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奴隶公主逆袭之路】(81-82)作者:爆爆爆爆暴蝾螈

送交者: a_yong_cn [★★★声望勋衔14★★★] 于 2025-01-19 2:37 已读7409次 3赞 大字阅读 繁体
  第八十一章 权欲熏心太子丧人伦

  南丁格尔送去的文件,被塞在军官背后割开的皮肉里,由他魂不附体地逃走带入皇宫。在基本已经陷入亚伦控制中的宫廷各处,这封文件最后的去向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几乎总掌大权的太子手中。但,这真的是神母教的用意吗?   不,这是一招欲擒故纵。   当坐镇皇宫正中的亚伦,得知打着九皇子旗号的杀手攻击皇宫大门的封锁线,全灭了一整支卫兵小队时,几乎瞬间便意识到,这是得知他翻脸倒戈后的神母教所为。在那一刻,他立刻就判断,这是神母教伪装袭杀卫队嫁祸给九皇子,并且还用书信伪装出自己也与之串联的假象。随着这样的猜想,他决定根本不打开看这封文件,而是放任军官把信呈给皇帝,就这么再反咬一口,让皇帝看到这是九皇子试图谋反攻击皇宫,而太子并不知情。   但他不会想到,将这封文件送到皇帝的面前,本就是康瑟薇尔谋划之下的本意。因此,这一份绝密的文件,此时穿越了亚伦控制宫闱的层层护卫,完好无损没有半点遮掩地放在了克洛夫卧室的桌上。   那一份文件,不如说是无数份长长的书信,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出自亚伦亲笔之手。每一封信,都是亚伦长年来与神母教秘密交流密谋的书信往来,无论是字迹,署名,用词,每一件事,每一个字内容,都一目了然的清清楚楚。亚伦长年与严厉禁绝的神母邪教往来;向边将的迪达克发令秘密协助神母教的行动;杀害薇薇郡主阻挠九皇子调查;买通九皇子贴身的女仆行刺;乃至重金雇佣盗匪袭击奴隶队伍,欲勾结神母教谋害随行的艾瑟亚,每一件证据确凿的罪证,此时都明明白白地放在他的面前,连其上亚伦与其交流密谋的笔迹,都清楚的不容半分辩驳。即使久历人事见惯了纷争恶斗的克洛夫,看到这白纸黑字的一刻,也在震惊的触目惊心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在这之前知道太子长久植布党羽,心怀不端等行迹,为了大局,为了帝国基业,即便内心早已悲凉地失望透顶,他还是强忍了下去。   哪怕是太子野心不敛,哪怕是太子等不及当皇帝了,他都可以忍。但勾结乱党邪教,颠覆宫廷,乃至竟阴谋荼害同胞兄弟,只有这种事,他忍不了,也没有一个父亲再忍得了。   直到得知亚伦这些全部的所作所为,他终于再也彻底按捺不住,由直透心底的无边寒意中,猛然升腾为抑制不住的暴怒。他那苍老虚弱的脸抽搐着,望着颤抖的手中的一封封书信,双眼几乎倾尽了所有力气睁大,在病床上全身哆嗦着,在不匀的喘息中,发出一声暴怒的沙哑咆哮。   “去……去!!!叫这畜生来!!!”   属下吓得连滚带爬出去传旨。不一会,春风得意的亚伦,便在女仆引领下迈着大步走进寝宫。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只觉得那金灿灿至高无上的宝座,用不了多久就是自己坐下之物了。自得之间,推开门挺胸抬头走近皇帝的卧室对着父皇行礼。却只见蜷缩在病床被窝里的克洛夫,骤然发出一阵阴森可怖的冷笑,讽刺地一问:   “太子,近日十分操劳啊?朕有些事,想与你详谈一二,抽的出身吗?”   “是啊,父皇,传儿臣有事吗。”亚伦轻松地笑答。却陡然只见,克洛夫那面色虚弱的脸上,依旧令人发毛地不住冷笑着,他猛然抓起身边的一叠信纸,狠狠地甩在了亚伦脸上。   “看看吧!你做的好事,还要我来提吗!!!”   仓促间不明所以的亚伦,下意识地接住那一叠散乱信纸,但只扫视上去一眼,便瞬间如五雷轰顶一般浑身颤抖一下。那信纸纷飞着落在地上,他此时的脸竟比那白纸还要惨白几分,一瞬间魂飞魄散地目视皇帝。电光火石间,心中刹那已反应过来大难临头。康瑟薇尔,这个婊子,太可怕了……只是知情后的一瞬之间,简单的一出手,便直接捅进自己的死穴!他惊恐万状的目光,陡然才想起来环顾四周。紧闭大门的卧室,四下内警戒的都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一个自己的人都看不到。他此前只以为大势已定,松懈之下,竟就那么不带任何护卫只身进了皇帝寝宫!自己孤身在内,皇帝的亲卫势力虽不多,可此时自己却已深陷其中了,只要皇帝一声令下。登时便能将自己擒捉夺权。将太子废黜定罪昭告天下,至时自己布置在外的那些群龙无首的太子党,转瞬之间就会土崩瓦解,满朝庞大势力登时化为乌有!   他只感到四肢如浸寒冰,全身力气都在极度恐惧中被一抽而空,如同被从脊椎中扯出了灵魂般浑身瘫软,两腿如棉花一般咕咚跪地,似乎连自己麻木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只是唯一还能勉强颤抖的嘴唇,魂不附体地僵硬吐出不成声的话。   “儿……儿……儿臣……”   “你……回答朕,是不是真的!!!”   蜷缩在床上的克洛夫,艰难地用一支胳膊撑着身体,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着,嘴唇剧烈颤抖,瞪大血丝密布的苍老双眼,咆哮着发出凄厉的质问。   完了,自己,彻底完了……   他像是全身力气一抽而空,在面如死灰的极度恐惧中,绝望地浑身发软跪伏在地上哆嗦着,脑子里嗡鸣着一片空白了,发白的冰凉嘴唇,在逼问下魂飞魄散地勉强吐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儿,儿臣……一时糊涂……”   “你……这个……畜生……”   听到此话的克洛夫,本就已面如金纸的老脸彻底全无血色,他暴怒地浑身剧烈颤抖着,指着亚伦手臂哆嗦不住,沙哑的喉咙里想要说话,却像是堵住了一般发出滞涩的咯咯声,瞪着几乎脱出眼眶的双眼,喉咙中含糊的声音拉长到了极致,什么都没说出来便两眼一翻,仰天倒在床上昏厥过去。   房间内的众人,瞬间无一例外地惊得手足无措。本已吓得魂飞魄散几欲崩溃的亚伦,惊得亲眼目睹皇帝昏厥在床,那几乎已经绝望到坐以待毙的内心,大脑在短暂的极度恐惧后停滞一下,却又绝处逢生般涌上一股喷薄的猛然狂喜。本来,此时的他已经是彻底垮台万念俱灰,只待跪在皇帝面前任由他宰割,只要一句话,自己这上一秒还春风得意的太子,就瞬间一无所有坠入地狱。只要他一句话,自己就完了。可偏偏在这要紧时刻,他在拿下处置自己之前,却在惊怒中什么都未说出来就昏厥了过去!要知道,就算自己犯了天大罪名,只要皇帝不出言废黜,自己就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但凡皇帝说不出口如何处置自己,又有谁能对太子有半点冒犯。只要他就这样昏厥着醒不过来,谁敢动得了我一根汗毛?只要他醒不过来……让他永远都醒不过来!   想到此处的亚伦,那在极度恐惧与绝望中的双眼,又如同绝处逢生一般,猛然闪出疯狂的凶光,嘴唇剧烈颤抖着,脸上肌肉狰狞地抽动起来,想要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父亲扼死。但他那疯狂的余光,扫视到屋内同样惊慌的卫兵与女仆们,瞬间又惊得冷静下来。这里的几双眼睛都是父皇心腹,屋外环绕的更全是皇帝亲卫,自己的党羽远隔在外,远水难解近渴,若是这里闹起来,自己的弑君丑闻马上就要东窗事发!到那时候,就算自己遍布宫内的党羽能弹压下去,随着宫变发生,自己也将彻底丧失合法登基的可能性,要知道,城外还有个手握重兵的霍兰德呢!   亚伦极度紧张中,大脑濒临崩溃地疯狂运转,恐惧闪烁的双眼,骤然如同绝境中捕捉到一丝光亮一般猛然亮起。他颤抖的嘴唇哆嗦着,略一停顿,猛然一个箭步扑到皇帝昏厥的床边,摇晃着他的身体,发出如狼嚎般撕心裂肺的嚎叫。   “呜……啊!父皇——!儿子不孝啊——!儿子不孝,把父皇龙体气成了这样……儿臣,罪该……万死!父皇啊……睁眼看看儿臣吧!”   他不顾一切地摇晃着脑袋,披头散发地扑在床前捶胸顿足哭喊。一瞬间嘴里发出的狰狞嘶嚎,连亚伦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撕心裂肺地伏床大哭半晌,又手忙脚乱地去拿桌上的银壶,倒了一杯热水,膝行着扑到床前哭道:“父皇,父皇,醒醒,喝口水……”   他背对着屋内众卫兵,哭泣着捧着水杯凑近昏厥的皇帝,余光偷窥着无人看见,动作隐蔽地从怀中慌忙掏出一个药包。那是神母教给他的慢性毒药,他此前每天都暗地在皇帝的饮食中下上一点。这药是极慢性生效的,要微量吃上几年后才逐渐衰弱而亡,也不知道如果大剂量服用能不能立刻毙命,可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唯一能看见他的动作的,是侍立在皇帝床边的宰相胡泽,他站的这个角度,实在怎么也避不开胡泽的视线了。他心一横,也不管这些了,就那么当着胡泽的面匆忙把大包药粉全部倾入水杯。胡泽,胡泽,都到了这份上了,你总不会还头脑昏花到站错队吧?你不会还指望这个随时会断气的老头子吧?   他看到床边看着他动作的胡泽,无比惊骇地睁大了眼睛,目睹着自己一举一动。但胡泽终于一动也没动,看着自己端着毒药走近皇帝,脸上虽骇然无比,终究是未敢有任何动作,就那么看着亚伦把一杯毒水倾进皇帝口中。已心脏狂跳紧张到了极致的亚伦,似乎付出了全身力气,心中疯狂祈祷着皇帝马上断气。然而却并未如其所愿,皇帝依旧昏厥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但他也没有就此死去。如今,再没人知道接下来所有人的命运会如何发展。他可能随时会醒过来,可能随时会断气,也可能就这么永远昏睡不醒,眼下,这一切都成了未知数……艾瑟亚捧着蜡烛,踩着吱吱作响的木楼梯走上楼,推门走进窄小的房间。客店二楼的小房间中,只亮着一盏孤灯,昏昏暗暗的黄色火苗映得影影绰绰,他有些别扭地从被两侧床铺占得狭窄的过道里走过去,米芙卡正无言地整理着自己的床铺。养尊处优的他,有些不习惯这廉价旅宿的简陋房间,但现在更让他心中如压着大石的不仅于此。直到现在,心知皇宫内恐怕正在剧变,随时可能天翻地覆,自己却对内部情况一无所知,进入的梅拉尼,也至今杳无音讯……他心中压不住焦躁,明明知道时间万分紧迫,却只能原地无计可施不敢妄动,难道真眼睁睁看着太子得逞?   他正在想着,边整理着简单行李的米芙卡,随手把一团布料扔给他,他伸手接住,只是一触顿时又尴尬地赶紧放在一旁,米芙卡把自己的一双白丝裤袜扔给他了。   “先提前换一下衣服啊。”米芙卡整理着行李说道。“和我们穿一样的女仆装,更容易掩盖行迹吧。”   他挠了挠脸,有些别扭地把薄薄的袜子接过来,小心地放在一旁,举起那条黑白的女仆裙怔怔看着,不过多亏如此,现在他心中的那股焦躁倒渐渐有些沉下去了。   “你也开始有点习惯了啊。”像是为了活跃气氛般,米芙卡轻声噗嗤一笑。“怎么,还没完全做好觉悟吗?”   “我倒是希望不用有这种习惯啦……”他有些不情愿地喃喃自语,把那带着黑色花边的女仆连衣裙叠好,拘谨地并着双腿坐在与米芙卡几乎腿碰腿的过道对面床上。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也没有半点困意,就这么在孤灯下熬着。这注定是个最惊心动魄的不眠之夜,天翻地覆的决战前难得的短暂平静,此刻却似乎无比紧张肃杀,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但此刻不是因为躁动,不如说,是已然决意踏出这一步的自己,如同临阵般不再迷惘了。他的嘴微微张开,在这终局一刻,想要吞吐出一直在深藏在心里难以启齿的话。   “米芙卡……”   “嗯?”   “我……如果这一次,我真能蒙上天庇佑,成功定此大局的话,我想……”   恰在此时,楼梯上传来了一串脚步声,莉莉安搀扶着安诗慢慢走上来,米芙卡听着声音转头看向了那里。如梦方醒的艾瑟亚,激灵灵颤抖一下,那句一直深藏在心里,对米芙卡发自内心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这一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怎么样?情况如何?”米芙卡也没有注意到他未能说出口的话。莉莉安摇摇头,安诗像是身体不舒服倚靠着她,此时那美貌的脸在烛火映照下,更不知是不是错觉地苍白的吓人。“没有收到梅拉尼传出任何消息,皇宫内似乎也至今毫无动静。”莉莉安嘴里说着搀扶着安诗,帮助她坐在床边。那娇弱的身体,此刻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地靠倒在床上,米芙卡不知道安诗出了什么状况,此刻紧要关头担忧地欲言又止,却没有想到倒在床上的安诗,却喘息着勉强支撑身体爬起来。她喘了几口,像是恢复了几分体力,那虚弱的面庞上竟充斥满了急切,又喘息了几声,咽了一口唾液沙哑地说话。   “要……现在,要动身了……进入皇宫的话,现在是最重要的机会……”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使满座皆惊,即使是与她相伴已久的米芙卡到现在,也是今天才见安诗第一次说出这么多话,并且那声音虽微弱,却坚决地毫无半分犹豫。脸色剧变的艾瑟亚也在此时站起身来,他上下端详着安诗,仿佛想再一次主动认识她一般,沉声说道:“可刚刚是你自己说的,我们此时不能进入皇宫。”   “我……”   安诗惊惶地颤抖一下,那水光闪烁的美丽双眸瑟缩着垂下去,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此刻无比凝重的艾瑟亚,显然没有罢休的意思,似乎这一次下定决心要问到底,一定要她说出用意。这是当然的,已到了决战前夕的生死关头,再容不得半点差错与有所隐瞒了。但在这灼热目光里的安诗,浑身不自觉地发抖起来,本就虚弱的样子看上去愈发楚楚可怜,但依旧苦撑着摇头。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是从哪判断出来的?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在艾瑟亚咄咄逼人的追问里,安诗手足无措地坐在床边。米芙卡觉得这气氛有些充斥火药味了,艾瑟亚此时明显地表露出了不信任的感觉。她想要说两句平息锋芒,可心里也在嘀咕中滋生出了怀疑。为什么刚刚安诗明明尽力阻止她们进入,过了不到半夜,此时却又改口说现在是时机已到?在这种情势下,安诗却还要没头没脑的一再隐瞒,究竟是为什么? 她会不会……想到这里,米芙卡又在心里立刻摇摇头告诉自己停下猜测。安诗在纳格瑞关口,冒着被迪达克虐待折磨的风险提醒自己好几次,在别墅那次,还救过莉莉安的命。这段相处的时间里,即使未曾交心,但自己是真的,发自内心已经喜欢上了美丽温驯的安诗。尤其是这些天,随着自己的关怀,她肉眼可见地开朗起来了,时不时陪自己玩的时光,真的很开心。自己实在不愿意怀疑,这个最喜欢的朋友会也和神母教有什么关系……可是她又为什么吞吞吐吐,不愿说出原因呢?   她有些犹豫地走过去,伸出手来想安抚安诗,但手又悬在空中不知如何介入。瑟缩中的安诗,似乎从这动作中汲取了微弱的鼓励,翕动着嘴唇,一点点站起身来,面对着房间内的众人仿佛坦露心迹般轻声开口。   “请……相信我……”   “关于这一切的秘密,在合适的时机,我会没有一字隐瞒地告诉大家的……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说出来,只会起反作用……”   米芙卡怔住了,不知道为何她要说出如此沉重的话,也不知道她为何不肯说出缘由。房间里的众人沉默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安诗可怜地站在房间中央,用恳切的求助目光乞求着屋内的每个人。在无人开口的沉默中,米芙卡咬了咬牙,独自向前一步开口打破了寂静。   “我跟你去,安诗,咱们两人先行进入。”   她不顾艾瑟亚惊诧的一声“啊?”,语气急促地抢先在艾瑟亚说话之前一口气说完。   “如果安诗说的没错的话,我代替九皇子进去。把你的随身令牌给我,我去探听皇帝情况,只要有消息,马上请他宣布遗诏由我代传。你们在外,等待时机见机行事。”   她是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在不明情况之下就轻涉险地,即使是安诗,也不能轻易相信。自己到现在遇到的神母教杀手,各种天衣无缝的伪装诱骗手段,在她们身上已经见识过太多太多了。可是……她的心里,唯独不愿意这样怀疑安诗。   流落异国至此,她已经厌倦了无限的阴谋算计,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虽然至今她都险而又险地度过了,但这一步步向上攀登的路,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神母教千方百计地暗算她。太子视她为眼中钉。似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带着不可告人的阴谋与野心而来。她本应是个可爱善良的小公主的。她的友善,她的温柔,在长期的提防与怀疑中已经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她真的累了。   难道走上了这条路,就注定只能在孤独中迎来这些吗?如果这世界真的残酷到,容不下自己最后的一点温柔与情感,站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她深呼吸着,在这一刻,第一次种下了发自内心的决定。她仰赖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智慧与谋略,胜利过一次又一次,但这一次,她不愿连自己内心的最后一点容身之地也丢弃,这一次,她不想依靠理智,她想听从自己的心。   最后的最后,就让自己无条件地相信一次感情吧。   她一步步走近了安诗,用最柔和信赖的目光注视着惶恐不知所措的女孩。   “我们是朋友吧。是朋友的话,我相信安诗。”   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安诗颤抖着抬起头来,那美丽的双眸中,早已储满了泪。   “是……米芙卡能这样想,我真的……很开心……”   安诗终于有些僵硬地迈开一步,那前行的步履踉跄一下,跌跌撞撞地倚到她身上。安诗的面庞埋到了米芙卡肩头,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在这一刻,仿佛沉积心中的所有情感都喷薄而出一般眼泪肆意流淌,抽泣着发出彻底宣泄的声音。   “是的……和米芙卡,和大家……被大家视为朋友的每一天,每分每秒,都很……幸福……我很……幸福……”   米芙卡深吸了一口气,朝已经眼泪盈眶的安诗轻轻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就凭这句话,我相信你。”   要是自己真的看错了人,这个世界要对自己残酷至此,那就认栽吧!   她想到这里,定了定神,压制住无比紧张的心绪,说道:“我们一进皇宫,便直奔皇帝寝殿。等探定情况如何,只要宫内还不至沦陷,就马上发出接应信号。一旦得到消息,马上火速集合所有亲卫直接进宫,会合皇帝周边布置的皇宫卫队,共同与太子势力对抗!要是还长时间不见消息……你们就赶快联系二皇子,索性强行兴兵入内吧。”   “这是我们的最后手段。”艾瑟亚点头,“真到了那一步,扩大到全城甚至城外的大军火并,再没人能控制了……但也别无选择,若是走投无路,宁可是二哥当皇帝,也不能让太子奸计得逞!”说到这里,他也豁出去了,紧绷着面容咬牙说道。“既然如此,不顾那么多了,我也随你们去!”   此刻的米芙卡,下定决心孤身入内,反而似乎心中比往常更淡然了。她无所谓地摇摇头,向着艾瑟亚轻描淡写地一笑:“你去什么,让人家把咱们一窝端了吗?”   “九殿下就坐镇宫外,看我们传出的情况权衡,是直接入内接皇帝遗命,还是调城外禁卫军强行进城。请暂时把皇子的随身令牌借我一用,我依靠凭信,直接去见皇帝代传旨意。”   话已至此,艾瑟亚明白,已再没有任何迁延争执的余地了。他掏出怀里的那块,刻有太阳与黄金飞龙的精致令牌:“我的亲卫队,包括宫内我的卫队,现在也由你持令牌调遣,虽然人数不多,在皇宫内也能随身保护你们一二,此刻危机四伏,千万小心!我这里的随身少数亲卫,足够应付了!”   亚伦如同一头狂躁的恶兽,神经质地喘息着失魂落魄一路跑出寝殿的走廊。迎接在外的一众太子党们,赶紧惊慌失措地上去接应七手八脚搀扶着他,一行人如丧家之犬般奔走远离了重兵护卫的皇帝寝宫。即使此刻太子党羽兵力已几乎遍布皇宫,但这不可一世的党羽们,在垂死的皇帝面前依旧心中恐慌的无以复加。也不知道在卫兵保护下跑出去多远,亚伦才像是大梦初醒地猛然哆嗦一下,惊恐万状的目光,扫视到身边同样表情簇拥的下属们。离他最近的阿洛刻,被他一盯登时如被钢刀剜了一下,惊惶地缩着脖子退后几步,勉强壮着胆子问:“太,太子,陛下他……”   已在极度的紧张与神经质的恍惚中,恐惧呆滞着的亚伦,猛然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在众人惊诧中骤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服下了毒药的皇帝,此时还昏厥在床上,没人知道他是会醒来,就此死去,还是就这么永远昏迷不醒。而这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老头子,此刻每一分每一秒的状态,却关系着他们这一众心惊胆战的叛党们所有人的命运。他要是就这么一直人事不省还好,可只要这位已然彻底暴怒的老皇帝一旦醒来,这一次他必定会鱼死网破到底。他们再想搞继位的把戏,简直是做梦!   意识到情况的亚伦,那往常俊美的脸,此刻在极度的紧张癫狂中狰狞扭曲着,如同一只墙角的疯狂困兽。他全身哆嗦着,在强烈的精神紧张里几欲疯狂,凶光毕露的目光神经质地四下扫视着惊恐的每个人,嘴唇颤抖急促地喘息不止。不知何故的众人,心惊胆战地站在他身边不敢开口,只有亚伦在面目仓惶的飞速思索中,忽地又有如惊弓之鸟般狂叫一声。谁都不知道皇帝会不会醒来,但只要他还能恢复意识,在清醒的那一刻便已是鱼死网破的决死时机了!只有现在,在他昏迷一无所知的时间内,是自己最宝贵的机会,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趁着这段千载难逢的时间,把皇宫内皇帝能调动的势力全部绞杀干净,到那时就算这老家伙恢复意识,也是孤家寡人!   这样想着的亚伦,在众人不知所措的目光中,犹如骤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那在极度的紧张,恐惧与兴奋中不受控制发抖的身体,猛然发出大吼。   “快!快去!马上趁现在把宫内扫平!”   众人面面相觑愣着,只看见亚伦癫狂地咆哮着,那狰狞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濒临疯狂的通红双眼中,狂乱闪烁着骤然射出慑人的凶狠寒光,发疯似的狂叫起来。   “马上给我行动!以本太子的名义,宫内所有部队即刻出动,火速抓捕宫内皇帝属下的悉数卫队统领和亲卫长官,如有抗拒,格杀勿论!”   他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被吓得个个脸色煞白的太子党官员们,那一张张畏缩而疑虑的脸上,却只有退缩的胆怯回应,发出结结巴巴地嗫嚅。   “太,太子爷,宫内皇帝直属的值卫部队,人数也不算少……这样贸然出动,太……可能,风险太大……”   “是,是啊……我……我看还是从长计议……   “啊啊啊啊啊!!!”   亚伦癫狂地猛然发出一声狂叫,噌地拔出宝剑发疯似的一劈,旁边的女仆瞬间惨叫着倒在血泊中。亲手砍死了一个女仆的亚伦,提着血淋淋的剑,狰狞的脸上溅得满脸是血,面部肌肉恐怖的扭曲如同恶鬼,在极大的精神压力下已然疯狂了。众人皆惊恐地连退几步躲开他身边,战战兢兢生怕殃及池鱼。气喘吁吁的亚伦,那双眼中歇斯底里的凶光毕露,提着剑噔噔噔走上前,站在惊恐躲避着他的目光的阿洛刻面前,猛地举起手“啪!”“啪!”地抽了两个声震走廊的耳光。   “快去!若是办事不力耽误了时机,我把你们一起宰了!”   两腮红肿的阿洛刻,此时才回过神来,在亚伦通红的双眼盯视下竟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直到与他的目光对视,才发出一声惊叫扑通一屁股坐倒,又爬起来连滚带爬随着亚伦命令仓皇飞奔而去。周围回过神来的众人,也瞬间魂飞魄散地如同得令的猎犬般倾巢出动,各自疯狂调集卫队开始搜索皇宫。皇宫昏暗的廊下已重归寂静,阴森的墙壁上却还舞动着独自发狂叫喊的人影。歇斯底里的亚伦,兀自挥舞着沾血的宝剑,声嘶力竭地在一片死寂的长廊里,发出嘶哑的狂叫。

  第八十二章 死生一线绝境知机

  夜幕下的皇宫,随着太子亲卫倾巢出动,彻底陷入如无数惊弓之鸟飞腾的怖乱。灯火通明的走廊上,晃动着疯狂往来奔走的鬼影,伴随着的,还有杂乱如骤雨的脚步声,太子属下的一众卫队全副武装,在各自长官的统领下如同成群的猎犬闻声而动,彻底开始了大清洗。一队队动作迅速的亲卫队四处出动,一个又一个冷酷的决策在立刻执行,以往庄重高雅的皇宫彻底陷入恐怖的动荡之中。皇帝下属值守各处的卫队长官们,在不由分说的铁腕处置下,一个接一个措手不及地被剥夺兵权逮捕,喊叫声,呼救喊冤声,急促的脚步声,充斥着被恐怖氛围笼罩的皇宫每个角落。   “我冤枉呐!我……效忠帝国……忠心耿耿啊!我要见陛下……”   “混蛋!老子犯了什么罪,你们居然……”   此起彼伏不甘的喊声无济于事,这些无一不是功勋卓着身份尊贵的皇帝卫队长们,此时随着太子授意的抓捕被一个个口头定罪,绳捆索绑地推出宫殿外押走。好在还如亚伦预料之中,在皇帝已陷入昏迷,彻底无力掌控附近几支卫队后,失去统一调令的卫队已无力反抗,虽然各处混乱的抗议挣扎不断,但似乎没有出现有组织的抵抗暴动。在高强度的紧张压力下已有些神经质的亚伦,终于心里稍定,他惦记着依旧状况难测的皇帝寝宫,又急令寝宫周围自己布置包围监视的亲卫队加强戒备,封锁寝宫与外界联通的要道,阻断一切交流,密切关注内部状态,只等皇帝一死自己马上登基即位,控制整个皇宫!   皇家亲卫们全无声音,无人能止住太子的疯狂。寝宫深处的克洛夫,依旧昏迷在床上,不知道大量服下慢性毒药的他会有什么效果。他长久地在时昏时醒中,有时候就如死了一般毫无声息,有时候,又能神志不清地发出几句胡言乱语……没人知道,他下一秒是会醒来还是断气。金碧辉煌的寝宫内,此刻却死寂无声,守候着他的亲卫们,揪心地祈祷着他们的皇帝能睁开眼睛,面对这生死攸关的局势能发一句话,哪怕是临死前回光返照的一瞬间也好……临近驾崩的克洛夫弥留之下,这是皇宫内最恐怖的一夜。漆黑的夜幕,笼罩着帝都上空,连惨白月亮也遁入了云里,帝都内家家关门闭户地一片死寂,只有灯火辉煌的皇宫内,在这夜久久动荡在狂乱的躁动中。遥远地距离皇帝寝宫正对面,位于皇宫大道尽头的,是九皇子日常起居的一座宫室,在如今艾瑟亚移居城外之后,这座地处偏僻的偏殿,已经如他的主人和不起眼的皇宫角落一般沉寂了许久,只有每天惯常的女仆打理和原有卫队守卫在此,在灯球火把交织晃动鼎沸的皇宫中,显得格格不入。此刻却不同以往,在这偏殿四面握剑值守的卫队,也在长官的指挥下急急调动集结起来,在漆黑夜幕下向着皇宫开去。迎面的冷风狷狂吹来,黑暗里嘈杂的脚步急促,在四面隐约的混乱声中,夜幕下漆黑的皇宫大道上又是一队卫兵呼啸奔过,猛然狭路相逢间,双方同时紧张地低喝出声,刀剑齐刷刷地一起出鞘。为首的一位身材高大,身披银灰铠甲的金发青年,当先手中雪亮的宫廷长剑已直指面前。   “什么人!”   面前无声警戒握剑的队伍,无声息地静静对峙,在那当中的少女快步走出人群。   她没有穿与众人一样的亲卫装束,那矮小的身材踩着小毛靴快步上前,灰黑色的羊绒长裙随脚步摇曳,黑色厚斗篷裹着娇小身体,绒毛围巾上方,露出雪白精致的半张面庞。那冷肃的金色大眼睛直视过来,呼啸冷风吹撩起亮丽金发,如暗夜的冰冷郁金香。   她抬手亮起,手中赫然举起的是雕琢精美的黄金令牌。针锋相对的双方,瞬间同时利落地收剑横于当胸,踏着长靴退后一步:“自己人。”当先站着的金发青年,严肃而恭敬地双脚一碰立正,举剑指天,又收回举在胸前。   “我是九皇子卫队值守长官,艾库拉尔伯。”   “我是九殿下特派代表入宫,暂领指挥官,米芙卡。”   “是!见过大人!”   面前的亲卫队,霎时齐刷刷地同样举剑行礼。米芙卡无暇去享受这众人围绕的自得,她紧走两步,紧张的目光扫视一下赶来的卫队众人:“你们要去哪儿?有什么接到的最新命令?”   “是皇宫内急令。”艾库拉尔伯答道。“要守备各处的亲卫队与值守队伍,立刻赶到寝宫驾前待命。长官,我们先行一步。”   米芙卡听着周边紧急调动的仓促脚步声,各个分队的亲卫调动响成一片。似乎整座皇宫各处的守备力量,都收到了未知的某种任务,陷入令人心悸的躁动不安中。她心脏猛跳着,勉强依靠一路所见的线索,头脑飞速运转判断着皇宫内部的处境。此时周边部队紧急调动一片骚乱,难不成皇帝已经遇害了?   随行的亲卫们和她思索一般,在想到这一点的瞬间脸色苍白。面带惊慌的米芙卡,咬着嘴唇低头飞速思量着状况,一瞬间,她的苍白脸庞又像突然破局般抬起来。   不对,皇帝还没死,一定还没死!   如果皇帝真的驾崩,那么亚伦会首先做的,一定不是眼前这些事。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他一登基即位,整座帝都中的局势便已经可以尘埃落定。当他公开宣称自己登上帝位的一刻,那么自己和九皇子正在所做的一切,都会瞬间失去意义,失去任何可能的法理支持。以往属于皇帝的力量,在这一刻起会全部为他所用,只剩下九皇子和二皇子少许四面楚歌的死党顽抗罢了。如果皇帝真的死了,亚伦必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昭示全城宣告登基,到那时,她们这些费尽心机对抗他的九皇子党,全都会变成人皆可杀的乱臣贼子。哪怕城外兵权在握的霍兰德,都会瞬间成为孤军。   可他没有这么做,这说明皇帝必然还没有死。但思考到这里的米芙卡,沸水般的心中并未有一丝轻松。此时的皇帝就算没有死,恐怕也离死不远了。亚伦彻底撕破脸开始调动整座皇宫内卫队,这意味着皇帝已无法控制宫内,甚至只能坐视亚伦大肆行动,等到亚伦真的镇压了皇宫内一切反对势力,到那时皇帝就算还没死,也由不得他了。   想到这里的米芙卡,极度的危险感瞬间充斥全身,汗毛猛然炸起。准备赶往寝宫的艾库拉尔伯手下一行人,正列队起行的刹那,只看见与他擦身而过的米芙卡陡然转过身来,那斗篷在风中烈烈吹起,她睁着明亮双眼,举起令牌高声叫道:   “不要去!我以九殿下之名在此号令,九皇子宫内所属人等,全部停下!”   正准备赶去皇宫中心的卫队,惊愕地纷纷转过头来。米芙卡不给他们疑问的时间,便已举着令牌快步上前,说道。   “这十有八九是太子圈套。艾库拉尔伯队长,我奉劝你一句,你若真的听命前往,必定性命难保。”   艾库拉尔伯握着剑柄,他不知道米芙卡的意思,在早已接到的命令之下,脸色忽明忽暗地犹豫不止。米芙卡身后的亲卫,在此刻已剑拔弩张地刀剑全部出鞘,双方在窒息般的对峙中沉默着。只有米芙卡不去看身后的亲卫,也不看一眼面前卫队闪亮的长剑,旁若无人地睁着大眼睛,举着令牌喊着大步上前。   “我命你停下!九殿下亲命,你应当想清楚此刻该当如何!”   面色挣扎的艾库拉尔伯,在米芙卡毫无半分放松之意的喊声中,面对着那璀璨的黄金令牌,终于下定决心地单膝跪地,语气颤抖地发问:“是,此刻到底有何状况,请长官明示。”   听闻此言,在长久紧张中的米芙卡,终于如释重负般地松一口气,扭头看看被亲卫搀扶着的安诗,轻声说道:“状况复杂,让我们找个地方抓紧详谈吧。”   蜡烛一支支被点亮,原本一片漆黑的宫殿大厅内逐渐明亮起来,九皇子一段时间未住过,仓促之间各处照明也来不及悉数开启,紧张的众人,就这么聚集在灯火昏暗的大厅中。安诗被两个亲卫搀扶着勉力走过来,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她那美丽却憔悴的脸,此刻在昏暗中似乎更加苍白了。本就心乱如麻的米芙卡看着她,又有几分揪心,唉,她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勉强带着她到这危险的地方来呢。但现在也无暇他顾,她抬起头来,伸进众人急切围绕着的面庞之间,轻声分析着。   “太子如今大肆调动卫队镇压异党,但我由此判断,现在皇帝大概率还活着,即使皇帝已死,他必然也在生前下达了让亚伦无法顺利继位的命令,可能是废掉太子,立九皇子或是二皇子……不管他是生是死,情况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一旦皇帝向外界宣告,或是他的遗命向外界公布,太子都将彻底失去继位的可能。因此,太子此时所作所为,正为阻止此事而来。皇宫内皇帝向外界联系的途径,必然已被太子切断了。但我可以断定,皇帝或忠于皇帝的随身卫队,还未被亚伦谋害殆尽,否则就和我说的一样,太子可以直接宣告继位了。他不敢动,恰恰说明皇帝等人至今还存活,只是困守重围,所以他才怕事情败露,不敢仓促继位,一定要镇压彻底控制皇宫才行。”   众人在烛火摇曳之下,不约而同地抬头紧张环顾彼此,但鸦雀无声地只听着米芙卡说话。一片死寂的氛围中,米芙卡感知到众人犹豫不决的心情,她叹息一声,正色起来,明亮的双眼扫视众人面庞。   “因此我说,我们已经没有多余时间坐以待毙了。咱们必须要动起来,如果在这之前不能阻止太子,等他真的全盘控制了皇宫,咱们无动于衷,让他万事俱备从容假造继位诏书不成?等到那时候,他随手一纸皇命下来,我们在座的各位马上全都人头落地!”   这冰冷冷的话从口中吐出,哪怕是周围环绕的无数按剑持刀威武的皇家亲卫们,霎时也只觉得寒意猛然从后脊一窜而上,全身都不住地打起寒噤。“所以,我们时间极其紧迫!”米芙卡皱眉说道。“即使现在未到那一步,但等太子真的完全控制皇宫,这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此话一出再没有迟疑之人,意识到了严重性的亲卫们,恐惧惊慌却不再动摇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米芙卡。米芙卡站起身来,扫视了一下四周,昏暗中,望着她的一张张紧张的面庞映入眼帘,自己带来九皇子的亲卫队,此时再加上原本守备九皇子宫室的卫队,合兵一处,总共大概有一百多人。少,还是太少了……想要靠这样的兵力做点什么,难度都不亚于九死一生……她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但这一刻的米芙卡狠狠咬住嘴唇,感受着痛楚强迫自己镇静。   我现在不是奴隶,我现在,是大家的统帅,是在座的所有人信任的长官。我要……坚强。我不能把任何一点退缩,在他们面前流露出来,让他们感受到哪怕一点动摇。我现在……是大家所有人的支柱啊……她冷静下来,紧绷着脸蛋,思索着缓缓分析:“此时太子调动全部卫队,四处搜捕镇压皇宫内值守力量。他虽几乎控制皇宫,此时却兵力分散,这反而是咱们唯一的机会……周边的太子亲卫还在与皇帝属下卫队纠缠,短暂无法抽身。想要让太子无法假传圣旨自立登基,我们要趁此机会突袭寝宫,重新打通皇帝与外界交流的通道。圣旨公之于众,太子彻底阴谋败露,就再难篡位登基了,到那时,太子党便是孤立无援,再调城防部队进城平叛!”   她斩钉截铁的一番话脱口而出。米芙卡是真的竭尽了全部智谋,权衡眼下几乎是绝境的形势,说出了可能是机会最大的策略。米芙卡三言两语急促说完,众人听的面面相觑,但看到米芙卡毫无动摇的目光时,心里也觉得这似乎是成功率最大的选择。这些习惯了命令的皇家亲卫们,当下便不再迟疑地纷纷答应。只有队长艾库拉尔伯像是心里还有疑虑,却又不好启齿,他犹豫了半晌,悄悄地把米芙卡拉到一边低声问:“长官,这……是不是有点冒险?咱们在皇宫内本就是孤军,还要进攻最为重点的皇帝所在地,万一攻不下来,很快就会陷入重围……”   “太子兵力分散,况且根本未曾想到宫内我等能集结力量直逼寝宫,只要突袭够快,机会非常大,不需多虑。”   米芙卡说着宽慰的话,强做笑容搪塞了过去,自己在心里暗暗苦笑,她要是有一千人,说什么也不会采用这种孤注一掷的决策,可她现在能调用的仅有一百多人,这已是九皇子在宫内能调动的几乎全部力量了。在时间极度有限,势单力孤的情况下,这是她们唯一有一线希望的选择了。   “那么,各位,就准备行动吧。”米芙卡紧绷着脸,眼神坚定地扫视大厅内众人。“如今之计有进无退,成功仅此一举。我代九殿下亲临于此,拜托诸位了!”   众人坚定不移地齐声答应,皮靴踏动长剑叮当响成一片,不论成败如何此刻已无退路,下定决心的卫队众人,随着紧张的披挂准备声,在队长的指挥下集结一起。米芙卡裹紧斗篷,迈着沉重的步伐,正准备随同着他们一同向外走去,却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了安诗虚弱的的呼唤声音。   “米,米芙卡……”   正准备快步向外走去的米芙卡,循声又急忙转身回来,她查看了一下安诗的状况,肉眼看去无比虚弱,但短暂间似乎也没有什么急症,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什么病……米芙卡强做笑容地上前宽慰着,握一下她的手:“安诗,你坚持一下,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让人去找医生,你和几个就在这里守卫的卫士留在这,附近已没有调动的卫队了,没人会想到这里,很安全……”   但她话未说完,沙发上的安诗却忽地挣扎起来。她仿佛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气喘吁吁地挣扎起那虚弱的身子,想要从瘫坐的沙发上爬起来,米芙卡连忙跑过去,心疼而又无奈地想要扶她躺下,但那一只苍白的手,却猛然伸出攥住了米芙卡的衣襟。安诗全身发抖着喘着粗气,那薄薄的嘴唇颤抖着微微张开,她尽全力地拉着米芙卡的衣领,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抬头凑近上去,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来,来不及了……现在,听我说……”   她又喘息了两下,看着米芙卡那焦急的脸,深呼吸着平复了片刻,竟发出一个释然的疲惫微笑。   “米芙卡,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我,关于神母教,和这座皇宫内潜藏着的一切真相吗?今天,我就把这一切,全部告诉你……”   这话让米芙卡猛然全身汗毛竖起,这是她一直在意挥之不去的事。从贡旗诺城,到纳格瑞关口,再到帝都内的皇宫,她们永远如同一阵恐怖的阴影,永远尾随笼罩着自己。皇宫内发生的一切阴谋,明明应该随着亚伦的反叛真相大白,可她却丝毫没有半点轻松,反而有种更恐怖的感觉萦绕周身。她有种感觉,自己发掘到的仿佛只是冰山一角,在这深渊之下,还有更令人战栗的浩劫呼之欲出。还有安诗,她的身世,她的来历,一切都不为人知,为什么会被关押在铁峰关为奴,为什么神母教永远对她觊觎不忘,为什么她仿佛知晓一切,每次紧要关头都能一语中的地提醒自己,却迟迟不肯说出全部真相……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惊愕地愣在原地,连眼前之事都霎时间忘了,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安诗,此刻仰躺在沙发上喘气的后者,仿佛那一番话就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又喘息一阵,她的声音终于静下来,朝着米芙卡一句一句说着,发出平淡但清晰的叙述。   “从寝宫出来,皇宫大道岔路口向西,从偏僻的园林小道走下去,直到皇宫布局的角落位置,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半圆形三层建筑。那里,是皇家的藏书阁。”   “此时此刻,应该不会有人把守了。到那里的第三层楼上,穿过中廊,找到最后一排第四扇书架,在最下层的装订好的一整套典籍里的第六本,找到一本书。”   “那本书,名叫“圣国拾遗录”。”   “你从始至终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在那本书里。”   米芙卡心脏狂跳地听着,看着她虚弱的面庞,凝重地点了点头:“我先带兵前往寝宫,等打通道路抽身出来,立刻就去。”   “看过之后,不要多做逗留,马上回来……”安诗点了点头,又尽力用沙哑的声音,发自内心地强调一遍。她伸出颤抖的手,再一次抓住米芙卡的衣袖。   “答应我,米芙卡,你,一定,一定要回来……我有无比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之后,一定要回来……”   米芙卡握住安诗有些冰凉发颤的手,在这一刻,她仿佛感到两人的心念在相连的双手间奔涌,并且彻底不分彼此。她向着安诗微笑,安慰般地点了点头:“我会回来的,你也要等我啊。”   艾库拉尔伯统领着卫队,米芙卡随着亲卫簇拥,一起涌出宫殿奔回风声呼啸夜幕下的皇宫大路,直奔皇帝寝宫而去。他们经过一队队仓促调动的卫队,一路无动于衷地将其抛在身后,直奔皇帝休息的寝宫而来。通往寝宫的广场上,此刻已驻守警戒着为数不少的太子属下卫兵,朝向寝宫的通道,被一道道林立着的尖钉路障和巨盾栅栏阻隔,身着戎装的皇家亲卫,驻扎在防御工事后警戒着。艾库拉尔伯一马上前,前方的亲卫们立刻警惕地缓缓迎上,迎头同样一位亲卫队长,踩着皮靴大踏步上来:“什么人?”   “是九皇子亲卫队长艾库拉尔伯,奉太子殿下命令到此报道。”   艾库拉尔伯呼吸着深夜的冷风,按捺住心中紧张,不去看躲在背后的米芙卡回答。   “噢,是自己人啊!”迎面的队长顿时放松地笑起来,抱着剑同样一行礼。“是老兄我啊,太子亲卫队长杜恩。兄弟,来的仓促啊。”   “既然是太子殿下有令,怎敢拖延。”艾库拉尔伯也笑答道。“杜恩队长,这么紧急调动卫队,今晚是怎么了?似乎皇宫内也不太平。”   他就像是一无所知般问着,仿佛就和每一个莫名其妙被捕的卫队长官一样,对眼下混乱的局面一片茫然。杜恩的心中顿时狂喜,自己接到的麻痹对方,将其暗地擒拿再夺取卫队兵权的任务,仿佛看来无比顺利。更何况此时的艾库拉尔伯,似乎还搞不明白自身即将万劫不复的处境,反而熟络地拉着自己小声问:“是不是太子殿下要登基了?老兄,我如此热切护驾,你可得给我美言几句,来,咱们慢慢聊……”   杜恩顿时喜不自胜满口答应,自鸣得意地拍着对方肩膀,随他一起朝着僻静处走去,刚说出口:   “先借一步说话……”   话未说完,背后猛然伸来的一双铁钳般的手,已瞬间拧住他的手腕,身后动作敏捷的三四个人窜上来,猛然醒悟的杜恩,刚准备狂呼出口挥手示警,便已被七手八脚地摁倒在地,嘴里徒劳喊出嘶哑的狂叫:   “你,你敢造反……”   “杀了他!”米芙卡大叫出声。杜恩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却在挟持下根本无从反抗,狂呼的声音还未出口,艾库拉尔伯的长剑狠狠捅下,杜恩惨叫一声当即毙命。他手下的亲卫惊慌狂叫起来,但武器未曾出鞘,几把锋利的长剑已瞬间同样贯穿他们的身体,正面的提防着的太子卫队,登时被撕开一道口子。亲卫齐刷刷地长剑出鞘,在所有人惊慌的措手不及惊呼中开始冲锋。在附近警戒着的十几个太子手下的亲卫,离得近的还未有所动作就被刺倒在地,稍远的几个,握着剑不敢上前触及锋芒,在大呼小叫的呼救中纷纷四散退走。   “给我冲啊!”   艾库拉尔伯挥舞着长剑,洪流般刀剑出鞘与冲锋的奔跑声霎时响起。陡然发难的队伍,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向着封锁线发起猛攻。前方,横亘在广场上封锁前往寝宫道路的,是密布排开的尖钉路障和死守在工事后的太子卫队,随着意识到情况有变,在急促的狂呼声中疯狂聚集起来,躲在工事的掩护里嘶吼着命令四周队伍赶来围攻。如潮水般涌向封锁线的九皇子亲卫冒着嗖嗖飞来的箭矢,同样纷纷举起手弩还击,交相飞射的利箭,划出令人心悸的破风声从身边擦过,一连串的脆响钉在路障上。   不远处的防御路障已近在咫尺了,但四下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同样在收缩包围,意识到绝不能让外人突破寝宫封锁,也拼了命的周边太子卫队疯狂向着他们四面赶来,“停下!”“马上投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亲耳可闻地逐渐逼近。   “冲过去!”只看着面前封锁线的米芙卡,毫不答话大声叫道。   封锁线后惊恐的卫队,一边狂叫着增援,一边慌忙架起防御的长弓与重弩,但仓促之下已有些捉襟见肘。前列卫兵已经短兵交锋了,双方响起叮当当雪亮的剑影碰撞,隔着路障互相乱捅乱砍,负伤的亲卫惨叫着倒下,马上后面的又猛攻上来。孤军向着封锁线深入的米芙卡队伍已经陷入了包围,但米芙卡丝毫不管,她知道,顾忌身后反而是坐以待毙,只有寥寥百人的他们根本耗不起大战,此时的九皇子亲卫,太子亲卫,隶属于彼此的卫队众人更是装束完全一样,若是绞在一起陷入混战便无法抽身,自己这点人登时会全军覆没!她下定决心,只要前进,后面侧方的包围全不管了,唯一的生路,就是打通与皇帝寝宫联系的道路,和皇帝卫队合兵一处,才有可能抵御太子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给我冲!此时有进无退!”米芙卡大声指挥着,低头冒着前方骤雨般的飞箭大喊。“不要管身后的包围……”她话未说完,只感到一股令人心胆皆颤的狂风扑面射来,艾库拉尔伯猛地扯住她的衣服一拉,米芙卡只感到自己几乎被甩飞出去,下一瞬间,一支巨大的重弩箭几乎擦着她的身体呼啸飞过,噗的一声,把她身后的两个人钉在一起贯飞出去。重弩开始发力了,长矛般的巨箭划出恐怖的破风穿过空中,向着他们射来。中箭的人,无一不是随着一声惨叫,就带着穿在身上的箭在强悍的冲击力下瞬间向后飞出去,有的人的身体,直接被强大的力道拦腰一扯为二,碎尸在地上兀自发出凄厉的惨叫。   箭雨嗖嗖地射来,进攻的皇家亲卫们一时间死伤惨重,但这迅猛的箭阵并未持续太久,冒着飞矢猛攻的先头部队,已突破了障碍。路障与巨盾被拆毁,如洪流涌入的卫兵们冒着溃乱的乱箭越过了封锁线。依托工事防御的太子卫队惊叫着无法再操控重弩,纷纷转身逃窜。寝宫内守卫通道的太子亲卫们,又大批地涌出来增援阻击。通往寝宫的道路,原本金碧辉煌的长廊已充斥着血腥的厮杀惨叫声,狭长的长廊内,陷入一片混战的刀光剑影……亚伦坐在镶金桌边,紧皱眉头喘息着举着咖啡杯到嘴边,此时他只觉得干渴难耐,竟连滚烫的咖啡都知觉不到。刚刚的亲卫匆匆忙忙跑来,向他慌张汇报着最后一支待命的亲卫队已经就绪,随时可出发收取皇宫卫队的兵权。亚伦喊一声:“马上出发!”他看着后者急匆匆地出去,转头又想派人去探查寝宫周围封锁的情况,却只听到外面忙乱不堪往来狂奔的人声。疯狂奔走喊叫的人影,映照长廊外精致的雕花玻璃上,黑影晃动得亚伦心烦不止。接令的亲卫刚跑出去,片刻又有气喘吁吁的手下狂奔进来,扑倒在地上惊恐地向他报告。   “什么?你们所属区域接管防务的卫队受挫,守卫不听号令作乱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亚伦恼怒地骂道。但惊恐万状伏在地上描述的卫队长,语无伦次地向他报告,不听令收编的卫队为数不少,并且也不知道他们收到了什么指示,在没有得到皇帝命令的情况下,居然开始普遍自发地抗拒亚伦派出控制他们的队伍了!   “那让他们撤回来!控制不了的区域先封锁监视,等搞定了其他地方,再腾出手来慢慢接管!”亚伦烦躁地回答他,但后者脸上惊恐的表情,显然说明此时情况的严重已超出了他预料之中。据他报告,出动逮捕皇帝卫队长夺取兵权的行动,一开始还算顺利,但很快就莫名遭遇到抵抗,原本驻防在皇宫各处的卫队竟接连有人带头起事,直接使本就剑拔弩张的双方队伍炸营交火了。不知道是哪些人潜伏在其中煽动,驻防的皇帝亲卫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暴动起来,彻底弹压不住,甚至不止于难以控制局面,连其他几路出动的太子卫队也无法抽身,失去了联系!   亚伦睁着通红的眼睛,愣在了原地。宫内突然产生的反抗暴乱,虽然糟糕但好歹还是在意料之中的,只要镇压及时掐灭,情况倒也不至于太坏,但让他惊惧的是这暴乱产生的动机。没有皇帝的命令,这些困守原地的卫队,就算有心反抗,应该顶多也只是零星的抗拒抓捕收编而已,为什么竟会出现这种规模的暴动?   是神母教的人出动了?   他猛然心惊胆战地颤抖一下,皇宫内有神母教的势力潜伏,这个他是知道的,但当对方悉数出动的决战之时,他还是没有预料到,潜伏皇宫的神母教,竟能有这等骇人听闻的规模与执行力。更糟糕的是,此时随着宫内各处暴乱燎原般的蔓延,彻底混乱的皇宫已控制不住,如果这股混乱持续扩大下去,帝都外的二皇子九皇子闻讯带兵介入,他的一切谋划都要全盘崩溃了!   可皇宫明明已被封锁,就连送到皇帝面前揭发自己的那封信,都只能以那种诡计才能隐瞒自己送入。就算皇宫内有神母教潜伏,她们怎么可能得到外面的行动指示,恰好在此时动起来了?   他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呆滞在原地思索着,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他此时才意识到,当那封文件送入皇宫的一刻,她们就已经得计了。如果皇帝得到书信下令废掉自己,皇宫内自己与皇帝火拼大乱的一刻,就是宫内神母教的行动信号。就算如今自己侥幸下毒让皇帝晕厥,自己别无选择只能争分夺秒发动大清洗镇压皇帝卫队,同样也会让皇宫内陷入同样的景象,于是,她们大举行动了。好毒的计策,好狠的手段,康瑟薇尔,这家伙布下的,根本是一着让自己进退无路的绝户死棋!   房间外走廊上惊慌的脚步声更乱了,起此彼伏的身影交错,在疯狂地相互询问,斥责,紧急交流着情况。太子手下派往各处同样接到了此等情况的亲卫长们,在外面惊慌躁动地大声争吵拿不定主意。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队长刚抬起一点头,看见亚伦眼中狂躁闪烁的骇人凶光与粗重的喘息,顿时吓得又俯下身子:“殿,殿下,如今,派出去的卫队都陷入焦灼镇压中,无法抽身,皇宫内,已经控制不住了……”   “全窜出来了,到处都有神母教在活动!”   亚伦暴怒地一巴掌扫在桌上,杯子咔嚓一声飞出去咖啡四溅砸成无数碎片,那阴沉双眼中冲天的怨毒沸腾欲出,仿佛一只即将暴发的恶兽。卫队长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只看见已到了爆发边缘的亚伦,神经质地瞪着眼睛喘息着,发出一阵瘆人的阴森疯笑,披头散发卷着袖子猛一挥手。   “神母教渗透了个遍,每个都不是好东西……都滚吧,你们这群畜生……”   卫队长战战兢兢地逃出去,门外亚伦手下焦急的此起彼伏争论声也不敢再持续,心神不宁地纷纷退下远去了。只剩下装饰华贵的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亚伦失魂落魄地站在中央,没有人了,一个人都没有,他睁着狼狈的眼睛狰狞扫视四周。充血的眼睛里只觉得一阵朦胧。康瑟薇尔带着嘲弄冷笑的那张脸,竟仿佛在幻视中飘飘渺渺地若隐若现,那如同噩梦般如影随形令他厌恶的面庞,像是从四面八方盯着他一般,如同无数鬼影包围在周围……我早说过,我早说过,你会后悔的……当背弃神母圣教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万劫不复了……呵呵,记住,我们才是你的主人……亚伦猛然发出一声怪叫,他如同见到鬼魅般地浑身发抖,神经质地颤抖着转过身来,双手握剑缩着身子四处张望,仿佛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东西。烛光随着他动作闪动起来,他又发出已不似人声的恐惧惨叫,披头散发地挥舞着长剑,跌跌撞撞朝着四周砍去,仿佛要和看不见的敌人决死一般。   “神母教!神母教!神母教!”   他发疯般癫狂地举着剑,跌跌撞撞地一剑又一剑胡乱挥舞。烛火簌簌扰动,金碧辉煌的房间内忽明忽暗,红绸窗帘鬼影般地飘舞着,那癫狂挥剑的扭曲影子,飘忽不定地映在华美的宫墙上,屋内,兀自回荡着亚伦凄厉的狂叫。   “不!不!你们都去死!我不会听你们的,我是太子,我是你们的皇!”   门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满面惊恐跑进来的是阿洛刻,他连状若疯癫的亚伦都没注意到就扑在地上,语无伦次地报告着:“殿,殿下,有卫队突发叛乱冲击寝宫封锁线,已经陷入交战了!”   “哈哈哈哈!!!”   本就在疯癫崩溃边缘的亚伦,此刻再也理智不在,发疯似的猛晃动身子狂笑着,狂乱一剑劈向他的脑袋。吓得面无人色的阿洛刻,手忙脚乱伏在地上抱着脑袋狂叫着:   “殿下!殿下!她们自投罗网来了!”   这话骤然提醒了亚伦,猛然劈下的这一剑止住了,一个踉跄擦着惊恐万状的阿洛刻插在了地上。癫狂中疯狂思索的大脑,骤然捕捉到了一丝亮光。这支不明来历直指寝宫的队伍,显然是冲着皇帝来的,可他们还不知道,此时的皇帝,早已在死亡边缘昏迷着不省人事。他们想解救出来的,只是个毫无作用的活死人罢了!这反而成了自己的机会,他们这么做,恰好给了解释自己夺宫兵变的理由,把宫内的叛乱,全推到冲击寝宫的他们身上,立刻出动包围剿灭,一不做二不休,连同寝宫内的皇帝势力杀个鸡犬不留,然后火速宣布登基!   转瞬之间做好了打算的亚伦,提着剑瞪着血红的眼睛,呼呼喘息着看着跪在脚下惊得瑟瑟发抖的阿洛刻,终于略微冷静下来,神经质地狞笑了一声。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滚过来!我们带兵去寝宫看看!”   皮靴狂乱的踏步声响成一片,太子手下的卫队飞速集结起来,向着已杀声一片的寝宫方向开去。却有另一个隐蔽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动作敏捷地向相反方向,在阴影的掩护下离开了宫殿。   那是梅拉尼,她靠着皇宫高耸的围墙,在黑暗的阴影下避开灯火与月光,面色凝重地向外急奔,一路跑到拴着马匹的大树边拔剑斩断了绳子,牵着马望着通往皇宫外的大道。她的心脏狂跳不止,明明之前,她已经派出了信任的下属立即出宫,让等候在外的九皇子即刻进入。但随着多方的打听探查后,她得知到了一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足以震惊天下的内幕。   这恐怖的真相,让即使是她此时也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在思考到接下来九皇子可能会面临的事时,她再也无法按捺半分了。这惊天动地的消息,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传达给现在还一无所知的艾瑟亚,否则,她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后果!   她转过头来,心脏狂跳地看着一路通往皇宫之外的大道。宽阔的白砖路,沉寂在幽深夜色下,一直通往遥不可见的朦胧远方,两侧的林荫,在黑夜中随风簌簌作响,树木掩映交织的两侧树林深处,漆黑的深不见底,静的可怕,就连灯火也隐微朦胧,反而是惨白妖异的月光反射在路上,亮的瘆人。不知为何,这万籁俱寂的道路,却让她潜意识地浑身汗毛竖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一股杀机。但她望着那里,咬着牙没有犹豫地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鞭,纵马冲入了黑暗的深处。   两侧风声簌簌的树木,在昏暗中飞速向后移去,梅拉尼驾着快马一路奔驰,穿过月光皎洁的大路,前方是林荫最茂盛几乎被黑暗的树影笼罩的一段路,她的身影没入其中,马匹却在下一刻,骤然嘶鸣起来仆在地上,一条终于看清的绊马索正不住晃动。梅拉尼一个飞身滚下马,在地上倒退几步稳住了身形。前方几条带着铁链的钉锤呼啸甩来,被她用剑当当地挑开甩向一边。黑暗中,几个黑衣劲装的杀手无声待命着,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在她们前方,走出来的是穿着那身暴露的粉红护士装的少女。南丁格尔的手中别无寸铁,她就那么一如既往地露着甜美笑容,踩着哒哒的高跟鞋,朝着警惕的梅拉尼缓步走来。   “你们是什么人?”她紧握着剑厉声喝道,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黑衣的杀手,无声无息地逐渐逼近,布列成半圆型朝她收缩过来,梅拉尼感到手掌湿润,她紧紧握住了剑。   “恭候你多时了。”南丁格尔露齿一笑。“既然已经了解了你所想知道的,在这条路上遇见我们,难道很奇怪吗?”   “神母邪教,是吗?”梅拉尼咬着牙冷冷说道。“你们从始至终的一切阴谋,我已经全盘得知了。九殿下,不会败给你们的。”   训练有素的杀手们刀剑在手,包围着她缓缓逼近。梅拉尼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今天恐怕生机渺茫了,但心中的忠心执念,支持着她一定要把这无比重要的秘密通知艾瑟亚。她准备着决死一拼,那冷肃的面庞没有半分动摇,寒风吹撩起她的酒红色长发,如同迎风的旗。   “现在,带着你的秘密,到棺材里去吧。”   “你们做不到的。”梅拉尼横剑在前,冷冷回答。那锋芒毕露的长剑随时准备死战。但南丁格尔仿佛未曾看到一般,无所谓地笑着回答。“能在这里相逢,就说明,我们做的到。否则我怎么会恭候在此,等待着为你做落幕的最后一曲呢?”   “那么,安眠去吧。”   南丁格尔轻声笑着,伸出纤长的手指缓缓向上指去。梅拉尼抬头急看,她抬起头来的一瞬间竟已和对方照面,一个全身黑色紧身衣挂在树梢的蒙面杀手,早已潜伏在上方端着弩机无声俯视着她。在这一瞬间,她就那么目光相碰地与对方双目直视,然后,随着一声轻响,一支冰冷的锋利弩箭,没入了她的胸膛。   她的双眼依旧圆睁着,淌出鲜血的嘴唇微微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孤身站立的身体晃动一下,无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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