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来寻】 作者:过午不言 1、【番外:碎片】01离别 2021年2月27日,大雪。 天气预报说,这是A市近十年最大的一场降雪,铺天盖地,鹅毛一般飘洒下来。 沈来寻安静地坐在宋知遇身边,手上拿着机票。 他知道她的手一定是冰凉的,数次想要包裹进自己掌心,却又因害怕这一牵便舍不得放开而不敢有所动作。 一边不知情的王诚见父女俩都不说话,只觉得头疼,心想怎么这么些年了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的呢。 他忍不住开口:“来寻,你爸爸都交代过我了,到了那边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和我联系。” 说完暗暗推了推宋知遇,想让他趁机多说点什么。 沈来寻也抬眸看向宋知遇,清澈的双眼里平静无波,没有不舍、亦没有不甘。不带一丝怨念的目光,却让宋知遇无法与她对视,他偏开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王诚恨铁不成钢地无声叹气。 沈来寻低低道:“我知道,谢谢王叔。”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直到广播提醒乘客登机。 王诚站起身,却发现身边的两人都没动。愣怔过后,无奈更盛。 到底是父女,竟然连别扭都一模一样,明明互相都舍不得,偏偏又都一句话不说。 王诚看了眼时间,还是狠下心提醒:“该走了。” 沈来寻握着机票的手指微微泛白,站起了身。 宋知遇的手中一空,是沈来寻从他手中拿过了行李箱,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这才缓缓起身,指尖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我走了。”沈来寻说。 “嗯。”宋知遇说。 沈来寻深深地看了宋知遇最后一眼,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宋知遇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背影一点一点远离自己,艰难地克制住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他害怕沈来寻会回头,害怕一旦她回头,他就不想再放她走。 可沈来寻一次也没有回头。 宋知遇倏然想起五年前的那个冬日,他在咖啡厅告知了她父亲的身份后,将神色恍惚的沈来寻送回宿舍,她也是像今天这样,不曾回望。 但五年前,他是要带她回家。 此时,却是亲手将她送走。 王诚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不知他的苦楚,还宽慰道:“没事,又不是不回来了。” 宋知遇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不会回来了。 “你要是想她了,也可以去看看她……诶?”王诚话语一顿,视线落在他臂弯,“围巾怎么没给她?” 宋知遇微愣,这才发现她的围巾还在他手臂上挂着。他心头一泠,抬眸看去,女孩儿还在不远处,她虽未曾回头,却走得极慢。 难言的心酸萧瑟顷刻间漫上心头,宋知遇再无片刻犹豫,拔腿追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不过数十步就能追上她,可在这数十步里,他无数次建立起高墙,高墙也无数次溃然崩塌。 “涟涟!”宋知遇叫住她。 沈来寻猛地停住脚步,身体坚硬地回过头,眼中带着惊讶。 宋知遇紧紧攥着手里的围巾,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沈来寻也不催促,眼底却蔓延起丝丝的紧张和期盼。 周围的旅客来来往往,经过他们身边,似乎都成为了幻影。 广播再一次传来登机的提示,宋知遇猛地闭了闭眼,慢慢抬起手,似有千斤重:“围巾忘拿了。” 沈来寻眼睫轻颤,将那可笑的期盼尽数收敛,垂下眸。 宋知遇将围巾细细地替她系好,深邃的眼中浸满了悲伤。 沈来寻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爸爸。” 宋知遇手上动作一僵,数秒后才回应:“嗯。” “我走了。” “嗯。” “照顾好自己,少喝点酒。” “好。” “先不要联系了吧,我怕我会忍不住想回来。” “好。” 沈来寻抬起头,扯出了一个笑容:“这一次,我没有哭。” 宋知遇却忍不住红了眼眶:“嗯,涟涟很坚强。” 沈来寻看向窗外飞扬的雪花,喃喃问:“我们还会再见吗?” 宋知遇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们还会再见吗? 宋知遇不知道。 ------------ 【番外:碎片】是用来填补正文里没展开的片段的,所以我会附上正文里对应的地方(我们简称为回旋镖吧哈哈哈哈),方便大家观看。(请为我的贴心鼓掌) 2、【番外:碎片】02来自马赛的一封信 尚青哥: 别来无恙。 很抱歉又一次不辞而别。但你我都不再是八九岁的孩子,分别对我们来说,已经并非不可接受,等我们都“长大”以后,重逢也将会变成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外婆曾说,信件和字迹,可以显示出一个人的诚意和真心。所以我选择了用写信的方式和你告别,希望你能从中感受到我的心意。 和九年前一样,我去了法国,准确来说,是回到了法国。五年前,是他将我接回,这一次,也是他将我送走。 出于一些不便与你讲述的家庭原因,也出于他的私心,我不得不离开。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我的离开是正确的,比如你,比如许恒,比如他。 两个月前,我告诉你,我从没有后悔,现在依旧是如此。至于他有没有后悔过,我不知道,也没有问过他。或许有,或许没有。 我从没奢求这段感情能够长久,只是我还心存侥幸,而他比我要狠得下心来一些。所以当这一天来临时,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过,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在法国一切安好。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能够成为我的朋友,理解我、包容我。对于我给你带来的伤害,我很抱歉。 希望你今后能够过得幸福顺遂。 涟涟 二零二一年三月二日书于马赛 ---------- 回旋镖定位: “新学期开学前,乔尚青收到了沈来寻从法国寄来的一封信,大致意思是她一切安好,也祝他一切安好。”——17.1相握 3、【番外:碎片】03角落 沈来寻离开的第一年,宋知遇开始失眠,即便是每周都会有沈来寻的照片和生活记录寄给他,可他看着那些照片,依旧是无法入睡。 夜深人静时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沈来寻离开的场景。 慢慢的,他开始做梦,他不愿称之为噩梦,因为梦里有沈来寻。可是他抓不住她,只能看着她往大海的最深处坠落,这简直比噩梦还要可怕。 他的精神状态急剧下降,外人或许看不出,许恒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许恒没想到宋知遇会过得如此糟糕,纵然是知道他们之间有这么一段混乱的关系,可他相信宋知遇强大的自愈能力,就像在过往的每一次情感当中,宋知遇都能很快恢复正常。准确的说,以往的恋爱之中,无论是分手和被分手,宋知遇都不会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更不会因为失恋而一蹶不振。 可是这一次,太不正常。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宋知遇,看似神色平静,周身却萦绕着浓重的颓靡。 许恒开始反思,自己是否低估了宋知遇对沈来寻的感情。 送走来寻,等待着时间和距离将一切推回正轨,这本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可许恒看着宋知遇的神情,并不觉得安心,反而越发担忧起来。 他知道宋知遇一直在关注着沈来寻的动态,也知道每年宋知遇总会消失几天,一问他的生活秘书,得到的答案准是:宋总去法国了。 沈来寻离开的第四年,宋知遇清理掉了宋明和李芮的所有人手,宋明为了保全自身,让出自己全部股份后躲去了夏威夷。而后宋知遇主动约了宋勉,彻夜长谈过后,宋勉弃暗投明,站在了李芮的对立面。李芮彻底疯癫,拿着刀冲进了宋知遇的办公室,被保安拦下,宋勉报的警,亲手将李芮送进了精神病院。 总结起来不过寥寥几句却惊心动魄的四年终于结束,许恒也终于能说:“都结束了,你也放过自己吧。” 宋知遇确实听了他的话,他不仅是放过自己,更放弃了自己——有意栽培宋勉,将公司事务一点点交到他手上,自己大多数时候则是闭门不出,邀约皆拒。 他正值盛年,位高权重、人帅多金还是单身,上赶着往他身上倒贴的捞女不计其数,生意场上企图送到他床上的也不计其数,可四年来,他身边没有过一个女人。 就连退休两年的王诚都察觉出了不对劲,找到许恒询问一番,许恒哪里说得出口原因,只能含糊道“我多劝劝”。 可许恒每次去到他家,看到宋知遇拎着水壶、站在阳台里倒腾那些花花草草时,什么劝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 那一年的十月,沈来寻生日,宋知遇处理完所有的工作,再一次坐上了前往法国的飞机。 不巧的是飞机晚点,到达马赛时已经是当地的晚上八点,他在酒店放了行李后,直接前往邂逅。 沈来寻每一年的生日都是在邂逅,每一年他都会坐在某个角落里,默默陪她过生日。 他能看到邂逅的同事为她庆生,能看到她熟练地拒绝一个又一个想邀请她喝酒的男人,也能看到她心情还不错时,偶尔会和陌生的男人多聊几句。 但也只是看着。 宋知遇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将酒一杯杯灌进肚子里,看着一切发生。 十月的旧港,夜间冷风逼人,邂逅的气氛却火热异常。 宋知遇点了酒,照旧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他一身黑色卫衣,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没有人在意他,更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安静地看着入口,等待沈来寻出现。 十点左右,沈来寻来了。 也许是因为过生日,她比平日更精致动人,乌发挽起低低盘在脑后,一条墨绿色的长裙衬得她肤白胜雪,耳垂上的吊坠在灯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宋知遇的视线专注地追逐着她。 即便每周都有照片,可每一年的此时见到她,都觉她似乎更陌生了一些,离他更远了一些。 一路上服务生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祝她“生日快乐”,沈来寻笑着说“谢谢”。 宋知遇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挑起。 看来她过得很开心。 那就好。 直到沈来寻走到吧台,灯光明亮之处,宋知遇才发现沈来寻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乔尚青。 宋知遇在心中默念出这个名字。 在每周寄来的照片中,乔尚青的身影时常出现。 照片能记录沈来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可也仅此而已了。宋知遇无法知道更多,就像他无法知道乔尚青和沈来寻究竟是什么关系。 可他从未问过沈来寻,好像不问,他们的关系就只停留在沈来寻说“我和尚青哥只是朋友”的阶段。 没过多久,林楠也从楼上下来,那女人依旧美艳,她笑着开了香槟,切了蛋糕,将气氛推至高潮。 林楠并没有待很久,叮嘱来寻别喝太多后就离开了,离去前,宋知遇觉得她似乎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又似乎只是错觉。 不少人来和乔尚青敬酒,他今晚心情也十分不错,来者不拒。宋知遇从他们的聊天中得出,他应该是比赛拿了金牌。 到后来乔尚青招架不住,跑去了卫生间避难。 沈来寻也喝了不少,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晃晃悠悠地去了三楼阳台吹风。 宋知遇思忖片刻,还是起身,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跟上她,最后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住。这是个微妙的角度,他微微仰头便能隔着玻璃看清她的身影,可她低头却看不见他。 沈来寻想来是喝醉了,面色微微泛红,眼神也有些许飘忽,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难过。 即便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宋知遇还是感受到了她的难过。 明明刚刚还笑得很开心。 他犹豫着是否要给她打个电话,掏出手机后却迟迟没有动作。 可转念一想,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每年今日都会给她打电话,这并不突兀吧,这是应该的吧。 宋知遇说服了自己,拨通沈来寻的电话。他看到数秒后,沈来寻也掏出了手机,默默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才接通。 “爸爸。”声音之中都似乎带着酒气,却听不出难过,只有冷漠。 宋知遇仰头看着她,喉结滚动一番,说:“来寻,生日快乐。” “谢谢。”客气又礼貌。 宋知遇开始问废话:“生日怎么过?” “在邂逅,和以前一样。” “吃蛋糕了吗?” “吃了。” 废话问完了,宋知遇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挂电话了,可他的身体无比诚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上方的沈来寻转动了身子,靠栏杆上,宋知遇无法看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她举着手机,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快步拾级而上,差点踉跄着撞到他身上,宋知遇顺手扶了扶,听到对方匆匆丢下的一句“Thank you”后愣在原地。 是乔尚青的声音。 宋知遇目睹乔尚青拎着两瓶酒,大步跨进了他不敢涉足的阳台,轻而易举地去到沈来寻的身边。 与此同时,电话里的她突然问:“我听说宋明离开A市了?” 宋知遇收敛心神:“嗯。” “都结束了吗?” “是,都结束了。” 沈来寻顿了顿,又问他:“你还好吧?” 宋知遇心中一暖,语气都不自觉轻柔了许多:“我的体检报告不是发给你了吗?我一切都好,你呢?”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沈来寻说,“他们走了,你也可以放松一些,我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了,确实没有大问题,但以后烟酒还是少碰吧。” 宋知遇听到这久违的关怀,竟恍如隔世,嘴角噙了笑意刚想说“好”,却又听得沈来寻继续说—— “既然结束了,我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你不知道,这几年我走哪儿都觉得总是有人在跟着我,小姨都说我整天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 宋知遇未来得及展开的笑就这样僵硬在嘴角。 果然,她是知道过往四年他一直派人跟着他的,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沈来寻察觉到了,也默许了,可如今危险解除,他没有立场和理由继续窥探她的生活。 原来这才是她问起宋明的目的吗? 宋知遇沉默了许久,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紧,他说:“今晚好好睡一觉,别多想,明天起来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沈来寻轻笑了一声:“但愿吧。” 目的达成,沈来寻草草结束了对话,将电话挂断。 宋知遇听着耳边手机中传来的忙音,看着乔尚青走到了沈来寻身边。 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人你来我往喝酒聊天,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难掩的默契与熟稔,沈来寻在他身边是放松的、毫无防备的、自在的。 更是……般配的。 宋知遇曾对沈来寻说:“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男孩子,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可这样真等到这样一个人出现了,与来寻并肩而立,分明是和谐美好的画面,宋知遇却觉得多看一眼都心头发堵。 每一个不属于他的笑容,都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他的心脏。 在沈来寻跌进乔尚青怀里时,宋知遇似是再无法忍受,猛地垂下了头,灯光透过楼梯落在他的帽檐,精致的脸庞浸入阴霾之中。 宋知遇撑着扶手,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许恒说他病了。 是,他早就不正常了,也再不会好起来了。 ----------- 回旋镖定位: “乔尚青察觉出沈来寻话里有话。看样子,这些年宋知遇一直派人在跟着他,而沈来寻这通电话,是为了让他撤去这些眼线。 乔尚青摸不清楚这两人是在拉扯什么,总之沈来寻最后目的达成,挂了电话。 可乔尚青瞧着,却也不见她有多开心。” ——17.1相握 4、【番外:病人】 沈来寻在法国的七年里,每年都会提醒宋知遇进行体检,出结果后直接发到沈来寻的邮箱,各项指标显示并无大碍,但沈来寻在读研期间攻读了心理学的双学位,所学的知识均告诉她,宋知遇生病了。 心里的病。 隔阂消除、得偿所愿后沈来寻开始着手治疗宋知遇的心病。 只是她没想到宋知遇的情况要比想象中严重一些。 白天还算正常,可到了晚上,宋知遇很难睡得安稳。 刚和好的那段时间,他掩盖得很好,晚上总是缠着她做到深夜,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也就没能注意到宋知遇的异样。 渐渐地、她发现宋知遇在性事中不像以往那般从容,而像是想要极力确定什么,证明什么,情至深处,他会紧紧抱着她,一遍又一遍重复:“涟涟,你是我的。” 沈来寻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在从芬兰回来后的某天晚上。 那天她在医院值夜班,宋知遇独自一人在家。 中途临时需要回家取一些重要资料,沈来寻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想着宋知遇已经睡下便自己开车回去。 轻手轻脚地推开家门,摸黑换了鞋,还没走进书房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待细看便陡然停住。 阳台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置身于花丛之间,靠着墙屈腿席地而坐,神色忪怔地望着窗外,月光流淌过绸缎的睡衣,好似银河之水泛起波澜涟漪。 那双熟悉的眼眸里,浸满了孤寂与落寞。 他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遥远又触不可及。 沈来寻第一次,亲眼见到了许恒口中的“他的状态非常差”。 她知道分离的七年对二人来说,尤其对于宋知遇来说,是折磨和痛苦的。 她不仅知道,还放任了这份折磨和痛苦放大,一点点击垮宋知遇的防线。 沈来寻从来自私,最擅长伪装。 可是亲眼见到如此破碎的宋知遇,她的心脏还是瞬间像被人紧紧捏住,连呼吸都一滞。 屋内寂静,墙壁之上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一身白衣,踏入阳台,将暗夜撕碎,迎上宋知遇倏然回神、讶异无比的神情。 沈来寻在离他两步的距离停下,轻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宋知遇连借口都来不及下,微微张口,却只说了一个“我”字,便戛然而止。 他坐着,不得不仰头看她,月光将他的脸庞照亮,沈来寻这才发现他的眼角微红,额前的碎发浸了汗,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眼角的细纹写尽了疲惫和荒芜。 沈来寻从没见过这样的宋知遇。 她不禁想问问自己:如果她知道宋知遇无数次像今夜这样,坐在她亲手种下的花丛中,一坐就是一整夜,任凭自己一点点凋零枯萎,她还能狠得下心七年对他不管不顾吗? 沈来寻不敢说能。 两相凝视良久,宋知遇终于镇定下来,找好了借口:“晚上许恒找我喝了茶,有点睡不着。” 沈来寻听着他荒唐的借口,闭了闭眼,缓缓在他身前蹲下,语气带着诘问:“怎么,每次我一值夜班,他就找你喝茶?” 宋知遇还在试图掩盖,甚至勾了唇角想要同她玩笑:“偶尔,也不是每次。” 沈来寻没笑,沉默地看着他。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八岁温顺娴静的小姑娘,准确来说,她十八岁时也只是看上去乖巧罢了,做出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大胆。 现在她已经二十六岁,不再需要去做一个安分守己、听话懂事的女儿,时光沉淀出的淡定从容凝结于那双与宋知遇有八九分像的眼睛,冰冰凉凉的盯着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是有点震慑力。 尤其宋知遇此时还处在一个心虚且对沈来寻毫无抵抗力的情形下。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维持不下去,身披的盔甲一寸寸分崩瓦解。 沈来寻看着他将自己脆弱一点点展现在自己面前,心里的那份心疼和后悔愈发浓厚,酸涩冲进眼角,她深深地吸气强压下泪意,再次问他。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声音还是没忍住带了丝哽咽,宋知遇察觉到,便什么虚虚实实的话都不愿想了。 在床上他爱看她哭,可下了床,她一流泪就能让他慌了神。 宋知遇想将她抱进怀里,可眼下的境况没能让他伸出手。 四周寂静,蝉鸣时起时歇。 他自嘲般叹了口气,在她固执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如实道:“睡不着。” 这句话豁开了一个口子,后面的问话就变得顺利很多。 “是入睡困难?还是不想睡?” “都有。” “会做噩梦吗?” “……会。” “持续多久了?” “七年前,从你离开的那天。” 沈来寻停顿良久,才重新开口。 “什么样的梦?” 宋知遇没有回答,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想要回避这个问题。 即便是以为要永远失去的人就在自己眼前,他还是没有办法直面缠身多年的噩梦,甚至连大海和白裙他都是抗拒的。 “宋知遇。”她的声音轻柔却有力量,“你看着我。” 他迟疑地将视线移回。 “我就在这里。”她说。 那眼中水光潋滟却格外明亮,无声中包含着浓烈的安抚和怜惜。 她跪坐在他身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你可以抓住我。” 她带着他的手到自己鼻尖。 “可以感受到我的呼吸。” 下移到胸口。 “可以听到我的心跳。” 宋知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是她胸口处夹着的工作牌。 她说:“你可以相信我,我是一名医生。” 风穿过窗钻进屋子里,捎过蓝雪花的清香萦绕在他们周身,纯白的桔梗在与月光中摇曳。 许久后,宋知遇如同一头精疲力竭的困兽,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的腰,乖顺地将头靠在她肩上,放任自己将所有的重量都交付与她,也终于承认—— “是,我生病了。” 这么多年积攒的痛苦喷涌而出,他紧紧攥着她的白大褂,声音支离破碎。 “沈医生,救救我吧。” - 沈来寻花了近两年的时间给宋知遇治疗心病,为此他们的“私奔计划”也就因此拖延了两年。 宋知遇的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但幸运的是,沈来寻是一个专业且可靠的医生。 她找到许恒问了过往那几年宋知遇的情况,许恒一副“你终于来问我了”的表情,如流水账一般把宋知遇这些年的情况说给她听: 宋知遇几乎每晚都睡不安稳; 宋知遇总是在家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没人知道他在家里干什么; 宋知遇再没吃过餐厅里做的红烧小排骨; 宋知遇一听别人提起“来寻”两个字就会情绪失常…… 滔滔不绝竟然说了一下午,许恒看着面色沉寂的沈来寻,长叹:“来寻,只有你能治好他。” 沈来寻知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她能治好他,也必须治好他。 除了定期吃调养类的药物,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脱敏治疗。 宋知遇积极配合,情况一天天好转,到后期甚至有点“狐假虎威”的趋势,借着这病人的头衔,为自己讨了不少甜头。 比如—— 周末沈来寻休息,叶桐打电话缠着要约她出去玩,她没办法只好答应,鞋子都换好准备出门时,一直没说话的某人突然开口,用那忧郁寂寥目光看向她:“涟涟,我在家等你回来。” 沈来寻脚步瞬间就迈不出去了,只好推了叶桐在家陪他。 再比如—— 晚上两人做过好几次了,他还不肯松开她,那双有力的手把她圈得紧紧的,下身也停留在她身体里不愿意出去。沈来寻含得下体发麻,想要推开他时,他又落寞无比地开口了:“涟涟,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沈来寻只好又妥协,贴上去搂着他的脖子,重复保证不会离开他,还由着他就这么含了一晚上。 只可惜甜头没尝多久,这么三番五次过后,沈来寻终于感到奇怪:治疗这么久,宋知遇的情绪也稳定许多,几乎没有什么异常了。可怎么一到她要单独出门和床上做爱的时候他就不对劲呢? 这么想着,沈来寻自己咂摸出了答案。 在某一次宋知遇又要cosplay林黛玉,惆怅开口时,沈来寻及时抢过话头:“打住——” “宋知遇,你觉得你的病应该已经好了。” 宋患者试图做最后挣扎:“没有,沈医生,我还是个病人。” 沈医生更加肯定:“我说你好了,你就是好了。” 装不下去的宋知遇:“......” 于是,2029年的春天,庭院里的银杏树长出新叶时,沈来寻停掉了宋知遇最后一个疗程的药,正式宣布患者康复。 同年秋天,银杏叶变得金黄时,“私奔计划”提上日程,沈来寻辞去了仁康医院的工作,和宋知遇一起准备搬家。 5、【番外:私奔】01调研 宋知遇和沈来寻并没有商量很久要搬到哪里去,十分默契地敲定了法国,毕竟那是他们除了中国以外,最熟悉的国家。 但是定居在哪个城市却没有定论了。 马赛无疑是对两人而言都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他们成长于马赛、相遇于马赛,所有的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但既然是新的开始…… 还是想远离那些陈旧的过往。 两人商量了好些时日依旧没有结果,某日清晨,宋知遇拎着水壶给花浇水,沈来寻躺在吊椅里,伸出一条细长白嫩的腿,绷着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去勾宋知遇的裤摆,随口说了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咱们把这些城市都逛上一圈,就知道住哪儿了。” 宋知遇笑了笑,没表态,似是只当个玩笑话。 沈来寻也是确实随意说的,注意力都在不安分地撩拨宋知遇身上了。 当她的脚尖扫过长裤中间鼓囊的一团时,宋知遇抓住了她的脚踝,将水壶扔到一边,把沈来寻从吊椅里捞了起来。 随后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更是让沈来寻将自己的这句话忘得一干二净。 哪曾想两天后,一位故人敲开了家门。 她记得这个男人,当年给宋知遇送U盘时,是他开车来接的她。 沈来寻回忆了一番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李稳。 多年过去,这人也不再是初出茅庐的青涩模样,鼻梁上架起了眼镜,西装熨烫得没有一点褶皱,看起来成熟稳重不少,倒是能贴合他的名字了。 沈来寻给他开门时,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垂下眸,礼貌道:“您好,我是宋董的秘书,请问宋董在吗?” 沈来寻眉梢微挑,她确实听宋知遇提起过最近换了个新秘书,旧秘书被他调去宋勉身边了,倒是没想到这新秘书竟然是个老熟人。 她看他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估计连自己是谁都没看清,不由得好笑,从鞋柜里拿了拖鞋递给他:“他在洗澡,你先在客厅里等等吧。” “好的,谢谢。”李稳依旧垂着眸不看她。 沈来寻笑着走到客厅的吧台,从柜子里拿了茶叶和咖啡豆出来:“李秘书,喝茶还是喝咖啡?” 李稳下意识地回了句:“谢谢,不……”,“用”字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沈来寻对他的称呼。 他推了推眼镜,终于认真看向沈来寻。 沈来寻撑在吧台上,优哉游哉和他对视。 相顾无言数秒,他面色变了又变,陡然站起:“您是……沈小姐。” 沈来寻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不叫我宋小姐了?” 不出所料,这句话让李稳平静如水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再不见刚刚淡定从容的模样,面露囧色:“抱歉,当年是我的疏忽,请沈小姐见谅。” 沈来寻坐在高脚凳上,把玩着咖啡豆,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 李稳僵硬地站在原地,摸不清楚这位大小姐的脾气,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直到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停下,宋知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沈来寻才开口,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他:“茶还是咖啡?” 宋知遇过去揉了揉她的头:“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来寻看了眼还直愣愣站在那儿的李稳。 宋知遇回头看去。 面对宋知遇,李稳立刻收起了刚刚的窘迫,仿佛无事发生,四平八稳地叫了声“宋董”。 这一出变脸差点让沈来寻笑出声。 宋知遇“嗯”了声,随意问道:“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李稳似乎并不擅长和上司谈论脱离工作的话题,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和一个U盘,一板一眼道,“您交代给我的事情我都查过了,这是详细资料。” “好,你先坐,等会儿再说。”宋知遇将干发巾随手搁在沙发上,将半干的头发往后耙梳,对沈来寻说,“咖啡吧。” 沈来寻探头去逗李稳:“李秘书,那你也喝咖啡?”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李稳听到沈来寻和她说话,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又立马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谢谢沈小姐,我都可以的。” 沈来寻这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稳耳朵瞬间红了。 宋知遇看了李稳两秒,对沈来寻说:“别欺负老实人。” 沈来寻倒腾着研磨机,闻言扬声问李稳:“李秘书,我欺负你了吗?” 李稳耳朵上的红蔓延到脸上,说话都开始有点结巴:“没……没有。” 宋知遇刮了下沈来寻的鼻子,走到李稳身边,拿起那一沓厚厚的资料,眉梢微挑。 没想到他只是说了句“帮我看看吧”,这小孩儿就搞出这么多东西来,调侃道:“你这是要出书吗?” 李稳推了推眼镜,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问道:“您是觉得这个版本太复杂了吗,我可以回去修改做一个精简版。” 宋知遇愣了愣,不由得笑起来,突然就有点明白向来对人客气礼貌的沈来寻为什么会逗他。 他笑道:“没有,你做得很好,不用修改。” 李稳拿过一旁的U盘:“如果您觉得文字资料看起来太麻烦,我还准备了PPT,更直观简洁一些。” 他看宋知遇并没有反对,就动作麻利地将U盘插进放映机,打开了客厅里投影仪。 沈来寻端了咖啡过来,宋知遇接过,她又将那杯递到李稳面前:“李秘书,你的。” 她突然靠近,李稳调试设备的手一抖,遥控差点掉到地下去,沈来寻眼疾手快地接住递给他,李稳低声说了句“谢谢”。 宋知遇抬眸看了李稳一眼。 沈来寻以为他们要聊工作,正要离开,宋知遇却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一起听。” 沈来寻不解地看向屏幕,而后顿住。 白底黑字的标题赫然位于屏幕中央——法国宜居城市实地调研方案1.0 宋知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悠然道:“某人不是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吗?” 沈来寻想说那只是开玩笑的,可看到眼前厚厚的资料和精心准备的PPT,便说不出口了。 于是她和宋知遇肩并肩坐在沙发上,听李稳口条清晰地花了近一小时时间,把一场旅行计划汇报得如同年度业务总结般慎重详细。 其中各大宜居城市的游行顺序、时间安排、游玩项目、衣食住行事无巨细,甚至还做了一系列的图表和统计数据,看得沈来寻叹为观止。 李稳说完后,安静地立在一旁。 宋知遇显然十分满意,问沈来寻:“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来寻说:“有。” 李稳立刻看向她。 沈来寻对宋知遇说:“不是问他,而是想问问你,让他来给咱们做这个,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静了两秒,宋知遇笑起来。 李稳也明白了沈来寻对他做的这份“计划”很满意,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沈来寻将李稳的咖啡推至他面前:“之前是和你开玩笑的,李秘书不要介意。” 李稳忙摆手。 之后沈来寻和宋知遇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之处,对某些地方进行了修改和调整,最后敲定下个月启程,开始为期一月的法国之旅(李稳赐名:法国宜居城市实地调研)。 商议结束已经是十一点,沈来寻说:“我去做饭。” 她看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李稳,他这么用心地为他们做了攻略,应该留下来一起吃午饭,但想到她一说话他就紧张的样子,还是作罢。 宋知遇却将她的欲言又止全看在了眼里,问李稳:“小李,等会儿还有安排吗?” 李稳说:“您昨天跟我说的那批文件还没有审批,现在需要回公司处理。” 宋知遇:“那个我不着急要,还有其他的吗?” 李稳不明所以,认真思考一番后说:“那今天上午暂时没有了。” 宋知遇正色道:“我有个活儿交给你。” 李稳坐端正了些:“您说。” 宋知遇起身,说:“留下来吃午饭。” 李稳登时错愕在原地。 宋知遇绕至沈来寻身后,动作熟稔地替她将围裙系好。 沈来寻笑问:“李秘书,有什么忌口吗?” 李稳还没接受自己要跟老板和老板女儿一块儿在老板家吃午饭的事实,愣愣说了句:“我不吃辣……” 说完陡然顿住,局促地对沈来寻说:“不用麻烦了沈小姐了,我还是回公司食堂吃吧。” 沈来寻对宋知遇狭促地说:“看来你们公司食堂伙食挺好啊。” 李稳又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站在原地苍蝇搓手。 宋知遇无奈且亲昵地捏了捏沈来寻的后颈,小声说:“没你做的好吃。” 沈来寻递给宋知遇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便钻进厨房不管了。 二十分钟过后,沈来寻将洗好的青菜放在一旁,一回头就看到宋知遇靠在厨房门框上,安静地看着她。 沈来寻面色平静,嘴里却说:“吓我一跳。” 她抽了刀准备切最后一个土豆,腰被宋知遇从身后搂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吗,没看出来。” 沈来寻持刀的手十分稳当,土豆在她手中变成了根根匀称的丝状。 “李稳还是不肯留下吃饭?” “留下来了。” “那你怎么不去陪客。” “他不需要我陪着。” 沈来寻面露不解。 宋知遇说:“他说刚刚那方案不够精简,正在修改。” 沈来寻手上一顿,笑起来:“他这人挺有意思的。” 宋知遇不做声了,似是表示认同。 沈来寻将切好的土豆放进碗里,打开手龙头洗手,身旁的人就拿了纸巾来替她擦手。 他边擦边状似不经意道:“你和李稳以前见过?” 沈来寻便说了九年前送U盘的事,但没提李稳将她叫错了姓氏。 宋知遇回忆一番:“原来是他去接的你。” “嗯。” 她擦干净了手准备炒菜,他却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抽出来。 “我发现……”宋知遇眯了眯眼,“李稳一跟你说话,耳朵就会红。” 沈来寻愣怔了两秒,后知后觉地品出他这话里微不可查的酸味,好笑又有趣。 她用了点力气将手抽出来:“哦。” 宋知遇挑眉:“哦?” 沈来寻说:“你出去吧,我都说了,咱们俩不能同时……” 话音未落他突然就搂过她的腰狠狠吻了上去,残留着咖啡苦香的气息在唇齿间蔓延,他舔舐过她柔软的唇部,撬开牙关勾出舌尖与她纠缠。 他抬起她的下巴,咬了咬她的唇:“我还发现,他在汇报时,好几次偷偷看你。” 沈来寻半闭着眼,气息不太稳,脸颊微红如蜜桃,嘴唇因为亲吻泛着光泽。 她听到宋知遇突然轻笑了一声,睁开眼,问:“笑什么?” “没什么。”宋知遇重重吻了她一下,低声道,“想把你藏起来。” 沈来寻木着脸将他往外推,自顾自地把那句话说完:“咱们俩不能同时出现在厨房。” 一场亲吻的时间够她炒完一盘菜,再让他这么待下去,今天中午就不用吃饭了。 宋知遇出去前,又来了句:“宝贝,我想吃辣子鸡。” 沈来寻:“……” 半个小时后,四菜一汤端上桌,没有辣子鸡。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沈来寻却明显感觉到李稳比饭前更加拘谨,神色飘忽,心不在焉。 她在桌下用腿轻轻撞了撞宋知遇,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宋知遇回了一个“我不知道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无辜。 当着李稳的面,她也不好多问,只能由着李稳像三天没吃饭一样,飞快地炫完了一顿午饭,匆匆告辞。 宋知遇和沈来寻送客到门口,李稳说:“宋董,我会尽快将新的方案给您看的。” 宋知遇“嗯”了声,没说什么,倒是沈来寻笑道:“辛苦李秘书了。” 李稳抬眼看向她,下一秒就对上宋知遇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心中耸然一惊,立刻垂下了眸:“应该的。” 沈来寻的视线再次狐疑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等李稳关上门,她才问宋知遇:“他到底怎么了?” 宋知遇搂着她的腰往客厅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嘴角:“不知道,可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沈来寻:“?” ----------- 李稳:求一双没看到老板秘密的眼睛…… 为了防止大伙儿忘记李稳究竟是谁,贴上正文内容: “来寻收拾好行李,去书房拿好U盘,没多久宋知遇派来的车就到了院外。 这次不是王诚来接的她,而是另一个来寻没见过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模样,胸前挂着博瑞的工作牌,上头写着他的名字:李稳。 来寻确认了车牌号后才走过去,李稳十分恭敬地替来寻拉开后座:“宋小姐,请。” 来寻上车的动作一顿,还是没有纠正他的错误,坐进了车中。” ——10.1哄人 6、【番外:私奔】02马赛 沈来寻和宋知遇都是执行力很强的人,再遇到执行力同样强悍的李稳,“法国实地调研”顺利开展。 许恒听说他们要去法国游玩一个月,也收拾了行囊想要加入,被自家媳妇儿教训了一顿后才安分下来。 用万宜的原话说:“他们是去度蜜月,你去做什么,当导游吗?” 确实,他们的确是在度蜜月,如同所有的正常的新婚夫妇。 他们登上了埃菲尔铁塔,俯瞰整个巴黎景观;欣赏了蒙娜丽莎的微笑,尽管两人都没怎么看懂;坐着船绕着塞纳河游玩了一圈,下船后沈来寻觉得大地都还在晃;逛了尼斯老城区的跳蚤市场,买回了一大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手牵手漫步在滨海大道,看日落将半边天都染红。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任何人觉得他们奇怪。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牵手、拥抱、接吻,会得到陌生人的赞美,说他们真是般配的一对。 在宋知遇的记忆中,他从没有过如此快乐轻松的时光,再想到以后的日子都将是这么快乐,这快乐便翻了倍。 在旅行的最后一天,他们十分默契地敲定了最后选择:安纳西——这座城市位于法国的东南部,坐落在阿尔卑斯山脚下,依山傍水得天独厚,是个宜居的城市,两人都很喜欢。 决定下来后,沈来寻十分兴奋,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回国搬家。宋知遇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行动上却十分迅速,已经开始联李稳选择居住房屋了。 回国的前两天,沈来寻睡前突然对宋知遇说:“我想告诉小姨。” 告诉她,自己以后也要移居到法国了,会过得很好,和自己爱的人的共度余生。 毕竟林楠是她除了宋知遇以外,唯一的家人。 不管林楠会是什么反应,她都想告诉她。 宋知遇只是愣了两秒,什么也没有问,只温声道:“好,我陪你去找她。” 沈来寻将头埋在他胸口,不再说话。虽然她平时不是话多的人,可是此时的沉默却显得有些异常。宋知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将她圈进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问:“在想什么?” 她闷闷的声音传来:“有点担心。” 宋知遇闻言笑起来,连带着她的脸颊都微微震动,他松松地搂着她的腰,语气轻松:“担心什么?我挡在你面前,要打也是打我。” “我就是怕她打你。”沈来寻越想越觉得林楠一定会动手,蹭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她肯定会打你的,我要是她,我也会打你。” 宋知遇看她一脸紧张地模样,笑意更胜,他望着天花板,幽幽道:“那就打吧,我活该的。” 沈来寻却笑不出来,正色道:“是我勾引的你,如果要挨打,我也得分一半。” “那可不行。”宋知遇笑眯眯地说,“她要是想打你,你就往我身后躲,知道吗?” 沈来寻不说话,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显然对他嬉皮笑脸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 他慢悠悠地撑着床坐起来,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光滑柔软的黑发:“还有,你刚刚说,是你勾引的我?” 沈来寻说:“难道不是吗?” 是她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是她和顾澈合谋搅黄了他和夏瑾,更是她步步为营让他爱上了她。 宋知遇不说话了,只是勾着她的发梢把玩,将目光落在她脸上。 两人都才洗了澡,宽松的睡衣挂在他身上,隐约可以看到胸肌的轮廓。年过四十,眼角虽然添了细纹,可如同醇香的酒酿,平添魅力。那双桃花眼里流淌着暧昧的情愫,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摄人心魄。 他的手指沿着她的发丝往上,抚摸过她细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轻笑道:“那我也勾引一下你,咱俩就扯平了,行不行?” 沈来寻突然开始质疑自己刚刚的话了,十四岁那年遇到他,就沦陷在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里,现在想想,确实是谁勾引谁还不一定呢。 当年的宋知遇低靡散漫,看她也只当是看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可如今的宋知遇,治好了心病,目光之中再无阴霾,沈来寻在他眼里,那是个活色生香的女人,眼里撩拨的意味赤裸裸毫不加掩饰。 沈来寻压根没有心思再去想如何应对林楠,支起身子一下就扑倒了宋知遇,而他充分配合,笑着躺倒在床上,两只大手握着她的腰,暧昧地滑至股间,看样子十分享受她的主动。 沈来寻抓过他的手,交叠放置在他头顶,毫无威慑力地警告:“不许动!” 宋知遇十分顺从,还好心地问:“这次不用绑领带了?” 沈来寻想起那次在浴室门口发生的事情,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吗?” 领带对他压根没有束缚力,上次不仅毁了条领带,还将她折腾得够呛。 宋知遇也笑起来,承诺:“这次我真不动。” 没过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 沈来寻从他的胸膛一句吻下去,伸出舌尖去舔舐他胸前的小粒,回忆着他吮吸她的乳头的方式,有样学样,先打圈,再咬上去,如愿听到他的呼吸一下重似一下。 再往下,她拉开睡裤,含住了他早就傲然挺立的阴茎,舌头灵活地在马眼处舔弄。这些年来,不仅他熟悉她的身体,她对他的敏感处也了如指掌,太清楚怎么样能让他舒服,怎么样又能让他心痒难耐。 房间里她舔弄的水渍声和他满是情欲的轻喘此起彼伏,听得人面红耳赤。 口中的阴茎变得越发滚烫和粗大,他控制不住地往上挺腰,在她口腔里进入得更深,几乎要抵住她的喉咙。 沈来寻故意使坏用牙齿去咬他的头部,换来他难以抑制的低吼。 下一瞬,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握住她的腰,一把就将她提溜至面前,她的嘴巴还保持着微张的状态,就被宋知遇摁着后脑勺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呼吸沉重,在她下身蹭了蹭就按耐不住地挤了进去,沈来寻腰肢瞬间就软了,半瘫在他身上。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耸动着抽插,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 沈来寻急促地呼吸着,趴在他胸口,有气无力地控诉:“骗子。” 宋知遇抱着她翻身,将她压至身下,勾起一条腿搁在臂弯里,沉腰插到最里面,亲吻她的眼角:“嗯,我是骗子。” 沈来寻被他顶得舒服,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变态。” “对,我是变态。”他又是一口应下,咬住她胸前的红粒,像刚刚她所做的,吮吸轻咬,下身的抽插一点没松懈,将她的大腿根蹭得通红。 沈来寻断断续续地哭诉:“你怎么总是……欺负我……” “我是坏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一次又一次的顶撞中,宋知遇的眼神也逐渐迷离。 快感累积到顶峰,他在她体内释放,床单被液体和汗渍浸湿。 他抱着浑身颤栗的沈来寻,轻抚着她的脊背,温和开口:“涟涟,我是个骗子、变态、坏人,是我勾引的你、也是我缠着你不放。” 他轻声道:“过几天见到林楠,也要这么说,知道吗?” 沈来寻的意识渐渐回笼,不否认,却也不承认,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两日后,他们启程前往法国之旅的最后一站——马赛。 - 沈来寻提前给林楠打了电话,告知她回马赛的事情。 林楠第一反应竟然是:“又离家出走?” 电话开了免提,宋知遇正喝着咖啡,闻言一口呛住咳嗽起来。 沈来寻汗颜,乖巧道:“不是,我就是想回来看看您。” 林楠嗤笑一声,压根不吃她这一套,语气淡漠,直戳重点:“谁在你旁边?” 面对林楠,即使是隔着电话,沈来寻也瞬间变回小鸡崽,硬着头皮道:“我……男朋友。”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林楠再次开口时,简直像换了个人:“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谈的?国内国外的啊?是那个姓乔的小子吗?我说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敢情是带来见家长的啊?” 机关枪一样的语速,让沈来寻压根找不到插嘴的契机。 她无奈扶额:“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林楠心情大好:“好,我在邂逅给你们定个座儿。” 沈来寻听着她少有的欢欣雀跃的语气,心中蔓延出一份愧疚,她试图让林楠提前有点心理准备:“小姨......你要是......对我男朋友不满意怎么办?” 林楠莫名其妙,受不了她支支吾吾的,主动发问:“什么意思,那男的有什么问题?是乔尚青吗?” “……不是。” “他对你不好?” “没有,对我很好。” “长得丑?” 沈来寻抬眸看了眼衣冠楚楚的宋知遇,他神色幽深地盯着她。 她收回视线,说:“很帅。” “家里穷?” “不,很有钱。” “犯过事儿?” 沈来寻连忙否认:“没有,他是个好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能有什么问题。”林楠无语了,“你不喜欢他吗?” 沈来寻毫不犹豫地说:“喜欢。” 林楠失去了最后的耐心:“那不就完事儿了,是你和他谈恋爱,又不是我和他谈恋爱。” 沈来寻握着电话,认真地说:“小姨,我很爱他。你是我的家人,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接纳他。” 许是沈来寻从没有用“爱”去形容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她情绪稳定、做事理智,从未在林楠面前表达高于或者低于标准值的喜爱,头一次听到她说“爱”一个人,林楠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之间不再说话。 沉默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沈来寻盯着手机界面通话时长一秒一秒地增加,手心微微冒汗。 身边的人突然握住了她空余的那只手,目光温和,神色平静。沈来寻在他无声的安抚下也渐渐平静下来,回握住了他的手。 林楠也终于收了敷衍的语气,难得正经道:“我知道了。” 沈来寻仍旧不太放心:“那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动手打人。” 林楠无语片刻,似乎觉得荒唐:“我是这么野蛮的人?” ---------- 林楠:风评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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