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离影】(20)作者:tk73540代发 2025/01/01 发布于 sis001 字数:13728 第二十章 炉心之质 晨曦微露,江陵城尚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寂静无声。楚风客栈内,郭靖孑然独坐床沿,凝望着窗外一线微光,心中百感交集。自黄蓉失踪以来,他茶饭不思,夜不安枕,心中焦灼如焚。蒙古大军方才退却,他便迫不及待地踏上寻妻之路。 「太阴入于离宫,与天柱、地煞互冲,日月同临震位。坎宫主水逆行,震雷同震,」得益于沈红玉精湛的奇门遁甲之术,卦象分明指向西南荆山一带。郭靖一路风尘仆仆,星夜兼程赶往荆山,果然寻到了蓉儿的踪迹。 然而,魏长风临终之言,却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入他的心房。那些久久萦绕心头的疑虑,终于在魏长风弥留之际得到证实。那些难以启齿的猜疑,如同根根倒刺,密密麻麻地扎痛着他的心脉。真相大白,非但没有让他释然,反而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从魏长风口中得知,蓉儿竟与完颜胤忠同行。多年的夫妻,他深知蓉儿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绝不会轻易涉险。如今她身边还带着身负重伤的完颜胤忠,更是要万分小心。从破败道观中留下的痕迹来看,完颜胤忠伤势甚重,显然难以长途跋涉。想到此处,郭靖心中逐渐明朗起来:以蓉儿的才智,定会选择一处最为稳妥的藏身之所。放眼这方圆百里,要论及安全之地,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丐帮江陵分舵? 他不敢耽搁,策马直奔江陵城,径往丐帮分舵而去。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头一沉,一股寒意直透骨髓。分舵遗址之上,一片焦黑狼藉,断壁残垣间,残留着未燃尽的木料和瓦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气味,无声地诉说着那夜的惨烈景象。 幸而官府勘验现场后已证实,横死之人皆为男子,并无女子尸首。再加上沈红玉那一卦,虽说离宫有变,却并无死兆显现。这总算让他稍稍放下悬着的心——以蓉儿的机敏,想必已寻得脱身之计。只是这分舵血案来得蹊跷,处处透着古怪。望着满地狼藉,他不禁暗自思忖:一向聪慧的妻子,此刻又身在何处?那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又会将她引向何方? 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缕晨光恰在此时透过窗棂斜照进来,映在床边那只歪斜的靴子上。他目光一扫,忽见靴底黏着一片异物,在尘土斑驳中格外醒目。 凝神细看,竟是一片雪白的纸屑,约指甲大小。郭靖心头一动,弯腰取下这片残纸。但见边缘焦黑,显是经过烈火灼烧,虽只余中央一小块完好,却依稀可辨认出几味药名,笔迹工整,显是出自郎中之手。 一瞬间,荆山破道观中的情形浮现眼前。那架匆匆搭就的病床,此刻想来,必是完颜胤忠养伤所用。既重伤在身,到得江陵后定然需要继续诊治,这残存的药方莫不就是为他所开?郭靖目光渐亮,只要寻得这位开方的郎中,或许就能探问出蓉儿的消息。 念头微动,郭靖翻身而起,三两下穿戴齐整。既有计较,便不再耽搁,大步走出客栈。江陵城中药铺不少,他一路打听,几番辗转间,已是日上中天。 晌午的风中,回春堂斑驳的牌匾微微摇晃,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郭靖立于门前,见这药铺大门紧闭,不觉眉头微蹙。 正自思忖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布帛轻拂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对面布店的伙计正俯身整理市摆的布匹。 郭靖举步上前,拱手问道:「敢问,对面的药铺为何闭门?」 伙计闻声抬眼,见此人衣着朴素却神态沉稳,眉宇间透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度,显非普通顾客。略一停顿,他缓声道:「您是问回春堂?平日里钱大夫天不亮就开门迎客,可昨儿个一早突然关了门,今儿到现在也没开,着实反常。」 郭靖闻言,将「钱大夫」三字默记于心,又道:「钱大夫可常有歇业之时?」 「这倒是头一遭。」伙计一边整理布匹,一边摇头,「钱大夫为人最是认真,若不是出门问诊是从不轻易关门。」说着,不禁多打量了郭靖几眼,「瞧这位爷气度不凡,却又不像来看病的。莫非与钱大夫相识?」 「正是。」郭靖温声道,「路经此地,本想拜访故人,不料见他闭门不出,不免挂心。还望兄台指点一二。」 伙计见他说话谦和,神态沉稳,这才压低声音道:「说来也怪。昨日一早,钱大夫出门时还好好的,不多时却匆匆赶回,面色铁青。随后便紧闭门户,再没露面。」说到这里,他略一迟疑,「恰巧那时街上正传出丐帮分舵遭难的消息,沸沸扬扬的。钱大夫平日最是稳重,这般反常,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这番话正中郭靖心事。丐帮分舵遭难,钱大夫恰在此时闭门不出,其中必有蹊跷。若能寻得此人,或可解开分舵血案之谜,说不定还能探得蓉儿下落。 向伙计道谢告辞,郭靖转身绕至回春堂后院。长巷寂静,他略一打量,见墙头不甚高峻,身形一纵,已如秋叶般悄然飘入院中。 院中寂静,只闻檐下风铃偶尔轻响。一株梧桐遮映天光,院中尚余几只晒药的竹匾,药材散落其上,想是前日匆忙离去时所遗。 沿着小路走到后堂门前,轻轻推门,门并未上锁,缓缓开启。一股久未通风的淡淡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几分陈旧的潮气。堂内光线昏暗,几缕阳光从屋顶破损的瓦片间漏下,洒在摆放整齐的药柜上。条案上一本账簿摊开着,旁边的笔斜靠在砚台边,砚中的墨早已半干,像是停笔已有些时日。 正当郭靖心中疑虑渐起,屋外忽有急促脚步声传来,当下屏息轻纵,避入屋梁阴影之间。 「嘭!」一声闷响,回春堂的前门猛然被撞开。几名官府差役鱼贯而入,为首那人身形清瘦,手中握着一柄铁尺,神情阴沉,正是昨日出现在分舵现场的曹捕头。 「搜!」曹捕头一声冷喝。众差役如狼似虎般扑向各处,拉开抽屉,掀翻药柜,就连角落里的杂物也要细细翻找。梁上,郭靖冷眼旁观,只见这些人搜得甚是起劲,显是别有目的。 「头儿,找到几本账簿。」一名差役捧着从案头和抽屉里找出的账册上前。 曹捕头翻动几页,神色阴沉:「这些都带走。」说着将账册塞给身旁的差役,又道,「继续找,务必不要遗漏一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焦躁。 又搜了一阵,确是再无发现,曹捕头一甩袖子,带人匆匆离去。 脚步声消失在远处,郭靖正要跃下,忽觉身旁椽子间有异物。伸手一摸,果然从木椽缝隙中摸出一本破旧账册。 展开一看,书页已泛黄,字迹有些潦草。上面记录的药材品类繁杂,进货量也远远超出了药铺的正常需求,甚至有些药材并非药铺的经营范围。 郭靖心中渐渐明白过来。分舵仓促遭难,钱大夫随即失踪,曹捕头又如此迫切地要找寻这本账册,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如今竟串成了一条线。这其中究竟牵扯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禁想起昨日见到的分舵惨状,心中一阵凛然。 将账册收入怀中,郭靖轻身自梁间跃下。既已得了这重要线索,不便久留。他身形一晃,已在后院墙外,脚尖轻点湿滑的青石板,落入一条阴暗的后巷。 沿着墙壁转过一个弯,前方竟是一处杂乱的空地,断砖残瓦散落一地,枯枝败叶堆积在墙角,一间破旧的棚屋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郭靖目光扫过,只见半截倒塌的影壁旁,依偎着几个人影。 断垣残壁傍,一位年轻的母亲斜倚在那里,怀中轻轻拥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虽是荆钗布裙,难掩天生丽质,眉宇间更流露出一股温柔的母性光辉。她微微松开衣襟,露出的一小片肌肤,白皙如玉,在斜阳的映照下,更显温润。怀里的婴孩正安静地吮吸着乳汁,小小的手不时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衣襟,发出细微而满足的声响。母亲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孩子,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怜惜。从她半敞的衣襟间,隐约可见胸前一抹温软的曲线,正温柔地滋养着怀中的幼小生命。园子里,残破的围墙遮挡了大半的阳光,只有几缕斜阳洒落在她略显蓬松的发丝上,为她清秀的面容增添了一抹淡淡的暖意。 断墙遮去大半阳光,院落中显得格外幽暗。妇人身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怯怯地蹲在地上,蓬头垢面,小脸上满是风尘的痕迹。孩子双手捧着一块干硬的馒头,吃得极慢,似乎生怕这么一点食物很快就会耗尽。他偶尔抬起头,警惕地四处张望,那双稚嫩的眼睛中满是疲惫和惊惶。 恍然间,妇人心有所感,轻轻抬眼望去,只见巷中一道人影从容离去,衣袂飘飘,似是不愿惊扰这方寂静。 她怔怔地望着那背影,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感动。低头时,忽见破旧包袱旁散落着几枚碎银,在午后的光影中泛着微弱的光芒。这意外的施舍,犹如一缕温暖照进了这一家流离失所之人的心底。 江陵,长江之滨的重镇,素以商贸繁荣著称,城内水陆交汇,码头上人潮涌动,商船络绎不绝。挑夫与船工穿梭忙碌,喧嚣声昼夜不息。然而,战火摧残,这座繁华的城池亦未能幸免。边疆战乱稍歇,难民如潮水般涌入江陵。他们或在城外荒地搭棚而居,或蜷缩于码头暗巷,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仅求一线生机。 官府对骤增的流民态度暧昧。一方面,大量流民增加了粮食供给与治安管理的负担,若处理不当,民怨激增,可能引发动乱;另一方面,强硬驱逐只会使流民四处逃散,更难控制,甚至扰乱四周安定。于是,官府对一些隐秘的非法勾当常采取放任态度,甚至暗中勾结不法之徒,以求「息事宁人」,同时从中牟利。 在这混乱之中,人口买卖逐渐猖獗,成为市井暗谈的罪恶传闻:北方的蒙古贵族与豪门大户长期需用大批奴婢,尤偏好年轻貌美的女子;南方富商巨贾则以蓄养异族奴婢炫耀财富和地位,甚至满足不堪言的癖好。一些人贩伺机而动,编织「谋生」「寻亲」等谎言,将因战乱流落的年轻女子引至僻静处,随即高价贩卖给北方贵族或南方富商。这些女子一旦被掳,轻则为苦役奴婢,重则被多次转卖,沦为妓院囚禁之人,遭受非人折磨,生死难料。 不独妇人遭此劫难,诸多壮丁亦难幸免。或有奸人以花言巧语诱之,诳称外间有富贵可图,实则暗中将其贩鬻于远方,或充矿徒,或为苦力,困顿于穷山恶水之间,日夜操劳,稍有不从,便受鞭笞棍棒之苦;其身强力壮者,则被转卖至豪门大户,充当奴仆,驱使如牛马;年幼体弱者,更不堪其苦,沦为童仆,稍有差池,便遭责罚。凡此被贩之人,一旦离乡背井,便与家人音 讯断绝,生死茫茫,徒留无尽哀思。 而一些地方官吏,也深陷其中,他们或明或暗地收取人贩子的贿赂,为其提供庇护,甚至直接参与到人口贩卖的勾当之中。这座繁华的城市,白日里依旧歌舞升平,一入夜,便在阴影中上演着一幕幕令人发指的罪行,无数无辜之人因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世间疾苦,至此尤显深重。江陵之盛,原不过浮华一梦,乱世风波,尽显苍凉悲歌。 且说那江陵城外十里,长江自西向东奔流,其中一处支流蜿蜒入林,水势平缓。两岸树影婆娑,遮天蔽日,寻常舟船罕至,更显幽静。此处虽离通衢要道不远,却也极为隐秘。白日里偶见渔船点点,夜晚则另有用途。 两日后,夜色笼罩,江水沉沉。顺岸而行,只见江岸微微内凹,形成一处天然港湾。这里水流平缓,江面开阔,确是绝佳的泊船之所。岸边新打下的木桩排列有序,粗麻绳索也仔细地盘放在一旁,显然是有人在此经营。 岸上依山势搭了几间草棚,看似寒伧,内里却颇为讲究。棚前木板铺就,想是搬运货物所用。草棚虽破旧,却甚是宽敛,隐约可容数十人之众。四下里寂无人声,唯余江水拍岸,夜枭啼鸣,更添几许诡异。 这偏僻所在,往日人迹罕至,今夜却要上演一场不为人知的交易。正是:暗港深藏水底月,黑帆远泛浪尖寒。 约莫亥时,江面上忽传来几声短促的鸟鸣,似是暗号。岸边草棚中,几个人影晃动,走出一人来到江边,也学着叫了两声。 夜幕沉沉,一艘漆黑的大船无声无息地滑近岸边。岸上一簇火光闪起,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披着大氅的高瘦男人。他朝江面喊了一句:「鲁刀鸣,磨叽什么?『红货』够不够成数?」 船头传来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寒意:「成数没问题,满舱的『红』,一件不少。倒是你那边,『软货』整齐了?别给老子凑些半死不活的回来,回头北面那些爷发了脾气,砸的可是咱们的锅。」 岸上人嗤了一声,把火折往地上一扔,踩灭了:「尽管放心,这批『软货』个顶个的水灵,卖到哪儿都能顶好价。快点动手,今晚的风有点邪,别耽误了。」 一声哨响,船上跳下几个精壮汉子,动作利落地将箱子从船舱中搬出,码在岸边。与此同时,草棚中被押解出一串『软货』。这些人影个个手脚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条。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轻姑娘,紧跟着几个体格健壮的后生,还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当这队『软货』从鲁刀鸣身旁经过时,他瞥了一眼,不时点头评价两句:「还行,这批货看着不错,细皮嫩肉的多,北面那帮爷肯定满意。」 正说着,队伍的后方走过来一个妇人。她垂着头,面色苍白,目光空洞,仿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步伐缓慢而僵硬,像是一具被驱使的木偶。尽管行走中偶尔踉跄,她却毫无反应,既不挣扎,也不反抗,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掏空了灵魂。 鲁刀鸣眼神一凝,抬手一挥,低喝道:「等等!」 几个押解的人立刻停下脚步,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回头,「怎么了?」 鲁刀鸣盯着那妇人上下打量一番,眉头微微皱起:「这年纪也算‘软货’?带来凑数的吧?北面的爷可不缺这种货。」 岸上的人语气低沉,却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鲁爷你瞧好了,这批『软货』里头可有个宝贝。北边不是要找个奶娘吗?这位的条件正合适,瞧这一对儿,又白又大,准保奶水充足。」 「啧啧,」鲁刀鸣眼睛在妇人胸前打量,喉结动了动,「还真是个尤物。模样周正,身段也好,就是岁数大了点。不过也好,越发显得水灵。」他凑近几步,肆无忌惮地端详着。 「可不是,这样的货色打着灯笼都难找。」岸上人嘿嘿一笑,「好容易寻着一个,保管北边那些爷满意。」 「行,上船吧。」鲁刀鸣最后看了一眼,吩咐手下押解着妇人上船,转头又提醒道,「那边的规矩你也知道,这种货色得留着点劲,别让兄弟们给糟蹋了。」 「放心放心,咱们按规矩办事。」岸上的人笑着说,又转头吆喝手下,「继续!」 妇人垂着头跟上队伍,被推上船舱时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被粗暴地塞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人再多看她一眼。 「麻利点,别废话!」鲁刀鸣回头扫了一圈,大声吆喝:「『红』也好,『软』也好,今晚的货一块出岔子,明天你们就全给我去见江神爷!」 随着最后一箱货物被搬上岸,船上、岸边的人各自点清数目,很快就各就各位。大船离岸,桨声划破江面,黑暗中一切迅速隐去,只剩寒风夹杂着压抑的气息,令人窒息。 岸上的人抬着最后一箱「红货」登上高坡。高坡上几道人影伫立,为首一人身形高大,披着长氅,双手负后,目光沉静。正是江陵丐帮分舵二舵主——邓百川。 一人走到近前,低声说道:「舵主,红顺软走,一切妥当。」 邓百川微微颔首,冷冷道:「让人收尾,别留痕迹。」 「是!」那人迅速退下,命人搬运货物离开。 邓百川立于高坡之上,长氅在江风中微微飘动。他眯眼望着江面,神色看似平静,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丝忧虑。这般大局已定,却总觉得风中似有暗流涌动。他又凝望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无声无息。 大船缓缓驶离支流,沿着滔滔江水渐渐汇入长江,激起阵阵水花。月华如水,江面浩渺,两岸山岗低矮,隐约笼罩在夜幕之中,仿佛吞没了所有的尘世喧嚣。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船只已临近「鬼门滩」。此处河道收窄,水流湍急,两条支流在此汇聚,形成一段险要水路。两岸山势渐低,视野开阔,却也正因如此,最适合有心人埋伏。加之此处水流湍急,大船难以回转,一旦遇袭,进退两难。虽说漕帮在上游设有水寨,但夜深人静时,这一段水路仍是龙蛇混杂,最易生事。寻常商船,但凡有选择,都会避开夜晚经过此处。 「老大,」许三弓着腰凑到船头,嗓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安,「前头就是鬼门滩了。」 「废话!」鲁刀鸣啐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烦躁,「老子跑这条道这么多年,还用得着你提醒?」话虽如此,他还是不自觉地紧了紧腰带上的短刀。 许三搓着粗糙的手掌,踌躇片刻才开口:「那个...要不要挂上东家的旗?这几天坊间传言,说漕帮那边...不太安生。」江风掠过,吹得他打了个寒战。 「操他娘的,」鲁刀鸣骂了一句,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咱们也不是外道的,该交的规矩都交了。」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挂上吧。真要碰上什么不长眼的崽子,也好让他们看清楚是谁的货。」这话说得硬气,可心底那丝不安却越发清晰。 许三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去张罗旗帜。鲁刀鸣独自立在船头,目光在两岸游移。月光下的江岸一片朦胧,暗影重重,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江水拍打船舷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刺耳,那单调的节奏里,似乎暗藏着什么不寻常的杂音。船上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连水手们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舱中阒寂无声,唯有几缕清辉自板缝间漏入,映照出重重叠叠的货物堆积。其间或有蜷卧者,或有倚壁而坐者,间或闻得几声低回的饮泣,更添凄凉。那妇人独倚一隅,神情恍惚,双眸空洞无神,似已万念俱灰。其形槁木死灰,若一具行尸走肉,周遭寒意与惊惧,于她皆如隔世。 忆及两日前,那些人强行将稚子自她怀中夺去,婴孩啼哭之声,几欲撕裂肝肠。彼时她曾跪地哀求,声嘶力竭,然终是徒劳,唯余粗暴拖拽之痛。那双伸向她的柔荑,那张啼哭的娇嫩面庞,俱在泪眼朦胧中渐行渐远。她不知啼哭几时,亦不复记忆何时止歇。悲恸之情如潮水般涌来,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魂,直至淹没所有知觉。麻木不仁,竟成她在这人间炼狱中聊以自慰之物。 忽觉船身微晃,胸口传来一阵胀痛,方将她从浑噩中唤醒。低首看时,但见衣襟已被乳汁浸湿。想那孩儿此刻定是饥肠辘辘,啼哭不止,小嘴儿正急切地寻觅着母亲的温暖。腹中酸楚翻涌,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忽而,她心头微动,似有灵犀牵引,不觉将目光投向对角。但见一轮清辉斜照,落于一静坐之人背影之上。其人身形魁梧,肩背挺直,于昏暗之中,更显沉稳之态。遥望此轮廓,一种久违之感油然而生——那挺拔之姿,那沉静之气度,恍惚间竟与记忆中夫君之身影重叠。虽兵荒马乱,仓促一别,往昔种种早已模糊,然那份令人心安之气息,却如此相似。于此暗夜之中,此背影似散发着无声之诺:有我在此,便可无虞。此微弱而熟悉之暖意,轻轻拨动她那早已麻木之心弦。 她玉指不自觉地抚向贴身藏掖的几枚碎银,那微凉之触感,似暗夜中唯一之倚仗,悄然提醒着她苟延残喘之生机。 正在此时,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哨音划破夜空,如同蛰伏的猛兽发出警告。紧接着,船头传来一声嘶哑的吼叫:「前头起黑浪!江面有鬼!」(「起黑浪」指有异常船只逼近,可能是水匪;「有鬼」意指江面有异常动静。)话音未落,梆子声骤然响起,急促而短促,如同催命的鼓点。这是江上遇袭的警讯,船上的人立刻神色紧张,四处警戒。 甲板上,鲁刀鸣那带着几分狠厉的声音又响起:「封火!各守水眼!」(「封火」指熄灯,「水眼」是指各自岗位或负责守护的区域) 江面远处,几点幽绿的灯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一阵阵低沉而沙哑的号子声,裹挟着江风,远远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鲁刀鸣站在船头,两眼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逼近的快艇。他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扯着嗓子喝道:「对面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夜行江路,都是在水里刨食的!今儿个是哪阵邪风把各位吹来了?要是哪位瓢把子当家,不妨出来走两步,让咱鲁某人拜会拜会!」 对面的快艇逼近,一个干瘦的汉子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他身上披着一件油光锃亮的油布蓑衣,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一张瘦脸上,两道目光像毒蛇一样阴鸷。他咧开嘴角,露出几颗黄牙,沙哑着嗓子,阴恻恻地说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过江?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漕帮蔡彪在此恭候多时了!」 鲁刀鸣站在船头,微微抱拳,神色不卑不亢,朗声道:「原来是蔡三爷当面,久仰大名,在下丐帮鲁刀鸣,江湖上朋友抬爱,送了个‘夜行枭’的称号。敝帮这趟是走正经水路,做的是本分生意。江湖规矩,过路财神,还望三爷行个方便。」 鲁刀鸣对「秃刀」蔡彪的名号也略有耳闻。此人是这片水域一伙蟊贼的头目,仗着漕帮的名头,专在夜里剪径盘剥过往船只。江湖有言:「陆有丐帮掌地,水属漕帮控江。」漕帮的势力遍布江河湖海,维持水路秩序,多年来让无数商船顺利通行,甚至一些走镖押货的江湖人也得按规矩行事,以示对漕帮的敬重。然而,像蔡彪这类地头蛇,却打着漕帮的旗号四处招摇,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心知肚明,今晚遇到的,不过是个借漕帮虎皮扯大旗的小喽啰。这些人仗着漕帮的名头,靠盘剥过往船只牟利,却难登大雅之堂。他常年跑船,深谙江湖规矩,向来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与其招惹这类人惹得不痛快,不如花些钱财买个平安,正所谓「过水留财,行船守规」。他心中早有打算,权当破财消灾罢了。 说罢,鲁刀鸣微微侧头示意,许三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包得严实的油布包裹,双手一抛,那包裹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对面快艇的甲板上。鲁刀鸣朗声说道:「这一点小意思,给蔡三爷和兄弟们添杯酒,算是路上解解乏,权当鲁某的一点敬意。」 蔡彪目光扫过甲板上的小包裹,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是丐帮的兄弟,底气果然足。既然鲁爷豪爽,咱也不绕弯子,‘三神器’留下,兄弟们立马让路,保你一路平安。」 「三神器?「鲁刀鸣眉头紧皱。这名字他最近倒是听过,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跟他这趟货扯上关系。他心中暗忖,看来这伙水匪是有备而来,硬要寻个由头打劫。他冷笑一声,语气不卑不亢:「蔡三爷,我这船走的都是明路,货是清白货,规矩是江湖规矩,真不知您这‘三神器’是哪出戏。」 蔡彪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眼中透出几分嘲弄与狠厉。他往前一步,语气陡然冷了几分:「鲁刀鸣,咱都在这江上混,明不明路,清不清白,你我心里清楚。少拿这套官面话哄我!我蔡某人今天话撂这儿,‘三神器’留下,兄弟们立马撒手,不然……」他话音一顿,手中短刀翻转,刀身寒光映着江面波光闪动,「今夜这水路,你怕是走不成了。」 鲁刀鸣心头一紧。对方来了三条快船,明显是有备而来。该打点的都打点了,该摆的也摆了,对方却还是这副架势,分明是来找茬的。那些水匪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的船,所谓的「三神器」不过是个借口。鲁刀鸣怒火中烧,知道今晚是躲不过去了。这时,船尾传来异动,几艘小船悄无声息地靠近。看到蔡彪的奸笑,鲁刀鸣明白,这是个圈套。 「蔡彪!」鲁刀鸣一声怒喝,「你真要与丐帮撕破脸?」 蔡彪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与狠戾:「鲁刀鸣,你打着丐帮的旗号,却干着龌龊勾当,真当我不知道?你走的这些货,传到丐帮耳朵里,怕是早该清理门户了!」他话锋一转,目光如刀般逼视着鲁刀鸣,冷声道:「今天,我蔡某人替丐帮做这个人情,也省得让他们背了这身腌臜!」 话音陡转,他手臂一挥,厉声喝道:「动手!」 两名水匪身形矫健,足尖轻点,已如飞鸟般掠上大船船头。刀光一闪,寒芒直逼鲁刀鸣面门。与此同时,后方几艘小船已悄然靠近,船上弓弩手齐齐张弓搭箭,箭尖森然,对准了大船上所有水手。霎时间,这片江面上杀声四起,刀光剑影交织成网,将月色都映得惨白。 深秋的夜色如墨般浓稠,将青松山庄笼罩其中。正厅的灯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向庭院,将那些古松的影子拉得格外修长。朱檐碧瓦层叠起伏,在这昏黄灯火的映照下,轮廓若隐若现,平添几分肃穆。 正厅内,青铜香炉中的檀香缭绕上升,与屋梁间的暗影交织。尹克西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神色凝重。他手中的碧玉扳指在灯下泛着冷光,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转动。潇湘子位于他右侧,目光如炬;尼摩星倚在左侧案几旁,面沉如水。 那日在丐帮分舵,白连生提及大国师已知黄蓉之事,言下之意似是已将人拿下。三人闻言,原本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不想今日前来提人,这白连生却是避重就轻,无意交人的意思昭然若揭。这样的态度,却让三人心中疑云渐起。 再看白连生此刻的神情,端的是内藏玄机,不知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尹克西把玩着手中扳指,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白连生,你在江陵的一切作为,我们原本不愿过问。只是黄蓉这事,王爷既然下了命令,就由不得你遮遮掩掩。今日,总该有个明确的答复了吧?」 白连生执起酒杯,浅酌一口,神态从容。那张带着几分谄媚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揣摩的笑意:「尹先生,我不是说过了吗?这黄蓉之事,大国师早已知晓,并且做了安排。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人呢?」尹克西冷笑一声,「休要再说这些虚言!王爷要的是黄蓉!」 白连生脸上仍带着那抹谄媚的笑意,不徐不疾地道:「尹先生莫急。黄蓉之事,乃是大国师亲自布置的机密,岂能轻易道明?诸位这般追问,莫非是在质疑大国师的安排?」 「放肆!」尼摩星勃然大怒,一拍案几,「我们是奉王爷之命而来!你却搬出大国师来压人,难道大国师的命令还在王爷之上不成?」 白连生不慌不忙地摊了摊手,笑容愈发意味深长:「在下不敢。只是大国师自有谋划,若是坏了他的布置,只怕你我都担待不起。诸位若有疑虑,大可亲自去向大国师请教。」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却令三人心头一凛。大国师在朝中地位超然,便是王爷也要给几分薄面。眼下白连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出大国师,虽说行径可恶,但一时间他们却也不好撕破脸。尹克西虽然心头火起,此刻也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这白连生端的是个老于世故的角色,三言两语便叫他们进退两难。 尹克西冷冷道:「白连生,这话我记住了。今日之事,我必如实禀报王爷!」说罢,一声冷哼,袖袍一拂,大步而去。尼摩星、潇湘子见状,也是怒气勃发,随即跟上。三人脚步匆匆,转眼便消失在廊下。 白连生独自在厅中,方才脸上的从容已不复存在。他长长叹了口气,给自己斟了杯酒。这事情要如何收场,连他也说不上来。沉吟半晌,忽地起身,吩咐道:「备马!」 青松山庄背靠一座青翠的山峰,山腰间一条小路蜿蜒而上。沿着这条山路行约三里,便见一座幽静宅院掩映在密林之中。此时夜深人静,院内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吟,若有若无,透着些许旖旎,飘散在夜色之中。 雅室之内,灯火昏黄,烛影摇曳,轻纱罗帐微动,似有暗香浮动,更添几分旖旎。帐内,两道身影纠缠一处,正是颠鸾倒凤之时。但见上方一人,须发灰绿,面容威严,双目精光闪烁,有若鬼神降临,凛然不可侵犯。其身下,一妇人云鬓散乱,蛾眉轻蹙,红唇微启,口中发出断续低吟,正是承受着这番狂风骤雨般的冲击。 妇人娇躯微颤,双乳随着老者动作上下起伏,乳头殷红,宛若枝头熟透的樱桃,隐隐透着一股诱人光泽。她檀口轻启,吐气如兰,贝齿轻咬朱唇,发出压抑的呻吟:「啊……哈……」,声若莺啼,更添几分娇媚。 「哼,贱人,如此享受,还装什么?」老者鼻息粗重,语带讥诮。他腰间一沉,那物便如灵蛇出洞,直捣花心,每一次撞击都令妇人娇躯一颤,花径深处温润如玉,蜜液流淌,发出阵阵水声。 妇人一双纤手紧紧抓着锦被,似欲掩藏这难以言说的滋味,却又禁不住随着老者动作,发出阵阵娇喘,声若游丝:「饶了我……啊……嗯……」语声颤抖,似嗔似怨,令人难辨真假。 室内灯火愈发昏暗,烛影摇曳不定,将老者身影映照在墙上,忽长忽短,便如鬼魅般变幻莫测。他身周似有黑气盘旋,缓缓蠕动,更添几分诡异。老者身形沉重,压在妇人身上,手臂支撑着身体,腰间一下一下地起伏,每一次都深深地侵入,似要将她完全吞噬。「啊……不要……啊……」妇人断断续续地呼喊着,声中既有痛苦,亦有难以言喻的欢愉。待到老者又一次猛力撞击,她终至巅峰,一声尖叫破空而出:「啊——!」身子亦随之痉挛不止。 老者见她神情迷离,嘴角边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双臂陡然发力,将她身躯轻盈翻转,使其跪伏于榻上。「嗯……」一声娇吟自美妇口中逸出,随即又化作一声轻微的喘息,她双臂无力地支在榻沿,螓首低垂,如瀑青丝散落肩头,更添楚楚可怜之态。 摇曳烛光映照在她身后,勾勒出那丰腴浑圆的臀部,肌肤欺霜赛雪,流光溢彩,曲线婉若一弯新月,令人观之神魂摇荡。她腰肢微微下沉,更显妩媚顺从之意。双腿轻分,丰臀宛若一朵盛开的芍药,曲线舒展间,流露出无限风情。 这般姿态下,她双腿之间,幽谷乍现,娇嫩欲滴,恰似雨后初绽的芙蓉。淡红花瓣微微外翻,露出内里湿润的洞口,肌理细腻如上等丝绸,点缀着晶莹的琼浆,随着她轻微的喘息,仿佛散发着醉人的幽香。烛光掩映下,更显其娇艳,令人血脉贲张。 「如此方才有些意思。」老者沉声道。他一手扶住美妇纤腰,另一手按在她背脊之上,丹田之气一提,腰身猛然发力,那物便如离弦之箭,势若奔雷,直取花心。「噗嗤!」一声轻响,伴随着美妇一声低吟,似痛楚又似欢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销魂蚀骨的滋味。两人身躯紧密相合,一股强烈的快感瞬间爆发,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老者不待她气息稍定,便如狂风骤雨般抽送起来。美妇纤细的腰肢在他掌控下微微扭动,竭力承受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饱满的臀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每一次撞击都带来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每一次深入,都有一股电流般的酥麻快感,自两人交合之处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发出阵阵娇喘,声若莺啼,时而婉转低回,时而高亢激越,更添几分撩人心弦的魅惑。老者动作愈发狂野,每一击都深入至极,仿佛要将她贯穿。美妇双腿微微颤抖,脚背绷紧,身躯亦微微弓起,承受着这令人沉沦的快感,口中发出的呻吟也越发急促。 便在此时,但见美妇娇躯轻颤,樱唇微启,一声低吟溢出,似惊似喜,如泣如诉。她玉颈微仰,露出一段雪白腻滑的肌肤,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娇艳。丰臀微微后挺,似是无意间的迎合,却更添几分撩人遐思。老者见状,虎躯一震,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双臂紧拥着她纤腰,腰间力道更增,似要将她揉入怀中。顷刻间,一股热流涌遍两人周身,如电似麻,酥遍百骸。 风雨初歇,老者面色平静,并无半分疲态。他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口中念念有词,似在默运某种玄功。霎时间,他周身涌起一股浓重的黑气,如同墨汁般翻滚涌动,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这黑气阴森可怖,仿佛来自九幽地府,令人不寒而栗。然而,这黑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尽数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待黑气散尽,老者已然不见踪影, 只余空荡荡的房间,以及窗外皎洁的月光。 庭院寂寂,月色如水。白连生立于庭中,仰望那处密室。蓦地,一缕黑气袅袅自窗中飘出,在月光下盘旋不散,竟似有生命一般。 「哈哈哈哈!」但闻一阵狂笑自黑气中传出,回荡在庭院上空,「这等鼎炉,当真难得!本座今日能得此奇遇,实乃天意!」 那黑气忽地一凝,倏忽间化作一道伟岸身影。但见天魔道人赤裸上身,肌肉如铁,一头灰绿长须无风自动。他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之感,白连生只觉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好,好,好!」天魔道人连说三个「好」字,笑声中傲气逼人,「区区内伤,不过借她调养一番,已然痊愈八九。江湖中人,怎知这等玄功的精妙!」他深吸一口气,运转真气,只觉体内气息流转无碍,不禁又道:「只可惜这炉心之质虽然不错,却远不及那黄蓉的神韵。待本座得了那等尤物,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白连生双膝跪地,头伏得极低,颤声道:「恭喜老祖功力大进!」 「白连生!」天魔道人目光如电,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带着一股凛冽杀意,「你坏我好事,可知罪否?」他这一喝,竟震得庭中落叶纷纷而下。 「小、小人不敢!」白连生叩首如捣蒜,「只是有要事禀报。」 天魔道人冷冷道:「说!」 白连生压低声音,道:「启禀老祖,方才尹克西三人前来,为的是……黄蓉之事。」 天魔道人闻言,眸中寒光一闪,冷笑道:「区区三个武夫,也敢过问本座之事?」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老祖,」白连生垂首跪地,语带犹疑,「尹克西等人是奉了王爷之命而来。这黄蓉之事牵涉甚大,若是他们空手回去...」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天魔道人的神色,「不知老祖有何示下?」 天魔道人冷冷一笑,笑声中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机:「回去告诉他们,本座自会向王爷交代。至于现下......」他语声一顿,「莫要来打本座的清修!」 白连生心头一凛,却仍是斗胆问道:「那么......若是他们再来追问黄蓉的下落......」 「够了!」天魔道人一声冷喝,登时间四周阴风大作,庭中落叶飞舞,寒气逼人,「做好你自己的事!尔等蝼蚁,也想觊觎黄蓉?真是笑话!」 白连生似觉一股寒气直透心底,忙道:「是,属下明白了。」说着,连忙伏地叩首。 白连生虽是个面团一般的软骨头,可深谙上下之道,深知这烫手山芋只有交到天魔道人手中,才能保全自己。说来也巧,这黄蓉之事,恰恰撞上了天魔道人的心事,倒叫他避重就轻,全身而退。至于黄蓉的下落,让他们去争去抢好了,他白连生只消静观其变,自有渔翁之利。 天魔道人目光从白连生身上移开,望向远方。月色下,他眸中渐渐泛起两团炽热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黄蓉......」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只觉胸中战意与欲望交织,难以自持,「终将为本座所有。」 想到那倾国倾城的容颜,那曼妙的身姿,方才经历双修的身躯竟又兴奋难耐。虽已年过半百,此刻胯下却似青年般神采奕奕,登时高高耸起,气势慑人。白连生无意间瞥见,心中一惊,忙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再看。 「迟早,本座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天魔道人一声长笑,笑声中尽是狂傲不羁。笑声未落,但见他身形渐渐化作一团黑气,转瞬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连生久伏于地,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浑身冷汗涔涔而下。须臾,他缓缓抬起头来,却见庭中寂寂,唯有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那天魔道人虽已离去,可那股慑人的气势犹在,直教人心惊胆战。他连忙起身,脚步匆匆,沿着石阶疾行而去。 夜色渐深,庭院愈发幽寂。冷月斜照,只见石阶上影影绰绰,暗影浮动。远处几声乌鸦凄厉的啼鸣,更添了几分凄清孤寂之意。这一晚发生的种种,怕是要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第二十一章 惊鸿照影 秋夜沉沉,江水滔滔。一艘商船泊于江心,月色之下,隐约可见船上人影幢 幢。 此船本载「软货」东去,今已落入蔡彪一伙之手。 甲板之上,尸横遍野。月华如练,照得血迹斑斑,甚是可怖。蔡彪手下喽啰 正自收拾残局,将尸首一一抛入江中,喂了鱼鳖。 「三爷!」一小喽啰跑来,「鲁刀鸣那厮跑了!」 蔡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等末流,跑就让他跑吧。」他顿了顿, 目光转向下属,「你们可将舱中之物点验清楚了?」 「回三爷,舱里都封着呢,里头活货死货一样没动。」 蔡彪听罢,脸色稍缓。他举目四顾,江面之上,一片死寂,唯有秋风拂过水 面,荡起层层涟漪。夜深露重,再留下去,恐怕节外生枝。 他遂喝道:「开船回寨!」 大船缓缓转舵,驶离大江主道,转入一条幽邃的支流之中。江汊渐宽,两岸 芦荻丛生,风过处,飒飒有声。约莫一炷香时分,水面豁然开阔,眼前竟是一片 烟波浩渺的湖泊。湖水澄澈如镜,周遭雾霭氤氲,远处芦苇丛中隐约可见点点灯 火闪烁,映着粼粼波光,轻轻荡漾。 舟楫渐近,一座傍水而搭的寨子徐徐映入眼帘。只见一座座以粗木搭成的木 屋,架在粗壮的木桩之上,屹立于浅滩碧波之中,虽不甚规整,却也牢固非常。 木屋之间,以厚实的木桥相连,曲折交错,将这片水上巢穴连成一片。 一条宽阔的长桥自木屋群中延伸而出,向湖心探去。尽头处,一座两层的楼 阁拔地而起,较之寻常木屋,这座贼首的居所更显几分气派。此楼以合抱的巨木 为桩,深深钉入湖底,飞檐翘角,颇有几分张扬之意。楼身上还钉着几块兽骨, 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寨中一众喽啰早已肃立恭候,眼见船只迫近,齐刷刷地举起火把,霎时间将 这片江汊照得亮若白昼,灿若星河。大船甫一靠岸,喽啰们虽则眼馋肚饿,却也 按捺得住,井然有序地开始卸货,将船上货物搬到岸上。 蔡彪负手立于船头,冷峻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一切。待到货物卸去了七七八八, 一干被掳来的「肥羊」也被推搡下船。 这群「肥羊」神情木然,脚步滞重,在这寒夜中便如失了魂的孤魂野鬼,噤 若寒蝉。蔡彪目光似剑,在人群中缓缓逡巡,忽然微微一顿,落在一个窈窕身影 之上。 但见那女子虽着一身寻常的襦裙,却似泥中莲花,尘中明珠,兀自静静跟随 人流,周遭纷乱,竟似与她了不相干。 这般风姿气度,便在蓬头垢面之时,也自有一番从容自若,更显不凡。一头 青丝蓬乱如云,将玉容遮去了大半,却平添了几分幽玄之意,更引人欲探其秘。 蔡彪双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转头向身旁心腹沉声吩咐几句。那人躬身领命, 悄然退去,身影隐入夜色深处。 夜风掠过江面,挟着阵阵寒意与湖水的腥气,吹得楼上灯笼摇曳不定,在斑 驳的木墙上投下参差的暗影,影影绰绰,诡谲莫测。 话说这长江水道,自古便是通衢要道,千里之遥,贯通南北,乃是南宋朝廷 的命脉所系。每年从江南诸省征收而来的皇粮国赋,皆要经由这条黄金水道,源 源不断地运至临安。而在这烟波浩渺的大江之上,除了官府的巡江船只之外,还 有一股举足轻重的江湖势力——漕帮。这漕帮作为天下第一水上大帮,帮中好汉 如云,势力遍布长江两岸。他们控制着大大小小的码头渡口,就连朝廷命官,在 很多时候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然而,漕帮虽雄踞长江,却也非处处都能一手遮天。特别是在那几省交汇、 号称「鬼门滩」的险恶水域,更是各路豪强盘根错节。这鬼门滩一带,水势汹涌, 暗礁遍布,向来是个难啃的硬骨头。蔡彪带着一众「江鳄帮」喽啰在此盘踞已久, 也算是个地头蛇。只是近来朝廷加紧了围剿力度,各路水寨日子也渐不好过。 恰在此时,漕帮也在物色一个熟悉当地水情,又愿意替他们处理些难言之事 的当地人马。蔡彪看准了这个机会,便主动派人递上了投名状。漕帮见他这般识 时务,又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打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便顺水推舟地接纳 了他。就这样,蔡彪有了漕帮这座靠山,在鬼门滩上的胆子也就愈发大了起来。 自打漕帮在这鬼门滩立稳脚跟,江面上的劫掠事件倒是少了许多,商船往来 也渐趋正常。只是这水路上还藏着一门更大的营生——走私。那些江南的绸缎、 茶叶,若是按正经路子走官府水道,光是税银就要耗去大半利润。于是便有不少 人挺而走险,趁着夜色偷渡货物。 对于这等买卖,漕帮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懂得进贡" 茶水钱" 的船 家,自然能在这片水域平安过渡。可那些想要独善其身的,若是运道好,或许能 在夜色掩护下安然通过。但若是时运不济,撞上了蔡彪这等人物,那便只能自认 倒霉了。 恰说丐帮的鲁刀鸣便是干这一行的老手,在这条水路上打滚多年,自然晓得 该打点的都要打点妥当。所有该送的" 茶水钱" ,他一文也没少出。按理说,他 的船只应当畅通无阻才是。哪知今晚他的船刚驶入鬼门滩水域,竟让蔡彪给劫了。 这一手来得耐人寻味。要说蔡彪不知道鲁刀鸣的背景,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更何况,丐帮在江湖上也不是好惹的主。可偏偏蔡彪还是动了手,这背后究竟是 漕帮在借刀杀人,敲打丐帮的势力,还是蔡彪想要在漕帮和丐帮之间玩出些花样 来,却不得而知。只怕这事情,也没这么简单。 秋意渐浓的夜色中,江陵城外的长江水面上早已不见了来往船只的身影。一 轮明月悬在天际,将江面映照得波光粼粼。江风阵阵,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掠过 江面,激起层层涟漪。 此时,漕帮江陵总堂内的灯火依然通明。炭炉中的火焰正旺,将堂中映照得 一片通红。堂主卢成正在灯下翻阅账册,神情专注。他眉宇间透着一丝忧虑,显 然心事重重。这些日子以来,长江水面上的各方势力暗潮汹涌,一场风暴似乎正 在酝酿。 此前,丐帮江陵分舵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县衙以寻常江湖仇杀草草定案。 然此案风波不止,更不知如何传到了京师,朝中某位大员对此颇有微词。虽未明 言,但其态度已隐然传至地方,江陵官场一时间风声鹤唳。 正当卢成沉思之际,忽听得外头传来仆役的禀报:「堂主,文大人来了。」 仆役的禀报声打断了卢成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账册,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这位新任的推官年纪虽轻,却是今科进士出身,到任以来,已通过多方渠道表示 了想要拜访自己的意愿,但都被自己以各种理由暂拒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请他进来。」卢成轻声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青衫的清瘦身影踏入堂中。那年轻的推官向卢成深施一 礼:「卢堂主,深夜叨扰,还望恕罪。」 卢成起身,看着眼前这位江陵新任推官,拱手还礼,笑道:「文大人大驾光 临,卢某不胜荣幸。文大人请上座,小乙,将我那罐龙井拿来,给文大人沏一壶 新茶!」 「卢堂主客气。」 卢成抬手示意,两人一主一客分席落座。小乙奉上香茗,又悄然退下。堂内 一时无话,只听得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就在此时,一阵江风忽然顺着未 曾关严的门吹了进来,掀起帘幔微微摇曳,炭火的红焰也随之轻颤。卢成抬头望 了眼外头,微微一笑,道: 「文大人可觉得,这江陵的天气当真难测?瞧着门外一片清明,可这夜风一 吹,却透着几分说不清的凉意。」 「堂主慧眼。」文曦轻轻放下茶杯,目光真诚地看向卢成, 「实不相瞒,下官正是为丐帮分舵这桩血案而来,还望堂主能够指点一二。」 卢成微微颔首,眼中闪过赞许之色。 「文大人快人快语,在江陵府能见到这般坦荡的官员,倒是让人欣慰。只是 ——」 他话锋一转,「这案子县衙已有定论,文大人又何必多费心思?」说着,他 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却在暗暗观察文曦的神色。 文曦神色坚毅:「分舵血案疑点重重,如此敷衍了事,难免日后生变。下官 身为朝廷命官,自当要查个水落石出。」 卢成闻言,微微一笑,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语气却仍然淡然:「文大人有 此担当,自是难能可贵。不过此案牵涉江湖中事,小民斗殴、帮派恩怨,原本就 远离庙堂,难说其中曲直。老夫小小一个码头堂主,又能知晓几分内情?倒是文 大人身负朝廷重任,若因这些琐事牵绊了脚步,恐怕非是明智之举。」 这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字字有意。那不紧不慢的语调中,既在试探文曦的 决心,又暗含警示之意,仿佛在说这案子远非表面那般简单。 「卢堂主所言甚是。不过下官查案时听闻,丐帮这些年在水路上似有些不寻 常。 他们与不少商船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来,而这些商船,多在深夜行走水 路。」 文曦略一停顿,神色诚恳,「不知卢堂主可曾听说过这些事?」 「商船行走水路,不分昼夜,本是寻常。」卢成淡淡一笑,「这长江水道, 自古就是富贵之地。沿岸商贾云集,码头上的营生,自然也是利润丰厚。丐帮虽 是江湖门派,但在水上也经营了多年,难免要和商家有些来往。说到底,都是为 了谋生。」 他略一停顿,目光在炭火上停留片刻,「这些年,只要不触及朝廷的大忌, 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大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靠水吃水,谁不想分一 杯羹?就连我们漕帮,有时候也不得不给人方便。」 文曦听到这里,神色渐渐凝重:「卢堂主所言不错。只是据下官所知,丐帮 的生意,恐怕不仅是些寻常货物。据可靠消息,他们暗中走私的,还有兵器铠甲。」 卢成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敛。堂内气氛顿时一变。许 久,他才沉声开口:「文大人此言,可有凭证?」 文曦沉默片刻,缓缓道:「钱世仁这个名字,不知卢堂主可曾听说过?」 卢成目光一凝:「回春堂的钱大夫?」 「正是。他与丐帮分舵往来密切,每月都要去给那些受伤的帮众医治。」文 曦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这是他所写的一份清单。」 卢成接过一看,神色顿时一变。这钱世仁在江陵行医多年,为人谨慎,从不 轻易卷入江湖事。他若是留下了什么记录,那必然不会有假。他将手中的单子又 反复看了几遍,眉头越皱越紧。 堂内一时沉寂,只听得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许久,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深秋的夜风吹拂过江面,激起层层涟漪, 远处渔火忽明忽暗。他望着这条养育了无数江湖儿女的大江,神色愈发凝重。 文曦轻步来到他身后,声音低沉:「若此事当真如此,日后恐怕要牵连甚广。 江陵城内,但凡知情者,只怕都难辞其咎。卢堂主在江面上经营多年,想必 比下官更明白这个道理。」 卢成立在窗前,目光仍望着那漆黑的江面,久久不语。正在这时,一阵急促 的脚步声打破了堂内的沉寂。 「堂主!」门外有人低声唤道。 「进来。」 一名漕帮弟子快步入内,凑到卢成耳边,压低声音道:「鬼门滩那边传来消 息,蔡彪动手了,劫了丐帮鲁刀鸣的船。」卢成神色一凝,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堂内重归寂静,只听得窗外江水拍岸的声响。卢成转过身来,望着眼前这位 年轻的推官,眼中似有光芒闪动。 「文大人请坐。」他缓步走回座位,示意文曦也落座,同时吩咐人添上热茶。 两人重新相对而坐,灯火映照下,卢成的神色有了某种变化。 「几日前,一位故人来访,与我提及此事。那时虽觉得事态严重,但终究是 无凭无据,不敢轻易下定论。如今看来,这事当真不简单。」卢成抿了口茶,目 光变得深远。 文曦注意到卢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似是想起了那夜的情形,便耐心等他说 下去。 「她当时说,要解开这看似复杂的局面,其实只需做一件事。」卢成放下茶 盏。 「何事?」 「劫船。」 「劫船?」文曦有些不解。 「不错。若船上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分舵必定坐不住。他们越是急 于夺回船只,越容易露出马脚。而漕帮作为水上的主人,也不能不插手。等到漕 帮要查办此事时,丐帮分舵究竟是强行阻拦,还是抢在前头夺回,这些反常之举, 都足以说明问题了。」 「如果船上没有重要的东西呢?」 「那就让它有。」卢成嘴角微微上扬。 「此话怎讲?」 「文大人可曾听说三神器?」卢成不答反问。 「三神器?」文曦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若是传出这船上藏着三神器… …」 「正是。」卢成点点头,「这等至宝,江湖上但凡有点本事的,都会坐不住。 一时间,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蜂拥而至。到时为了抢夺三神器,势必又是一 场腥风血雨。这般大的动静,怕是整个江陵城的人都要盯着这条水路。丐帮分舵 若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进行?」 文曦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即缓缓开口:「既然如此,卢堂主可 有对策?」 卢成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她既有如此算计,老夫自当奉陪。这步棋,看 似借我漕帮之力,实则另有玄机。她是要借这场混乱,引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 届时,大势已乱,那些人又岂能坐得安稳?明知是局,老夫也心甘情愿走这 一遭。」他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文曦听罢,眼中掠过一丝钦佩之色,随即轻声问道:「卢堂主所言之人,果 真不凡。若如此深谋远虑,不知能否一见?」 卢成轻轻摇头,似是叹息:「她行色匆匆,如有要事羁绊,来不及片刻停留。 老夫原想留她一叙,可见她目中决绝,便知难阻,由她去了。」 卢成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她临走时留下这个,说是将来自有用处。如今 看来,这信是留给你的。" 「给我的?」文曦有些诧异,「可我与她素未谋面。」 「丐帮一案,县衙草草结案,此事终究会有人追查到底。能找来与老夫谈这 番话的,必是个明白人。」卢成看着文曦,目光转为赞许,「这信是她留给真正 想要查明真相的人。」 文曦接过信来,小心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中转』。 信虽短简,却透着一股非凡气韵。那字迹婉约灵动,笔锋处又见沉稳,虽是 女子手书,却自有一番风骨。若论写信之人,想必也是位不同寻常的女子。 「时候不早了。」卢成站起身来,「想必蔡彪那边已经有了动静,该是我们 动手的时候了。」他看向文曦,「文大人可愿同去,看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文曦点头应允。两人随即起身。走出堂口时,只见江面上已是一片漆黑,连 最后一盏渔火也熄了。深秋的夜风掠过江面,带着几分寒意。在这寂静的夜色下, 一场早已谋划好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江鳄帮水寨中,灯火通明。堂上众匪庆祝今晚劫船之功,酒过三巡,蔡彪已 是面色酡红。他目光时不时瞥向后堂,神情中带着几分急切。待又饮了几杯,他 便举杯道:「弟兄们,今晚收获不小,都好生乐一乐。我有要事在身,便不陪诸 位了。」 众匪见他神色,又见他起身便往后堂行去,登时会意,纷纷起哄。待蔡彪身 影消失在后堂暗影中,有匪徒仍不住口中污言秽语,说那后堂今夜怕是不得安宁。 夜色深沉,江面静谧如镜,惟有水波轻漾,映着远处江鳄帮水寨的点点灯火。 月光被浮云遮掩,天地一片黯然,只余萤火虫点点穿梭于芦苇之间,平添几 分幽冷之意。 忽而水雾深处,隐隐现出数十条快船,如潜龙出渊,悄然逼近。船上灯火早 已被厚布遮掩,唯船桨拨水的动作细若游鱼,几乎未起半点波澜。远远望去,只 见那快船如黑影浮于水面,进退之间皆无声无息,仿佛水中的幽灵,令人不寒而 栗。 船头,一名黑衣男子半跪而立,身披短裘,腰间悬剑,目光如炬,死死锁定 着水寨的方向。他低低挥手,数十条快船倏然止步,船尾桨手早已将船只稳稳控 住,连一丝涟漪也未曾激起。 「伏舟苇荡,待我令下。」男子低声吩咐,声音冷肃,透着杀气。身后众人 闻言,齐齐伏身,将快船缓缓推向岸边的芦苇丛。数十条小舟顿时隐没于浓密的 植被之间,满江碧水,再不见半点踪影。 伏于船上的黑衣人个个身材精瘦,面无表情。有人悄然取下弓箭,有人拎起 火油罐,动作沉稳,未发出丝毫声息。此时此刻,他们的杀机已如满弓之箭,只 待一声令下,便可尽数倾泻而出。 江面死寂,唯水寨中灯火通明,隐约传来笑语喧哗。那画堂高悬的红灯将四 周映得一片暖黄,与雾霭间潜伏的船队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浑然不觉灭顶之灾已 悄然逼近。 江鳄帮水寨深处,一座简朴的木屋兀立于水面之上,隔绝了寨内的喧嚣。木 屋四周水波环绕,仅由一架窄木桥与水寨相连。那木桥年久失修,部分木板已然 朽坏,桥面不时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响。桥身两侧空无护栏,稍有不慎便 可能跌落水中,显得格外险峻。 屋内,一女子被缚于木屋中央的檀木柱上,反剪的双手被粗绳紧紧束缚,皓 腕处勒出道道青紫。口中塞着的棉布,让她难吐只言片语。纵是素衣裹身,亦难 掩其绝世风华。 蔡彪狞笑着,缓步逼近,那张丑陋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着,愈发显得狰 狞可怖。三角眼闪烁着阴鸷寒芒,如恶鬼般攫住她的身影。纵然惧意翻涌,女子 依旧紧咬银牙,猛地别过螓首,似要躲避那厌憎的脸庞。然而,蔡彪那阴邪气息 却如附骨之蛆,侵袭而来,令她如坠冰窟。 蔡彪目光流转,于眼前女子身上逡巡不已,似在品鉴一件稀世珍玩。他咂嘴 咧笑,几颗参差黄牙毕露,心中暗赞:「『三神器』果然名不虚传,当真绝色!」 念及此处,他体内燥热更甚,目光愈发贪婪。终是按捺不住,欺身上前,视 线牢牢锁住女子胸前那随呼吸起伏的诱人弧度,遽然伸手,攀上那峰峦,肆意揉 弄起来。 「唔……唔……」布团中传出一声声鸣咽,妇人拼命扭动娇躯,想要避开那 魔掌。 可她双手被缚,却只能徒劳挣扎。泪水簌簌而下,沾湿了脸颊。她摇头愈发 剧烈,喉间发出阵阵凄楚的呜咽。 「好个倔强的尤物!」蔡彪淫笑一声,双手猛地发力。「撕拉」一声,衣衫 已被撕碎,露出那对雪白玉峰。但见那玉峰丰硕挺拔,白腻耀眼,蔡彪一时看得 心头邪火难耐,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肆意揉捏。不料他这么一捏,竟见那蓓蕾 处渗出丝丝白液。 「原来是个奶娘!」他眼中精光大盛,手上加力揉弄,惹得更多汁液涌出, 「让爷也尝尝滋味。」说罢便低下头,张口含住她娇嫩的蓓蕾,贪婪吮吸起 来。 温热的乳汁涌入口腔,带着淡淡的腥甜味,他一手托着妇人的乳房,以便更 好地吮吸,另一只手则在她另一侧的乳头上肆意揉捏,甚至用指甲轻轻地刮擦乳 头,感受着她身体细微的颤抖。 「唏溜——唏溜——」吮吸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 刺耳蔡彪吮了一会,抬起头来,唇边尚挂着晶莹乳汁。他目光如刀,在她身上来 回打量,带着说不尽的贪婪。 「夫人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他阴笑一声,猛力一扯,「撕拉」一声, 残存的罗裙尽数碎裂,妇人赤裸的身体暴露在昏暗的灯火下。 骤然暴露的身体让她羞耻和恐惧涌上顶点,她娇躯剧烈颤抖着,泪水夺眶而 出,紧闭双眼,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这残 酷的现实。 蔡彪见状更加兴奋,一手在她胸前揉捏,另一手粗暴地分开她的双腿,手指 在她私处肆意挑弄。妇人绝望地呜咽着,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却无力反抗。 随着他手指愈发放肆的挑弄,不一会儿,她下身便流出晶莹的液体。 「夫人这般敏感,果然是三神器。」蔡彪阴笑着取下她口中的布团,贪婪地 打量着她的身体。她依旧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身体因羞辱和恐惧而微 微颤抖。 蔡彪再也按捺不住,三两下褪尽衣衫,便要扑上去。 「解开绳子……」妇人咬着下唇,似是经过一番挣扎才下定决心般,轻声道, 「这样绑着……实在难受……」她轻轻扭动手腕,绳索深陷雪白肌肤,一圈圈血 痕愈发刺目。 蔡彪听她语气忽转柔媚,不禁心头一荡。他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眼中 虽含泪光,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决绝,暗道:这婆娘怕是已被自己降服,这才服软 求饶。想到此处,他淫心更炽,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她身后去解绳索。 绳结方松,妇人软软向前倾倒。蔡彪急忙一把搂住她的腰肢,粗糙的手掌紧 贴在她光滑细腻的肌肤上,触感让他呼吸一滞,眼中的炽热几乎要燃烧起来。 妇人低垂着头,纤手轻轻揉着被绳索勒红的手腕。她眼角余光瞥见蔡彪身下 那处高高隆起,形状狰狞,不由得浑身一颤。 蔡彪见她神色变化,更是得意,凑近她耳边低语:「瞧你那眼神,喜欢爷这 宝贝吧?呆会儿,定叫你欲死欲仙。」说话间,灼热气息喷在她耳畔,惹得她面 色绯红,咬住下唇不敢作声。 妇人略略后退半步,嗫嚅道:「能……能否容我喘口气……」 蔡彪见她这般作态,更觉心中邪火难抑。他迫不及待地将那妇人抵在身后柱 上,一手扣住她腰身,另一手却已在她丰盈的酥胸上肆意揉弄,口中语气粗俗不 堪:「等不及了,爷要狠狠的肏你!」 那妇人双手抵在他胸前,却如蚍蜉撼树,难以动摇分毫,只得哀声低语: 「轻…轻些罢…」话虽如此,却是力不从心,不敢过于抗拒。 蔡彪哪里肯听,更兼欲火焚身,便扶着那物,往她下身便凑了过去,口中兀 自淫笑道:「放心,保管把妳骨頭都弄酥了!」 此时,蔡彪那物已抵在她幽谷之前,只觉一股温香软玉扑面而来,那处芳草 萋萋,似有甘泉涌动。只需略微一送,便可直入其内,成就一番巫山云雨。 陡然间,「咣当」一声,房门被人猛地撞开,紧接着,一道人影裹挟着猛烈 劲风,宛若惊鸿掣电般闯入房中。这人身形之快,当真匪夷所思,电光石火之间, 右掌已然携雷霆万钧之势,挟着奔雷也似的破空之声,直取蔡彪后心「灵台穴」! 掌风凌厉,势若摧枯拉朽,当真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变起仓猝,祸生肘腋!木屋之中,原本一派旖旎风光,此刻却陡然凝固。那 赤身露体的美貌妇人,一声惊呼尚未出口,便觉腰间一紧,一股巨力袭来,身不 由己,腾空而起。 蔡彪这水上恶匪,竟是连看都没看,便将怀中温香软玉当作了人肉盾牌,狠 狠掷向那破窗而入的身影!此举之狠辣绝情,当真令人齿冷! 蔡彪在水上行走多年,耳目极为灵敏。寻常有人靠近,就算脚步再轻,他也 能从呼吸、气流的变化中察觉。然而此刻,竟有人无声无息欺近身侧,直至门扉 被闯开的一瞬,他才惊觉!如此轻功,当真骇人听闻!来者究竟是何方高手,竟 能让他毫无察觉?一股寒意从他脊背直窜上来,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人影猝不及防,一团白影已带着暗香袭至眼前,不由得一滞。这变故来得 突然,显是意料之外。那人影下意识地张开双臂,转眼间已将那纤柔的身影搂在 怀中。 便在此刻!寒光闪! 蔡彪鬼头刀已然在手,刀光如匹练也似,直取那人面门!这一招「力劈华山」, 乃是他成名绝技,刀势沉猛,劲力刚猛,便是一块青石,也要被他劈成两半! 那人抱着妇人,堪堪闪过这雷霆一刀。怀中温软让他心神恍惚,竟不由自主 地搂紧了几分。高手过招,一瞬便是生死,如此分神岂非自寻死路?可此时他双 手正抱着那妇人,根本腾不出手来格挡。 蔡彪见一击不中,凶光迸射,手腕一翻,鬼头刀已带着斩金裂石之势,直取 那人腰间。这一刀若是砍实,定要将那人腰斩作两截! 这一连串变故瞬息而至,快若奔雷闪电,当真是生死一线,间不容发! 那人虽怀中抱着玉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足下步法连环,身形飘忽灵动。任 凭蔡彪刀光凌厉,却始终伤他不得。那妇人娇美的身躯在他臂弯中,非但没有丝 毫挣扎,反倒似归巢的燕子,自被他抱起的一刻,便找到了最安心的依靠。他的 臂膀有力而温暖,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仿佛回到了记忆深处最安稳的时光。 只是眼下生死一瞬,却不容她沉醉于这种感觉。 蔡彪见那人虽抱着妇人却仍应对从容,心中妒恨更盛,手中鬼头刀攻势愈发 凌厉。 刀光闪烁间寒气逼人,或直取妇人粉颈,或斜削那人双腿。招招都是置人于 死地的狠辣路数,全无回旋余地。那人纵是身手不凡,但此刻怀中抱着妇人,既 要护她周全,又要应付这等拼命的攻势,终究难以施展开来,被迫连连后退,处 境愈发危险。 就在此时,蔡彪突然一声厉喝,刀势陡然一变,一招「横扫千军」,刀锋挟 着凛冽寒风,直取妇人纤腰。妇人见状,本能地将俏脸埋入那人胸膛,仿佛这样 就能躲过这致命一击。那人眉头一皱,身后就是坚墙,退无可退;若是不退,怀 中佳人必遭毒手。 电光火石之间,已是不容他细思!眼见那狠绝无情的一刀便要斩到妇人腰间, 那人虎目圆睁,一声清啸,左足倏地抢前,足尖微点,腰身疾转,抱着妇人滴溜 溜地向左侧转了开去。此招身形变幻奇速,乃「梯云纵」之要义,果然那蔡彪的 钢刀已然劈到,这一招「横扫千军」势挟劲风,直如奔雷闪电,端地凌厉无比! 那人身随步走,堪堪避过这雷霆一击,刀锋几欲触及那凝脂般的雪肌,那妇人却 似是浑然未觉,只顾紧紧贴着那人,便似如此便最是安全不过。 避过刀锋的一刹,那人去势未尽,腰身急收,借着这股拧转之力,右腿夭矫 如神龙般弹出,脚尖绷得笔直,疾点蔡彪前胸「膻中穴」。只听「喀喇」一声脆 响,似是骨裂之声,这一脚端是势大力沉,竟将适才还张牙舞爪的蔡彪踢得直飞 而出! 蔡彪那五尺昂藏之躯如断线纸鸢般撞在对面墙上,又如一摊烂泥般瘫软下来, 张口「哇」的喷出一道血箭,在空中洒下一片猩红血雾。 那人正待将怀中女子放下,忽听得门外脚步声杂沓。两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 持刀冲了进来。二人乃是蔡彪的心腹喽罗,见自家老大躺在地上,顿时怒火中烧。 「狗贼,胆敢伤我家老大,今日便要你的命!」二人咆哮着挥刀劈来。那人 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抱着妇人竟不闪不避。两个喽罗武功虽然不高,这一刀 却也使出了全身力气。那人在刀锋将至之际,怀抱妇人轻轻一闪,双刀带着腥风 擦身而过。 一击不中,两喽啰互使了个眼色,身形一错,同时出刀,一左一右,朝那人 夹攻而来。左边那人长刀直取那人肩头,右边那人长刀则刺向那人肋下,角度刁 钻,显然是惯用的配合招式。那人不慌不忙,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两刀。忽然身形 一转,左足闪电般扫出,在那人长刀尚未及身之际,「啪」的一声,正中左面喽 啰持刀的手腕,将他手腕踢得脱臼,右足紧跟着踹向右面那人小腹丹田之处。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喽啰惨叫连连,左边 那人手腕关节已然脱臼,右边那人口中鲜血狂喷。两把单刀应声落地,二人痛得 面色发白,冷汗直流。那人趁势又是两脚,正中二人胸口。两个喽啰顿时如遭雷 击,口喷鲜血,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撞在墙上,软软瘫倒,再也没了动 静。 危机既除,郭靖这才猛然想起妇人仍是赤裸。他方才一心对敌,此刻忽见这 般香艳景象,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慌乱地转过身去。可 那白嫩胴体上每一寸诱人的曲线,已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环顾这简陋木屋,除了那张床榻外,再无可用之物。床上被褥油腻,散发着 令人作呕的气味;墙角的蓑衣更是污秽不堪。郭靖略一沉吟,解下自己的外衫, 背对着她将衣衫递到她身后。 妇人看着他宽阔的背影,怔怔出神。几日前江陵城中,那一道匆匆掠过的挺 拔身影浮现在脑海,模糊而又熟悉,令她心头微微一颤。此刻,她不由得想起那 一瞬的感觉,与眼前这个人竟如此契合。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没有注 意到那人已经将衣衫递到了她身前。 郭靖见她半晌没有反应,以为她没看见,便轻轻抖了抖手中的衣衫,想以此 引起她的注意。岂料,这一抖,指尖竟触碰到一团柔软温热之物。虽然之前抱着 她时尚无异样感觉,但此刻这温香软玉蓦地擦过指尖,仿佛带着钩子似的,让他 心头猛地一荡。他意识到这不经意间的触碰意味着什么,像是触电般猛地缩回了 手,他甚至感到自己一向沉稳的心跳,也漏跳了一拍。 「嗯……」一声低吟如梦似幻,带着难以言说的娇柔。妇人自朦胧中醒来, 这才发觉郭靖已递来衣衫。她低头看见自己玉体横陈,想起方才那般肌肤相亲, 似还能感受到他怀抱的温度,不由得芳心狂跳,粉面生晕。她慌乱中接过衣衫, 却因手足无措,那件衣衫半掩着酥胸,却忘了身后春光依旧。 屋内一时寂静,只闻妇人轻微的喘息,和蔡彪断续的呻吟。那血腥之气在空 气中弥漫,更添几分压抑。蔡彪想要挣扎着爬起,但胸前剧痛难当,连动一下都 成了奢望。 他抬头望见郭靖那凛冽的目光,不禁心底发寒,额上沁出细密冷汗。强自镇 定,他咽了口唾沫,嘶哑着道:「大侠,小人与您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何 处得罪……」 他的目光不觉瞟向那妇人玉体,看她婀娜多姿,半遮半掩,心中忽有所悟。 连忙改口道:「若……若大侠是为了这位娘子,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 侠。 还请大侠开恩,饶小人一命……」 「少废话!」郭靖冷冷一语,目光如电,直视蔡彪,「三神器之事,你是从 何处得知?」 郭靖于回春堂隐秘账册中,知晓丐帮分舵暗中走私贩卖人口的勾当后。此事 虽令他震惊,却也让他隐隐生出一线希望。 毕竟蓉儿曾亲手刺杀蒙古大汗,蒙古人对她恨之入骨,若要报复,将她掳往 北方倒也说得通。为了追查蓉儿踪迹,他乔装改扮,混入了鲁刀鸣的走私船。 不料半路遭遇蔡彪劫船。这伙水匪看似只为劫掠,但蔡彪却一口道破船上藏 有「三神器」。这三字如同一道闪电划过郭靖脑海,心中暗暗生疑:这江洋大盗 如何得知船上有三神器?莫非背后另有隐情?郭靖心中愈发确信,蔡彪此番劫船 定非偶然,其中必有文章可寻。 蔡彪被郭靖这如炬目光一逼视,登时面色煞白,嘴唇颤抖,显是被戳中了要 害。 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这……这……」 半晌,他才稳住心神,干笑两声道:「大……大侠有所不知,这三神器之事, 如今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小人虽然身处草莽,但也难免听闻了一些风声。 只是这神器虚无缥缈,真假难辨。小人此番出来,也不过是想带着兄弟们碰碰运 气,若是侥幸寻得一二,固然是天大的好事;若是寻不着,便做些寻常买卖,左 右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郭靖见蔡彪说得头头是道,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信了几分。正待继续追问,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娇音:「他说谎!」 郭靖转头看去,不由怔住。但见那妇人身着他的外衫,虽是衣物宽大,却难 掩其丰腴曲线。她双手紧握衣襟,那领口处雪白春光与深邃沟壑仍是若隐若现。 衣摆堪堪遮住臀际,一双玉腿如脂如玉,在灯影下泛着润泽的光晕。那修长的曲 线,仿佛上天精心雕琢,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她低垂着头,轻移莲 步至郭靖身后,躲避着蔡彪炙热的目光,俏脸上尽是羞怯之色。 蔡彪见妇人躲在郭靖身后,胸中怒火如火山般喷发,嘴角一阵抽搐。 「好!好得很!」他厉声道,声音中满是怨毒,「方才在我怀中时,你是何 等温软妩媚?那般欢愉之态,那般柔媚之声,莫非郭大侠也想听上一听?如今却 在此装起贞洁烈女,躲在他身后做小鸟依人状。呸!」 他抹去嘴角血迹,眼中泪光闪动,又向郭靖嘶声道:「大侠,你可知这等贱 人最是狠毒?她先以美色勾引于我,眼见我败于你手,立刻翻脸不认。这等淫贱 无耻之妇的话,万万不可轻信啊!」 听得蔡彪这番污言秽语,但见那妇人玉容惨白,一双美目已然噙满泪水。她 轻咬樱唇,似要强忍委屈,却终是泪如雨下。此刻她虽着那宽大衣衫,却也遮不 住那一阵阵颤抖。 纤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襟,声音微颤道:「这等屈辱,妾身宁死也不愿受。」 话音中带着说不尽的凄楚。 郭靖感受到背后那一阵柔弱,心中不禁微微一叹。虽未回头,却能从她微微 颤抖的声音中感受到那股深深的哀怨与委屈。然而蔡彪适才的话犹在耳边,他心 中疑虑未消,暗自思忖:「她这般模样,倒像是受尽折辱,但那一句『他说谎』, 显然她对其中内情有所知晓。」 正待他开口追问,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隐隐伴着火光映亮了夜空。郭 靖目光一凝,快步走到屋外,眺望声响传来的方向。 远远望去,只见江鳄帮水寨火光冲天,烟雾翻滚,喊杀声此起彼伏,水面上 还有船只穿梭往来,显然是有人趁夜袭寨。郭靖微微皱眉,心道:「这情形分明 是有人正在攻打水寨,到底是何方势力?」 忽听身后房中传来「扑通」一声水响,郭靖心中一凛,暗叫不好,几步掠回 屋内。 只见那妇人仍倚在墙边,怔怔地望着洞开的窗户,而蔡彪早已踪影全无。郭 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探身望去,只见水面上涟漪圈圈,在远处火光映照下渐渐 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地不宜久留,你随我走。」郭靖沉声说道,语气虽力持平静,却透着一 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妇人微微一怔,抬眸望向郭靖,似乎一时还未明白他的意思,但片刻的迟疑 后,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木屋,夜风夹杂着腥气扑面而来。郭靖环顾四周,只见连 接木屋与水寨的小木桥已然断裂,断裂的木板漂浮在水面上,焦黑破损。况且木 桥尽头的水寨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绝非是个好去处。 郭靖目光转向另一侧隐没于黑暗中的芦苇丛,略一沉吟,心中已有计较。他 回头看向妇人,语气沉稳道:「桥毁了,水寨不能去。只能从芦苇丛那边离开, 我带你过去。」语气虽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话音未落,郭靖已俯身一探,双手穿过她的腰背与腿弯,轻而易举地将她横 抱了起来。这已是她今晚第二次落入这宽厚的怀抱,与上一次的感觉不同,这一 次,一股莫名的安心悄然涌上心头。这坚实的臂膀,仿佛带着能够遮挡一切风雨 的力量,让她心底深处,竟生出几分依赖。 她顺从地倚在郭靖的胸膛,属于男子的气息将她轻轻包裹,温热的呼吸拂过 她的耳畔,让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却又莫名地贪恋这一刻的安宁。她低垂着眼帘,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双手也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的臂膀。宽大的衣袖在她抬手 的瞬间滑落,露出一截如凝脂般的玉臂,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细腻 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触碰。 郭靖抱着她,脚下一点,身形已然腾空而起,脚尖轻轻点在水面上,荡开一 道道细微的涟漪,整个人轻灵如飞燕掠波,毫无滞碍。江风猎猎,吹动妇人的长 发如墨般飞扬,散乱的发丝在夜色中轻轻飘舞。 妇人依偎在郭靖怀中,耳畔风声呼啸,如同岁月的呢喃,轻轻诉说着过往。 江水轻拍堤岸,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她的心房,激起层层回忆的涟漪。 她微微抬头,借着朦胧的夜色,目光沿着他坚毅的下颌线条向上游移,最终 停驻在他深邃的眼眸,那稳重而不失柔和的轮廓,让她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思绪 也随之飘向了遥远的过去,飘向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那不仅仅是近来在江陵城中匆匆一瞥的背影,更是多年前,那个在宝应城中, 慷慨守护百姓的年轻侠士;是在她心中,埋藏了许久,却始终不曾忘怀的、属于 他的轮廓。 此时怀中这宽厚的臂膀、沉稳的气息,以及那份独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味 道,竟与记忆中那些点点滴滴如此契合。她心中一动,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 涌上心头,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那些身影,在她眼前交错、重叠,渐渐融为一 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双臂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滑落,露出一段雪白纤细 的皓腕,在夜色中泛着莹润的光泽。指尖轻轻摩挲着他颈后柔软的头发,心中涌 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带着一丝久违的熟悉感,她犹豫了片刻,终究鼓起 勇气,近乎呢喃地问道:「郭靖,你……当真认不出我了么?」声音细若蚊蝇,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娇嗔,消散在这片江风之中。 怀中的人儿忽然开口,问出这般没头没脑的话语,郭靖不禁一怔,他下意识 地低头望去。 恰在此时,一阵江风拂过,撩起了她颊边垂落的几缕青丝,露出了那张在记 忆中早已模糊,此刻却让他呼吸一窒的面容。 月色如水,倾泻在她那张微微仰起的脸上,那张脸虽带着几分稚气未脱的圆 润,却丝毫不显稚嫩,反而更显柔和。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唇,特别是那双剪 水双瞳,此刻盈满了复杂难言的情愫,如梦如幻,竟比那漫天星辉还要璀璨夺目。 郭靖心头猛然一震,脱口而出:「遥迦!」语调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 喜。 听他终于唤出自己的名字,程瑶迦眼眶一热,积压多年的思念和委屈,在这 一刻,仿佛都化作了眼角的泪水,她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胸膛,任由他抱着,在 这片江水与夜风之中,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力量。 原来,他还是记得她的…… 第二十二章 血染寒秋寒露时节,湖面上的薄雾还未散尽。一场大火在江鳄帮水寨燃起,火舌如妖魔般 吐 向天际。烈焰映着湖水,将那涟漪染得血红。一时天地间杀气弥漫。青蛟、巨鲸两帮的水匪率先杀至,随后又有黑虎堂的刽子手。这些人在江湖上都 不是什么善类,平日里仇怨颇深,此刻竟联手攻打江鳄帮。因为传说中的「三神器」。刀光起,人头落。血光迸,断臂飞。一条条人命,在这江湖夜雨中轻贱如草芥。腥 风里,一具具尸体倒下,那脸上犹带着不甘与怨毒。江鳄帮的匪徒死得快,但杀戮却未停止。那些为「三神器」而来的江湖人,竟自相 残杀起来。刀光剑影中,昨日的盟友今朝便要把对方挫骨扬灰。浪涛翻涌,血水四溅。湖面上的雾气渐渐淡去,却又被浓烟取代。残肢断臂漂浮水面,将这一湖秋水染得 腥红。江湖人厮杀时的嘶吼,与火舌燃烧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宛如地狱中的魔音。 这便是江湖。这便是人性。贪婪与杀戮之下,便是这般血腥。刀光剑影中,忽有一声大喊:「在这里!」这声音本不算响亮,在喊杀声中甚至显得微不足道。可就是这么一句寻常话语,却 似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所有人的心头。为「三神器」而来的江湖中人,又岂会错过这等蛛丝马迹?一时间,刀光剑影的方向都变了。那座灯火微闪的大屋,成了所有人的目标。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寒光贯穿胸膛。那人双目圆睁,似要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鲜 血。剑光收敛,丐帮邓百川的身影自黑暗中显现。他立于大屋前,周身杀气凛然。那 股威势令在场亡命之徒不寒而栗,竟不约而同地退后几步。「里面的东西是丐帮的,谁敢抢,就别怪老子不客气!」邓百川森然道。他手中 青竹杖轻轻一抖,寒光乍现。见众人畏缩不前,他这才转身入屋,厉声喝道:「守住门口,一个人也不许放进 来!」几个心腹紧随而入。大屋内,一片阒然。数十个人质蜷缩在角落,眼中尽是惊惧之色。邓百川视若无睹, 快步穿过人群。他目光锐利,在黑暗中搜寻着什么。「在这!」一个心腹指着角落里堆放的货箱。邓百川快步上前,仔细打量那些看 似普通的货物。他伸手敲了敲其中一个箱子,随即撬开夹层,从里面取出一封火 漆密函。「二爷,」有人轻声问道,「这些人要如何处置?」邓百川头也不回,声音冷若寒冰:「一个不留。」心腹领命,提起长刀。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蜷缩在地的人群。这些被囚之人大多 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唯有一名身着单衣的魁梧汉子格外醒目。更引人注目的 是紧挨在他身旁的女子,她仅着一件宽大的男人外衫,松垮的衣襟下,露出了一 双莹白修长的玉腿,在昏暗中泛着诱人的光泽。心腹阴笑着,举刀便向那汉子劈去。刀光未至,却见一股磅礴大气陡然迸发。那 举刀的人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已如稻草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尘埃散尽,那汉子已然站起。此刻他气势陡变,目光如电,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凛 然正气。这身影一经显露,仿佛整个大屋都为之一亮。人群中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那些蜷缩的人不由自主地向两旁匍匐退去。 这身着单衣的汉子,不是旁人,正是郭靖。他救出程遥迦后,又回到此处要救这 些百姓,却不想恰巧撞见了邓百川取密札一事。邓百川转身看到那挺立的身影,神色不由一滞。火光映照下,他那张阴鸷的脸上 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稳住心神: 「郭大侠......这批货物本是我丐帮的,昨夜被蔡彪劫走,今日我等特来取回......」「取回?」郭靖目光如电,望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群,「这些无辜百姓,也是你 们的货物?」邓百川眼中阴霾涌动。这些年来,丐帮分舵暗中勾结蒙古,拐卖百姓北上。此时郭 靖现身,显然已经有所知情。事到如今,再多狡辩也是无用。「既然郭大侠已然知晓......」邓百川话音未落,掌中青竹杖已化作一道寒光, 直取郭靖面门。木屋外丐帮帮众正苦苦支撑,却渐显不支。各路人马蜂拥而上,刀光剑影中已有几名帮 众倒下。一个青蛟帮好手抓住空档,挥刀便要突入。寒光乍现。一道森森白芒破空而至,柔若无骨却极尽阴狠。那青蛟帮好手只觉咽喉一凉,连 声音都未发出便已倒地。衡山软剑的剑芒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白连生收剑而立。「谁敢再上前一步?」白连生冷冷一笑。这一手衡山剑法的狠辣,着实震慑住了 众人。这窄小的过道一次只容几人通过,谁还敢做这出头鸟?正踌躇不前,水面波澜骤起,潇湘子、尼摩星和尹克西三人破浪而来!潇湘子与 尼摩星跃上小船,身形如鬼魅般穿梭。潇湘子挥动哭丧棒,棒影翻飞,快船被劈 得木屑横飞;尼摩星的铁蛇如毒蟒出洞,精准地卷住敌人咽喉,将其甩入血浪。 与此同时,尹克西跃上木桥,金龙鞭横扫,挡在桥尾的敌人惨叫着落水。木屋前, 白连生手中软剑闪烁,将来犯者逼退。两人一前一后,将敌人困在桥上。桥上杀声震天,桥下血浪翻涌。蒙古三杰联手,杀得敌人尸横遍野,通往木屋的 道路,顷刻间化作修罗场。转瞬之间,桥上的敌人已被屠戮殆尽。尹克西扫了一眼仍在水面上与敌缠斗的潇 湘子和尼摩星,转头看向白连生,冷哼一声,带着几分讥讽骂道:「白连生,你 倒是潇洒!惹出这么一堆破事,最后还得我们给你擦屁股!」白连生神情淡然,沉声道:「东西要是不拿回来,咱们全都得玩完。到时候,不 光是我,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话音未落,身后「轰」的一声巨响,木屋前门竟被炸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中, 一道人影从屋内飞出,越过白连生的头顶,重重地摔在过道上。定睛一看,竟是 邓百川!他胸口塌陷,口中鲜血狂喷,显然已是身受重伤。见此情景,尹克西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白连生却已抢先一步,闪身来 到邓百川身前,顾不得查看他的伤势,急声问道:「东西呢?」邓百川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一个字也说不 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着抬起手,指向白连生的身后,眼中满是不甘和 绝望。白连生脸色一变,霍然回首。只见门口处,一个身材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岿然 不动,渊渟岳峙,周身隐隐有罡气流动,那封关系重大的密函,此刻正被他拿捏 在手中。白连生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头「咯噔」一下。他尚未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尹克西已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脱口惊呼: 「郭靖?!」 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来人,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对于郭靖的出现, 他比白连生更为震惊。白连生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惊骇,定了定神,干笑道: 「原来是郭大侠当面,久仰,久仰!不知郭大侠驾临此处,有何见教?那……那物 件,可否……归还于在下?」 他说到后来,声音已不自觉地带了几分颤音,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郭靖冷哼一声,似是未闻所请,只是将那密函纳入怀中。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迫 视白连生,沉声道: 「想要?有本事便来取!」白连生站在过道中央,眼看着那封事关人命的密函已被郭靖收入怀中。他心头一凛, 已知今日之事再无回旋余地。目光一转,见尹克西眼中寒芒闪动,显是与他想到一处。 「动手!」白连生厉声喝道。话音未落,身旁两名喽啰已如狼似虎般扑向郭靖。一人双手持刀,直劈郭靖头顶; 另一人斜刺里冲来,刀锋自下而上划向郭靖腰间,配合得滴水不漏。面对两人夹击,郭靖身形微微一侧,避开当头劈下的一刀,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 精准地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五指收紧,雄浑内力透指而出。另一只手则并指如剑, 点向另一人挥刀的肘部。只听「咔嚓」两声脆响,两名喽啰的手腕和肘关节同时脱臼, 钢刀「咣当」落地。郭靖双掌一翻,已拍在二人胸口。掌力之下,两名喽啰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跌出 去,重重摔在地上。二人口中鲜血狂喷,胸骨尽碎,登时毙命。便在此时,一道森森寒光忽自背后袭来,白连生一招「仙人指路」又快又狠,剑尖挟 着阴冷的劲风直取郭靖后心要穴。郭靖身形微微一晃,看似随意地侧移半步,已然间不容发地避过这一剑。岂料白连生 手腕陡然一抖,手中软剑竟似活物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剑身倏然弯转, 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剑势回旋扭曲之间,剑尖竟已刁钻无比地指向郭靖胸口「膻中」 要穴。这一招「云绕巫山」变化之快,直似天马行空,令人始料不及,防不胜防。千钧一发之际,郭靖丹田内力一提,右脚在地板上轻轻一点,身子不差分毫地向左侧 飘出半尺,姿态飘逸潇洒,恰好避开了那狠辣的剑尖。同时借这侧身之势,左腿微曲 蓄力,然后猛然弹起,脚尖绷直,挟带着雄浑内力,一招「神龙摆尾」,以迅雷不及 掩耳之势横扫而出,直取白连生腰间「肾俞」、「志室」两处要穴。白连生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腿影重重,如同狂龙怒卷,这一腿来势凶猛,远非自 己所能硬接,若是被扫中,纵然不死,也必受重伤。大惊之下,他急忙提气纵身,施 展衡山派绝顶轻功「一霎时」,身形向后飘退数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郭靖这雷霆一击。 郭靖一击未中,正待收势,忽见尹克西手中金龙鞭带着劲风疾卷而来,鞭影如蛇,直 取面门!郭靖不避不让,左掌斜斜推出,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见龙在田」。掌力看似平平, 实则暗藏杀机。尹克西察觉不妙,急忙变招,金龙鞭一抖,鞭梢已卷向郭靖手腕。 郭靖哪里肯让他得手,掌力陡然加重。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金龙鞭被这股大力震 得倒卷,尹克西虎口发麻,险些脱手。他强自忍痛,左手一探,已接住倒飞的鞭梢, 顺势一抖,鞭身如游龙般翻转,又向郭靖胸口卷来。尹克西这一招确是精妙,鞭势未老,后着已生,显是从无数次生死相搏中练就的本事。 只是他遇上的是郭靖,这般功夫,却还是差了一筹。郭靖目光一凝,右手闪电般探出,已抓住金龙鞭的鞭身。尹克西心中一惊,急忙运劲 回抽,不料这一抽之下,鞭身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就在此时,尹克西身后两道人影跃起!潇湘子手中哭丧棒如龙,尼摩星铁蛇如电,双 双袭向郭靖前胸。郭靖见状,嘴角微扬,右手一抖,金龙鞭顿时如灵蛇翻身,左右盘 旋。鞭影所至,声势骇人,直取二人。潇湘子与尼摩星虽在半空,但见金龙鞭来势凶猛,也不敢大意,急忙变招回防。「当! 当!」两声巨响,二人各自震退,狼狈落地。白连生觑准郭靖「力竭」的空隙,手中软剑毒蛇般疾刺而出,直取郭靖咽喉!与此同 时,刚刚站稳的潇尼二人,再次提气而上,从左右两侧夹击而来。郭靖面对这三人的 联手围攻,只得放开金龙鞭,身形急退,堪堪避开白连生的致命一击,同时侧身闪过 潇湘子和尼摩星的攻击。尹克西收回金龙鞭,身形一晃,挥舞着金龙鞭重新加入了战圈,四人瞬间将郭靖团团 围住,一时间兵刃纷飞,掌影重重。白连生的软剑如灵蛇吐信,尹克西的金龙鞭更是 招招致命,潇湘子和尼摩星则配合默契,攻守衔接,滴水不漏。战到酣处,劲风四起,雷霆之声不绝于耳。郭靖面对四人围攻,却是神定气闲,举手 投足之间尽显降龙十八掌的精妙。但见他时进时退,身形腾挪,始终守在木门前三丈 之地。掌力所到,竟将四人的猛烈攻势尽数化解。四周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各路人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来,齐齐将目光投向这场激战。 单看郭靖从容不迫的身法,沉稳有力的掌风,已叫众人暗暗叫绝。忽听得江面上一阵「哗哗」水响,一艘高桅大船破浪而来,船头一面绣着「漕帮」二 字的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紧接着,十余艘小船也从四面八方飞驰而至,如同众 星拱月一般,将大船护在中央。船桨划动,破开江面,水花飞溅,气势十足。船上,漕帮帮众一个个精神抖擞,手持明晃晃的单刀。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 森冷的寒芒,透出一股逼人的杀气。卢成站在船头,目光如电,扫视一周,朗声道: 「丐帮邓百川与蒙古鞑子沆瀣一气,暗中拐卖我大宋子民,此等恶行,人神共愤,为 武林正道所不容!今日我卢成,便要替天行道,为武林除害,为百姓讨回公道!诸位 若是英雄好汉,便请助我一臂之力,倘若有人执迷不悟,仍要助纣为虐,休怪我卢某 刀下无情!」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在场的江湖群豪无不变色。通敌卖国,私贩人口,这可是诛九 族的大罪,远非寻常的江湖仇杀、帮派争斗可比。群雄尽皆心下凛然,纷纷向后退去, 一时间,原本剑拔弩张的场中,竟让出了一片空荡荡的场地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船头上十余道人影冲天而起,展开轻功,足尖在波涛之上轻轻 一点,如燕子掠水般飘来。转眼间,已从四面八方将木屋围住。为首几名好手手中单刀寒光雪亮,各自找准对手,一拥而上。尼摩星、尹克西和潇湘 子见来势凶猛,不得不分头应敌。一时间刀光剑影,杀气腾腾。那些漕帮好手身法矫 捷,刀法凌厉,显是久经战阵的高手。郭靖眼见白连生心神大乱,手中软剑已不成章法,当即觑准破绽,左掌一翻,轻飘飘 拍出。这一掌看似软弱无力,实则暗藏降龙十八掌的刚猛劲力,掌风未至,白连生已 觉胸口一窒。紧接着,一股沛然巨力涌来,正中前胸,白连生只觉五脏六腑都似移了 位,胸口如遭千斤巨锤轰击,「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向 后飞跌出去,手中软剑再也把持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两名眼疾手快的漕帮弟子已如猎豹般扑上,一人牢牢按住他,另一人迅速用绳索将他 捆了个结结实实。就在此时,一声狂笑,如同闷雷般在众人头顶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功力稍弱 者,甚至感到一阵胸闷气短。 「哈哈哈哈……一群废物!」声音未落,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场中,仿佛从虚空中走出一般,诡异至极。 来者正是蒙古大国师——天魔道人!但见他身形高大,凌空虚渡,宛如一尊魔神降世。他面目狰狞,双睛大如铜铃,闪动 着慑人的寒芒,根根倒竖的长眉,更添三分凶悍。一袭灰绿长须,无风自动,猎猎飞 舞。虽着道袍,却无半分仙气,反透着一股难言的邪异。他立于虚空,周身隐隐透出 一股可怖的气势,在他强大的气场之下,仿佛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白连生、尹克西、潇湘子、尼摩星等人见到天魔道人,顿时大喜过望,原本颓败的士 气也为之一振。五花大绑的白连生更是挣扎着喊道: 「老祖!您终于来了!」天魔道人竟若未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郭靖,冷冷地说道:「郭大侠,领教一招如 何?」郭靖纵横江湖数十载,身经百战,一流高手亦见识过不计其数。然而此刻,当他尝试 运转内力,试图探查对方虚实时,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那不 像是恐惧,更像是一种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敬畏。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如无形 的蛛网般从四面八方悄然蔓延,又似坚不可摧的铁幕,将他牢牢困锁。 「好强大的内力!」郭靖心中凛然。这等修为,即便是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绝顶高手中,也是罕见。郭靖心知今日遇到了 真正的劲敌,难怪连武功深不可测的魏长风也败于此人之手。一时之间,原本混战的场面竟诡异地安静下来。漕帮好手本还在与蒙古三杰缠斗,此 刻却不约而同地停了手,纷纷后退数步。便是刚要上前查看白连生伤势的两名汉子, 也不由自主地收住了脚步。整个水寨之上,除了波浪拍打木桩的声响,竟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观望着天 上那道身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这等威势,便是漕帮帮主卢成也不禁倒抽一口凉 气,脸上隐现惧色。郭靖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穿过木门,看向程遥迦。只见她双眸含泪,惊惶中带着深深 的担忧。她秀眉紧蹙,牙齿轻咬着下唇,一双玉手紧紧攥着衣角,似要说些什么,却 终是没有开口。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美眸中,分明写满了不舍与牵挂。郭靖看在眼里,心头一痛。他知道今日这一战凶险已极,但为了护住这些无辜百姓, 他已别无选择。当下只是微微点头,随即双足一点,身形已如大鹏般腾空而起,直向 水寨中央那座高耸的主楼掠去。天魔道人立于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寒露时节,一阵冷风掠过水寨上空。主楼顶上,郭靖立于房脊一端,天魔道人凌空而 立。两人遥遥相对,湖面上泛起的薄雾在晨光下翻涌,更添几分凄清。 「郭大侠,听闻你一身降龙十八掌已臻至境。」天魔道人声音幽冷,「可惜,今日怕 是要断送在这里了。」郭靖拱手道:「阁下功力深不可测,郭某自知不是对手。但阁下若要为祸江湖,残害 百姓,郭某也只有拼死一战。」天魔道人轻哼一声,眼神中尽是不屑:「不自量力。」他缓缓抬起右手,一股阴寒之 气自体内涌出,在他掌心凝结成一团幽蓝色的光芒,闪烁不定,诡异莫测。周围的温 度骤然下降,连远处观战的众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郭靖见状,不敢怠慢,只见他双目圆睁,口中发出一声低吼,丹田中的内力如同火山 爆发般汹涌而出,沿着经脉瞬间流转全身。他全身的肌肉虬结隆起,青筋暴突,原本 就已单薄的衣衫再也承受不住这股澎湃的力量,「嗤啦」声中,寸寸碎裂。一股沛然 无匹的气势自他身上升腾而起,竟将周围的寒意驱散了几分。与此同时,漕帮大船之上。卢成望着远处水寨上空那团诡异的黑气,眉头紧锁,神色凝重。身旁,文曦负手而立, 目光闪动,若有所思地说道:「卢堂主,那黑气中人究竟是何来历?竟有如此诡异的 武功!恕晚辈孤陋寡闻,这等人物,实是前所未见。」卢成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文曦的疑问,只是目光始终紧盯着空中那团黑气,眼神中充 满了忧虑。文曦将目光转向那摇摇欲坠的木屋,继续说道:「卢堂主,那黑气中人来历不明,深 不可测。依我看,我们不宜与他正面冲突。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出木屋中的百姓要紧。」 卢成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就在此时,一道金芒蓦地自地面电射而起,直取半空那团翻滚的黑雾!劲气激荡,湖 面随之翻腾不休,岸边众人只觉耳鼓轰鸣,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那金芒与黑雾在空中 猛然纠缠,宛若两条怒蛟互相撕咬,搅动得八方风云变色。待金芒与黑雾分开,才看清那冲天而起的,正是郭靖。他周身金光流转,举手投足间 皆是降龙掌力的浩大劲道,吞吐如虹,挟开山断岳之势;与之对峙的,则是被黑雾笼 罩的天魔道人,诡秘魔功阴鸷狠辣,恰似九幽寒风,蚀骨销魂。两人每一次猛烈对撞, 皆令天地震颤不已,仿佛再也无法承受这股磅礴伟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漕帮的快船一艘接一艘地靠过来,获救的百姓在帮众的搀扶下陆续登上大船。人群中, 程遥迦孑然而立,她身上披着郭靖那件宽大的外袍,衬得她那丰腴的身段更显妩媚。 晨风挟着湖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吹动她的衣袂,也吹乱了她额前的几缕青丝。衣衫下隐约可见她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一双玉腿莹白修长,在衣袂飘动间若隐若现, 美不胜收。纵是无暇美玉亦难及其润泽,然而此刻,这双秀美的玉腿正微微打颤,泄 露了主人内心的惶恐不安。她没有看身边的任何人,也没有看近在咫尺的木屋,她只 是痴痴地望着天空中那道浴血搏杀的身影,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镌刻在灵魂深处。郭靖每一次被那幽冷的魔光击中,程遥迦的心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 欲窒息。然而,那顶天立地的身影,即便伤痕累累,却总能再次挺立,宛若狂风暴雨 中岿然不动的砥柱,又似那烧不尽的野草,顽强而坚韧。程遥迦紧攥着胸前的衣襟,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滚落。她知道,她不能哭, 她要在这里,看着他,陪着他,直到最后一刻。蓦地,一声长啸撕裂苍穹,宛若龙吟九霄,震彻寰宇。只见郭靖须发皆张,双目圆睁, 宛若金刚怒目,身形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芒。那是「飞龙在天」,降龙十八 掌中的至极杀招,也是他毕生武学精粹之所在。这一刻,他仿佛与那传说中的神龙融 为一体,裹挟着无匹的罡风,携带着煌煌天威,向着那团翻滚的黑云撞去!「轰——」天地间,爆发出惊世一击。虚空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 在酝酿。两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僵持、对抗、消融……最终化作 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周辐射开来。湖水被这股巨力生生压下 数尺,又猛然弹起,化作一道数丈高的水墙,遮天蔽日,仿佛要将整个水寨吞噬。冲击波过后,两道身影一触即分。郭靖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如同断翅 的雄鹰,又似一颗陨落的星辰,无力地坠向主楼屋脊。那一瞬,时间仿佛凝固,天地 间一片死寂,唯有那抹鲜红,在程遥迦的瞳孔中急剧放大。尘埃落定,青瓦尽碎,梁木崩塌。主楼的屋顶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郭靖仰面躺倒 在碎瓦残砾之中,一动不动,宛若一尊破碎的雕像。他双目圆睁,却已失去了往日的 神采,只剩下空洞和茫然。嘴角边,一缕殷红的鲜血缓缓流淌,在青灰色的瓦砾间蜿 蜒,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赤蛇,最终,无力地,渗入尘土,了无痕迹。他的胸膛微微起 伏了几下,随后,便归于平静。水寨上空,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并未消散。天魔道人的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诡 异。一团浓稠的黑气自他脚底升腾而起,迅速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像一个巨大的、 跳动的黑色心脏,又像一个择人而噬的魔窟。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郭靖,仿佛要将他的模 样永远刻在脑海里。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 「能将本座逼到如此境地,郭靖,你还是第一个。你的降龙十八掌,的确有几分门道。」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赞赏,但随即又被浓浓的杀意所取代:「可惜, 也就到此为止了!」话音未落,一阵狂放而肆意的大笑声从黑气中传出,那笑声中充满了得意、疯狂,以 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黑气翻滚了几下,然后慢慢消散,天魔道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 出现过一样。只留下那满目疮痍的水寨,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诉 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决。一滴泪珠,自程遥迦眼角滑落,坠入湖心,激起涟漪一圈,转瞬便湮没于波光粼粼之 中,恍若未曾存在。一柄断刀,静卧水寨角落,刃上斑斑血迹早已凝结,化作暗褐色的痕迹,诉说着昨日 的杀伐。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越过战场残留的硝烟,斜照入静室。窗畔书案旁,一张乌木古 琴无言伫立,几根琴弦在晨风中轻颤,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一方锦帕,被那纤纤玉指轻拈在手。丝绸映着晨光,莹润生辉,帕上并蒂莲纹织工精 绝,朵朵花瓣浮凸栩栩,似欲破锦而出。襄阳,郭府。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檀香缭绕,与窗外飘落的梧桐叶交 织成一幅清冷秋意。沈红玉倚窗凝望,心随秋景萦绕。檐下琴声悠悠,初时清幽婉转,似诉说着心事;渐 渐转为激昂,仿佛昔日战场上的铁马金戈,血与泪的交织。那是一段烽火岁月的回响, 在这秋日里格外动人。蓦地,一声清脆的断响,琴音戛然而止。沈红玉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端坐书 案前,清冷孤高。她肩头笼罩着晨光,恍如天外谪仙,不染尘世烟火。那是小龙女, 此刻她纤指轻抚断弦,眸中流转着难以言说的哀愁。「妹妹可是有心事?」沈红玉轻声问道,语中满是关切。小龙女闻言抬眼,目光如秋 水般清澈,却又隐藏着无尽思绪。沈红玉心下了然,能让这位古墓仙子如此黯然神伤 的,世间怕是只有那一人了。小龙女不语,只是轻拨断弦。弦虽已断,余音却在心间荡漾。她紧抿朱唇,似要将满 腔惆怅封存于心。两位佳人相对无言,唯有梧桐叶落,与断弦余韵在阳光中轻轻回响, 笼罩着这一方宁静。半月后,战事初平。一支宋军队伍正沿着襄阳古道缓缓前行。为首的正是主将李文忠,身后跟着收复邓州、 唐州、随州的将士们。自蒙哥大汗阵亡,蒙军退去后,这支军队便奉命清剿残留在襄 阳周边的蒙古驻军。如今任务完成,正踏上归途。队伍中,一位黑衣青年独骑一匹枣红马,神情淡漠。正是杨过。这些日子征战,虽然 收复失地,却总觉心中空落。每当夜幕降临,他总会望向襄阳的方向,思绪便不由自 主地飘向城中那道白色的倩影。「贤侄,」李文忠策马来到杨过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一路征战,多亏你相助。 若是你义父知道你为襄阳立下如此功劳,定会欣慰。」杨过微微颔首,淡然道:「举手之劳。襄阳是义父的责任,自然也是我的责任。」 李文忠见他神色恍惚,不觉摇了摇头:「这一路你虽然功劳不小,但总觉得你这人心 事重重的。也罢,到了襄阳,好好歇息几日。」杨过不答,只是望向远方渐渐显现的襄阳城廓。余晖洒在城墙之上,将这座饱经战火 的城市染上了一层金红色。片刻后,队伍穿过城门,杨过与李文忠告别,独自策马前往郭府。此时已近黄昏,街 上行人逐渐稀少,商铺也陆续打烊,唯闻马蹄声在石板路上清脆作响。行至郭府门前, 一轮红日已沉入西山。下马入府,庭院内静谧更甚。寒风过处,光秃的梧桐枝丫随风摇曳,发出轻微的 「吱呀」声。两侧的灯笼尚未点燃,屋内显得有些昏暗,只有西边几扇窗户,还映着 天边残余的几缕暗红光芒。驻足庭中的杨过望着这一片静谧景象,心头不觉一紧。「少侠回来了。」管家武三通快步迎上前来,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自然,「让小人这就 吩咐准备热水。」杨过微微颔首。片刻之后,他换了身清爽衣衫,却始终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夜色渐 深,府中处处亮起灯火,却衬得他心中愈发空落。忽然,一缕琴声随风飘来,初时轻若无物,渐渐清晰。他循声向前院行去,脚步不觉 放缓。琴声悠扬,却与记忆中的曲调大不相同。推开书房的门,沈红玉正伏案抚琴。她见杨过进来,手上的动作微顿,琴声戛然而止。沈红玉放下手中的琴拨:「少侠辛苦了。」 杨过站在门边,目光落在那张乌木古琴上。那是一张陌生的琴,不是她惯常所用的那 一张。「这几日偶得一张古琴,虽不及从前那张音色清越,却也能遣遣这冬日里的清冷。」 沈红玉轻抚琴弦,若有所思。杨过默然,心中却涌起一丝不安。「府中的寒意,似乎来得特别深。」沈红玉望向窗外,语气悠远,「前日里,寒风呼 啸,院中的枯枝都结上了一层薄霜,便觉得特别萧瑟。」杨过心中一紧,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她……可有说,去了哪里?」声音微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红玉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未曾言明去处。她向来不 喜多言,这次……走得也甚是决绝。」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纸窗簌簌作响。杨过静立良久,眼前浮现出绝情谷中那方寒 潭,古树参天,那是他们的初见之处,想必也是她归去之所。当日为了襄阳之事,他 执意要来,她虽不语,却随他同来。如今她独自离去,必是回到了那个清幽之地吧。 夜色渐浓,杨过大步向偏院行去。沈红玉想要出声相劝,却终是没有开口。她知道, 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白。次日天色未明,一骑白马自郭府后门疾驰而出,向着绝情谷的方向奔去。晨雾中,马 蹄声声渐远,惊起林间栖鸟一片,在寒冷的晨色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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