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加色版72)作者:weilehaowan
2024/08/06发表于:第一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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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10638字 第七十二章 美人心计 于珺婷道:“骤逢意外,本官有些乱了分寸,让两位大人见笑了。”说着从
盘中拿起一只甜瓜递向叶小天,柔声道:“叶大人,尝一尝,很甜的。” 叶小天刚伸出手去,旁边就迅速探出一只手,把那颗瓜拿走了。转眼一看,
就见展凝儿板着脸,硬梆梆地道:“人常说瓜熟蒂落。我看这瓜蒂还是青的,怎
么会好吃呢?于姑娘,强扭的瓜儿可不甜喔。” 于珺婷向展凝儿一睇,眸波流转,忽然吃吃地笑了,掩口道:“强扭的瓜,
若是放一放也就熟了,一样很甜的。你说是么,叶大人?”说着飞了叶小天一眼,
异常娇俏。 叶小天先是身子一轻,旋即便觉得如芒在背,气氛紧张。 于珺婷在笑,很甜、很媚,可是为什么她那美丽的笑纹却像是一对锋利的吴
钩?凝儿正斜睇着他,微微有些狐疑的目光,可那斜斜挑起的双眉,为什么就像
一双即将斩落的利剑? “叶大人尝尝,真的很甜!”于珺婷又拿起一个甜瓜,眼也媚,声也甜,递
向叶小天。 叶小天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犹豫了一下,只好接了过来。 刚一张嘴,凝儿的一双杏眼就瞪了起来,吓得叶小天把甜瓜往袖里一塞,干
笑道:“呃……既然是这样,那我再放放,让它更甜一些!” 戴同知忽然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火药味,他看了看于珺婷,又看了看展凝儿,
心中纳罕:“我们不是正在商量如何争到铜仁土知府么,怎么现在好象是两个女
人争男人?” 于珺婷叫人重置酒席,与叶小天、戴同知和展凝儿把酒言欢。展凝儿对她已
经暗生警惕,她似也要在凝儿面前有意争风,二人先是斗嘴,继而斗酒,一瓯葡
萄美酒很快就见了底。 于姑娘两颊飞红,在石凳上坐不住了,软绵绵地直往石桌底下溜。凝儿斗嘴
斗不过她,如今终于把她灌醉,很是出了一口恶气,笑得好不开心,哪里还会去
扶她?巴不得她出丑呢! 至于戴同知……这位好色风流的大老爷虽然不大管得住自己的“小弟”,却
很有“吕端大事不糊涂”的风范。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绝对不可以惹,他心里
明镜儿似的。这位尚是闺中处子的于姑娘究竟什么脾性儿,他再清楚不过,这时
他是绝不会出手的。 叶小天总不能坐视于珺婷摔个屁墩儿,又或者滑下石凳、额头撞上石桌,只
好抢上一步将她扶住。这一搀她手臂,指尖碰到她的酥胸,顿觉触处温软鼓胀,
却又极富弹性。 于珺婷头昏脑涨,坐立不稳,被他一扶,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怀中,柔若无
骨。叶小天不由心中一荡:“看不出,她纤细柔弱的身子,其实蛮有料的。这要
拥在怀中、压在身下,该是什么滋味儿?” 展凝儿本想看于珺婷的笑话,这时见叶小天去扶她,不禁生起醋意,只好过
去将她扶住,板着脸道:“放手!我来!” 戴同知见状,忙道:“天色不早了,于监州又已大醉,不如咱们就此下山吧。” 几人下山,于珺婷自然是由展凝儿扶着,从山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折腾下来。 戴同知见状,便道:“于监州这副模样,乘不得马了。叶老弟的府邸不是就
在附近嘛,不如暂且安置了监州,待明日监州醒了酒,再送她回府。” 叶小天见于珺婷眸波散乱,两颊绯红,只好点头答应。 展凝儿不好反对,气鼓鼓地扶着于珺婷,在叶小天的陪伴下去了叶府。 叶小天回府后,自有丫环搀住于珺婷送入客房,于珺婷的随从侍卫也安置在
这处院落里。 展凝儿正在花厅里坐着,一见叶小天进来,便嘻嘻一笑,得意地道:“斗嘴
我斗不过她,想跟我斗酒?哼哼,瞧她喝成那副样子,实在开心。” 叶小天瞪了她一眼道:“你呀!”转念想想,忍不住笑着摇头道:“这位于
监州胸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一见你却闹起性子来了,实也稀奇。” 展凝儿乜着他,板着脸道:“装!你继续装!” 叶小天摸摸鼻子,诧异地道:“我装什么啦?你是不是也喝醉了?我怎么听
不懂?” 展凝儿冷笑一声,道:“真的听不懂?听不懂你摸鼻子干什么?你要么无奈,
要么心虚,否则是不会摸鼻子的。你这个小毛病,当我不知道?” 叶小天立即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道:“还是我的宝贝凝儿最了解我!” 展凝儿道:“去去去,一嘴的酒气,臭死啦!” 叶小天用手扇了扇,一脸无辜地道:“哪有?” 展凝儿推着他到了屋角脸盆旁,取过牙刷子,抹上青盐,递给他,又为他倒
了杯水。 叶小天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凝儿,你和你表哥住哪儿呀,今晚
还回去住吗?” 凝儿道:“当然回去。人家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既有住处,却赖在你这儿算
怎么回事?” 叶小天漱了口,一边用毛巾擦嘴,一边道:“喔!天色渐晚了,一会儿我派
人送你回去。” 凝儿气急,狠狠拧了他一把,道:“你个没良心的,巴不得我走是不是?我
在这儿碍着你和那个姓于的勾勾搭搭了是吗?” 叶小天把毛巾一扔,哈哈大笑着返身抱住了她:“嘿嘿!我就知道你口是心
非,哪舍得让你走?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你表哥那里,我派人去送个信儿就
好。” 凝儿睇着他:“我当然留下,留在这儿看着你!不过,你别想好事儿,我跟
哚妮一起睡。” 叶小天忙道:“你放心好了,我也喝多了,还能想什么好事儿呢?我也跟哚
妮一起睡。” 凝儿抬脚一跺,早知她这小习惯的叶小天灵巧地一躲,又凑上来,笑嘻嘻揽
住了她的腰,柔声道:“你也知道,创业维艰,尤其是地盘各有归属的情况下,
我想占有一席之地格外难。可我没空过去,你怎也没空过来?” 凝儿神色一黯:“家母体弱,时不时就要生病。娘亲只我一个女儿,我又怎
么放心远离?” 叶小天轻轻环住她的身子,沉默片刻,低声道:“苦了你!等咱们成了亲,
把你娘也接过来吧,女儿女婿一起照料她老人家,谁叫咱们是她最亲的人呢。” 凝儿听得心头一热,低低答应一声,再抬头时,就见叶小天正目光灼热地看
着她。凝儿微露羞意地轻轻仰起下巴,缓缓闭上了眼睛。 “反正我们早晚要成亲的,不如今晚……” “不行!绝对不行!要等……洞房花烛夜。” 窗棂上,一双人影儿轻轻合成了一个,低吟如猫…… “笃!笃笃……” 敲门声持续了半晌,房中传出叶小天的声音:“谁呀?” 门外沉默了一下,传来于珺婷的声音:“叶大人,是我!” “啊?”叶小天一声惊呼,片刻后灯光亮起,向门口走来。 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了,叶小天穿着小衣,披着外袍,一手掌灯,惊讶地
看着于珺婷,失声道:“于监州,你……你怎么?” 于珺婷妩媚地一笑,身子忽然一栽,叶小天赶紧扶住。于珺婷踉跄进了屋,
在桌旁坐下,口齿微微有些不清,却因之更显柔媚了:“我……我找你,咱们继
续喝。” 叶小天听了苦笑不已,碰上个女酒鬼,这可如何是好?叶小天把灯放下,紧
了紧袍子,忽然觉得不对,从客房到这里,沿途既有闩锁的门户,也有巡夜的家
丁,于珺婷摇摇晃晃的就过来了,居然如入无人之境? 叶小天奇怪地道:“于大人,你……你在客房,怎么过来的?” 于珺婷嘻嘻一笑,妩媚地瞟了他一眼:“你这座宅子,本来是我的别院,你
不晓得吗?” 叶小天微微一惑,忽地想起后花园里那条秘道,不禁恍然大悟:“这府里头
另有机关?” 叶小天怒斩五恶少招致反扑,于珺婷担心祸及叶府家人,急急派文傲到叶府
将他们藏到秘道之中,直到风波平息。 于珺婷嘻嘻一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点着叶小天的鼻子:“是呀,你没想
到吧?哼哼!你……你要敢背叛我,我就派人……利用机关暗道,于睡梦之中取
你的项上人头,嘻嘻……” 叶小天一把扶住她,哭笑不得地道:“监州大人,你喝醉了。” “什……什么监州大人,你大还是我大?明明你比我大!” 于珺婷娇嗔地推搡他:“还……还监州,要奸也是奸你……” “我的个娘唷,女人喝醉了都这么可怕么?”叶小天一脑门子的白毛汗:
“监州大人,我送你回去。你喝多了,别乱说话。来,我搀着你。” “我不走!我今儿就睡这儿了!”于珺婷用力一挣肩膀,没有挣开,忽然伏
在他怀里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你以为我很风光,很惹不起?你以为,我愿意
像个男人似的?我也想……找个男人依靠,呜呜……” 叶小天听她把“了不起”都说成了“惹不起”,舌根都硬了,不禁叹了口气:
“监州大人,你的苦,我明白!这些事,咱们回头再说,我先送你……” “不!”于珺婷仰起头,一双手臂柔柔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道:
“你要了我吧,咱们……谁都不告诉,就当……就当是一场……春梦!人家……
要尝尝做女人的滋味。” “不可以!”叶小天一脸肃穆,正气凛然地道:“监州大人,你醉了,但有
些事,却不能酒后放纵!今天如果我让你留下,我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而监州
明日醒来,也必然痛悔。你我本是最牢固的盟友,同时也已成为好友,如果今晚
我们铸下大错,明日你我如何相对?” 于珺婷愣愣地看着叶小天,一脸茫然。 叶小天柔声道:“听话,我送你回去,乖!” 叶小天扶起于珺婷向外走去,这一路上,巡夜的家将见此一幕自然颇为惊诧,
不过大家都很聪明地隐在暗处,没人不识趣地跳将出来,叶小天把于珺婷一直送
回卧房。 桌上的灯还亮着,叶小天扶她上了榻,给她脱了靴子,盖好被子,道:“乖
乖睡觉喔,有什么话,明天随便你说,我一定好好听着,好不好?” “喔……”于珺婷微微嘟着嘴儿,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叶小天松了口气,转身退出房间,又为她掩好门。 房门一关,于珺婷那娇憨委屈的模样就消失了。 “听话,我送你回去,乖!”于珺婷学着叶小天的语气说了一句,糗糗地吸
了吸鼻子,又道:“乖乖睡觉喔……” 于珺婷“噗嗤”一笑,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喃喃自语:“不趁人之
危?没想到你还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呢!难不成,非让人家清醒着自荐枕席?成心
羞死人么,天杀的……” 叶小天匆匆回到自己卧房,凝儿正坐在灯下,一见他进来,便乜了他一眼:
“柳下兄,现在是不是很后悔硬拖我来你这里呀?要是我刚才不在屋里,你可就
称心如意了,现在么……可惜呀!” 可惜?叶小天刚迈进门槛,就把可惜的嘴脸收敛得一干二净了,听凝儿这么
一说,正色道:“怎么会呢?就是你不在,我也一样会赶她离开!非情而性,何
异畜牲?” 叶小天话音刚落,脸色登时变得极其谄媚:“好凝儿,你看人家为了你如此
洁身自爱,不如今晚你就从了我吧!” “打住!”展凝儿用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胸口,似笑非笑道:“别想坏事!你
可答应了我的,今晚我陪你,但是只说话儿,有些事……” 凝儿微羞:“有些事,要等到洞房花烛那天……才可以!” 叶小天一听,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凝儿瞟了他一眼:“不想说了是吧?
那我走啦。明儿一早表哥会来接我,我再见见云飞、老毛和瑶瑶,就得回家去了。” 叶小天忙拦阻:“干嘛那么急?你有兄,我有弟,让他们好好攀交攀交嘛,
你在我府里多住几天又何妨?” 凝儿眸波一转,笑靥如花地道:“好啊!” 叶小天吃吃笑道:“真的好?” “当然好!”凝儿突然出手如电,一把揪住了叶小天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道:
“臭小天,真当我不懂是不是?我有胸,你有‘弟’,嗯?” 叶小天“哎哎”直叫:“放手!放手!我错了还不成吗?” 凝儿一松手,叶小天又一屁股坐回凳上,垂头丧气道:“哎,摊上这么个什
么都明白的老婆,想过过嘴瘾都不成!” 张府后宅的正堂已经充作了灵堂,哀伤的丧乐声始终不停,张雨桐披麻戴孝,
守在灵前。 次日一早,公鸡啼喔时,张绎走进灵堂,见侄儿还跪在那里,正想劝他下去
歇息一下,知客高声喊道:“于监州吊唁!” 张绎霍地转过身,喷火的双眸瞪向厅门口。张雨桐走过来,微带惧意地瞟了
于珺婷一眼,低声对张绎道:“二叔,监州大人好心前来拜祭,莫要失了礼数。” 张绎回身怒道:“你说什么?你爹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她不赴寿宴,还煽
动其他土司不肯出面,你爹怎么会活活气死?” 张雨桐胀红着脸庞,低声下气地解释道:“二叔,人情往来,本来就没有强
迫的道理。我爹只是突发重疾而死,怎么能怨得到人家于监州?” 于珺婷瞟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你很好!” 于珺婷昂然走到棺椁之前,慢慢行了三个礼,直起腰来,喟然一叹,满面戚
容。 张雨桐跪在蒲团上,向于珺婷还礼磕了三个响头,又赶紧爬起,殷勤地道:
“监州大人辛苦,请到侧厢奉茶。家父遽逝,铜仁一应事务还要劳烦监州大人多
多费心。” 堂上自有其他一些前来拜祭的士绅尚未离开,听到这番阿谀谄媚的话,不由
相顾无言,均在心中暗叹:“张知府一死,张家……是真的完了!” 于珺婷回府,戴同知和众土司已等候多时,刚说了几句话,管事禀报道:
“叶推官到了。” 叶小天进门便向众人行了个罗圈揖,于珺婷俏脸微微一热,赶紧荡开目光,
再扭回头时,已恢复了平静模样,轻轻点点头,淡然道:“叶推官请坐。不知叶
推官对如今局面有何见解?” 叶小天凝神思索片刻,抬起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时至今日监州你
退得了么?来日张家恢复元气,会放过你吗?只有早日尘埃落定,铜仁府才能真
正的安定下来!” 于珺婷犹豫道:“与张铎斗,我毫无顾忌!可张雨桐毕竟是晚辈,恐引起四
方非议……” 叶小天道:“如果不管什么阿猫阿狗嘟囔几声,你都放在心上,可不成了一
块兜裆布么?” 于珺婷诧然道:“什么意思?” 叶小天道:“人家放什么屁,你都得接着!” 于珺婷脸儿一红,嗔喝道:“放肆!忒也粗鲁!” 于珺婷气呼呼地横他一眼,忽又“噗嗤”一笑,道:“话虽粗,理倒不粗!”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铜仁城内,张家杀了三百头牛,三百头羊,三百头猪,弄
得血腥遍地,一进城就能嗅到浓重的血腥气,越往府衙去,血腥味儿就越浓。张
雨桐一脸憔悴走进了书房,刚刚喘了口粗气,张绎就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雨
桐,他们要下手了!” 张雨桐脸色苍白地道:“他们终究是要动手了,难道是我扮得不像?” 张绎道:“我看,就是因为你扮得太像,才助长了他们的野心!” 张雨桐苦笑一声,道:“二叔,他们的目的就是夺取咱们张家的地位。如果
我不示弱,只怕他们更加迫不及待。只是……我还是算错了她于珺婷,没想到这
小贱人如此狠毒。” 张绎道:“雨桐,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张雨桐缓缓点了点头,眸间闪过一抹疯狂的厉色:“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擒贼先擒王,立即杀了于珺婷!于珺婷一死,我们便成功了一半。” 张绎道:“此女狡如狐,精似鬼,如何引她入彀?” 张雨桐冷冷一笑:“她最想要什么,就下什么饵!” …… 叶小天盯着于珺婷的眼睛,问道:“监州让于海龙回去调兵,莫非张雨桐不
肯答应的话,还真的要和他兵戎相见么?” “调兵只是一个态度,同时也是向他施加更大的压力。动兵当然不行,上边
还有各路大土司,大土司上面还有朝廷,不会容许我们胡来的。” 管事持了一封书信进来,双手递给于珺婷,道:“这是张府的人送来的。” 于珺婷拆开书信一看,柳眉便微微一挑,微笑着把信递给叶小天。 叶小天接过来一看,不禁微微讶然:“张雨桐要请你过去,商议知府一职归
属?” 于珺婷颔首道:“调动各路兵马,想自始至终不被张家察觉,根本办不到。
所以我有意泄露消息,如果能因此让张雨桐生怯,主动退让最好不过。如今果然
……呵呵……”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监州太冒险了!如果他并不退让,反而铤而走险,岂
不被动?” 于珺婷莞尔:“有何被动?千百年来,土司人家不管关系闹到何等恶劣的地
步,也不会斗个你死我活。就算一场恶仗打完,生擒了对方的土司,也是索要赎
金了事。不然你杀了他,他的家族再立一个土司,双方反而势不两立了。” 叶小天苦笑:“好吧,监州大人是本地人,对此间情形甚是了解,下官只是
关心则乱……” 于珺婷听到这里,容颜一霁,眸波似春水清泉,微微潋滟着,柔声说道:
“不用担心,你当我喜欢冒险么?大不了到张家之后,侍卫们绝不离身,也不叫
他张雨桐离开你我片刻。有他在手,张家还有谁敢冒险犯难呢?走吧。” 叶小天犹豫道:“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如等于头人回来,他有万
夫不当之勇,有他在,更安全些……” 于珺婷睨着他道:“你觉得张家少爷像个扮猪吃虎的大行家?” 叶小天道:“可是……” 于珺婷乜着他道:“我要去了,你陪不陪呢?” 因知府过世,衙门里非常冷清。于珺婷行于前,叶小天随于后,二十多名侍
卫紧随其后。 过了前边的政务公署,迈进二堂院落,于珺婷刚刚走出两步,突然被叶小天
一把拉住。 于珺婷愕然,目光先落在叶小天抓她手臂的手上,随即移到他脸上,微愠道:
“做什么?” 叶小天蹙紧眉头:“有些不对劲!一路行来,太过冷清。就算正值休沐,没
有胥吏衙役,可张府总不吝于在此处设人值守吧?” 于珺婷失笑道:“我看叶大人你太草木皆兵了吧,张家少爷有胆对我不利?” 叶小天摇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先探查一番妥当!” 于珺婷不以为然,却也不好拂他的意,便道:“去,察探一下!” 前方那道门户后面,已经有无数甲兵埋藏,张雨桐自墙角一棵茂密的大树下
悄悄探出头,眼见他们的举动,不由大急,当机立断地喝道:“动手!” 两侧墙头立即跃出无数人影,劲弩攒射,直取于珺婷。 于珺婷大惊,拉着叶小天的手臂急退。叶小天的六名侍卫也立即冲过来,将
他紧紧护住。 于珺婷的侍卫浪一般涌上去,挡在他们之前,挥舞手中刀抵挡箭矢。只听
“噗噗噗”,箭似密雨,哪里遮挡得住?最前边的三个人登时被射得刺猬一般。 奈何这些人都是于家死士,前仆后继,毫不畏惧。前方中箭的侍卫尚未倒下,
后边的人就已再度补上。待三排九名侍卫倒地,于珺亭已经拉着叶小天退到门外,
返身就走。 于珺婷跑得匆忙,脚下一歪,崴了足踝,疼得她“哎哟”一声。叶小天满头
大汗,眼见于珺婷一瘸一拐,也顾不得许多,急忙抢上一步,一弯腰,喝道:
“上来!” 于珺婷见状也不忸怩,往他肩上一伏。叶小天一托于珺婷的腿弯,就觉这妮
子看着没肉,摸着腴润,背起来却又一点不沉,当下撒开双腿,往外就跑。 于珺婷喝道:“府外必有埋伏,去东院!” 此时他们已经逃到前衙公署,东院正是监州的院落。叶小天知道这女人心思
缜密,当下毫不犹豫,便闯向东院。 几个侍卫护着两人逃进东院,于珺婷指点着叶小天冲进她的签押房,急喝道:
“放我下来!” 叶小天把于珺婷放下,于珺婷立即宽衣解带,叶小天在一旁只看得目瞪口呆。 于珺婷瞪了他一眼,娇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脱!” 这时守在门口的侍卫道:“大人,他们追来了!”说着把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下了闩。 叶小天慌忙脱衣,一边脱一边想:“凭这几个人,根本守不住,却不知脱衣
服做什么?” 叶小天糊里糊涂地想着,把外袍一脱,随即就去脱裤子。于珺婷尖叫一声,
道:“够了,外衣、帽子就好!” “啊?喔喔!”叶小天急忙又把褪下一半的裤子提了起来。 于珺婷瞪了他一眼,挑了两个体型合适的侍卫,吩咐道:“你们穿起来。” 于珺婷跳到她的座椅旁,这摸摸那碰碰,也不知扳动了什么机关,就听吱轧
轧一阵响,青砖地面竟轰然裂开,现出一条台阶次第而下的地道。 叶小天目瞪口呆:“这儿是张家的知府衙门,于监州怎么知道有条地道?” 于珺婷对叶小天的侍卫喝道:“前方开路,出口若有敌兵,杀出去!” 于珺婷又吩咐自己的手下道:“你们都顺秘道走,冲出去之后马上找文先生!” 于珺婷向来以军法驭下,那些侍卫们马上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秘道。 叶小天穿着小衣愣愣地站在一旁,一见侍卫们跑个精光,不禁问道:“那咱
们呢?” 于珺婷向他回眸一笑,调皮地道:“咱们留下做一对同命鸳鸯,好不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叶小天头顶响过,渐渐远去。只听“嚓”地一声响,一
团火光亮起,就见于珺婷的手中举着一根红蜡烛,微笑着转过身来。 她整个人都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四周漆黑一片,仿佛连光都吸了进去,以
致一团光晕以她为中心,就只放出柔和的一团。光晕中间一张肤色柔腻的笑脸,
妩媚地看着叶小天,仿佛传说中的小狐仙。 叶小天吁了一口气,将目光从那张美丽的面孔上挪开,回头看了看他们藏进
来的地方。这里的门户就是下来的地道阶梯,这道活动的阶梯抬起居然另有空间,
他们此时就藏身其中。 当别人发现这处地道,沿着阶梯冲下来,急急向前方秘道追去的时候,又怎
会想到他们走下秘道的阶梯其实就是反向的另一处秘道的入口?秘道之中藏秘道,
而且充分利用了人们容易忽略的位置,可谓匠心独具。 叶小天道:“此处之精巧,确实出人意料。只是……在张家,怎么会有这样
一条张家人不知情的秘道呢?” 于珺婷笑吟吟地道:“因为有一年雷击屋檐,致使房屋损毁,我便找了人来
修缮。我既有心对付张家,当然要留退路。” 叶小天睨了她一眼:“这就是狡兔三窟么?” 于珺婷向他嫣然而笑,哪里是一只狡兔,眼儿媚,脸儿媚,分明就是一只成
了精的狐狸。 叶小天又道:“为什么我们不跟侍卫一起突围?” 于珺婷道:“因为和他们一起走其实更危险。张雨桐既然决意对我下手,四
周必已被他控制。况且,他接下来一定会攻打我的府邸,就算我能成功逃出此地,
也未必就能躲开他的追杀。与其如此,不如躲在这里,这里虽是张家的地盘,反
而是最安全的所在。” 叶小天皱了皱眉:“原来你把侍卫派出去是作饵,那我们在这里要困到什么
时候?” 于珺婷听出叶小天有些不快和担心,便安慰道:“就算抓到你对张雨桐也没
有什么用处,更不要说你的家人了。对张雨桐来说,当务之急是找到我,他是不
会分心对你家人不利的。” 叶小天想到自上次事件后,自家已加强了戒备,如果有异动,不等赶到山下
就会有眼线把消息传回府去;再加上府中那条秘道,就算张雨桐想找上自己家人,
府里的人也可安全逃逸,这才稍安,但仍冷哼道:“此番来府衙的时候,你也说
不会有凶险的。” 于珺婷苦笑道:“是我错估了他的胆量,但我不会错估他接下来的举动。就
算他要清算,那也是大功告成之后的事!” 说到这里,于珺婷叹了口气,道:“我实未想到他敢这么做,这不是给早就
垂涎铜仁的各方势力插手的借口么?张家就算败了,也不过从第一退居第二,可
是闹到如今这般地步,我于家陷入危机,他张家也有烟消云散的危险,何苦?” 叶小天乜了她一眼:“监州大人,你只从利益计较,可曾想过人家与你有不
共戴天之仇?” 于珺婷一脸无辜地道:“我不过是没去张家给张胖子拜寿,他气不过要死,
关我什么事?” 叶小天道:“可惜张铎的儿子不这么想。” 屋中一张石床,床上居然有被有枕,于珺婷嫣然一笑,道:“自从我决心对
张家发难,必要的防范还是做了一些的。这里的食物和饮水都不缺,饿不死你。” 叶小天环顾四周,道:“空间如此狭小,我睡哪儿?” 于珺婷吐了吐舌头:“原先我可没想过和别人一起逃来这儿。要不,咱俩一
人睡一半?” …… 张雨桐端坐书房,静静地听着一条条消息流水般送来。哪怕听到于珺婷逃出
府衙的消息,他虽心中失望,却也没有神情遽变。 张绎急急走进来道:“戴家现在紧闭大门,按你的吩咐,我叫人只管盯着,
并未进逼。” 张雨桐点点头,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擒贼先擒王,对众多于系土司现在是防,
将来则是抚,没法用兵。张雨桐沉默良久,缓缓道:“对于珺婷,我们要继续追
索!关闭城门,日夜巡城,不能让她逃出去。不过,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办就好,
二叔必须亲自出城一趟,去于家老宅!” 张绎道:“会晤于珺婷的三位叔父?” 张雨桐点了点头:“一桩合则两利的生意,希望他们会做出明智选择。否则,
玉石俱焚!” 于珺婷盘膝坐在榻上,轻轻翻着一册话本儿。叶小天道:“这里吃的喝的都
有,马桶呢?不会……也要在这里解决吧?” 于珺婷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石床尾部:“那儿是道可以活动的门,推开。” 叶小天又道:“你困在这儿,就不想想怎么出去?也不想想张家有什么进一
步的举动?” 于珺婷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是狗急跳墙而已。只要我不死,
外有于家和其他各路土司,内有戴同知,文先生和于海龙也会发动反击。我只需
在此坐等,不消三五日,就可以出去。到时候,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夺了他的知
府之位!” 叶小天道:“就算你料定张雨桐一击不中,必会被你击败,也不该全不惦记
外边的变化。况且,你好象说过,你的三个叔父都不大服你,他们真会闻讯赶来
搭救?” 于珺婷强笑道:“再如何不和,终究是一家人。现在外人欺上门来,他们岂
会坐视?” 叶小天叹了口气:“监州大人,你在强作镇定,其实你很怕!你甚至害怕我
知道真相后,立即也弃你而去,所以你不敢露出丝毫紧张,是么?” “没有!你胡说,我才不怕……”于珺婷的眸中已经露出恐惧的神色,但仍
矢口否认。 叶小天道:“我方才一直在看你,你一共翻了十四页,每一页停顿的时间不
一。但你的眼神始终平视着书页,不曾移动过一次。我想,你方才到底看了些什
么,自己也不知道吧!” 于珺婷被叶小天的这句话彻底击碎了伪装的外壳,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叶小天又叹了口气:“你如今生死未卜,那些投靠你的土司们若尚未离开铜
仁,很可能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了。你的三位叔父向来不忿你成为土司,不落井下
石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出兵助你。至于戴同知,只怕现在也会自留退路,不会为
了你和张家拼死一搏。只凭文师爷和于海龙,根本无济于事。所以,你现在只能
等,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是不是?” “别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于珺婷一头扑到叶小天的怀里,紧紧抱
着他的腰。 叶小天轻轻抚摸着她柔滑如缎的头发,叹道:“何必硬撑?说不得,只好我
来帮你了!” “你?”于珺婷凄然道:“我知道,叶推官是位义气君子……如果事不可为,
惟愿大人留此有用之身。至于我,恐怕是走投无路了。” 叶小天道:“如果我能调动格哚佬的兵马,还有可能说服凉月谷出兵,能不
能力挽狂澜?” 于珺婷眼神一亮,脱口道:“这两个部落兵马精悍,能征善战。不过,我如
今自身难保,谁会为我出动兵马?” 叶小天沉声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山中生苗素来信奉蛊教?叶某,就是
蛊教的教主!” 于珺婷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半晌才道:“真的?我就知道,你是我命
中的贵人!” 叶小天道:“只是你我如何离开此处,却是问题。困在这城里,我纵有雄兵
百万,也是无济于事。” 于珺婷跳下床榻,振奋道:“那我们就想办法逃出去。” 叶小天道:“你有办法?” 于珺婷破涕为笑:“你也说我这人总怕有人害我,所以处处留手,我又怎么
会自困死地?这里另有出路的。只是,我们纵然能逃出此地,又如何出城呢?” 叶小天眸光闪烁了一下:“不必担心,只要能离开这里,我自有办法通知格
哚佬出兵!” 于珺婷凝视着他,忽然忘情地张开双臂,往他颈上一环,柔软的唇便轻轻吻
了上来。 叶小天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一动,就觉自己嘴唇上被于珺婷柔软娇嫩的唇瓣
吻了一记,随即传出于珺婷的一声痛呼。 叶小天急忙道:“你怎么了?” 于珺婷似嗔还喜地白了他一眼,道:“都怪你,烛泪滴到人家手上,烫着啦。” 叶小天忙道:“烫得厉害么?我看看。” 于珺婷缩了缩手,烛光一阵摇曳,映得她羞喜的面孔忽明忽暗:“没事啦,
人家又不是泥捏的。” 于珺婷说着,便转过身,举起蜡烛,对叶小天道:“走,咱们出去!” …… 这几天,于珺婷的府邸已被张雨桐彻底控制,戴家依旧大门紧闭,文师爷踪
影皆无。 与于珺婷不和的三个叔父居然毫不犹豫地派出救兵直趋铜仁,令很多土司们
大感意外。 于海龙已回到自己的部落,他是于珺婷的心腹,马上集结本寨精兵,甚至安
排好了后事,便直扑铜仁。 张家已经从本族抽调了精锐戍守铜仁城。御家、项家、吴家等张家的死忠派
也尽出精兵,或协助守城,或在铜仁附近险要地段驻扎,成犄角之势相互策应。 同时,张家还密令提溪张氏,严密戒备提溪于家,只要能牵制住他们,就是
大功一件。 风声鹤唳,大战一触即发!
第七十三章 攻守逆转 府前街是铜仁城内比较繁华的一处所在,府衙对面一棵老槐树下,摆着一个
摊子,摊主戴个斗笠无所事事,一双眼睛便左顾右盼,尤其是注意府衙方向的动
静。此人正是华云飞,但他已经抹黑了脸,还在右颊上粘了一颗痣,纵然极熟悉
的人,若非有意打量,也认不出他。 长街上还有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正是毛问智。老毛扮乞丐可是本色演
出,他已经在街上转悠两三天了,还没有叶小天的消息,不免叫人心焦。 毛问智拿起包子,才咬了一大口,就见两个提着枣木打狗棍的小乞丐沿着胡
同向他走来。老毛立即瞪起了眼睛:行有行规,府前街是老子讨饭的地盘,敢有
不识相的来抢生意? 因为重操旧业而迅速融入了角色的老毛像只护食的狗,把狗眼一瞪,就要向
两个小乞丐发飙。但是他定睛一看,嘴巴立即张成了河马,半个包子“吧嗒”一
声掉在了地上…… 尚未完工的道观内殿,三个乞丐,一个摊贩,围拢在桌前。 于珺婷正认真地听华云飞向她解说目前情形。 “听说于海龙于头人已经率领兵马到了铜仁近郊。还有,于家也派了兵马赶
来铜仁了。” 于珺婷大感欣慰,扭身握住叶小天的手,雀跃道:“你听到了吗?我们于家
派出兵马了,他们没有抛弃我。虽然平素有些不和,可终究是一家人!” 叶小天也替于珺婷高兴,不过,也小有遗憾。这样一来,格哚佬的部落大概
就用不上了,叶小天本想以此为契机,进一步扩大格哚佬部在铜仁的话语权,顺
利登上铜仁政治舞台。 于珺婷兴冲冲地对华云飞道:“我二叔哪天带人出来的,他们哪天会到?” 华云飞道:“这个我倒是没问出来。对了,来的不是你二叔,是你三叔和四
叔。” “三叔和四叔?”于珺婷怔了怔,眼中跳跃的火苗渐渐熄灭了。 叶小天想了想道:“不会有问题吧,也许是你二叔要留守根基?” 于珺婷道:“老寨当然需要人留守,可此时领兵在外的统帅才是最重要的人。
为何一定是二叔留守?我担心,若是三叔和四叔主动请缨的话,他们未必抱着什
么好心。要确定他们是否真心救我,只看他们赶到后,是否会对铜仁发动攻击,
是佯动还是真的攻击!” 叶小天大喜,格哚佬部又有充足的理由出兵干涉了。他马上道:“问题在于,
他们诚心来赴援救你还好,如果他们果真怀有异心,那么他们到了,第一件事就
是趁于海龙没有戒心,先行控制住他,之后与张雨桐合兵一处。到那时,铜仁稳
如泰山,你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于珺婷道:“不错!所以……小天哥哥……” 四品广威将军、铜仁监州大人、于氏家族的女土司、一向的女强人、如今做
小乞丐打扮的于珺婷于大小姐抓住叶小天的手,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的…… 叶小天很不自在地抽回手,尴尬道:“唔……我明白!那我们还是依原计划
行事罢了。” 小径上,百余名剽悍的随从护着于海龙于大头人急急而行,前方山脚下,已
经可以看见一座大营,旗幡招展。 大营内,于扑满和于家海站在高高的箭楼上,看到远处赶来的这一队人马,
嘴角慢慢浮起一抹阴笑。于扑满道:“此人一身悍勇,确实难敌,要不要安排弓
箭手,把他给……” 于家海摇了摇头,道:“不妥!毕竟是咱们于家的一员大将,岂能自折羽翼?
他再如何了得,一旦进了咱们的大营,还能插翅飞出去?把他控制住,他麾下的
兵马就只能乖乖听命。等咱们和张家里应外合,干掉那个小妮子,于海龙也只能
面对现实,奉我等为主了!” “打开辕门!”于家海吩咐,同时向自己的心腹递了个眼色,沉声道:“做
好准备!” 简陋的寨门打开了,于扑满和于家海微笑着向寨门外看去,笑脸顿时凝固在
他们脸上。远处还是于海龙的那队人马,只是……他们没有走近,反而越来越远
了。 于海龙策马而行,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寨:“想不到他们竟包藏祸心,
我险些上当!” 毛问智道:“这事儿吧,其实还不一定,他们到底是不是白眼狼,这得你自
己个儿琢磨。” 于海龙道:“不用琢磨,我都到山前了,却又离开,只要他们心中有鬼,一
定会追上来。” 正说着,突有侍卫冲上来禀报道:“大头人,山寨里出来人了!” 于海龙扭头一看,浩浩荡荡的大军从山寨中涌出来,潮水般向他们扑来,顿
时一声冷笑。 如果只是于扑满、于家海带些亲兵出来,那就说明他们并无反意,眼下这情
况还用说么?如果不是毛问智奉命赶过来,半路截住了他,此时他已束手被擒了。 于海龙沉声喝道:“全速赶回我们的大营。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一路追
下来!” …… “这儿……会不会太危险?” 叶小天看着来来往往、商货云集的码头,有些不敢相信,于珺婷居然把他领
到了这儿。 于珺婷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们藏在这里,连你都不敢置信,张雨
桐会想到么?况且,文先生始终下落不明,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只要他能出去,
我的处境就会有所改善。” “土司大人,你们的衣服!”一个身材圆成了球,衣服油得能拿去炒菜的胖
子钻进房间,将两套衣服递给于珺婷。 叶小天打量着于珺婷苗条纤细的身材,忍不住又道:“在码头上当力工,你
行不行呀?” 胖子向叶小天瞪起了眼睛:“土司大人怎么能去码头上扛活?” 他一靠近,叶小天差点儿熏个跟头,忙退后一步,道:“在码头上却不扛活,
那干什么?” 胖子道:“摘菜、洗菜……”说到这里,胖子有些担心地回过身对于珺婷道:
“土司大人,您看……这活儿行吗?您放心,你只需做做样子就成,小的可不敢
真让土司大人您干活儿。” 于珺婷淡淡一笑:“不要这样。既然扮小工,那就要扮得像,该干什么就干
什么。” 叶小天松了口气,笑道:“扮厨房小工?这倒容易,其实我连菜都会炒的。” 胖子又瞪眼道:“土司大人扮小工就行了,厨房哪能一下子增加太多人,岂
不惹人生疑?” 胖子以为叶小天是于珺婷的随从,两人出现时也确实是这么介绍的,所以对
他毫不客气。 叶小天吃吃地道:“那我……” 胖子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做力工!” 于珺婷在一旁窃笑不已,叶小天目光转过去,她立即收敛笑容,很同情地看
着叶小天,一脸无辜。 华云飞快马加鞭,直奔格哚佬的山寨。此时,耶佬已经带着哚妮和瑶瑶先行
抵达山寨。华云飞赶到,马上对他们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华云飞道:“大哥说,我们在提溪站住了脚,并不意味着在铜仁众土司中有
讲话的权利。出兵铜仁,干涉张于两家之争,虽然是为我们的盟友于氏解围,却
也可以打开我们的局面。所以,尊者希望你们尽快提调兵马出山,而且还要联络
凉月谷,最好联合出兵。相信凉月谷对于他们尴尬的处境也早就不满了,只是他
们一直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 耶佬马上答道:“我赞同!兵贵神速,此事已来不及通知神殿。不管是为了
尊者的安危,还是本部落今后的发展,都应该立即出兵,赶赴铜仁!” 格哚佬兴冲冲地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点兵,咱们即刻下山!” “寨主且慢!我家大哥还有吩咐!”华云飞急忙唤住格哚佬,对他耳语了几
句。 格哚佬听后皱了皱眉:“这样么?好不麻烦!不过,既是尊者吩咐……那你
去吧,我立刻点兵!” …… 华云飞匆匆离开格哚佬的山寨,沿山路赶向凉月谷,请求面见果基土司。 此时,果基格龙一身猎装,刚带着一位蜡染石榴裙、对襟窄襦衣的俏丽小姑
娘兴冲冲地从山里回来,肩上一杆长矛,上边搭了些狐、兔等猎物。伴他身旁的
姑娘正是格哚佬的侄女采妮,格龙是果基部落的少主,采妮的爹娘对他们的往来
自然乐见其成。 伯父默许,父母支持,采妮姑娘便在几次矜持的拒绝后,羞羞答答地接受了
果基格龙的邀请,前往凉月谷作客,今天是跟他一起入山打猎刚刚回来。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两个人已是你侬我侬、热情似火了。年轻人的爱情,本
来就是一旦郎有情妾有意,顷刻间就能天雷勾动地火。 议事堂上,华云飞对果基土司道:“土司大人,贵寨纳入铜仁治下已百年有
余,却依旧游离于铜仁政坛之外。现在是一个良好契机,如果贵寨和格哚佬部能
联手出兵,力挽狂澜,从此必可在铜仁官场占据一席之地!” 果基土司慢慢地踱了一阵,沉吟有顷,回首问道:“格哚佬部已同意出兵?” 华云飞点了点头:“不错!格哚佬寨主已经亲口答应在下,立即集结兵力,
只因还需待土司大人您的决定,所以暂未行动。” 这时候,格龙带着采妮已经到了大厅门口,恰好听见厅中华云飞的话。二人
一怔,急忙停下脚步,悄悄倾听起来。格龙将来是果基部落的土司,这几年经常
外出游历,已学会汉话。 果基土司微微眯起了眼睛,微笑道:“那么,如果我凉月谷决心置身事外呢?” 华云飞不卑不亢道:“在下之所以前来贵寨搬救兵,是因为这对改善贵寨处
境也有极大好处。即便土司大人不肯出兵,那也无妨,格哚佬部还是会按照先前
的计划,悄然集结兵马,沿山路潜入提溪于家和贵寨中间,由此北上,避开提溪
张家的耳目,奇袭铜仁府!” 果基土司道:“呵呵,格哚佬有这份魄力?他就不怕内部空虚,被提溪张家
端了老巢?” 华云飞微笑着道:“这就是提溪于家按兵不动的原因了。一则,提溪于家始
终按兵不动,张家绝不会想到另有奇兵攻打铜仁,有出其不意之效。二则,提溪
张家即便探知了格哚佬寨的底细,有于家牵制着,他们也不敢出兵攻打山寨。且
不说山高寨险,纵然内部空虚,也不是轻易就能打下来的。三则,他们还得提防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果基土司“唔”了一声,继续踱起了步子。其实他是属意于出兵的,凉月谷
一直被铜仁众土司排挤,一旦成功,凉月谷在铜仁必将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果基土司刚想到这儿,格龙按捺不住,长腿一迈,就冲了进来,急吼吼地道:
“爹!你还考虑什么?儿子以为,咱们应该联手格哚佬部,立即出兵铜仁!” 果基土司闻言大喜,心道:“我儿终于开窍了,原来他也看明白了其中利害。” 果基土司老怀大慰,欣然问道:“哦?那你且说说,我们凉月谷为何要出兵?” 果基格龙一把拉过采妮,理直气壮地道:“那还用说么?儿子一定要娶采妮
姑娘为妻,我那老丈人就是格哚佬部的。我能眼看着老丈人去打仗,自己当缩头
乌龟?” 果基土司笑容顿僵,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在果基格龙的脸上。 果基土司看看雄赳赳气昂昂的儿子,再看看满面娇羞、捻着衣角、脚尖在地
上画圈圈的采妮姑娘,有气无力地道:“儿啊!” “啊?” “你去点兵吧,多带些精锐。” “哈,爹,你同意了?” “去!快去!你再不走,老子真想抽你!” 南门码头边上有一处大车店,店里有一处大伙房。码头上的力工虽然都是苦
哈哈,其中总有些管事、工头儿、监工一类的人物趁点钱,这些人的饮食就由那
圆润的胖子负责。胖子姓轩,他有自己的一处小厨房,于珺婷摇身一变,化名小
鱼姑娘,成了小厨房的第三个小工。 此时,小鱼姑娘正拈着一把菜刀,对面前那条从锦江里捕捞到的大鲤鱼虎视
眈眈。 大鲤鱼拍打着有力的尾巴,躺在砧板上,一双鱼眼很轻蔑地瞪着她。旁边胖
小轩的两个侄子战战兢兢,一副随时扑上来救人的架势。胖小轩站在灶台旁,手
上麻利地炒着菜,眼角却也在睃着这边,脸上油汗滚滚,也不知是被灶火烤的,
还是被土司大人吓的。 “你们别过来,我一定行!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它?”小鱼姑娘抄着菜刀,
瞪着面前那尾大鲤鱼,咬牙切齿地吩咐胖小轩的两个侄子。 这时油渍麻花的门帘儿一掀,叶小天施施然走了进来,看见于珺婷半蹲弯腰,
握刀瞪眼,冲着那尾大鲤鱼较劲的场面,不禁失笑:“行了,你快别耽误胖大哥
的生意了,交给那两位小兄弟拾掇得了。” “小鱼”终究还是对付不了大鱼,于珺婷悻悻然地交出了菜刀,一个小工慌
忙接过去,提到了嗓子眼的那颗心也终于落回了肚里。 于珺婷白了叶小天一眼:“你怎么来了,货都卸完了?要是偷懒,小心工头
儿收拾你。” 叶小天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我是什么人?会在码头上扛一辈子的活儿?
小鱼姑娘,看清楚了,从今天起,在下就是码头上的四管事,专门负责计工、发
酬!” “你?这才几天,你就混上工头儿了?”于珺婷有些不敢置信。 叶小天从小混迹天牢,不知见过多少精于阿谀奉承之术的达官贵人,再加上
他识字认数,要想在码头上混得出息些自然容易。 于珺婷轻嗔道:“便吃几日苦又如何,去当什么工头儿?混在力工中没人注
意你,一旦当了工头儿,难说不会有个见过你的,认出你的身份。” 叶小天脸上已露出欣然之色:“我正要跟你说,码头上临检的捕快和张家派
出来的那些老妈子,全都撤走了。你我如果现在想出城,也并非难事!” 于珺婷呆了一呆,突地面露喜色:“文先生那边有动作了!” 叶小天微微露出钦佩之色:“不错!据说文先生陪着你,已经出现在于海龙
的大营里面,向城头骂阵。张雨寒亲自去城头看过,确认是你,这才撤了出城的
检查。那位冒充你的姑娘是谁,难道是你的孪生姐妹?” 于珺婷苦笑一声:“如果我真有一位孪生姊妹,这土司的担子或许就不必由
我来承担了。这姑娘几年前被我无意中发现,与我有八分相似,只消再刻意打扮
一下,模仿我的言行举止,就算是至亲之人,隔得远些也休想发现破绽。” 叶小天叹了口气,对她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到处设下的机关暗道,还有这
暗中安排的替身,可见于土司之前的处境恐怕比她自己说的还要不堪。旁人只看
到她的嚣张跋扈、八面威风,谁会想到她竟是要时时提防明枪暗箭,步步如临深
渊如履薄冰! 叶小天放轻了声音,柔声道:“我们要不要立即出城?” 于珺婷嫣然一笑:“既然没有危险,又何必出城呢?咱们被他们撵得兔子似
的东躲西藏,好不狼狈。现在机会来了,咱们不在他们的肚子里头大闹一场,如
何出得了这口心头恶气?” 铜仁的城墙不高,而且并非完整环绕的整座城墙,南城大片水域地区都没有
墙体掩护,但是因为水道纵横,并不利于攻城一方行动。于海龙像抽风似的,时
不时就在北面发动一下进攻,根本没有条理可循。张雨桐早已习惯了他的不按常
理出牌,登上城头亲自指挥守城,攻守双方围绕北面城墙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此时,锦江上游无数的竹筏正顺流而下,几乎铺满了整个江面,每张竹筏上
都站满了人,旁若无人地行向南城门。 张家在南门处的守军少得可怜,一来是因为北面有于海龙的兵营,势必要抽
调主力防范,二来也是因为他们并不认为南面会有危险。 张雨桐不清楚叶小天的身份,自然吃了大亏。叶小天又授意格哚佬部奇袭铜
仁,以致于这边已兵临城下,监视提溪于家的提溪张家还蒙在鼓里。 叶小天和于珺婷立于码头,登岸的大军潮水般自他们身旁涌过,直到格哚佬、
果基格龙、采妮、哚妮和瑶瑶赶到。叶小天和格哚佬、果基格龙叙谈了几句,商
谈如何攻城。 于珺婷忽道:“不必急于攻城,再等一等吧,城中必有变故!” 叶小天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忽地若有所悟:“你是说……” 于珺婷向他顽皮地一笑,扮个鬼脸道:“你的大军为我而来,我又怎么能不
出力气呢?你当我昨日叫胖小轩进城是干什么去啦?嘻嘻,山人自有安排!” 戴府的院墙上,兵丁依旧如往常一般巡戈警戒着。但是院墙之下,却是壮丁
云集,刀枪紧握,肃立如林,气氛紧张。戴崇华把长刀向前一指,厉喝道:“打
开所有门户,冲出去!” 张雨桐从北城带着援军奔赴南门,刚走出三条街,就见前方火光冲天,呐喊
不断,几人仓惶跑来,一见张雨桐便喊:“少……少爷,戴同知反了!” 张雨桐顿足道:“悔不当初再狠一些,他们这是里应外合啊!” 张雨桐顾不得南城突然出现的外敌了,马上带人向戴家扑去。若不迅速扑灭
戴家的叛乱,内部被控制,城墙那层壳也就不堪一击了。 “南城失守了,格哚佬和凉月谷的人进城啦!”惊慌的叫喊声迅速在全城蔓
延开来。 张家人马闻讯,顿时军心大乱。张雨桐大惊失色,登上高处向南边一看,顿
时面色如土。 戴崇华见张雨桐率领大队人马潮水般撤回自家老宅,不禁微微一笑,高声喝
道:“穷寇莫追,只管困住知府衙门就好!” 此时的铜仁城已经完全在格哚佬部和格龙部的掌握中,叶小天赶至府衙前,
戴同知立即迎了上来。于珺婷收服了于扑满和于家海部,收降了张绎,也赶来府
衙。 叶小天对于珺婷道:“眼下只有张家固守的这座府邸还不曾攻克,可咱们总
不能就这么一直困下去吧。府衙里有活水、有粮食,守个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
你打算怎么办?” 于珺婷想了想,对于海龙道:“张绎呢?把他带过来!” 于珺婷对叶小天道:“希望张雨桐能识时务,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只要他
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在他人进行干涉
之前,让铜仁安定下来。” 叶小天点点头,又道:“如果张雨桐一意孤行呢?我看此人性情暴烈得很呐!” 于珺婷咬了咬嘴唇:“你说该怎么办?” 叶小天果断地道:“不能给别人插手的机会,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只能打进
去!” 于珺婷“嗯”了一声,柔柔一笑,道:“我听你的!” 张绎被带到了,于珺婷沉声道:“张绎,区区一座府衙,根本不足为恃。我
希望你能去说服张雨桐,放弃抵抗!我可以保证,张家人的性命和财富都不会有
所损失。” 张绎睨着她冷笑:“任你舌灿莲花,真当我张绎白痴么?哼!你们不过是担
心拖得久了,朝廷、播州杨家、思南田家,甚至那位土司王,纷纷各怀异心、插
手干涉,当我不明白?” 叶小天摇头道:“那没办法了!张雨桐自知罪孽深重,事败之后纵火烧了整
座府邸,与他的党羽一齐自焚于府中,实在可怜、可惜啊!” 于珺婷向他婉媚地一笑:“我知道了!”转身就走,姗姗而行,步态美妙。 她刚走出三步,彻底崩溃的张绎便大叫起来:“不要纵火!我去!我去!” 张绎独自一人,踽踽地走向府衙大门,墙里面一阵骚乱。过了一阵,一只系
绳子的大筐从墙上悠了下来。没有开门,可见门后一定是抵了大石和木柱,已经
牢牢封死,打开太费事。张绎苦笑一声,曾几何时,要回老张家,得用这种方式
了? 于珺婷唤过一个侍卫:“你去通知于头人和戴同知,叫他们准备好攻坚器械
和引火之物。时间紧迫,我们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只给他们十二个时辰考虑。
时辰一到,我们就打进去;如果不能攻进府去,就一把火把府衙夷为平地。无论
如何,两天之内铜仁必须全面安定下来!” 七玄观内,一对男女上了香,便并肩走出大殿,徘徊在一片高大的女贞树下。 男的玉树临风,女的千娇百媚,两人简直就是一对举世无双的璧人,谁看了
都眼前一亮。许多来道观中上香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可惜却没人认出那位玉
面朱唇的美少年就是田家少主田彬霏。而那位婉柔娇媚,只有传说中的妹喜、褒
娰那等祸国妖娆方可比拟的美少女,就是田家大小姐田妙雯! 田妙雯道:“我们还是不出面吗?” 田彬霏微笑道:“我们本钱有限,必须有绝对把握,才能下注,现在要多看、
少动!” 田妙雯道:“铜仁已经到了这般模样,我们田家还是没有丝毫动作,叫别人
怎么看?” 田彬霏慢慢转过身,望着田妙雯:“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有些人只
会指手划脚,大放厥词,如果你被他们的看法所左右,当你失败,他们不过是换
一套说辞,继续显示他们是如何的高明,而你是如何的愚蠢……忍是一把刀,先
伤己,后伤人,你忍不住,你就败了!” 田彬霏轻轻一笑:“可惜,杨应龙和宋家的纷争起得不是时候,他现在抽不
出身。否则他直接插手铜仁之乱,该是他掌控铜仁的最好机会,那也将是我们最
好的机会。” 田妙雯的双眉微蹙:“没有杨应龙的帮助,于珺婷居然还是成功了,实在令
人惊讶!” 田彬霏道:“她能说服野蛮愚昧的生苗和食古不化的凉月谷,任谁也想不到。
奇兵突出,张雨桐大败,便是意料中事了。” 田妙雯突然道:“你对蛊教的新任教主,了解多少?” 田彬霏脸色数变,沉吟道:“不错!生苗出山,始于这位新任教主继位后,
此人是关键人物!他有什么打算?他是否是安老爷子扶持的傀儡?如此种种,必
须要查个明白!” 田妙雯道:“我去摸摸这位教主的底儿!” 田彬霏知道小妹又在找借口离开他,无奈地笑了笑:“好!我在这里继续观
察铜仁局势,看看有无插手的机会。你去调查蛊教……要小心一些。” 田妙雯脸上慢慢绽起一个很奇怪、很妩媚的笑,她下巴尖尖,柳眉杏眼,韵
致之中天生就有一种撩人欲望的女人味儿,所以笑容妩媚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那
种难言的古怪眼神。 田彬霏的心中蓦地打了个突,他无法从田妙雯的脸上看出什么,因为她已经
转身离去。那曼妙的身姿步态,走在树下,便是一段风景;行在风里,便是一截
风流…… 那美丽的身姿,登时又迷失了他的心、他的眼,让他什么也无从去想了。 翌日一早,叶小天用过早膳,同格哚佬、格龙等人碰了个头,简单安排了一
下手头事情,便即起身前往于府。 今天下午申时两刻,就是于珺婷给张雨桐的最后期限,是和平解决还是真就
一把火烧平知府衙门,相应引起的一系列后续反应是不同的。 叶小天来到于府,小管事点头哈腰地道:“推官老爷请先到小书房稍坐,我
们土司大人正在会客。” 那小管事把叶小天引进第三重院落,直接请进了小书房,这可是一般拜望者
绝对没有的礼遇。普通的来宾要在前院接见,身份贵重的要在二进院落客厅接见,
能被领到第三进院落的小书房,那是彻底当成自己人了。 叶小天到了书房坐下,马上有小丫环上了茶。叶小天见那小管事和小丫环恭
立一旁,不禁笑道:“你们忙你们的,我不用侍候,只是要和监州大人说一声,
就说叶某在这里等她!” 那小管事连忙答应一声,领着那小丫环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叶小天喝了几口茶,站起身来随意浏览着,忽然看见博古架旁那面墙壁,不
由微微一怔。看着墙壁和博古架相连的装饰性纹饰,叶小天忽然想起了当日藏身
监州签押房地下秘道时,于珺婷对他说过的那番话:“喏,你看到这处纹饰了么?
乍一看与别处一样,其实有所不同。我虽在许多地方设下秘道,其实自己也记不
清,真要用时该如何寻找?便是靠这暗记了。” 叶小天顿时来了兴致,在那处异样的纹饰处一旋一按,一道暗门便无声无息
打开了…… 客厅内,长风道人朗声笑道:“监州大人真以为贫道支持张家?大错特错矣!
贫道夜观天相,早已窥破天机,知道铜仁将要易主。然而易主必生刀兵之祸,贫
道这才决定以进为退,促使张家做出更多倒行逆施之举,使其早日垮台。” 于珺婷妙目一闪:“真人用心良苦,于某感激不尽。若能得真人相助,铜仁
可定矣。” 长风道人欣然起身,道:“既如此,贫道马上召集信众,向弟子们布道授经,
晓以大义!”说完把拂尘一甩,潇潇洒洒地走了出去。于珺婷望着他的背影,微
微一笑。 旁边陪坐的戴崇华有些不忿,道:“大人,这个道士分明是见风使舵。眼见
大人得势,便来巴结,何必给他好脸色?” 于珺婷莞尔道:“若是人人都不知见风使舵,我们要控制铜仁府谈何容易?
这个人虽然有些首鼠两端,但他在铜仁确实深孚人望,有他出面为我们摇旗呐喊,
总是好的。” 文傲笑道:“戴同知,不要觉得我们已经占领铜仁,张雨桐被困府衙,便是
尘埃落定了,现在我们需要争取一切能为我们所用的力量。土司睿智,胸怀韬略,
这么做是有深远考虑的。” 戴崇华笑道:“文先生说的是,监州大人智略无双,既然接纳此人,自然有
大人的道理。” 文傲感慨道:“是啊!至少换作老夫,绝不敢自置死地而后生。可细细想来,
若非如此行险,又岂能引出所有敌人,一举铲除以绝后患?” 戴崇华深以为然,颔首道:“是啊!张雨桐那点小小伎俩,岂能瞒过监州大
人一双慧眼?可大人却随机应变,故意上当,自陷死地,引叶小天出手!” 文傲抚须道:“不仅如此,大人若非自置死地,于扑满和于家海也不敢跳出
来公然反叛。他们是长辈,留着又是心腹之患,如今借此一计,连他们也一并铲
除,可谓一石二鸟啊!” 戴崇华凑趣道:“生苗和凉月谷,因此为大人所用,该说一石三鸟才对!哈
哈哈哈……不过,大人还该再用些手段,只要能把这位蛊教教主彻底掌握手中,
我想……大人将不只是铜仁第一人,就是毗邻的石阡府、思州府、思南府,也得
唯大人马首是瞻了!” 于珺婷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如果叶小天是杨应龙那样的老狐狸,我也
不敢轻易冒险。不过……一个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哼!本官略施小计,就能把
他戏弄于股掌之上!” 于珺婷嘴角一翘,好不傲娇,本来只是在两个心腹面前卖弄,偏偏却有第三
个人听到了。 叶小天站在八仙纹挂屏后面,手按在暗道的机关上,把厅中三人所说的话听
得清清楚楚。 一位管事送了长风道人出去,马上回转厅中,对正在和文傲及戴崇华聊天的
于珺婷道:“土司,叶推官到了,已经在小书房候您多时了。” “哦?我去见他!”于珺婷放下茶盏,走到门口,抬头望了望天,又回过头,
对文傲和戴崇华道:“如果张雨桐不降,申时二刻,准时进攻!” 于珺婷走到书房门口,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身对管事摆了摆手,那管事连
忙哈腰离开。于珺婷轻吁了口气,整理一下冠带,这才微笑着推开房门,柔声道:
“叶大人,劳你久候啦!” 叶小天翘着二郎腿正在喝茶,微笑起身,顺手把茶杯放下:“大人本就公务
繁忙,又有众客盈门,抽不开身,小小等候片刻,没什么的。” 于珺婷把门一关,俏巧地白了他一眼:“叶兄,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我何必
还这般客套?” 叶小天似笑非笑地道:“哦?那……我该怎么做,才是不客套呢?” 于珺婷头一次见他回应自己的调情,又惊又喜地看他一眼,复又垂下头去,
羞羞答答地道:“坏人,你是男人,难道还要我来说么?” 叶小天哈哈一笑:“监州大人已胜券在握,张雨桐依旧不肯投降,恐怕只能
诉之武力了。成败在此一举,岂能不全力以赴?下官以为,格哚佬部和凉月谷骁
勇善战,此战也应出力!” 于珺婷想了想,道:“好吧,那么后门和西门,就交给格哚佬部和凉月谷部
负责,谁先攻进府衙,必有重赏!” 叶小天离开叶府一个时辰后,格哚佬和凉月谷的兵马便分别接手了后门和西
门的防务。 张雨桐眼见又有两支生力军加入进来,聚在府衙周围的兵马越来越多,面色
更显沉重。 张绎涩然道:“雨桐,留此有用之身,来日我张家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咱们
开门投降吧!” 张雨桐紧紧咬着牙关,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却始终点不了这个头。 这时候,后门方向突然有一枝利箭射入府衙,一名家将高举那枝利箭,飞也
似地奔来。 时当正午,府衙内外都在造饭。每个人都知道午后将有一场血战,成败在此
一举。 就在这时候,由格哚佬负责的后门处,一个青衫年轻人独自走向被堵得严严
实实的大门,举步踏进绳索系着的一只筐子,被提上了墙头。 后宅花园内,张雨桐、张绎、张雨寒、御龙、项父、吴父等人一脸紧张地看
着那个迎面走来的青衫年轻人,对方明明只有一个人,他们却像是看到了千军万
马。 叶小天走到他们面前,启齿一笑,拱手道:“张少爷,御州判,各位大人,
久违了。” 张绎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怎么敢来!单枪匹马入我府衙,你还想活着离开
吗?” 叶小天笑了笑,淡淡地道:“时间紧迫得很,一个时辰之后,你们的覆亡之
期就到了。咱们还是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说点更实际的岂不更好?” 叶小天被请进竹亭,一杯香茗送了上来,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叶小天微笑的脸
庞。张雨桐恨不得一拳把那张笑脸砸成烂柿子,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什么火气:
“叶大人,你我双方现在是敌非友,顷刻间就要斗个你死我活。我不明白,你为
何而来,你就不怕有来无回么?” 叶小天慢条斯理地道:“张家现在是什么处境,不用我多说。即便你决心死
战,你也该明白等待你们的结局最终是什么。而我,是唯一能够改变你们结局的
人!” 张雨桐和张绎、御龙等人面面相觑,终于沉不住气了:“你这句话是什么意
思?”
第七十四章 再次大逆转 叶小天悠然道:“我是来帮你解围的!我能保全你们的性命和家族,保证你
依旧可以继承知府之位!这……值不值得你们放弃旧怨,与我合作呢?” 张雨桐心口怦怦乱跳,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要帮我,你
能怎么帮我?” 叶小天道:“有什么不可能呢?我为什么要临阵倒戈,这与你们无关。你们
只需知道,格哚佬部和凉月谷出兵不是因为于监州,而是因为我叶小天,这就够
了!” 张雨桐目芒一缩:“你是说,格哚佬部和凉月谷受你驱策?” 叶小天笑道:“差不多吧!现在,格哚佬部和凉月谷负责后门和西门的防务
及接下来的进攻,而城中防务也大半由他们负责。如果他们此时站在你这一边,
你说结果会怎样?” 张绎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什么仇怨都已被他抛到了爪哇国去,看着叶
小天,他就像一个溺水待毙的人突然发现了一截救命的木头。 但是,叶小天为什么要帮他们,需要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张绎心中忐忑,马上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想怎么做?你想要什么?你要我
们怎么做?” 叶小天就像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笑容可掬地道:“看!这就是我们真正要
谈的问题了。各位稍安勿躁,坐下来,我们平心静气地好好谈谈。我想要的,其
实比于家想要的只少不多。所以我相信,你们一定会答应的!” 申时,于珺婷站在正门外,沉声吩咐道:“还有两刻钟,大家做好准备,准
时发动进攻!”手下兵将轰然称喏,掩体之后的士兵开始进入进攻准备。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申时二刻,于珺婷长长吸口气,将手向前用力一挥,喝
道:“进攻!” 呐喊声轰然响起,士兵们蜂涌上前,一架架梯子搭在墙头,一辆辆撞车推出
小巷。然而,战斗进行得异常顺利,前衙的防御虚弱到了极点,几乎是转瞬间就
被他们撕开了好几道口子,紧跟着整道防线彻底崩溃,守军开始仓惶后退。 于珺婷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恍然大悟,脱口道:“他们这是要龟缩到内宅去
集中防御,追上去,不要给他们喘息之机!”说罢大步向前赶去。 于珺婷急匆匆赶到二进院落与三进院落相连的那道门户,一见大门洞开,不
禁冷笑道:“想玩空城计吗?可惜你不是诸葛亮,我也不是司马懿!杀进去!” 没有阻挡、没有埋伏,于珺婷不由得愣在那里,至此依旧没有抵挡,张雨桐
难道要束手就擒? 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可是……能出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
题?于珺婷脸色微变,刚要喝令全军撤出,就听后方传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张雨桐红着眼睛,披头散发,手执宝剑,率领士卒冲锋陷阵,迅速截断了于
珺婷的后路,那些推着小车向前方运送柴木稻草的人也都被他的人马迅速截获。 “怎么回事?”于珺婷满脸惶惑地四顾。于海龙提着刀,飞也似地冲到她的
面前,又惊又怒地道:“后宅里空无一人,我追到后门,却被格哚佬部乱箭射了
回来!” 于海龙话音刚落,文傲也冲了过来,急声道:“土司,咱们的后路被人截断
了,领兵的居然是张雨桐,他利用咱们原先设下的障碍物,把咱们堵在府衙里了!” 于珺婷的心刹那间就沉到了谷底,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她很
清楚,出现这一幕可能是格哚佬部和凉月谷与张家沆瀣一气了。换言之,叶小天
……站到了张雨桐一边,否则原本插翅难飞的张雨桐等人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
失。 于珺婷紧紧咬着下唇,突然疾步向西门赶去。外面是扇形防御工事,工事后
面可以看见凉月谷的人马正持箭执弓,冷冷戒备着。 于珺婷坦然走出西门,向前走出约两三丈的距离,工事后面的士卒就齐刷刷
地站了起来,张弓搭箭瞄准了她。只要这些人一松弓弦,于珺婷就算武功再高明,
也会立刻被射成刺猬。 于珺婷夷然不惧,稳稳地站在那里,沉声喝道:“叶小天呢?我要见他!” 对方阵营中人头攒动,有一行人向前方走来,忽地弓箭手左右一分,让出了
一条道路,就见两个身材魁梧的佩刀大汉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于珺婷一见这两人,登时手脚冰凉。那两个大汉站住脚步,高声大笑道:
“好侄女儿,叶大人正忙着。你有什么事,不妨先和叔父说说?” 秋风乍起,丹桂飘香,吹落黄花满地。于珺婷静静地站在园中,被满地的黄
花簇拥着,容颜说不出的憔悴,但她依旧努力挺直了身子,不愿展现自己的狼狈。 这满园黄花是她种下的,而后就随着这处宅子一并换了主人。而今,这园子
的旧主人就站在这里,正静静地等候着这处园子的新主人的裁决。 文傲和于海龙等人都反对于珺婷来见叶小天,但是守在府衙中只有死路一条,
就连可以把他们和整座府衙付之一炬的引火之物都是他们自己准备好的。 于珺婷绝不怀疑,如果他们一味死守,张雨桐会毫不犹豫地把柴丢进院子,
并亲手点燃,得意地看着他们和自己的家烧成灰烬。 于珺婷想不通,叶小天为何突然站到了张雨桐一边,难道他本来就是张家安
排的内奸? 根本说不通,若没有叶小天的帮助,至少这一回她不可能把张家逼入死地。
况且,在她对付张家之时,叶小天也切切实实地从中获取了好处,格哚佬部所拥
有的领地就是从张家的领地中划割出来的,张家对此不可能没有芥蒂。 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格哚佬部和凉月谷出兵,她纵有戴同知和死士为内应,
也未必就能如此容易地制服张雨桐。为什么叶小天突然会转换阵营呢? 于珺婷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必须要弄明白。如果这一切都是出于叶小天的
谋划,正如她自置死地,从而引诱叶小天出兵,那么此人心机之深沉、行事之狠
辣,真令她不寒而栗了。 “于监州!”李秋池一副笑得很欠揍的表情,对于珺婷道:“我家大人正在
等你,请吧!” 那是一间浴室,李秋池促狭地笑笑,转身离开了。于珺婷知道那是一间浴室,
当她还是此间主人时,这里是她的专属浴室。她清楚,叶小天之所以要在这里见
她,就是存心羞辱她。 于珺婷情知事已至此,几无反转的可能,她执意要见叶小天,只是想弄明白
这一切是否出自叶小天本来的策划。如果真的已别无选择,那她只有死,但她在
临死之前,一定会拉上叶小天同归于尽。于珺婷自信在叶小天毫无防范之下,她
一定能拉上叶小天一起死。 然而,叶小天“浴房相见”,却令已萌死志的于珺婷忽然又产生了一丝希望。
她觉得,叶小天这不可思议的变化,似乎有她所不知的原因,弄明白这个原因,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门开了,于珺婷站在门口,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很浓郁的药香味儿,
并非叶小天在疗伤,这只是药浴,水里加了追风藤、半边枫、血藤、狗舌藤、节
节草、何首乌等。 于珺婷也喜欢药浴,而且沐浴之后她还会做精心的保养,所以她的肌肤如雪
之白、如月之皎、如缎之滑,吹弹得破,娇嫩异常,只是始终“藏在深闺无人识”
罢了。 房间里传出叶小天懒洋洋的声音:“你不知道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么?门开着,
冷!” 听到这个声音,于珺婷的双腿突然绷紧了一下,如果不是理智控制着她,她
已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那个男人可恶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于珺婷慢慢走进房间,把门关上。房中亮着灯,坐屏后面是一具原木的大浴
桶,叶小天躺在桶里,头枕在桶沿的大毛巾上,右手一只水晶杯,盛着猩红的葡
萄酒,很装逼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于珺婷强作镇定,想让自己显得更坚强,可这
句话问出口,还是很没出息地哽咽起来。泪水迅速溢满她的眼眸,她才知道原来
自己也可以那样的无助,她的武功、地位、权势、军队,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已
无济于事,她从不曾像现在一样软弱…… 叶小天蓦地坐直了身子,他的面孔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
那种愤怒:“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正想知道,略施小技就把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毛
头小子戏弄于股掌之上的你,接下来还想利用我、利用那些纯朴的山民,为你做
些什么?” 于珺婷娇躯一震,骇然道:“你说什么?” 叶小天冷笑道:“你还记得曾告诉过我,如何识别你建造的秘道机关以及如
何使用它吧?不巧得很,今早我去见你,在你书房中就发现了一处,想不到竟然
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于珺婷的脸色骤然变得一片苍白,她这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原来……
竟是她自己一时得意忘形,口出狂言,却恰巧被叶小天听到了,而他……竟是马
上就还以颜色!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于珺婷急了,有些难堪地解释:“难道你就没
有在自己的亲信面前吹过牛的时候?我只是……我不是真的那个意思,我对你并
没有恶意……” 一向镇定自若的于大姑娘手足无措,很软弱地向叶小天解释着……但是被她
的诡计骗得团团转的叶小天此时正在气头上,又如何听得下去? 叶小天冷笑道:“于大人,你就不要再演戏了。你的软弱、可怜,全都是装
的。我想,我当初在水银山第一次见到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嚣张、跋扈、狡
狯、恶毒……” 于珺婷怔怔望着他,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小天冷笑一声,忽然又紧盯
着她的眼睛,有些疑惑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于珺婷心里一转,依旧没有说出杨应龙来,若是被叶小天知道她还有所隐瞒,
恐怕又是一波无名火。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苦衷,她是一族领袖,这
是高于一切的责任,不能说的终究还是不能说。 于珺婷绞尽脑汁地编织着说辞,从叶小天身边的山苗死士,到他去格哚佬部
调停的异常顺利……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又道:“得知你的真实身分,我
才动了借你势力的念头。但是……我是利用了你,可我并没有害你之心。我所做
的一切固然是为了于氏,但对你也有益无害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狠心,
夺走我的一切!” 叶小天冷笑:“好像你还有理了?我就活该被你戏弄?如果不是我恰巧发现
了你的秘密,你敢保证今后需要大量牺牲的时候,你不会因为爱惜于家子弟,便
设计我的人去为你挡灾? 没错,你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也正是我所需要的,但这不是我活该被你欺骗
利用的理由!既然是被你利用,我就有权选择不再被利用!我既然知道你别有居
心,当然要马上拉拢张家为我所用,否则我可镇不住你这条成了精的地头蛇!“ 于珺婷终于明白了,正如她机缘巧合间获悉了叶小天的秘密,叶小天也是偶
然间知道了她的秘密。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利用,哪怕对自己无害,尤其是像他这
样一个少年得志的人,获悉真相后自然更加恼火。 想通这个道理,于珺婷真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在想,如果在她获悉叶
小天的秘密身份后,开诚布公地与他谈一谈,双方携手合作,是不是会比现在要
好太多?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于珺婷只能硬着头皮,讷讷地道:“那你现在想对
我怎么样?” 叶小天冷冷地道:“我想要的一切,张雨桐都会乖乖向我奉上,我又何必继
续傻乎乎地被你于大将军利用呢?我并不想把你怎么样,现在决定你生死的,是
张雨桐。” 于珺婷透过水上的雾气凝视着叶小天,神色更加无助、更加凄凉。但是她刚
刚走进这间屋子时,因为心如死灰,眸子是黯淡无光的,而此刻,那双眸子已经
渐渐重新焕发了神采。 叶小天说得很冷酷、很绝情,可他方才那番话里,已经透露出太多含义,别
人感觉不出,聪慧如于大将军,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只可惜,正闭着眼睛装腔作势的叶大老爷并没看见这一幕,他正小心眼地想:
“求我啊!求我啊!快跪下求我啊!当初在水银山你逼我下跪,没想到报应来得
如此之快吧?” 叶小天先是听到一阵粗重的呼吸声,不禁暗自得意,于珺婷果然被他激怒了。
但是……怒有何用?现在能救于家的只有他,这个女人能不屈服? 粗重的呼吸只持续了片刻,于珺婷的呼吸声就重新变得轻柔如猫了,她的自
控力,的确非常强。然后,叶小天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的眉毛动了动,
强忍着没有睁开眼睛,反而放松了身体,更加慵懒地靠在桶沿上。随即,一双柔
荑轻轻搭上了他赤裸的肩头。 叶小天的身子下意识地一紧,随即便继续保持泰然姿势,依旧闭着双眼,大
剌剌地躺在水里。药浴的水不是太清晰,但依旧可以看清他的身体。 于珺婷向荡漾的水面飞快地瞟了一眼,似乎看清了,又似乎没看清,只是隐
隐瞥见一点男人命根子轮廓的于珺婷晕着脸儿急急挪开目光,心慌慌的……她再
大胆,本能的羞涩终究还是难免。 于珺婷鼓起勇气,一双柔滑娇嫩的小手轻轻抚上了叶小天的脸庞,然后慢慢
滑下去,在触及他颈部的时候,双手下意识地有了一种扣紧的冲动,但是随即一
块毛巾却搭在了叶小天肩上,轻轻擦拭起来。 于珺婷伏在叶小天耳边,低声下气地道:“教主大人,你真舍得把我交给张
雨桐处置吗?你明知道只要把我交给他,我就唯有一死,你就这么狠心?” 叶小天虽然扮出一副很冷酷、很无情的模样,殊不知他的这番表现看在于珺
婷眼中,却只是一个恼羞成怒的傲娇大男孩在发脾气,令她又好气又好笑。 如果真心憎恶了一个人,有心置其于死地,绝不会像叶小天这样在浴室中接
见以示羞辱,手持水晶杯故作雍容,还和她啰嗦这么多废话。 若非不管如何,于珺婷唾手可得的一切终究还是化为了泡影,令她心情沮丧
之极,对于叶小天这么拙劣的表演,她真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珺婷很清楚,从叶小天偷听到她的谈话,二人就已经不可能再恢复到以前
的那种默契。但是叶小天既然没有杀她的心思,她至少可以竭力争取,让自己的
损失减至最低。 眼看叶小天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于珺婷恨得牙根痒痒,她强忍扭断叶
小天脖子的冲动,继续诱惑他:“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可人家只是一时糊涂嘛。
再说,人家想利用你的时候,彼此又没有什么交情。再再说,人家虽然利用了你,
可所作所为对你也是有利的啊。再再再说,人家……” 叶小天冷哼道:“如果你不能好好说话,现在就出去!” “喔!”于珺婷马上乖巧地答应一声,继续道:“是,人家活该受罚!可你
要知道,张家纵然迫于形势答应你的种种条件,并不代表他们就不恨你。你说,
于家由我三叔和四叔把持和掌握在我手中,哪个对你更有利?” 于珺婷说着,一双手已经向他胸前滑去。 “还别说,蛮结实的啊,看着精瘦的一个人,还挺有肉的!”抚着那两块结
实的胸肌,于珺婷情不自禁地想,随即便觉得面红耳赤,悄悄啐了自己一口:
“胡思乱想什么?你现在可是在为你、为你的家族争取一线生机啊!” 可话是这么说,在她已经明白叶小天虽然动怒,却并没有置她于死地的想法
后,危机感消失,她的心情放松下来,又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 她一贯的直接和大胆,只是缘于她一向的强势和习惯以男人风格行事,可她
终究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女,如今和一个赤裸裸的男人做出如此亲密的接触,心
中岂能不生波澜? 叶小天被她在耳边柔声呢喃着,妙手撩拨着,早已一柱擎天了,弄得叶小天
很窘,可是在水中偏偏无所遮掩。他忽然有些后悔选择在这里接见于珺婷了,偏
偏又已是骑虎难下。 叶小天的脸红了,已经扮不出冷酷的模样,只好用冷酷的声音道:“你还想
甜言蜜语地来骗我?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你以为没有你,于家就会和张家沆
瀣一气?你三叔四叔的野心丝毫不比你小,他们一样可以为我起到制衡张家的作
用。” 于珺婷昵声道:“张雨桐现在就已如此果断、狠辣、有心机。假以时日,让
他多些历练,必是一方人杰。那时候,以我三叔四叔的本事能和他抗衡么?如此
一来,可不成了养虎为患?而我则不然,纵不能胜他,我和他也是半斤八两啊!” 叶小天冷笑道:“你为了自保,倒是挺抬举他啊!” 于珺婷讨好地道:“这可都是人家的肺腑之言!君王能威服天下,靠的从来
就不是忠心。帝王心术,只在一个平衡。所以,你需要我,需要用张家来制衡我,
也需要用我来制衡张家。你说是不是?我的王!” 于珺婷说着,手已滑到叶小天的腹部。毛巾早已不知沉到了哪里,于珺婷壮
着胆子抚了一下叶小天的鸡巴,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冷静,其实脸蛋儿已经热
得可以煎鸡蛋。 她自以为很有技巧地抚摸着叶小天,虽然实际上手法很拙劣,却也刺激得叶
小天绷紧了身子,身上起了一阵阵的战栗。叶小天突然伸出手,攥住了于珺婷的
小手,制止了她的蠢动。 叶小天道:“你是说,在我被你欺骗、利用之后,你软语央求一番,我就应
该放过你?” 于珺婷楚楚可怜地望着他,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呢?我的成功本已唾手可
得,现在都被你毁了,这个惩罚还不够么?” 叶小天冷冷道:“当然不够!这一切本就是我给你的,我拿回来,天经地义。
你欠我的,可还没有还上!” 叶小天并不想要于珺婷死,张家和于扑满、于家海迫于形势屈服于他,来日
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扑上来狠狠咬他一口。相对而言,反而是于珺婷更可信任,
但是他必须给她足够的教训,她对自己或许没有张雨桐或于扑满、于家海那样狠
毒,可她狡黠如狐,太难掌握。 于珺婷凝视着他,眸中忽然露出掩饰不住的羞意:“那,再搭上我,够了么?” 叶小天有些吃惊地道:“你?” “不错!”于珺婷勇敢地挺起胸膛,厚着脸皮道:“我把自己交给你,做你
的女奴!当然,只能……只能是私下的。在公开场合,你……你还要给我留几分
面子,我毕竟是一方土司。” 叶小天没想到她竟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其实他只是想再逼迫一下,让她跪地
求饶、让她虔诚忏悔、让她痛哭流涕……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于珺婷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犹豫,善于捕捉机会的她,马上嫣然一笑,缓缓
站起身子,风情万种地绕到叶小天的正面,拔下了簪发的玉簪。 秀发马上泼墨般倾泻而下,一张精致、秀美的小脸掩映在秀发间,眉梢眼角
顿时流露出柔媚的味道,那双动人的大眼睛有些羞涩与紧张,反而更加撩起了男
人征服的欲望。 “美丽的女人,你唾手可得。美丽的处子,你也一样招之即来!但是,四品
广威将军、一府通判、一族土司,同时还是一个美丽的处女,你找遍天下,也只
有这一个了!”于珺婷的眸子像黑宝石似的熠熠放光,用最诱惑的声音呢喃:
“这样的我,值不值得让你消气儿呢,我的主人!” 从我的王,到我的主人,于珺婷的身份也从一个乞降的敌酋变成了一个小女
奴,这样的温言软语,这样的可怜兮兮,这样令人想入非非的暗示……叶小天有
点醉了。 “也许……把她变成我的女奴,真是个不赖的主意吧。”叶小天有些意动了。 在没有约束的环境下,人的欲望总会比较放纵。叶小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像一个恶棍似的发号施令:“女奴么?那么一个女奴,现在该怎么侍奉她的主人
呢?” 于珺婷轻轻咬了咬花瓣般鲜艳性感的唇,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一袭青
玉色的男装,但腰身极细,于珺婷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解开腰带,双臂一张,袍子
便贴着削肩滑落下去。 内里是一身银白色的丝绸内衣,柔滑贴身,所以外袍滑落毫无挂碍。 于珺婷穿着一身雪白的小衣,披散着长发,可神情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她一直在撩拨叶小天,更早之前她还曾佯醉而主动献身,但是胆量和勇
气并不等于经验,她现在已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叶小天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一个万恶的土司老爷,可那种感觉真的令人迷醉
啊!放纵就放纵一回吧,这是自己被利用应得的补偿,于是,叶大老爷用有些沙
哑的声音道:“侍浴!” 于珺婷一双星眸有些迷离地望着他,鼓足勇气抬起纤手,轻轻捏住了小衣的
衣带,微微侧过身,含羞带怯地解脱了浑身衣物。于是,一具完美、迷人、令人
目眩神驰的晶莹玉体便呈现在他面前。 虽是侧面,可那跌宕起伏的曲线显得更加曼妙清晰,椒乳耸挺,蛮腰纤细,
浑圆紧凑、翘挺滑润的臀球在灯下映出媚惑的光韵,粉嫩柔滑的大腿紧并,似一
双雪玉铸就的柱子,大腿根部阴阜鼓凸肥厚,淡墨色的阴毛如破土的春草…… 叶小天举起了水晶杯,慢慢倾倒,可惜没有对准他的嘴,一杯冰镇的葡萄美
酒都洒在了他的胸上,但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凉意,他的体温此刻比浴桶里的水
还要热,兽血沸腾…… 一丝不挂的于珺婷姗姗走到浴桶边,低眉顺眼,不知所措,身子簌簌颤抖。
叶小天喘着粗气,双眼喷着欲火,伸出手臂一抱一拉……于珺婷啊的一声惊叫,
就跌落桶中。 大浴桶足够容纳两人,叶小天抱住于珺婷,一手摸到胸前,拢住一只嫩乳揉
搓,另只手便探到她胯间,抹开阴缝儿,手指就探进了窍内。 于珺婷身子瘫软无力,左支右绌,疲于应付。一声惊叫还未发出,便被叶小
天吻住了嘴唇,舌头探入口中,于珺婷霎时便晕了…… 见怀里的女人不再反抗,叶小天暗自得意,悄悄分开于珺婷的双腿,手握粗
硬滚烫的阴茎,对准女人的阴窍缓缓推进,冲破一层阻隔后长驱直入,直抵花心。 于珺婷一声闷哼,睁开迷蒙的双眼,却被叶小天抱得死紧,挣扎不得。叶小
天深情地吻住了她的双唇,于珺婷认命地闭上了双眸,那种晕陶陶的感觉又来了。 水波荡漾得越来越急,终于波翻浪涌,叶小天的攻势稳扎稳打,势如破竹。
于是,宽大的浴桶内,一对交颈鸳鸯贴身厮磨;雪白乳峰上两粒红葚濯于清涟中,
顽皮地起伏着,若蜻蜓点水;娇花终究难禁蜂蝶之狂,到最后便柔若无骨,随波
逐流,却被小叶教主急水撑篙,恰如中流砥柱;水中的于珺婷便在欲海中浮浮沉
沉,宛如一枝出淤泥而不染的水中青莲。 女土司的花间芳径多少年来野渡无人舟自横,此时如一管竹节通了窍,便成
了一管玉箫,只能呜呜咽咽地随人吟哦,奏出一曲房中天籁。 想当初于将军曾想利用叶小天做两件事,一是利用他的势力对付张家,另一
件就是利用他为自己的土司之位留一个继承人。现如今第一件事虽功败垂成,却
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此说来,他们之间的这场较量,还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 帘幕疏疏,药香阵阵,浴室内水雾蒸腾。一具凹凸有致的曼妙女体,静静地
躺在清波中,柔腴粉嫩的肌肤,透露出十足的女人味儿。粉靥如花,朱颜真真,
楚楚动人的眼波流转着,闪烁着动人的神采。于珺婷抬手撩起一注水流洒在自己
的香肩上,任那水流顺着圆润光滑的肩头滑落,一对白嫩丰挺的玉梨因之而无声
跌宕,煞是诱人。 女子初破瓜时与男子初尝禁果大不相同,对男人来说,很难从生理上看出有
什么不同,甚至心理上,很多人也不会因此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而对女子则不
然。 于珺婷自幼秘密习武,锻筋炼骨,再加上刻意模仿男人,虽然天生丽质,可
久而久之,容颜气质上,总是给人一种隐隐的霸道强硬的感觉。可是如今却不同
了,尝过雨露甘霖之后,血脉通达,神采焕发于脸上,泛出美丽的光泽,充满了
生命活力,眸光也比以前的凌厉多了几分柔润,这是无法掩饰的。 于珺婷叹了口气,轻轻滑下水去,将整个身子埋在荡漾的花瓣之下。胯间还
隐隐作痛,奶白色精液混杂着处女血染成淡粉色,从胀卜卜的阴户中如丝如缕般
悄悄泌出。雾气氤氲中,于珺婷心潮翻涌,酥胸起伏荡漾,一瓣红花贴在雪嫩的
颊上,透出惊艳的美。 知府衙门是张家的,现在住的却是于家人,所以张家的人只好住到于府了。
而东山叶府,现在则取代了府衙,成为铜仁政治舞台的中心,这几天,叶府车水
马龙,络绎不绝。 直到此时,人们才惊讶地发现,主导铜仁政局戏剧性变化的,不是狡智如狐
的于监州,也不是隐忍如狼的张家少爷,而是被人笑称为“黔之驴”的叶推官。 没人知道这样一个无根无底的流官,有什么本事左右铜仁政局的发展,但是
不争的事实却是:格哚佬部和凉月谷,都唯叶推官马首是瞻。 同时,人们还注意到,张家和于家现在都看叶推官的脸色行事,于是叶府立
即成了铜仁士绅们的朝圣胜地,各方宾客纷至沓来,一向清幽的东山脚下热闹非
凡。 毛问智坐在门房里,眉飞色舞地向客人吹嘘着他大哥的英雄事迹。自告奋勇
充当门房的苏循天则运笔如飞,埋头苦记客人的名字、身份以及送来的礼物。 叶府的家人如若晓生等人腿快跑细了,他们从门房往后宅搬运、细分、储放
礼物的速度,竟然赶不上客人送礼的速度。 叶府客厅内,上首主位就是叶小天叶推官,在他身边站着李秋池。下面右首
上位坐的是于珺婷,次一位是戴同知,再接下来是于扑满、于家海、于海龙等于
氏派系的人。 于珺婷一袭雪白的公子袍,头戴公子巾,唇红齿白,肤似润玉,男装女相,
异常明媚。 戴崇华坐在她下首,眼神儿不断地往这位于土司脸上瞟,甚显狐疑。这位女
土司肤质本就极好,吹弹得破,美白如玉,一丝瑕疵都没有,但是这两天更加出
奇的好。 以戴老爷御女无数的经验,那分明是初经雨露灌溉,身心舒畅、气血充盈才
有的现象,也就是所谓的艳光。通常只有房事极和谐的新婚妇人,才会出现这般
的鲜亮,而于土司…… 为什么于家已陷入绝地,叶小天却无视张家的强力反对和央求,定要他们双
方各让一步,从而保全了于家?为什么于珺婷孤身入叶府求见叶小天,一夜未归,
次日格哚佬部和凉月谷便撤走了围困府衙的兵马? 戴同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既大胆也合理的推测,只是……这个猜测他绝对不
会说出来,他可不想被恼羞成怒的于监州一脚踢成太监。 对面上首坐的是张雨桐,接着是张绎、御龙、张雨寒、项父、吴父等人。 叶小天跟双方私下里百般调停斡旋,有些事情已经达成共识,这才有了今天
的三方会谈。 叶小天道:“双方就此罢战。张家少爷上书朝廷,继承令尊的世袭知府官职,
于监州则继续为本府监州。本府一切政令、军令、税赋、徭役等重大决策,必须
由知府大人与监州大人共同商议、联名签署,缺少任何一方署名,即为无效!” 这句话,基本就为铜仁府今后的政局设定了一个基调:“共治!”即可使他
们相互制衡,又能使双方在一定程度上妥协合作,而不至像现在一样水火不容。 叶小天看了看于珺婷和张雨桐,道:“对这一点,两位没有异议吧?” 张雨桐现在知道了叶小天的另一层身份:蛊教教主。于是,这一切就被他解
读为叶小天早就开始实施的一个险恶计划了:叶小天利用于家打击张家,在张家
陷入死地,不得不向他屈服的时候,又出面挽救张家,反击于家,从而造成张家
和于家两败俱伤,不得不依赖于他。 这令张雨桐对叶小天莫测高深的城府和谋略深感畏惧,听叶小天这么一说,
马上点头道:“我明白,一切依叶大人的意见便是!” 叶小天又看向于珺婷,于珺婷板着俏脸道:“基本上我没有意见!” 叶小天皱了皱眉,沉下脸道:“‘基本上’是什么意思?” 于珺婷道:“雍尼和阿加赤尔被杀,还没一个交待。这两位土司的家族,会
善罢甘休么?” 叶小天道:“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我和张家少爷详细磋商了一番,张家少
爷同意割让土地、子民给雍尼和阿加赤尔的部落,以金代罪!” 张雨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如果说上次被格哚佬部割走提溪一块领地,仅
仅是让张家感到肉痛的话,这一次所要割让的领地和子民,可真的是伤筋动骨了。 他保住了知府之位,但实力大损,此次分割之后,于家所拥有的土地将超过
张家。 张家已不再是当初的张家,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他只能向于家妥协并严重
依赖叶小天。 “以金代罪?”于珺婷冷笑道:“叶大人,我还记得你当初怒斩五位权贵子
弟,为民妇伸张正义,现在怎么妥协求全了?” 叶小天怒道:“于监州,你不要无理取闹,这两件事完全不同!这两位土司
是死于权利之争,从他们跟随你于家和张氏为敌开始,就该考虑到一切可能的后
果!” 于珺婷见叶小天真的有点恼了,心里微微生起些怯意,她哼了一声,负气地
扭过头去,大声道:“就怕雍尼和阿加赤尔的亲族未必肯答应!” 叶小天咳嗽一声:“不错!所以我决定,这件事由你出面帮助调停,说服他
们!” 于珺婷慢慢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道:“让我帮忙?好啊,那……我有什么
好处?” 叶小天脸色一沉:“放过你,就已经是给你的最大好处了!你不要忘记,如
果谈判不成,本官和张家少爷,还有你的三叔、四叔联手,照样可以再度把你置
于死地!” 于珺婷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
睛,却似说了好多好多,只是旁人谁也读不出她对叶小天究竟说了什么。 叶小天当然读懂了,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不能让步!这个女人,
你让一步她就进十步!她的可怜都是装的,不能被小狐狸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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