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播种王国】(卷二)(7-9)作者:映于眼眸

送交者: 留立 [★★★声望勋衔13★★★] 于 2025-02-06 8:08 已读8090次 2赞 大字阅读 繁体
【哥布林王国】卷二.7.波隆

作者:映于眼眸 2025年2月6日发表于sis001

  波隆的心情十分糟糕。自从绿狩令发出后,骑士团来到铁壁堡垒之时。

  那个血龙伯爵竟然把这里当成了娼馆,用权力欺压他,肆意淫辱他的妻子, 真是欺人太甚。

  那晚他站在阿塔诺的客房门外,听见妻子娇喘的声音,他心中极度悲愤,只 想冲进去一剑刺死那个混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冲动带来的后果会让他 面临毁灭。

  权力地位皆不如对方,他能如何?

  无法可依,只能回避痛苦。

  从那之后,波隆再也没有去见那个淫荡的妻子。每天把心中的愤怒消耗在城 堡巡逻以及近乎于自虐的对剑训练之中,晚上到光辉十字教堂鞭笞自己,以图让 肉体痛苦盖过精神痛苦来达到麻痹自己的目的。

  这样就好了吗?这样他便能忘掉妻子的不忠吗?

  怎么忘得了啊。

  每天深夜,肮脏的起居室里散发着汗液和酒液混合而成的酸臭味。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在临近万圣节的那天,他听到城堡角落有人散播流言蜚 语,说他的妻子被老修女关进柴房——自从波隆冷落妻子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到 波隆的住所,而是住进了柴房。听起来是不是很可怜?但波隆觉得和她的出轨比 起来,住柴房这点小惩罚算得了什么?他甚至想掐死那个骚女人,却每到临头又 下不了手。

  当初他就是觊觎苔丝的美貌才和对方结婚的,本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心里还 十分得意,没想到她竟然是个骚透了的婊子。

  洞房那晚,他迫不及待地进入她的身体,没想到她早就失贞了,而且那骚洞 还松得像一条软猪肠,不知道被多少个人干过了,他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太小, 只会归咎于全都是那个淫妇的罪过。

  不过苔丝实在美貌,不是处女这缺点也能忍了,毕竟这年头,大于十二岁的 处女都难找。

  波隆想着,婚前的性事就算了,以后别给老子戴绿帽就行,哪成想,后来苔 丝这骚货还是爬上了别人的床。

  他现在又恨又气,不想原谅妻子,就让她一辈子住在柴房里老去吧。待她韶 华已逝,人老珠黄之时,没有男人再稀罕她,她就会知道自己的错误,忏悔往昔 的风流韵事。

  这晚,他走在城楼中。月光照在灰色的花岗岩墙上,幽兰的色调为淤黑的城 堡更添一丝阴郁的森冷。

  两个刚结束工作的女仆拿着笤帚揉着肩膀走过他身边,几步之后,一声声窃 窃私语传入耳畔。

  「苔丝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下午特意路过柴房,发现门上的锁都落了 一点灰。」

  「老嬷嬷真可怕,这样惩罚苔丝,以后可没有哪个姑娘敢顶嘴了。」

  「唉,等会我们找找柴房的窗口,你在下面搭着我,我试试能不能把面包扔 进去。」

  「你干嘛对她那么好?她就是个婊子!」

  「她虽然骚了一点,不过人也不算坏,之前我还想和她学写字呢。」

  「得了吧你!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姐才不会低下高贵的头赐予你知识呢,呵呵!」

  窃窃私语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波隆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妻子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吗?原来她也在自虐,这样身体怎么捱得住?那老 修女也太过分了吧!

  不知不觉,这两天他已经冷静了一些,从对妻子的愤怒,后来变成担心。

  他想看看妻子。

  不,不是原谅她。

  波隆来到柴房门前,一条铁锁链贯穿了门洞并在交汇处上锁,他没有钥匙开 门,只能驻足安静聆听。

  他想听见妻子的声音,忏悔,祷告,哭泣,可里面寂静无声。

  他多想听见妻子的声音,该死的,他承认自己开始想念她了,请快点发出声 音吧!哪怕是浅浅的低语也好啊!

  然而场中仍旧死寂。

  隆神色犹豫地面对着灰黑的木门,心里牵挂着妻子的状况。

  他不禁揣测,妻子此刻究竟怎么样了?有没有饿坏了肚子,又是不是渴得近 乎休克,所以才这般沉默不语?

  想到这,他不由得心生怜惜之情,暂时放下了对妻子不忠的怨念,担心地开 口:「苔丝,你情况还好吗?」

  波隆等待片刻,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他不禁皱眉,忍不住想象着妻子饿得瘫在地上的场景,心中顿时生出急迫感。

  他必须要马上开门!

  波隆伸手拽着门栓上的铁链,金属阴冷的感觉钻入他的手心,这让他心中生 起寒意。

  铁链锁得很牢固,他对锁头也束手无策,毕竟他是一个战士,不是在街上偷 鸡摸狗的窃贼。

  波隆在柴房门外驻足片刻,看着淤黑的锁链像一条毒蛇一般缠绕门环上,是 它挡在了自己与妻子之间。

  右手缓缓放在剑柄上,利刃出鞘的声音在寂静的古堡中回响,剑锋上流转的 寒光追踪着他的手臂——

  ——月光偏转而下,将在黑暗中波隆斩击锁链的身影映照出来。

  「锵!」

  一声剑鸣,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黑暗中散射出火花,锁链在第十声剑鸣响起的时候崩断。

  波隆粗暴地扒开缠绕在门栓上的断链,然后猛地推开门。

  柴房里昏暗又逼仄,波隆从外面的墙上取下一支火把照明,里面的环境让他 感到十分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死物的腐臭与尿骚味,臭得令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蟑螂在几乎布满房间的柴堆里流窜,一只瘦弱的小猫叼着一只腐烂的老鼠, 在他推开门的瞬间躲进柴堆里,用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窥视着他。

  而妻子就躺在铺着荨麻的地面上,蜷缩着身体,冷得发抖。

  波隆惊讶又心疼,在进来之前,他没有想到柴房里的环境竟然会这么差!

  可是稍微一想,便又理解了,柴房被封闭了两天,苔丝显然是没办法再考虑 干净卫生的问题,只能在房间里排泄,与虫子、老鼠为伍……

  苔丝是个非常爱干净的女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想落到如此地步。

  她现在的样子十分憔悴,想必被迫关在这个肮脏的房间,与自己的排泄物同 住的她,内心十分的痛苦吧。

  这就是那个老修女的惩罚,她的目的达到了。可是波隆心里非常难受以及愤 怒。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妻子身边半跪着,神色十分复杂,有惊讶、心疼还有 怜爱,不知不觉,在见到妻子这副凄苦的模样时,他心中对妻子怒气,已然消散, 化为怜悯。

  苔丝缓缓睁开眼睛,眼角带泪,泫然欲泣,贝齿咬着发白干裂的嘴唇,发出 低语声:「抱歉……」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沙哑,干枯的就像沙砾一样,他几乎没法从这道难听的声 音中找到原来属于妻子那柔美悦耳的声音的影子。

  波隆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

  妻子油腻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酸臭的体味钻进他的鼻子里。他忍不住后仰 了一下,面露嫌弃。

  他没有看妻子的眼睛,而是打算将她抱起来。

  「你得先洗个澡了!你闻起来简直就像一个邋遢的农妇,全然没有贵族的仪 态!」

  苔丝咬着嘴唇,眼眸泛着灰色的水光,凄然地说:「我已经不是贵族了,否 则怎会落魄至此?倘若我以后都将手执箕帚,满身淤泥,卑躬屈膝,任人欺凌, 你还会原谅我么?」

  波隆把妻子抱起来,感觉她的体重更轻了,身体瘦了好多,心中顿生怜意, 把本来要呵斥她的话语变为安慰,「我会想办法找伯爵大人解决你的事情的,以 后你都不必再干那些卑贱的活了。」

  「卑贱么……」苔丝眼中闪过悲哀之色,脸上露出自嘲之意。

  她已然明白,自己就是一块脏了的抹布,随用随扔,什么贵族血统,礼仪教 养,她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何谈高贵或者卑贱?

  苔丝眯着眼睛,视线中,波隆一副昂首骄傲的模样,也许在他眼中,自己已 经配不上他了吧。

  她知道,对方从始至终都未曾爱过她,只是觊觎她的美貌和如空中楼阁的贵 族身份罢了,所以才会追求自己。

  而这种积极追求,想要维持平稳、长久关系的做法是不能持续多久的,迟早 会因为她的优点衰落而衰弱。

  她回想起了那天波隆诚恳而郑重地在众人面前向她求婚的场景,那时,她还 可以保持优雅,用矜持来保证自己还属于贵族的地位,在这段婚姻中,其实是她 占据主导权,波隆疯狂地迷恋她的美貌,为了能够得到她的肉体,几乎对她言听 计从,就像一条黏人的狗,好玩又有趣。

  苔丝并不是非他不可,然而那时的她,正处在寄人篱下的慌乱不安,与对隐 藏在幕后的阴影十分恐惧的状态之中,而波隆此时恰到好处的插足进来,作为一 块石头,勉强填补上了她心中的窟窿,为她遮风挡雨,于是她同意了波隆的求婚。

  苔丝以为,这段婚姻应该会长久下去的,因为波隆不可能主动抛弃掉她,她 那时候对自己的容貌太自信了,男人都是贪婪的肉食动物,怎么会甘心吐出已经 吃下去的肉呢?

  可是,婚后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在波隆多次尝到了她这块美肉之后,就不再如起初的那般渴求、迷恋,而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趋于自然。纵然她的肉体保持的再好,对男人再有吸引力,也不 可能做到让人永远沉溺,在失去了新鲜感之后,波隆对她的宠爱就淡了,本来恃 宠而骄占据主导权的苔丝生出了一种落差感。

  这种落差感让她非常难受,在孤苦无依的环境下,她渴望爱与被爱,来治愈 心灵,她把爱交给了波隆,可对方辜负了她。

  波隆本来就不爱她,在她明白这一点之后,整个人顿时无比的失望与难过。

  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时期,心中空落落的,想被温柔的事物填满,可惜她再 也不相信任何人。

  又是在她心里最虚弱的时候,康诺特出现了,他强壮,英伟,富有男子气概, 小说里对英雄的描述在他的身上都可以找到,他简直就是她小时候最期望的如意 郎君。

  可是,为什么他这么晚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遗憾的感觉充斥在破碎的内心中,已是残花败柳的她,没有再自爱的本钱, 配不上那位英雄了。

  苔丝双眸失神地望着丈夫,视线中一片模糊,仿佛终结将至。

  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她轻轻地问道:「你还爱我么?」

  波隆神色不耐,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他没有注意到面无 血色的妻子,因为抱着妻子的他,每时每刻都要忍受着难闻的酸臭味,不过即使 如此,他还是回答:「我当然爱你了,这一点从未改变。」

  「是么?」苔丝看着心口不一的丈夫,敏感的她很容易的就看透了他的内心。

  她的眼角开始湿润,视界糊得像一锅卷菜粥,她闭上眼睛,这次没有泪水了, 这一世她不会再为任何男人流泪。

  (8)康诺特   进入铁爪山区的第六天,他们终于要脱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在来之前,包括托林在内的一众骑士都没有想到,即使是康诺特也料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按照正常情况来推理,想在那片游离着数十万绿皮的邪恶之地中救出一个人,是非常困难的。   难在哪呢?   援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绿皮就已经把俘虏残忍地杀掉或者吃掉了。   通常来说,如果有不得不进入绿皮地域的理由的话,大家都默认最终结果很大概率会无功而返。   (无论目的是杀死绿皮还是救人,其中所付出的人员伤亡和物资损耗都是一笔极大的开支,而杀死绿皮后获得的战利品……对人类来说绝大部分都是废料,还有绿皮栖息的地盘……对人类来说也是恶劣的环境,不值得花费大力气占领。   在付出大于收获的情况下,对人类来说,攻打绿皮是不划算的,所以只有在遭到威胁时,才不得不发兵消耗资源来处理绿皮的问题。)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开了眼,哦不,应该是女神垂青,是她老人家在庇佑着信众,从而让骑士们苦恼的目标人物——公主平安获救。   此时此刻,康诺特站在忙碌的营地中,定定地看着天空。他知道女神曾经将她睿智的视线投入到了凡世,给予他们这些虔诚信徒以引导。   昨天那场激烈的战斗,是他第一次清晰而深刻地感受到了女神的关注。那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就像是被温暖的湖水包裹着身体一样,显示了那位女神对信徒的慈爱。   从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化为了女神最虔诚的信徒。   而行如此义举的女神,便是对于人类而言属于正义、维护秩序的一方神只。   康诺特深感安心,他自己也倾向秩序,保护归属地的人民。为了让秩序持续下去,他愿意遵从祂的旨意,把狂热的信仰奉献给祂,只期望可以换取祂的庇佑,让摩恩人民永远平安。   也许他不知道女神的本质是什么,不过这没关系。人们并不在乎祂是什么,只在乎祂为人们带来了什么,仅此足矣。   只要知道女神在保佑着他们,这就好了。他们那颗空虚、急需精神寄托的心脏就能聊以自慰。   那些被哥布林杀死的民兵团员,也许在死前会十分恐惧。而死后,康诺特相信他们能够得到最终的归宿,结束自己那苦难的一生,在来世重新开始。而到了彼世,他希望那时候,人人平等,没有争执,不再为了生存而作艰苦斗争,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过完自己的一生,而不必再像现世一样困苦了。   康诺特看见农奴们在营地里忙碌的身影。   麻木无神的眼睛在远处徘徊,空气中充斥着伤痛的气味。佣兵躲在阴影下舔舐着伤口,往时他们已经在四下吵闹起来了,说着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冷笑话,还有荤段子。然而此时,他们安静得吓人,即使是性格最乖张恶劣的痞子,也没心情再讲什么地狱笑话了。   那一战的后续还远未停止,留在人们的心中持续发酵。伤口结疤之后并不会消失,它还会在某一刻重新浮现出来,让人回想到当初经历过的痛苦。那种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   疲惫的英雄心中怅然,恍惚中似已有老去的模样,而年轻的公主则懵懂无知,等待那仿佛无法拨开的迷雾般的命运到来。   物资收整完毕,也是时候离开了。   尸体被留在它们生前战斗过的土地上。为了节省时间恢复状态,尽快踏上返程之路,康诺特放弃了安葬那些可敬的死者。死前贫苦一生,而死后也只能曝尸荒野,这让人很难过。但死去的毕竟已经消逝了,接下来他得更考虑活着的人。   康诺特唯一能够弥补的只有信守诺言,给予这些农民应得的报酬。而死者,他会尽力寻找遗孀,把它用性命换来的钱财交给它的家人。尽管生前没能享有自己应得的报酬,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不过若是能把这些钱转移给家人的话,也总会稍微好过一点。如此想来,心中的郁结也得以纾解。   农民的后事大致如此。   而贵族之事,就不能如此随意地用钱财打发了。   目前的条件不允许他回收尸体,可他也不能任由贵族曝尸荒野。于是康诺特的做法是,先查看遗体上可能留存的信物,以辨认死者身份,然后将尸体火化,把骨灰和代表其身份的信物带回去交还给该族。   信物就是「盾徽」「战旗」「罩衣」「铠甲」其中铭刻有家族徽标之物等等。   有时候一把「长剑」具有独特性被认为是某个骑士的代表,也可以作为信物。   康诺特的盾牌上就绘制有「血龙」的图案,还有他的全身板甲,胸甲上刻画了六道凌厉的棱纹,在棱纹的托举之上铭刻有「阿塔诺」的字样,以证明是阿塔诺家族之物。有这些标识就可以作为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   贵族的遗体已经焚化完毕,代表不同的人的骨灰和信物也已经区分放好,就躺在几只储物的箱子里面。   不过,出了一个意外。这些将要送还的「遗物」里没有代表托林的。   托林伯爵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一件怪事。   如果说他已经阵亡了,可是为什么没有在战场上找到尸体呢?   而假设托林还活着的话,那他又为什么没有返回营地?   直觉告诉他,托林的失踪可能牵涉重要之事。糟糕的是他一无所知,所以意外发生时他因缺少信息而毫无头绪。   托林的失踪,会影响到护送公主返程的任务吗?   一般人对待这种事可能粗心大意,但康诺特不一样,他会提高警惕防范风险,尤其是在即将离开铁爪山区的情况下,更不得有半点松懈。   疲惫不断袭来,即使康诺特有着钢铁般的意志现在也有点精神衰弱了。   山姆的伤势不轻不重,倘若放在国内,还能随时找来医生治疗。眼下身处险恶的绿皮山区,这里可没有什么人类医生提供服务,而一旦得不到及时治疗,伤势就会有恶化的可能。   在野外生病或者受伤,大多数时候都意味着死亡。这点康诺特深有体会。   在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国战军旅生涯之中,就不止一次见到受伤的士兵,是如何从轻伤变成重伤,然后缓慢的走向死亡,这是在战斗过后很常见的一幕。它让新兵体会到了死亡的残酷,从而变得成熟起来,当他们习以为常的时候,因为不忍看见伤者的折磨,即使原来青涩的他们难以动手,在后来也能释然的了结同伴的生命,结束他们的痛苦。   可是康诺特下不了手。他抱着侥幸心理:也许山姆和那些伤员能挺过来呢?   只要他们尽快返回国内,山姆和那些伤员们就有救了。   在康诺特犹豫的时候,雷恩私下建议康诺特放弃那些受伤的农奴,以免拖慢回程的脚步,可康诺特想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只放弃无力回天的重伤员。   这和雷恩的抛下所有伤员的预想不一样,多次讨论之后,康诺特都不再松口。   无奈之下,雷恩只好接受,心里还抱怨康诺特有些仁慈了。   这已经康诺特心肠最硬的时候了。当他想到那些信任着自己的部下为自己出生入死,可最终却落得需要死亡才能结束痛苦的地步,他就觉得非常残酷。更残酷的是,杀死他们的命令是他亲自下达的。   如果仙女们在这就好了,哪怕只有一个,精通自然魔法的她们可以从空间之中无处不在的魔法之风里截取超凡的力量,治愈肉体凡胎的伤病。   可是,侍奉于湖中仙女的她们不入世俗,更不听命于贵族王权,即使是三大王国的统治者也无法强迫她们入世。盖因她们是神仆中的神仆,传说之中可以聆听女神圣谕,代女神行走凡世的神甫。   仙女在深山老林之中的神殿隐居,无数凡人上山朝拜,可是这些国王、政治家、野心家的信使通通被挡在了魔法屏障之外,无门可入。只有那些信仰狂热的之士才有可能得到允可拜见她们。   从三国存在起,甚至古老的年代,他们还是部落群居的野人时,仙女就已经行走于世了。很少人见过她们,可她们的故事流传千古,所以在人们心中,仙女是非常神秘的。   仙女朦胧又真实。   因为这个世界真的有神,而仙女也是真实存在,并且她们的力量也如同传说中描述的那般玄奥莫测。   康诺特曾经见过仙女一面,那时他站如喽啰,在众多显赫的贵族中毫不起眼,可就是那一次让他彻底记住了这些神秘的女人,她们无愧于神之代言人、超凡入圣的仙女身份。   说起来,康诺特在战斗之中受到了女神的注视与赐福,回去以后,也就是把公主送回摩恩城之后,他一定要登上卡尔卡松山,寻找那座传说中的湖中仙女之殿,完成朝圣之路。   这也是每一个圣杯骑士的必经之路。

  (9)山姆   走出铁爪山区的经过意外的顺利,我们几乎没有碰到棘手的阻碍,也许是女神真的在庇佑我们吧,这下不得不向她祷告了。   山姆听见人群中不断发出「女神在上」「终于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等激动的声音。   他看见康诺特脸上的疲惫之色得以纾解,紧绷的铠甲也微微一松。   每个人都很高兴脱离险境,可山姆回望那片褐色的大地和高耸入云的剑峰。   心中还有一丝遗憾:此行没能带回老约克,也就是那个他崇拜的英雄的尸体,甚至就连遗物都没有。   「我还会回来的。」山姆凝视那片虚空。他并没有像那些贵族一样被绿皮吓破了胆,相反,他还想有朝一日能回来除掉这些危害人类的怪物。   康诺特看见了他的决心,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离开这里,永远。」「我要让那些怪物付出代价!」   山姆的恨意让康诺特动容。「之后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帮忙,清剿绿皮实为一件利国利民之事。」   「我会的。」   出了铁爪山区后,那就像一枚楔子一般插进峡谷前方的铁壁堡垒映入眼帘:   那高高的门楼、宛如铁壁般的城墙、散发着威严气息的四座巨大箭塔以及露出塔顶的主楼城堡,这一切让他们那么的安心。   他听见康诺特如释重负,「谢天谢地,这下子公主总算脱离险境了!还有你们……」康诺特转头看他,「你也撑到了现在,可是你还不能放松!我马上去叫医生来!」   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山姆已经感觉精疲力尽,昏昏欲睡了,一路上受着紧张不安和伤痛的折磨,如今眼见希望在即,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算松了。   闭上眼之前,山姆还不忘了嘴贱侃道:「别放心太早,咱们的正义骑士大人,希望公主去死的人可不止绿皮。」   他没看见康诺特原来放松的表情因为这句话而惊疑起来。   「你什么意思?!」   可康诺特暂时没办法得到山姆回复了,因为他已经陷入昏睡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山姆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单人房间里,环境说不上好,但至少比上一次住的大通铺要好多了,想来是康诺特因为朋友关系才这么照顾他的吧。   他挣扎着坐起身,感觉身体有些酸麻,低头一看,之前匆忙给大腿伤的包扎已经换成了更专业的处理,看样子伤情的恶化已经遏止,虽然暂时无法下床行动,但只要看见自己的大腿还有恢复希望他便放心下来了,焦躁的内心也能平复,一反常态的安静躺在床上——毕竟以往他可不是个安分的主。   养伤的期间非常无聊,这个时代也没多少娱乐活动,适合他排忧解闷的就更少了,他为了身体着想总不能喝酒或者召妓女做爱吧!而其他的那些文静一点的方式那就更不适合他了,山姆不认字也不喜欢听那些典雅的诗歌——那是自诩文明高雅的贵族才喜欢的。   不过山姆以自己的爱好来妄加揣测:恐怕现在的贵族也就只喜欢那种东西了;可这种东西有用吗?除了消磨志气还能干嘛?看那些满肚肥肠的骑士,他们哪一点还有祖上的尚武之风?经过历年来的安逸生活,养尊处优、没有经历过祖辈们在那种恶劣环境下竞争的残酷,怕是早已荒废了武艺,更失去了锐意进取之心。   山姆觉得整个摩恩王国也就康诺特像点样子,能真正担起骑士这个名号,其他人都不过是些插标卖首之辈,既没有荣誉也没有胆识,康诺特不仅武艺高强,还恪守骑士精神,忠诚(从他不惜性命也要拯救公主来看)、勇敢(经过一次生死后仍然敢于迎战绿皮)、正直(性格虽有瑕疵,但在大事面前从不亏德),从不背弃誓言(他答应给农民的奖赏事后真的兑现了诺言)。当公主陷入危机,他也是第一个挺身而出,带领士兵深入普通人不敢进入的绿皮地域,肩负起足以影响国家兴亡的大任。   他的剑从不轻易出鞘(不会持强凌弱、不会兼职强盗、更不会像其他的纨绔一样杀平民取乐),可一旦出鞘,必定是为了大义——他的剑只对敌人。   相比之下,其他所谓的骑士们,不过是披着华丽铠甲的懦夫:他们贪图享乐,追名逐利,甚至为了私利出卖同伴,他们的剑只会在弱者面前挥舞,面对真正的敌人时却畏缩不前。   山姆在当雇佣兵的时候,曾亲眼目睹他们在战场上临阵脱逃,抛下不堪一击的农奴任人宰割,那些摩恩骑士的荣誉早已被贪婪和怯懦腐蚀殆尽,只剩下空洞的头衔和虚伪的誓言。   山姆叹了口气,心想:摩恩王国的未来或许只能寄托在康诺特这样的人身上了,其他人,不过是些徒有其表的装饰品罢了。   这些是山姆对于骑士的看法,虽略显片面,但也不是没有根据,而让他生出这种看法的,只怪山姆遇到的多数贵族都不是好玩意,只怪他只遇到老约克和康诺特这两个好玩意。   时间在山姆的无聊幻想之中流逝。   可能是康诺特有很多事要忙吧,晚上才来看山姆,这一进门就抛了个钱袋子进来。   「喏,你的报酬。」   山姆手疾眼快地接住,打开袋子数了数,三十枚印着龙徽的大金币,分量还真不轻,摸着就爽啊!这些钱应该是康诺特刚刚从吉格伯爵那里借来的吧,因为康诺特本来的钱已经全都抵给了那些农奴。   「啧啧啧,不错不错,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好运的佣兵了,我的雇主竟然大发善心多给了这么多钱!」   「怎么?你嫌多啊?」康诺特作势要抢,山姆连忙把钱袋藏在屁股下,笑嘻嘻地和他玩闹起来。   看对方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山姆也觉得有些轻松。   「你也不怕硌得慌!」康诺特摇了摇头,接着正经起来。   「好了,说点正事,明天我就带公主回摩恩城,你就不必像我这样着急了,留在这里好好养伤,我和吉格打过招呼了,他会让你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山姆胳膊撑着床板坐起来,「这样啊,不过你要小心咯,我怕我不在你身边,你会防不住那些小人的阴谋诡计。」   经过山区一行,他们也算朋友了,说这些话也不必顾虑,而康诺特也多次听到过山姆的警告,重要的是山姆的预感很准确,所以康诺特也不会无视他的话语。   「你就别为我操心了,好好养你的伤吧。」   山姆笑了笑。   可能是因为公主的事,康诺特真的很忙,才没聊几句就有去意,不过在临走前康诺特说:「对了,看在你作战英勇,重要的是帮助我救出公主的份上,我决定把聘你为我的骑士,当然限于你的平民身份我不可能给你封地,不过机会总是有的,等你伤好了之后来找我吧。」   也许是觉得这对普通人来说梦寐以求的招募山姆会激动的答应下来,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快答应。   「就只是那些功劳吗?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觉得跟你混是个好选择。」康诺特闻言一笑,「当然了,还有一点点私人情感在内。」他拍了拍山姆肩膀,「因为我们是朋友。」   「这才像句人话!」山姆略微嫌弃,「瞧瞧你之前说的,为了公主,为了功劳和荣誉,我决定赏你一个骑士当当!」他做着鬼脸,阴阳怪气地说着怪话,这副姿态把两个人逗笑了。   康诺特大笑了几声,从这个充满了轻松的场景之中离去。   山姆躺在床上静静地想,康诺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刚开始他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而骑士当然也都是一个样——一样的腐败,一样坏!   不过,这种对所有骑士的刻板印象,在真正见到康诺特的时候才开始转变。   山姆没有听说过什么阿塔诺、血龙之类的家族,那些繁华或贫穷的城镇和产地也没有相关的旗帜徽标,所以估计阿塔诺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名门家族。   在他想来,康诺特应该是一个新晋贵族,从底层做起,经历过许多困难,从而突破自我的强者,所以他才有现代昏庸贵族所不具备的优良品质。   当然,山姆不知道自己猜错了,康诺特谱系源远流长,是个传统的贵族,只是因为家道中落,看上去很落魄而已。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康诺特已经是个伯爵了,还拥有了自己的领地,更别说这次成功救回了公主,必会让他的声望和地位更加稳固,以后必定成为一方拥有一定程度自由权的诸侯。   所以,跟着他混不怕没有出头之日,况且以他帮助过康诺特的这份感情来看,康诺特怎么也不会吝啬一个骑士头衔的,他相信在这一点上,康诺特并没有那种虚情假意的客套,而是真心对待他的。   那么,山姆会去做康诺特的骑士吗?他在考虑。   这其实有些不可思议,一般人对于地位和权力的追求是盲目的,遇到这样的计划肯定不会放过,可山姆其实并不是很热衷权力,在见过了领主是怎样欺压领民的事情后,他就比较贵族,所以也不想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那个人。   何况他还年轻,比较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成为康诺特的家臣,就会困于一地,这是让他比较难受的事情,别听山姆总是嘲笑家乡的那些探险家,就觉得他讨厌那种冒险行为了,实际上他很向往那种生活。   山姆并不向往成为什么权贵,他觉得在通往那条路上的过程中就已经很累了,其中总是免不了阴谋和斗争,别说什么挣到家产之后就急流勇退,当你真的坐到那个位置上的时候就由不得自己了,哪像现在自己一个平头百姓,也不会有谁注意自己,也就不会活得那么累。   那冒险呢?这对他来是只是旅行罢了,旅行能让他开拓眼界,见识不同的风景,经历各种风土人情,在这个过程中又能结识到很多朋友,这应该是让人轻松愉快的事情,怎么会累呢?   不过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每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有着不同的价值,没有更好或更坏一说,选择自己最喜欢的,即使证明事后不适合自己,但自己也会因为努力过而感到充实快乐,是不会后悔的,总好过到老以后,因为自己曾经不敢追求碌碌无为而对自己失望。   当然,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妥协,也并不是错的,虽然没有走上自己理想的道路,但至少是对自己的生存负责了 。   那就这样决定了吧,当一个旅行的游侠!山姆如此想到,脸上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这之后,山姆没有去找康诺特,而他也不知道就是因为今天做下的决定,让他们的相见晚了很多年。   山姆走向了另一条道路,而康诺特的权力之路还在继续着,也因为这个选择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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