是那日的棋下得兴起,临别之时她竟向他询问住处,支支吾吾道出心中所想——想与他手谈。 云璟当即应下。 可回到住处,他忆起今日所做所应答之事,指节不由施加了些力道,手中握着把玩的弯月型制特殊,两侧尖角戳进皮肉里,阵阵疼意叫他清醒了不少。 今日他的所作所为似乎……脱离了掌控。 他不该与她如此亲近,即便是表兄妹,他倒无事,可于她无益。 不想,第二日羽青承了一封信给他,是她的邀约。 去的地方依旧是那间茶室,所做之事依旧颇为无聊,还是对弈。 赴约定在午后时分,云璟捻着那张薄薄的纸张看了许久,心中难得烦乱,好容易偏移开视线,脑中还是浮起先前所见的清秀字迹来。 去,亦或是,不去。 两股思绪交杂着结成一股,拨弄着他的心绪,那股子烦闷愈发深了。 云璟到底还是赴约了,过去时恰好瞧见她与茶室主人聊的欢快,一张白玉般的小脸上润满了笑意。 许是听到动静,她停住了话头侧转过身来,见是他,笑意愈发明媚,继而缓步朝他这头行来。 云璟眼眸中有一瞬的错愕,继而再度变作于往常一般的平缓。 他听见她问:“你来啦?” 语调颇为欢快,一听便知今日心绪极好。 两人一同进到那间茶室,依旧是清浅淡香,依旧是一张棋盘,他们相对而坐,一连下了大半日,直至天幕暗得彻底才分别。 次日,她再度相邀,而云璟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他再未犹疑,当即应允。 他想去证实这个就目前来说,荒诞而又悖谬的猜想。 然而,这回他与她相见之时,视线不受控的飘忽,直至顿在她面庞之上,还是那副笑意言言的模样,叫他有些恍神。 许是她认为与他熟识了,这回不再是浅显的问候,她凑近了些,抬手指向他的唇角,道:“你……你今日很是欢喜么?” 云璟稍怔,在不曾察觉的时候,他笑了出来,而照她所说,还笑得开怀。 心绪一瞬间杂乱不堪,他蹙了蹙眉,强行压下那股不适,缓声应是。 许是心底的猜测在她指出他在笑时被证实,这会儿他实在不能稳定心神,每每垂眸未过多久视线便不受控的再度定在她的面容之上。 时而满是笑意,时而因棋局而略显烦闷。 手中的棋子被他把玩得温热,见她终于下了一子,云璟当即抬手要下往另一处,临了他见她欢喜的神情淡了些,指尖偏移,落往相反的一处。 棋局当即溃败,他亦是。 2番外:一往而深 这日别离之时,茶室外飘起来小雨,云璟斜靠在门沿上,垂眼瞧着小姑娘找茶室主人借伞。 小姑娘捧来一把油纸伞,咬了咬唇递于他,道:“阁下住处比我而言要远上好些,这伞,阁下用罢。” 云璟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 依她所言,茶室主人只这一把闲伞,可她不顾及外头连绵的雨,只想着他的住处比她的要远些便将这伞借于他用。 云璟微叹,再度看向云卿时,不自觉软下了冷淡的面色:“为何不想着两人共用一伞。” · 将她送回客栈后云璟便收了伞,任由愈下愈大的雨帘扑打在身上。 回到私宅之时,衣衫早已湿了个彻底,亦将他彻底醒神。 云璟衣衫未换,径直进了里屋,坐下之时他垂眸望向身侧,是那把还在滴着雨水的油纸伞。 此时,心中的冷寒早早盖过身体上的,他自斟了一杯清茶,搁在手侧。 那杯冒着热气的清茶逐渐凉透,而云璟,面上再无先前那般神色。 从前不该愁闷,而今更不必在乎其他。 他若是想,她必然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表妹而已,即已动心,倒也不必顾及星点血缘。 那夜,屋外落了一夜的雨,到了深夜雨势大到长窗都发出细微声响,一如云璟内心。 · 自那夜后,云璟坦然面对,在云卿不曾察觉的地方,他眸光愈加放肆,几近毫无遮蔽。 一局棋下完,云卿依旧未赢,她耷拉着眼角,将手中执着的黑棋扔进棋盒里,看着棋局颇为生气,伸手打乱了。 “不算不算,再来!” 云璟听着,低低哼笑了声。 一局下罢,还是输。 云璟捏着一颗棋子把玩,随后,她与打着商量,道:“不若同我去花舫上玩上一玩?” 耳畔,她的话语一直未停,轻易拨弄着他的心弦。 她的邀约在后日,云璟垂眸思忖半晌,终将本该后日施行的计划提前一日。 · 四月里,梨花开得正盛,他知她素来喜爱。 马车缓缓行进,一路颠簸,身畔的人渐渐没了精神,软软扶倚在侧桌上。 云璟从袖中取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瓷盒,搁置在桌面上,“打开看看。” 瓷盒触感冰凉,小姑娘将其拿起细细瞧了许久才控着指尖捻着玉锁轻缓转动。 眼见着她将梨簪上敷着的白布掀了一半,露出下头尖锐的簪尖,云璟随意道:“不惹眼可随饰在身,也可作他用。” 她从前吃过亏,这些时日来都是素着一张面,发上所用的也是素簪。 “他用”他并未说明,可他知道她心中定当了然,他要她作防身之用。 小姑娘见过的好物太多,寻常物什他瞧不上眼,给她的,只能是最好的。 他清楚的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欢喜,却不想她摇了摇头,推却了。 “太过昂贵了,于……于礼不合。” 云璟轻笑了声,将那瓷盒接过,自顾自的掀开盖子将内里搁置的簪子拿了出来。 指尖捏着簪尾,也不顾那处锋利,拿在手中转着玩。 不过寻常物什,倒也谈不上珍贵。这话,他未说明。 又过了一阵儿,云璟停了动作,手撑在了侧桌上,探身过去,将那枚梨簪饰在了她发上。 “说了可做他用,送与你你便留着,原也不甚贵重,权当予你作这些时日的陪玩礼了。” 面前的人张了张唇,到底未回绝,他想,依照她的性子,定要回赠他些贵重物什。 马车还在缓缓行进,摇摇晃晃的将小姑娘荡出了困意,许是在她心中这么些时日相处下来他是信的,毫不设防的斜倚在车壁上浅眠着。 云璟以手支颌,定定瞧着,待到她呼吸绵长才倾身欺近,唇瓣贴上了她的,咬磨着,后又延伸至颈后,狠狠抵着啃咬。 小姑娘被弄得睡不安神,眼眸颤颤却还是困意更甚一筹,在他臂弯中沉睡过去。 而他的唇瓣,一寸未挪,依旧碾转,依旧热烈。 她只能是他的。 3番外:年深岁久 “云璟……我们这是,去哪儿?” 今日醒转之时身畔的温度早已消散了,面前一片漆黑,被人以绸面覆上。 也因着这个缘由,耳畔的声响放大到极至。 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云璟伺候着她穿衣洗漱,甚至连早膳都是他一口一口喂着她用的。 其间,并无解释。 直至此刻,他扶着她出了府门,她才问出了那句话。 云璟未答,只是温声道:“小心些脚下。” 云卿“唔”了声,点点头。 隐有马蹄声响传入耳畔,下一瞬,她被云璟扶着踏上了杌凳。 这时云璟才解释道:“带卿卿去个地方,暂且保密。” 车轮子转着,不知过了多时终于停下,许是云璟撩了车帘,刺目的日光顺着覆面的绸面打了进来,下意识的,云卿抬手挡了挡。 也是在车帘被撩上的那一瞬,鼻翼间盈满了淡香,极为熟悉。 这回云璟直直箍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抱下了马车。 而后,他牵着她往前。 这处的草植似乎长得可人,云卿能感觉到草植抚过裙面,细微的触感。 “吱呀”一声,似是云璟推开了一扇木门,到此处,云卿压下的好奇愈发热烈。 又是一声细微响动,与先前不同,云卿蹙了蹙眉,好似锦盒被开启的声响,隐约还传来珠翠的碰撞声。 云璟这是…… 她有些猜不到了,她只知道此时她被云璟带着站在一处平地上。 胸前的细带被他挑起,继而松泛开来,而后裙衫坠地,堆在双腿间。 三月天尚且有些寒意,这会儿衣衫被他尽数解开,云卿不由颤了颤,捉住了他几欲往下的手。 “云璟……” 这会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害怕。 颈侧被他轻啄了啄,带着安抚意味,他的指腹轻点在她合拢的指节处,示意她放开。 云卿微微启唇,却到底未曾说些什么,握住他的手也放了开来。 好在云璟并无其他想法,他松开她肩头时方才的珠翠声响再度响在她耳畔,比之先前更清晰。 身上被覆上了棉柔的布料,一层再一层,有些重。 随着最后的清晰珠翠声响,云璟停了手上的动作,垂眸看了许久后他才抬手理了理有些乱赤纱披帛。 “我从前想,卿卿穿上嫁衣定是极好看的。” “如今看来,确实如我所想。” 他徐徐说着,将覆在她面上的绸缎解下,云卿眯了眯眼才适应了陡然触及的光线,入目可见的,是他的笑颜。 从前她不是未见他笑,可大多只是浅淡的,而今,他眉目间满是笑意,那双素来淡漠的眸中也润满。 云璟稍稍偏了步伐,显露出他身后的及身长镜来,从那里映衬出了她身着的火红嫁衣,以及略显怔楞的神情。 云卿深吸一口气,压住有些哽咽的嗓音,问:“何时准备的?” “记不太清了,许是……南下回京后。” 他说得很是轻松。 云卿垂眸,入目可见的满绣的纹样,一针一线都是繁复的,不需思量,这嫁衣定然准备了许久。 云卿上前,从大开的箱龙之中将光彩熠熠的凤冠取出,只稍看了眼便归放到一旁,垂手从里头取出另一件与她相称的衣衫。 亦是喜服,与她的相比,却是粗糙了好些。 云卿捧着那件喜服行至云璟身畔,勾了勾他的小指,哄道:“云璟,去换上吧,我……我想看看。” 云璟盯着她看了会才应下,推开旁侧的木门进到内里。 云卿这才缓上一口气,掌心撑在了盛放锦盒的桌几上,指尖用力到泛出了青白。 云璟说嫁衣从那时起便备着了,可她知道,这定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或许一年,或许两年,亦或是更多…… 她不敢深想。 离别之后她那样难熬,而他怕是更加难挨。 桌几上被她先前随意置放着的凤冠在此刻再度映入她眼中,云卿顿了顿,抬手将发上的梨簪卸下。 最后一只钗被送到发间时身后的木门发出声响,云卿回眸,见着了身着绯色衣衫的云璟。 他穿喜服是那样好看。 发间的琳翠声响微顿,而后云璟迈步朝她走来,距着一步之遥时顿住,将手心平直的递与她。 云卿自然的覆上他的手心,温热的触感在这一刻蔓延开来,顺着指尖一直满溢到心口,暖洋洋的。 云璟手上好似捏着什么东西,被他宽袖遮掩的,有些瞧不清。 他将她牵着走了出去,木门再度开启,先前心底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证实。 满目的梨树。 这时正是梨花绽放的最佳时节,有星点梨瓣飘落,被微风带起。 云卿被吸住了目光,而下一瞬,手心被抵入一方硬实的物什。 她稍怔,抬手将其拿起,垂眸看去,那是一方帖子,确切的说,是大红的合婚庚帖。 内里所书不多,只一句话: 【自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云璟在这时侧目,望向身畔心心念念之人,徐徐启唇,许下诺言:“护卿长宁,永结同好。” 4番外:年年又夏 这是他们成婚的第二年,这年,他们相携南下,去的地方是那艘花舫。 与初遇时不同的是,这次花舫再无旁人。 方入夏,江南雨水勤,云卿在花舫上一待几日,日日湖面上都泛着数不尽的水波。 一日晨起,云卿照旧打开舷窗,伏倚在窗沿上望着湖面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门扇被推开的细微声响传入耳中,她侧目,瞧见云璟提着食盒进来。 云璟见她看过来,将食盒搁置在桌面上后抬步朝她这处走,后又牵起他的手放在手中揉了揉。 “有些凉,喝粥暖暖罢。” 云卿垂眸应好。 用早膳时,只能听见碗筷想触时发出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云卿默默将瓷碗中的鸡丝粥用完后放下筷子,拿了搁置在旁侧的热帕净手。 她思绪不自觉飘远,自从来了这处,她与云璟间的交谈好似少了好些。 难道还是因为那时的缘由么…… 云卿净手的动作一顿,随后自顾自起身往妆台前快步行去,她拿起妆匣里的一样物什细细瞧着,半晌未见异样这才松泛了些。 既不是那个缘由,那为何这些天来他一与她相触她便不自觉的拢紧了手。 云卿将那枚梨簪攥在手中,一一回想。 好似,二人成婚至今,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且,大多是她主动。 云卿面颊一热,也不顾探究缘由,抬手捂住两颊,使劲揉了又揉,待到那股子热劲儿消散了些才止住动作。 倒也不是拉不下脸面,只是,她有些不知云璟是何种想法。 分明……分明成婚前不是这样。 思及此,云卿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个叫人面红耳热的情景,她暗暗吐了一口气,微一侧身瞥向云璟,见他还坐在那处不紧不慢的用着早膳这才放下心来。 若是叫他知道她心中所想,指不定要如何作弄她。 这天同往常那般慢悠悠的过去了,天色彻底化作漆黑,江面上的景物也变得不甚清晰。 云卿从浴房回来时房中无人,她轻抿了抿唇,将衣衫拢紧了些,随后坐在妆台旁用棉巾绞着尚在滴水的乌发。 不多时,云璟推门而入,缓步行至她身畔,从她手中接过那一方棉巾,轻慢的动作着。 云卿卿望着铜镜内映衬出的画面,唇角弯起,好容易等到了云璟停下动作,她轻声唤他:“云璟。” 云璟“嗯”了声,将手中的棉巾归放到旁侧后才抬眸,透过铜镜看向她,“怎么了?” “唔……” 云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干脆拉过他的手环至她腰间,两人脸颊相贴,云卿顺势蹭了蹭,又微微侧脸过去啄了啄。 意思,不言而喻。 从前几次,她也是这般暗示他的。 云璟维持着倾身环住云卿的姿势未动,由着她一下一下的轻啄着他,这还不够,怀中的人慢慢偏移,直至整个身子都埋进他怀中。 云璟失笑,“今日这是怎么了,这样黏人。” 云卿摇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但,至少这样,能讲心中的那点子奇异感减少些许。 “云璟。”她再度唤他,后又扯着他的袖子央求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话毕,她面色陡然羞红,她分明已然在他怀中了,竟还做这般要求。 “好。”云璟倒不觉有什么不对,将她圈得更紧了些,许久过后才缓声问道:“可是困了?” 云卿摇摇头,“云璟,你抱我过去吧。” “去榻上。”她补充道。 床幔被放下,而她被他抱至床榻内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云卿心中那股子奇异感愈发猖獗,她朝云璟那车侧靠了靠,抱着他的小臂脸颊贴了上去,意图将那股子难受感压下。 不多时,云璟侧身,垂眸望向她,“怎么了?” 云卿蹙了蹙眉,最后圈着他的腕骨抵至她胸口,声音也是细微的:“云璟,我……我有些难受。” 被云璟触碰的那处,正剧烈的跳动着。 深埋着的记忆在这一刻再度袭卷而来,眼前云璟的雪白中衣被另一方艳色所替代,云卿这才意识到这些时日以来的难耐感来于何处。 是那时她刺在他心口的那一簪。 后来,她见过几回,可大多时候云璟都遮着不要她瞧见。 思及此,她眼睫微颤,想要极力遮住眼中翻腾不休的情绪。 待到缓和了云卿才将控着云璟的手松开,而这只是开端,她早些时候便想着今夜…… 云卿撑坐起身来,不等云璟问,她小心翼翼的以掌心覆上了他的唇,无声摇头。 掌心被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她能感觉到他的变化,无意识的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过后才解释道:“云璟,我想。” 云璟眼眸微不可见的缩了缩,云卿弯唇,倾身吻了吻他眼角,而后逐次往下。 耳廓、耳垂、侧脸、唇角…… 直至印上他的唇瓣云卿才停下,原先跪坐着的身子因着这个姿势有些不好受,她稍稍离了些,双手攀上了云璟肩头,借着他的力道自个儿跨坐在了他腰际。 此时,他衣衫尚且齐整,她亦然。 可下一瞬,云卿抬手去解云璟身侧的细带,指尖轻轻一调,细带散落,领口往两侧松泛,露出些许肌肤。 云卿的吻也顺势往下,直至流连至他突出的蝴蝶骨处,舌尖抵出,一寸寸的舔舐。 不等她再度往下,云璟一把截住她的腰身,将云卿带着压至身下,眉心未蹙,问了与方才一模一样的话,却不带后文:“今日这是怎么了?” 见云卿不答,云璟撑在她耳侧的手松了些,俯身吻了下她耳垂,再度逼问:“卿卿与我说说,嗯?” 云卿依旧不答,只是小臂抬了抬,勾住他的后颈将他拉近,唇瓣急忙往上贴,似是要封住他还未出口的话。 云璟心觉不对,偏头错开她的吻,也不问了,对她素来温润的眉眼此刻不再,有些冷意在其中蔓延开来。 到底还是见不得她那副模样,云璟别开眼,话音有些僵:“卿卿先前答应过我,对我不再隐瞒,此刻是不做数了?” “作数的!”云卿忙不迭应答。 只是……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 她在心中斟酌着措辞,眼睫不安的颤动着,可半晌都未能将话说出来。 云卿蹙了蹙眉,一把按住了云璟的手示意他不要动,而后用下颚蹭开了本就大敞着的衣领。 眼前玉白的胸膛前横亘着一道格格不入的疤痕,仿若美玉染瑕。 云卿指节触上那处,来回轻磨着。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加重了些,可她有意识的忽略掉了,指尖退离几分,勾着云卿后颈的手用力将他压得更低了些,唇瓣随之触及那处。 云璟闷哼了声,竭力压制住内里往上窜的邪火,好容易平复了些,身下之人又以舌尖轻舔上那处。 往常反应都不及这会儿大,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偏生云卿好似未觉,一下下的舔舐着那条早已感知不到痛楚的伤口。 只不过……他好似明白了她今日的意图。 也是,他带她来这处也有这样的想法,自成婚以来,她每每见着他那处都会垂眼避开,分明疤痕长在他身,但好似变作了她心口的一块心病。 本以为得等上好些时候她才能反应过来,没成想竟这般快。 云璟挣开了云卿的手,抚了抚她柔顺的乌发,柔缓道:“不怪你,从未怪过卿卿。” “我说过,只是为了要你满意,亦或说,讨你欢心。” 他状作随意的错开话题,“再者,心上疤换心上人,总归是云璟赚了。” “赚得盆满钵满,卿卿想,是与不是?” 云卿动作一顿,耳畔还残余着他的尾音,她抬眸往向他,原本蓄着泪的水眸这会儿弯了起来,泪水也含不住了,顺着面颊往下坠。 云璟以指节刮掉了她的泪珠,不由笑道:“我还未欺负卿卿,这便哭了?” 他见她泪珠子不仅不见缓解,反而愈发多了,轻叹了声,“不继续么?” “什么?”云卿吸了吸鼻子,闷闷应道。 云璟指了指自个儿大敞着的衣衫,也不指望她回答她那些话,“卿卿将哥哥弄得这样不上不下,现下这是要狠心撒开了么?” “啊……”云卿视线顺着他的指引下移,触及他蝴蝶骨下方被她吮得发红的肌肤,不由羞红了脸。 那抹红悄然攀升,直至耳垂都染作浅粉才堪堪罢休。 云卿压低了话音,“我……我并未想过。” “既如此,继续?” 云璟话中带了询问,可动作却不似那般,他直直往她身侧倒去,大半身子压在了床榻内侧的被褥上,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 云卿下意识的别开脸,不一会儿又忆起方才他分明并未想着动她,而是她主动的,诚如他所言,分明是她将她弄得不上不下的。 思及此,云卿视线下移,直至腰腹处才顿住,再往下些便是…… 她无意识的咬了咬唇瓣,云璟将这个小动作收入眼中,这是她在心中权衡事情的时候惯常有的动作,偏生她自个儿还不知不觉。 看来还不到时候,还需他……添一把火。 好容易等到一回小姑娘主动,他定不会轻易便这么放过她。 云璟勾了勾她垂在身侧虚握着的手,带着往下探去,眉心蹙了蹙,低声道:“难受。” 这话是说与她听的。 如他所料,原本还在踌躇的人这会儿主动送上“门”来,不消他引导,自顾自隔着衣料覆上了他那处。 虽早早有了准备,可当云卿将他衣袍掀起,隔着一层薄薄的夏日寝衣彻底触及时还是抑制不住的喘了声。 成婚两年来,他心有顾忌,与她同房的次数其实不多。且,许是他与从前不同,她倒是开始主动了,有意无意的撩拨他。 如此往复,她这几月来猖狂了好些,连带着他跟着也只得“享受”一下她的主动。 便如此刻,一只小手沿着亵裤边沿毫无顾忌的往里探,捉着他被她撩得鼓胀的性器上下撸动着,力道不大,动作也是不紧不慢的。 这么弄了会儿,她的动作愈发散漫,许是手腕酸了,亦或是疲于这么弄了想玩些好玩的,慢慢的动都不怎么动了。 云璟倒也不急,人在这花舫上,还怕逃了不成。 他拉过一个软枕垫在颈后,垂眼瞧着面前的人如何敷衍行事。 可今夜,她的所作所为却出乎意料了。 她骑跨在他小腹上,倾身遮盖住了他的视线,唇瓣贴在他耳际,小声求着:“你合上眼好不好,一会便好。” 他自是如她所愿。 窸窸窣窣的响声传入耳畔,带着她的动作,他猜想,应是她在解她自个儿的裙衫。 云璟勾了勾唇,与他同榻而眠这么久却还是个小姑娘,都不消他挑逗,随意说句话便能叫她红了脸。 在一声细小的“好了”过后,他睁开眼,瞧见的是白皙细嫩的背部,分毫衣料都不曾保留,可终归还是羞的,她埋在他怀中久久不愿起身。 云卿好容易压下了心底不住翻腾的羞燥,撑起身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云璟满含着笑意的眼眸,一层一层的荡漾开,吸食人魂魄一般。 不笑的时候是清淡的,笑起来却分外勾人,她一直这么觉得。 “你……你别看……” 有些底气不足。 “嗯,不看。”云璟依言错开视线,可那张浅色唇瓣还是勾着的,显而易见,他心绪极好,压都不压不住。 云卿不由的觉着愈发羞燥了,可……可接下来还得…… 她撑着起身,掌心触及着肌肤一寸寸下挪,及至他腰腹处才罢手。 那处薄薄的肌肤绷得很紧,云卿垂眸瞧着,坏心眼的使劲儿磨了下,听着他突然溢出的低喘这才觉得扳回一局,眉眼弯了弯。 可不过笑了会儿便止住了,云卿身子僵了些,她能感觉到云璟轻轻捏了把她的脚腕,这还不止,许是为了“报复”她的撩拨,他指腹一下下的剐蹭着那儿。 痒意顺势蔓延开来。 “别……别啊……” 她被他弄得连连告饶,身子支撑不住的往下滑落意图躲避着他的手,可意识到自个儿压住了什么时云卿躲避的动作僵住了。 云璟反应倒是不大,还好心续的继续剐蹭着她腕骨,不紧不慢问她:“卿卿怎么不继续了?” 云卿下意识的泄气,可下身的异物感太过于强烈。 她想,他应该很是难受。 “继续……继续着呢。” 云卿伏了下来,将身子开到最大,穴口压在了性器上,含住了些茎身,上头凸起的脉络摁压着穴口的软肉,几乎瞬间便溢出小波水液来。 云璟自是觉察到了,眉骨微微挑起,今夜她这般,着实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可是,还不够。 到这时,不过将将开始罢了。 他虚环住了她的腰身,倒也不是旁的,刚成婚那会儿她醉酒后竟然直接往下坐,他不曾提防着,不过一个动作便叫她伤了自个儿。 这会儿他有些猜不透她内心的想法,自然得做两手准备。 诚然,他这手提防不错,云卿只不过坐在茎身上磨了几下便想着起身将器物往里送去。 云璟皱着眉一把箍住她的腰身,将她带离至他膝面上,指尖往她腿缝处探,只不过将将湿润便大了胆子想要往里吞,他一时倒不知是夸她胆大妄为好还是欢心她这么急切的想要取悦来得好。 “这样急?” “从前怎么不见卿卿这般急切。” 云璟见面前的人小脸都带着绯色,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 罢了,倒也不好深究,只不过从今日晨起她的情绪便不怎么对,这倒叫他有些难办。 云璟稍一转念,徐徐启唇逗弄她:“不若……叫声哥哥来听?” “叫了哥哥,我便放过卿卿。”他柔声引诱。 云卿摇了摇头,拒绝。 这两年云璟偏好逼着她唤他哥哥,不管她如何拒绝他总能撬开她的嘴,逼着她一声声唤着。 床上如此,床下同样适用。 只不过这会定是不受用。 身前不过一掌之距挺立着一根粗大的性器,还猖狂得时不时跳上两跳,她先前想着既事取悦,那快些将那物吞下便是,可…… 当然,这声“哥哥”定是唤不得的,至少不是现在。 思及此,云卿咬住了下唇,而后去寻他的手腕。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将云璟随意垂在腰侧的手引到身前,勾着他的指腹顺延着往下滑去,到腿缝时顿了顿,不过一息便压下了心中的羞意,带着那根根分明的指节覆在穴口。 她道:“云璟,想要。” 声线平滑,听不出起伏,可云璟却被勾着无法逃离她并未带着力道的禁锢。 指节触及那方软处,他眸色深了些,先前探进去时不过将将湿润,这也不过多久竟叫他撩拨得泄出一小股水儿来。 “别说……” 娇娇的语声传入耳中,云璟不由顺着她的心意走,指腹搭在了穴口,轻揉慢捻的帮着她舒缓。 还是那么娇,半点受不住挑拨,只不过指腹捻着上方的肉蒂揉了几下身子便颤了起来,连带着那双剪水眸都浸润透了。 云璟定定的望着,手下动作却是半点不停,起先送了一根指节进去替她舒缓,方抵入便被内里的穴肉绞紧,一收一缩的想往更深处含。 云卿早早软了身子,腿缝大敞着要往两侧倒去,内里的穴肉泛着红,被抽出的指节带出些,又再度抵入。 她小口小口的呼吸着,明显的不够,却还是死死咬着下唇,羞于溢出半分声响。 还是不够的,云璟想。 第一根指节抽出时并了一根,一齐送到内里时,他听见了她耐不住的软哼。 “云璟…唔啊……我……” “卿卿要说什么?” 云卿捉着他腕骨的手缩紧,指甲无法自控的陷进他那块皮肉中,好容易将下身泛滥的快意压下,启唇想要说话时又被云璟突然间的抽出弄得思绪支离破碎。 他根本不要她说出话来,方才那句只不过是挑逗罢了。 穴口被他指节堵着,伴着他时与不时的轻抽慢捻,一股股的水儿顺着他的指节往外溢,沿着两指指缝下坠,落至他掌心,不一会儿便聚起一小捧。 偏在这时云璟抽手离去,指节上占满了黏腻晶莹的水液。 而后,他修长皙白的指节在她眼前展开,两指内侧挂上了几道银丝,格外淫靡。 云卿难耐不已,也顾不上旁的,捉着他的手想要再度往下探,可这回他并未配合而是堪堪悬在穴口,“三五不时”的刮擦着。 云璟定是知道她的意图的,可还是徐徐引诱道:“卿卿唤我,唤哥哥。” 究极恶劣。 云卿偏头,连带着圈着他的手也松开了,只不过下一瞬,她触及他下身依旧挺立着的性器加重了力道揉捏着。 面上看起来那般淡然,可这处却不尽然。 揉弄了三两下后,云卿撑着他腰际抬起身来,咬着下唇握着他那处,也不顾他的阻拦,直直含着了前端。 一时间,一声闷哼混杂着喟叹从他唇瓣间溢出,原本蹙着的眉宇在这一瞬舒展开来。 云卿心下松了一口气,两手圈住了云璟脖颈,将力道全数压在了他身上,随后,缓缓沉下腰身。 原本便涨得有些疼,这会儿毫无保留的展开身子想要将其吞进,粗大的颈身一寸寸的破开紧绞着的穴肉,疼意夹杂着一丝丝快意漫延至四肢百骸。 “唔……” 云卿蹙了蹙眉,随后,彻底的坐了下去,将全数茎身吞并。 下身奇异的满足感在那一瞬间崩泄,只不过……太涨了…… 云卿埋在云璟怀中阖眼调整着呼吸,好容易适应了些便撑着他的臂膀想要抬起身来。 云璟在这时使劲收紧了她的腰身,语声低沉得不复往常:“别动。” 是警告,亦是耐着性子哄着她。 他箍着她的腰身轻浅的顶弄着,起先她眉心还是蹙着的,到后来许是身子逐渐适应了才舒展开来。 一声声畅意的娇吟将溢未溢,云卿还记挂着先前的计划,断断续续道:“云璟……啊唔……我…我好了……” 云璟倒是不曾料到她现下居然还想着那事儿,不过倒也随了她的意止住了动作,连带着箍着她腰身的手都松泛了,只虚虚环着。 云卿微微阖眼遮盖住内里翻腾的情绪,借着他的力道撑起身来,原本含至最深处的肉茎被她一寸寸的吐了出来,充血胀大的茎身这会儿挂满了水液,还有些顺着往下流,滴落至他腰腹上。 内里被撑得平直的穴肉这会儿失去了压制,再度缩紧,云卿不受控的想要篡手,可想到可能会伤了云璟又只是虚虚搭在了他臂弯处。 好容易将大半肉茎吐出,她当即沉下药,复又吞尽。 这一会儿,不止只涨,酸涩的感觉逐渐攀升,如此往复几回,下身的粘腻感愈发明显,一同而来的还有愈发响亮的水声。 云卿有些受不住了,攀住云璟肩头,几乎一字一顿:“哥哥…卿卿难受……想要哥哥……” 话音还未落全,将将被吞到内里的器物被抽出,随后以她不能承接的力道全数送到内里。 先前便有些响亮的水声在这一刻愈发响彻,伴随着大开大合的抽弄,“叽咕叽咕”的羞人声响荡在耳际。 许是好些时不曾这般与云璟欢好,敏感得不行,他只不过几下重力抽插便抖着泄了身。 偏生这会儿她还坐在他膝面上,身子软得聚不起分毫力气,摇摇晃晃要往后倒去。 云璟箍着她的腰身,又抽送了几下才放过,一壁带着她转了个姿势一壁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道:“还招惹我么?” 云卿有些恍惚,一时不知他说的是哪一处,若是招惹,仅仅今日便好多处,更莫说往日里。 她磕磕颤颤解释:“我只不过……哈啊——” 又是一记深顶,前端碾在她一处敏感的软肉上,将将平息的快意在这一刻再度席卷。 云璟这时还未饶了她,不仅并未松泛力道反而变本加厉的往里顶入,一次又一次的碾转,快意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被激出。 这还不够,云璟指腹往下探,再度揉在了那一颗可怜肿大的肉蒂上,重重揉了两把,两重刺激突如其来,彻底将她席卷,无法挣扎。 交合处湿漉漉的,全是她泄出的水儿。 云卿羞燥得不行,云璟却捉着她的手箍在穴口,要她感受着那处的黏腻。 迷蒙间云卿想,这回真真将他激狠了,她被他弄得不住泄身,可他却还神色不变,只是素来清浅的眼眸染上欲色,瞧着比先前还要勾人。 她这会儿倒也不在乎了,反正难耐的不止她一个,既是如此,那她也得好好磨一磨他,至少不能叫他这么好过。 娇吟一声接着一声于唇齿间溢出,伴着淫靡水声,全数送入云璟耳中。 云卿这会儿真是毫无遮拦,只想着要他不好过:“哥哥,卿卿这样取悦你,可……嗯唔……可还满意。” “自是满意的。” 云卿舒展眉眼,倒也不抵抗了,沉溺在他给予他的快意之中,逐渐沉沦。 好容易云璟泄了一回,瞧着时辰不早想要就此罢手。他微微垂眼,身下之人发丝被汗水打湿,眼眸被水浸透一般水润,唇瓣更是颤着的,几乎聚不齐一句完整的话来 云璟轻叹,到底还是舍不得折腾她,箍着她的腰身想要退出来。却不想,云卿软软垂着的腿儿勾上了他的腰身,眼眸中满含着笑意,眉眼弯弯对着他道:“哥哥继续,还未欺负完呢。” “哥哥说,是与不是?” 云璟稍怔,随即回转过来这是在答他先前的话,眸底将将褪去的情欲再度翻涌,他俯身,齿间磨了磨她红肿的唇瓣,“看来卿卿今夜是不想睡了。” 云卿顺服的圈上他后颈,“是,不想睡了。” 床榻摇晃的细微声响一直及至天明才堪堪罢休,云卿承受不住昏沉睡去,云璟替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后才将人拢入怀中。 呼吸间满是情事过后甜腻气味,云璟却是睡意全无,脑子里满是她迷蒙间说的那句话。 “云璟,不值当的,你亏了,赚的……是我。” 哪有什么赚与亏,皆是心甘情愿。版主:青青的世界于2024_07_19 10:28:41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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