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奴隶公主逆袭之路】(83) 作者:爆爆爆爆暴蝾螈 第八十三章 重阁内见惊天秘闻 一骑快马如风一般,急促地穿过夜幕掩映的街道,在十字路口勒马短暂停下。马背上呼吸急促的皇家亲卫,抹了抹脸上被汗水洇开的干涸血点,紧张地转头辨认着方向。下一刻,两侧从黑暗中忽然出现的三四个亲卫,动作敏捷地一拥而上将他擒拿下马,用布把嘴塞上,拧着胳膊七手八脚地将惊慌挣扎的他拖入阴影中。他们押着含糊不清呜呜挣扎的亲卫,借着夜色掩护绕过条条小巷,架着他快步进入一座不起眼的旅店小楼,走上二楼昏暗的房间。狭窄简陋的客房内,黑影憧憧摇曳的只有一盏孤灯,那房间尽头的窗前,无声背对他站着一个黑暗中模糊的背影。银灰月光流泻进打开的窗,她就站在那里,静静背对着众人忙乱奔入的身影。门后紧守两边的亲卫侧步让开,低声发出报告:“九殿下,人带到了。” 那被押着的亲卫,闻言瞬间剧烈挣扎起来,他眼中透出紧张激奋的光,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跪爬着上前,透过口中的布团含糊不清地叫着: “九……自己人,是自己人!……九殿下,我有紧急情况报告!” 那背影终于无声地转起身来。透过窗户的月光微微照亮,映照着阴影中身着女仆装,银杏色长发披肩的身影。在那转身的一瞬间,终于映亮了发丝勾勒下,阴影中清秀的精致面庞。听到他仓皇的叫喊,那黑暗中的面庞静静转过来,宛如紫水晶般的剔透双眸,无声无息地淡淡瞥向他。亲卫愣在原地,直到辨认出月光下皎洁的半张脸,那眉目似曾相识,秀美到男女不辨的五官。认明了眼前面庞,他回过神来地慌忙膝行上前,猛地把手中书信高举过头: “是长官米芙卡急报,宫内九殿下的卫队,已打通了一路到陛下寝宫的通道,目前正在死守抵御太子反扑,请殿下速速前往!” 旁边的亲卫夺过书信,送向前方。沉默中的艾瑟亚,终于在此刻也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顾不上一身改扮的女仆装束,提着裙子急步上前,飞速浏览一遍书信笔迹,确实是米芙卡亲笔无疑。他紧紧地把信攥在手里,终于也难禁激动地声音颤抖发出感叹:“总算!” “九殿下,是不是……”旁边的亲卫还犹疑未决地发问。但此时的艾瑟亚,那清秀面庞已再无半点顾虑地抬起,他深吸一口气,明亮双眼坚定地看向前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如同两心一体地无条件信任米芙卡了。他推开窗户,夜下的寒风顿时鼓荡着窗帘猛吹进来,只吹的他裙摆也哗哗作响。寒风吹袭中,艾瑟亚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冷意地浑身发热,这一步迈出便再无回头路了,前方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立刻出发!”他毫不犹豫地发令。借着月色,五六骑快马飞速地跑出旅店后门,沿着黑暗的街道隐蔽地向着皇宫方向奔去。 遥遥望去,灯火闪烁沸乱的皇宫,能看到隐约嘈杂中晃动的无数星点。陷入混乱,已从亚伦手中失控的皇宫,进出封锁已维持不住了,一行人马蹄飞驰着,风一般地进了皇宫大门,沿着宽阔的林荫大道向着杀声鼎沸的寝宫奔去。艾瑟亚一鞭一鞭抽打着胯下马匹,心脏狂跳恨不得让马再快几倍。随着两侧的茂密林荫树木飞速向后移动,那一路延伸向前的宽阔大道上,却逐渐能看到似乎有一团黑色轮廓横在路中央,随着驰近渐渐变大清晰。策马飞奔的艾瑟亚,认出来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黑红色的皇家亲卫制服的人。他赶紧勒马,扯着缰绳停在那身影的不远处,翻身下马走近。当他逐渐看清昏暗下的面容时,瞬间惊得浑身一颤,如遭雷击般地连滚带爬扑过去。他抱住那瘫软的身体,想把她轻轻抬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中箭的胸口,又看向那苍白的面容。 “不,不……梅拉尼……为什么会这样,你醒醒啊,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艾瑟亚惊慌地呼唤着,他看着已穿入胸口的那一支银灰色短箭,手足无措地解着她衣服,那箭已深深地没了进去,他焦急地流着眼泪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不敢拔出来也不敢折断。怀里那洁白冷艳的面庞毫无反应,艾瑟亚不愿接受地泪眼模糊不断摇头,终于彻底崩溃地哭泣起来。 “不,不……梅拉尼,你不能死啊!为什么……是谁害死了你,是谁害死了你!” 他悲痛地抱着怀里瘫软的身体,只觉得胸膛中箭已回天乏术,恐怕是彻底再见不到她了。然而随着他不经意地摇晃,本来已双眼紧闭,连嘴角的血迹都已干涸的梅拉尼,喉咙里却忽地发出几声嘶哑喘气声。仿佛是呼吸困难地一阵卡气,她的身体在艾瑟亚怀里居然咳嗽着剧烈颤抖起来,又咳出一大口血,那原本紧闭的双眼竟缓缓睁开了。艾瑟亚又惊又喜地不明情况,他的目光顺着身体往下看去,停留在梅拉尼中箭的胸口处。他忽地像是想到什么地伸手抓住箭杆,微一用力,居然十分顺利地拔出来了。那锋利的箭支上穿透了一面铁牌,箭头上血迹殷然,却并没有能刺入心脏。那是梅拉尼的随身腰牌,可能是无意为之,她将腰牌塞进了胸口的口袋里,竟帮助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一箭! “太……太好了……”猛然经历了心情大落大起的艾瑟亚,喜极而泣地抹着眼泪,抱着梅拉尼又哭又笑。他又手足无措地抹了抹梅拉尼胸口的血,用袖子蹭着眼泪傻笑着,才回过神地扭头慌忙让下属过来包扎伤口。但艰难喘息的梅拉尼,此刻竟顾不上地连续摇头,她用袖子揩去了嘴角的血,紧皱眉头摆了摆手,又咽了一口唾沫,喘着气沙哑地勉强发出声音。 “九,九殿下……来不及了,听我说……” 她伸手抓住了艾瑟亚的衣袖,颤抖着艰难凑近,向艾瑟亚努力耳语着,说出了她在宫中暗探得到的惊天事实……震耳欲聋的杀声,充斥在金碧辉煌的宫殿走廊上,以往庄重豪华的景观长廊,已被无数血腥厮杀的士兵占据,刀光剑影的混战充斥了长长的过道。浑身浴血披甲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走廊的金红色地毯上,连同那雕刻精致的墙壁与宫灯,都沾满了飞溅的鲜血,晃荡的无数火把乱舞的群影狂乱映在墙上。此起彼伏刀剑慑人的碰撞声,喊杀声与惨叫声,在从广场到寝殿大门的长廊中回荡不止。九皇子的亲卫队,背靠着皇帝休息的寝殿死守宫门,面对着一波又一波疯狂扑来的太子亲卫。所有能在皇宫打乱中抽身的卫队,已全部在亚伦的调遣下疯狂朝着寝宫扑来,而等于是被包围死守在宫门外的米芙卡等人,已经陷入一层层的重围了。 “守住!一定要守住!”军官狂乱地挥舞着刀,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稳定阵脚,但势单力薄的九皇子卫队,在对方不计后果的疯狂冲击下不断伤亡,枕藉的尸体几乎倒满了狭窄的走廊过道,鲜血横流。收缩防守在寝宫外长廊尽头的队伍越来越稀疏,卫兵们一个个杀得浑身是血,连刀柄都有些握不住了。太子亲卫再一次蜂拥着攻上来,已经杀红了眼的艾库拉尔伯,挥着砍出了缺口的血淋淋长剑架住对方钢刀,狂叫着用尽全身力气把砍来的几把刀顶回,一脚把冲在最前面的亲卫踢出去,应接不暇间同时肩上也挨了一刀。他瞪着通红的双眼,不顾肩膀铠甲缝里滴滴答答淌下来的血,狂吼着一扭挣开卡在铠甲里的刀刃,回身一剑把对方砍倒在地。但倒下的对方身后,马上又有无数疯狂的亲卫一拥而来。他大吼着连续挥着剑,连自己身上十几处伤口的血也甩的四溅,大叫着: “长官,顶不住了!要是再无人接应,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坚持住!”米芙卡抱着盾牌,缩在后面躲着乱战中的流箭大喊。她同样心急如焚,明明按计划打通了寝宫与外界的联系,然而此时紧闭的宫门内,依旧一片沉默,到现在没有给他们半点回应。死守寝宫保护皇帝的卫队,对于前来救驾的米芙卡她们置之不理,只是沉默不移地紧锁宫门,将所有人拒之于外。难不成自己判断错了?皇帝已经死了?不能够啊,那样的话,皇帝卫队根本没有保护的意义。难道皇帝还未确定身份,不确定自己这支队伍是不是真来护驾的,不敢轻易支援?可是外面都打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寝宫内继续紧闭大门置之不理,用不了半个小时,自己这边的人就要被太子杀绝了!皇帝就算再昏聩,面对外界交火的部队也不可能连问都不问,就这么坐以待毙吧? “陛下!是九皇子亲卫救驾来了!正与叛军激战,请回应!”米芙卡回过头,还不信邪地朝宫殿大门内继续高声喊着。可是那紧闭的高耸宫门,依旧一片死寂地紧紧闭拢,如同两峰令人绝望的绝壁。她心急如焚地探头张望着,但马上就被身后卫队狂叫死守的大乱淹没,太子亲卫又攻上来了,箭雨纷纷袭来。身披黄金铠甲的亚伦,提着宝剑,狞厉地站在猛攻的卫队后督战。更多杀声鼎沸挥着明晃晃刀剑的卫队涌进长廊,负隅顽抗中不断收缩的米芙卡一行人,混乱中还回荡着亚伦的狂叫:“给我攻进去!谁摘了那小婊子的头,我重重有赏!” 米芙卡咬着牙抱着盾牌顶在头上,即使不去理会亚伦,但在他的喊声命令中也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她朝着紧闭大门的寝宫,依旧不愿放弃地叫着:“陛下,我是九殿下亲派救驾至此,有令牌为证!请开门支援!” “哈哈,他回答不了你了!” 亚伦猖狂地举剑大笑着叫道。听到此言的米芙卡,宛如冰水灌顶激灵灵颤抖一下,不敢相信地瞪着双眼转过头来。她不敢相信,皇帝难道真的已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她的领导下千辛万苦到达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徒劳地走向坟墓而已。她不愿相信这个,眼见着已杀得浑身浴血的亲卫步步退却,太子指挥的部队大肆涌入寝宫通道,米芙卡也红了眼睛,她不顾簌簌乱飞的流箭,顺手拔出了身边卫兵配着的短剑,不熟练地举剑叫着跟着队伍迎头直上。 “冲上去!” 米芙卡放声高呼挥舞着剑。她并不会一点剑术,纯粹在这已刺刀见红退无可退的绝境中,也杀气上涌红了眼睛,为了鼓舞士气竟不惜冒着巨大风险跟着冲锋。疯狂死战的双方卫兵,彻底在惨烈的肉搏战中绞成一团。在惨烈混战中沸乱的宫阙,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厮杀的血海,但此时久久紧闭宫门的寝宫之内,终于逐渐响起了一阵惊喜而震撼如狂的叫声,紧接着,那紧闭大门的宫殿内声浪双耳可辨地迅速扩大,传出来一片终于露出惊喜的混乱高呼。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突闻这句话的亚伦,那张狂扭曲的脸上如遭晴天霹雳地震惊在原地,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向宫殿大门,连刚刚挥舞着的宝剑,也在手中嗡鸣颤抖起来。举火挥刀向着长廊尽头涌来的太子党羽们,也逐渐意识到状况中面露惊慌,不知所措地停下了厮杀的步伐。绝境中得到一丝喘息的九皇子亲卫们,滴着浑身的血举剑齐声发出坚决的怒吼,再次背靠着寝宫组成防线。没有听错,那紧闭的大门内,传来的是混乱但狂喜的纷纷脚步声,仿佛在这茫然的绝境中,终于打进了一针强心剂一般。 亚伦脸色狂变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太子亲卫们,提着沾血的刀剑与防守宫门的卫兵对峙着。他一直凭仗的,正是自己心里清楚被灌下了慢性毒药的皇帝早已昏迷不醒,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竟如回光返照一般的皇帝,居然真的还能恢复意识。刚刚震天的杀声此刻逐渐寂静了,转眼间竟鸦雀无声,只有紧握着剑微微颤抖的卫兵们,杀气腾腾地对峙望着彼此。惊慌的亚伦还未冷静下来,宫门内便传出了亲卫不紧不慢的冷静宣告声:“外面的部队,不管你们所属哪部,现在马上停止战斗!还敢继续厮杀作乱者,一律视为叛逆!” “神明保佑!”在这一刻,米芙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光闪烁激荡着情不自禁地高呼出声。她胸脯一起一伏,瞬间燃起无限希望地露出绝处逢生的笑容,光彩熠熠的双眼扬眉望向了亚伦,微笑说道。 “太子,即使你倾尽了全部的恶毒伎俩,构建了这不可谓不机关算尽的一切罪行,但有一点预见不到的地方,是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理解的。” “……什么?!”惊恐中面目狰狞的亚伦,惊弓之鸟般吓得猛颤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她。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米芙卡一如既往眼中的,仿佛和此时丑态毕露的他一直都鲜明对立的澄澈目光。 “这世上,不止有你痴妄的野心权谋,同样存在冥冥中的公理与正义。” 亚伦惊惶地圆睁着通红双眼,不可置信地颤抖摇着头,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弥留之际终于苏醒的克洛夫,彻底让内心掩饰恐慌的亚伦再也操持不住强作的镇静,哆嗦着紧握手中宝剑战栗起来。包围寝宫的太子亲卫们,此刻也惊疑不决地面面相觑,和他们的主子一样愣在原地不敢妄动。亚伦那肌肉扭曲抽动的脸上,阴阳不定地忽青忽白。这时候如果再进攻,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是太子叛乱篡位。本就长时间在极大的精神压力下的他,此时面对醒来的皇帝心理彻底呆滞了,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孤注一掷挥军杀宫,还是暂观其变。 远方一串飞速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恰在此时急促地传入重重宫廷。五六骑绝尘而来的快马,风一般穿过无数杀气腾腾兵马持刀对峙,血腥浓重的长廊,一路奔走的艾瑟亚到了。他们一路奔过尸体交相枕藉,鲜血横流的通道,毫不停留地从此时对峙着的九皇子与太子卫队们中间掠过。紧握着沾血刀剑的太子亲卫,紧张地举刀两侧死死注视着一路穿过剑戟丛中的人马,却无一人敢轻举妄动。一路飞驰到寝殿门前的艾瑟亚,呼吸急促脸上略略泛红,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和紧随身边保护的几个亲卫紧走两步单膝跪在门前,沉稳地在外高声开口: “儿臣,九皇子艾瑟亚.诺鲁吉翁在此护驾,恭听父皇差遣!” 亚伦面色忽阴忽阳,心思不定地密切看着艾瑟亚,紧绷着的狰狞面上额头青筋抽动,缓缓把剑收回鞘内。刚刚还杀声震天的宫殿,此时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无声无息,各怀心思等待着紧闭大门后的回应。片刻之后,那沉寂的寝殿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一位贴身亲卫从中走出,向着众人微一施礼,淡淡回答:“陛下口谕,请二位皇子入内参见。” 艾瑟亚轻轻点头,毫不迟疑便随他迈步进入大门,亚伦猛一醒悟,马上带着身边保护的亲卫,同样不甘示弱地快步追上。撕破脸皮也不差这一时,他要亲眼确认皇帝究竟最后选择如何。两个人互不相让地,几乎同时迈步走进寂静的寝宫。昏暗的宫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除了深红的光芒映亮的几处烛台四周,那偌大的赤金色殿堂,昏暗中只有几点微红光晕摇曳,仿佛也在弥留的灯火醺醺中。数十名持刀警戒的亲卫分列在寝宫四下,警惕地全程注视。艾瑟亚顾不上关注这些,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地直奔到那金色帷幕拉起的床前。 老皇帝就仰躺在床上,仿佛就像只是昏昏欲睡一般,松弛着满脸刀刻般的皱纹,张着干瘪的嘴,微微启开一条缝里的双眼。但那容貌,只是十来天过去,艾瑟亚竟已一时认不出了,那张脸干枯如同树皮,深陷的脸皮泛着死亡的灰白色,满头白发虽已整理过,但仍如枯草一般散在枕头两旁,如果不知年龄,根本无人会相信这是个未过六旬的人。亚伦躲在后面看着弥留的老皇帝,恨恨地咬着牙眼露凶光,万万没有想到只剩半口气的老头子,居然还能醒的过来。见到有人凑近,他那勉强张开一点的眼皮缝隙里眼珠微微转动,在辨认出眼前面容的一刻,干裂的嘴唇终于逐渐动了,如释重负地艰难向上勾起一点点。 “你……终于来了……朕没看错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刻,艾瑟亚再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紧抿着失控的嘴唇,双眼中一瞬间储满摇曳欲坠的泪水。米芙卡猜得没错,病卧深宫的父亲,真的一直在等他,等到了现在……他无声流泪着,将头深深埋在父亲的枕边,克洛夫僵硬的嘴角,尽力地微微抽动一点,以这模糊的一丝笑做了回应。喉咙中发出的模糊声音几乎如呓语一般,仿佛细若游丝的喘息中,才勉强随之出口。 “朕……晚年失德,子嗣多丧,对你疏于照顾……就连寻常为父的责任,也时常未能顾及,今日不辞劳苦来朕身边,你受委屈了……” “不,不!”听到此言的艾瑟亚,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地痛哭磕下头去。“这是儿臣分内之事,是仰赖父皇洪福……” 克洛夫的眼皮越来越垂下,松弛无力的眼角之间,只能看到逐渐收敛的最后一丝光明,但那光明却无半点动摇,那干枯的嘴角抽出微弱的笑,和同样微弱却坚定的回应。 “这并非是仰赖于朕,而是你自身有此等觉悟操持。朕托付帝国的子嗣,能德行至此,朕可以瞑目了……” “父皇……” “你记住!”在艾瑟亚的哭泣声中,那弥留之际的声音仿佛突然有了几分力量地放大,老皇帝的双眼瞪大了一点。“既然有此觉悟,现在在朕面前,在以后,就再不要有半分犹豫,记住,从此这世上,为了它你要能舍弃一切!” 艾瑟亚浑身猛然颤抖一下,既后怕又激动地点头回应。他知道这个“它”指的是什么。站在后面的亚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青筋抽动,哆嗦的手指下意识地要摸剑柄,但又使不上劲抽不出来。心理长时间极度紧张疯狂的亚伦,此刻在焦灼不分的局势下已有些疯癫地精神恍惚了,一时间犹豫着竟不知所措起来。 “朕不能陪你,这条路,你要自己走了……”克洛夫毫不理会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微弱说着。“你要记住朕的过失。为了掌控这个帝国,每一颗性格各异的棋子,你要如臂使指。连他们各自的轨迹,都要熟默于心,你要做的比朕更好……” “你要不拘一格地任用人才。”克洛夫喘息着,继续叮咛。“宫廷上下与你为敌的太子党羽们,他们奉承迎合的,也不过是朕独断的储君罢了。至有今天,这也是朕的过失……对于其中能够真心为公的,你要不计前嫌地继续接纳,不要记恨他们……治理这个帝国,需要他们的协助……” “是。”艾瑟亚抽泣答道。“儿臣记住了……” “啊,这就好……”克洛夫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双眼空洞地睁着,直直望着上方藻井,已无法凝注目光了。“你去吧……朕看不见你了……朕看见,看见帝国荣耀的祖先们,朕要参拜他们去了……” 艾瑟亚强忍着眼泪,发出一声酸楚的“是”,颤抖着身体站起,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外走去,身旁克洛夫的贴身亲卫立刻上来搀扶着他,不停留地出了寝宫。亚伦又惊又疑地不知所措,听老头子的意思,究竟心中所属谁已是板上钉钉的了,可却又没说出半句传位的话。本就疑虑不定精神长久紧张的他,此刻方寸大乱地愣在原地,一时混乱的大脑竟全无判断了。躺在床上已到了弥留之际的克洛夫,此刻却又一次艰难张开嘴唇,气若游丝地再次开口。 “太子过来……” 亚伦愣一愣神,立刻假惺惺地凑上前来,堆着笑脸回答:“父皇,您吩咐吧,儿臣侍奉在这呢。还有什么安排,您尽可放心。” “过来,朕有话对你说……” 亚伦迈步走近,凑近已呼吸都微弱的克洛夫身旁。他听到老皇帝深呼吸两下,仿佛凝聚了全身最后一点残存的体力,突然开口朝他说道。 “朕想跟你说……你这恶贼,恐怕是天底下最恶毒的人渣败类!你丧尽天良,六亲不认,谋害兄弟,颠覆宫闱,居然做到今天这种地步,事到如今,你要是还有一丝天良,就趁早放弃阴谋,滚出皇宫,滚到再没人见得到你的地方苟延残喘,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狗命……” 本来满面堆笑的亚伦,骤然如同当头重锤般目瞪口呆,万万没有预料到此等发言,已被骂的狗血喷头才反应过来。他又惊又气地浑身发抖,哆嗦了半天,颤巍巍的手指着床上的克洛夫:“你,你这个老东西……你临死不留好,都到了现在了,还要这样咬我一口!你,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等死的窝囊废……” “朕就要死了……这是朕想说的话,是上天让朕说出的话……” 亚伦吓得心脏狂跳不止,两腿哆嗦着退后几步浑身流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脑空空地嗡鸣着,半晌才回过神来如魂魄归位般想起来重新去看床上。床榻之上的老皇帝,头无力地向枕头一边歪着,那苍老充血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已经死去多时了。 米芙卡借着夜色掩护,悄悄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寝宫。她亲眼看着艾瑟亚一路到达大门,并且和太子同时迈步进入殿堂,紧绷了半夜的心终于如释重负。那里的一切,就看艾瑟亚的了,现在,轮到她自己有同样无比重要的事要去做。她回忆着安诗的指引,在黑暗笼罩的皇宫花园内一路穿行,转过几条小路,逐渐已远离了皇宫内的混乱嘈杂,就连明暗晃动的无数火把,也在远方的夜幕下逐渐暗淡了。这里应该是皇宫最偏僻的区域,就连各处的暴动混战,也未曾蔓延到没有什么重要建筑,也几乎没有卫队驻防的眼前这里。四下静的出奇,在远方若有若无的呐喊混乱声中,面前深邃掩映的树林小路,仿佛更显得幽静如与世隔绝。 米芙卡忐忑地探着脑袋,睁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四下观望,拨着树枝走过阴影森森的林荫小道。浓墨般的夜色下月光黯淡,树荫蒙蔽的地方更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深夜来到这种地方,米芙卡也只觉得恐惧不安,但安诗的话此刻压倒了心里一切退缩欲。流落异国至今,仿佛噩梦般时刻缠绕在自己身边的神母教,仿佛知晓一切却至今未明言,谜一样的安诗,还有这座宫廷里,仿佛直到此刻还潜藏着的无数未知恐怖。皇宫暗伏的神母教,太子,二皇子,九皇子,乃至裹挟其中的无数贵族党羽们,是什么样的未知力量,在冥冥中推动着他们呢? 正因如此,她感觉到自己至今的人生,仿佛早已在这未知的深邃旋涡中纠缠无法挣脱了,如果不弄清这一切,自己恐怕一辈子都要沉沦未知的恐惧中。她必须自己面对这一切。 月亮露出了云层,惨白的冷光照耀下,一座掩映在高树阴影中的小楼,逐渐在黑暗中显露出来。大门无声无息,无人把守,米芙卡提心吊胆地走上台阶,站在正对的正门中央。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藏书楼,门上了一把锁,透过门缝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冷森森的月光从窗户缝隙洒入,在黑暗的地板上洒出几块苍白的光斑。米芙卡绕到窗户边,用随身带的小刀去撬窗闸,这座建筑似乎没有什么严格的安保措施,木质的窗户很快就被撬开了。她找来了几块石头垫脚,扒着窗边,并没有费太多力气就爬上了窗台,坐在窗上把脚小心翼翼地探下去,只听到小毛靴底清脆的一声回响,已踩到了室内的木地板上。 这一声响,在死寂黑暗的藏书阁内分外清晰,米芙卡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压低声音喘了两口气,脱掉靴子放在窗户下,只穿着厚裤袜的脚轻轻落在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轻手轻脚走进室内。 藏书阁内没有灯火,除了少数地方透着的月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米芙卡摸索着取下壁挂的一盏油灯,用火柴点亮,一点昏黄的光芒终于在黑暗中亮起来,照亮了周身。昏暗光源四周,触目所及的是如屏风般高大的红漆书架,样式古朴深沉,高耸的一排排的书架陈列设置在室内,黑暗中书架间窄小的过道简直如迷宫一般。米芙卡无心细看那其中收藏的各类书本,她怦怦心跳地捧着油灯,压着脚步从其中穿过辨认着道路,在排列书架的尽头侧边,一道通往楼上的螺旋台阶映入眼帘。 米芙卡压着急促的呼吸,探着一盏孤灯轻手轻脚走上楼梯,一盏影影绰绰的红光,在藏书阁漆黑的通道里移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听到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呼吸,与天鹅绒丝袜摩擦在地板上的轻响,她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不只是因为楼内包裹周身的黑与死寂,更让米芙卡心生恐慌的,是自己可能即将面对着的如噩梦般纠缠至今的一切秘密。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感到自己仿佛在步入深渊。 第三层第四扇书架,第六本书。 她默记着安诗给她的提示,探着脑袋缓缓步入藏书阁第三层的中廊,用油灯照明着一排排数过去寻找到那个位置。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寻常的一面书架,就和周围的一排排书架别无二致。书架上,精装的各类典籍层层排列,米芙卡心怦怦跳着,找到了那一本书。 一本漆木封皮,描金书提,十分精致的厚书。书名为,《圣国拾遗录》。 米芙卡压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夹着书提着灯,蹑手蹑脚紧走两步缩到书架的角落,用颤抖的手指借着昏暗灯火翻开书本。出乎她的意料,翻开书映入眼帘的,是各种米芙卡都认不太清的多个时间纪年,与记录下来的一行行言简意赅的事件记录。她忙着连翻几页,每一页都是同样的格式与内容。这是一本记载塔尔逊发展至今,帝国各种重要事件与仪式,时间场合与皇族人员的记录。 上面一行行文字晦涩,充斥着各种官面用词的记录,即使已学会了塔尔逊语言的米芙卡读来也十分难懂。仓促浏览之下,连理解大意都有些艰难,她更无心去细细翻译,心慌意乱地乱翻着书页。安诗说我想知道的一切秘密,这些东西里哪有呢? 她不明所以地翻着手中书,终于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对照着时间向后连翻,翻到距今时间不远的记录位置。从当今的老皇帝诺鲁吉翁四世登基开始,向后急促地翻阅浏览几页,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其中的一整列时间节点与人名上,那记载的是皇族直系的子嗣家谱,往下看去,她无比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四世皇帝克洛夫.诺鲁吉翁,子嗣如下。 长子,亚伦.诺鲁吉翁,十三岁册立太子。 次子,霍兰德.诺鲁吉翁。 三子,艾博.诺鲁吉翁,两岁,夭折。 四子,希纳.诺鲁吉翁,三岁,夭折。 五子,一岁半,夭折。 六子,五岁,夭折。 七子,夭折…… 八子,夭折…… 九子,艾瑟亚.诺鲁吉翁。 米芙卡震惊地看着一行行黑色清晰的字迹,她只觉得阅读间毛骨悚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感蔓延全身,一瞬间手脚都惊得冰凉。 在亚伦与霍兰德以后出生的子嗣,除了艾瑟亚,他们没有一个活过五岁。 这是巧合吗? 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看到这本书的人,恐怕都会第一时间回答是巧合,即使对这一连串的夭亡心生疑惑,也不可能有一个人敢说出口。只有在神母教手中几次死里逃生,曾短暂窥见她们阴谋一角的米芙卡,在这平淡的文字前惊得遍体生寒。在亚伦与霍兰德后一连串子嗣的神秘死亡,只有艾瑟亚偏偏活了下来。在西部,在黑森林中,在纳格瑞关口,神母教一次又一次无比处心积虑地想要劫走她和艾瑟亚,就仿佛自己和艾瑟亚这所谓的一号和二号,一直是她们万般筹划觊觎的目标。这个仿佛无比幸运存活下来的九皇子,莫非能是她们有意保留下来的吗? 就是想到这里,瞬间让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怖感席卷她的四体百骸。这样的猜测,只会意味着一件事情。 神母教,暗中控制着皇帝所有子嗣的存亡。 无声无息杀死所有威胁皇位的子嗣,为早已内定的目标铺平道路。作为一直和神母教暗中来往的亚伦,的确是她们这样做的目标。 但是二皇子呢?如果以这样的计划,他应该和那相同命运的六个孩子一样,在二十几年前便早已无声无息地夭折在襁褓里。然而他活到了今天,在所有人目视的和亚伦的争斗中,活到了今天。 一个词语,出现在了米芙卡的脑海里。 “制衡”。 她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贵为帝国储君,万人之上的太子亚伦,会和神母教有常年密不可分的暗中来往,按理说,早晚能登基即位的太子,应该没有任何需要与神母教交集的理由。为什么神母教明明有让六个皇子接连夭折,却留下了霍兰德这个时时威胁亚伦地位的不确定因素。 除了皇帝以外,太子不会忌惮任何人——除非出现另一个太子。 这两个从襁褓中在死亡阴影下活下来的皇子,就这样,在她们有意地控制之下长大。留下针锋相对的兄弟二人,告诉他们,你,从来都是有另一个替代品的,这个太子,你不当,就他当。 他们,一直是两颗棋子,相互制衡的棋子。一旦亚伦失去控制,那么马上,作为备选的霍兰德就会被推上去,同时亚伦这些年所有不法行为的把柄,也会第一时间悉数揭发放在皇帝的面前。所以,在阿泰伦节的动乱过后,亚伦才会做出那种不合常理的举动,甘愿承受着巨大风险作乱谋反,也一定要控制皇宫强行篡位。在他与神母教决裂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想到这里的米芙卡,一瞬间只觉得无边的阴冷蔓延全身,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这一直尘封在书页文字之内的,是什么样的恐怖真相。她心里猛然一惊,意识到了至今为止最骇人的一个事实。被她们视为最后依仗的霍兰德,实则才是此刻她们所有人面临的最大敌人。在她们与亚伦拼杀的死去活来的这一刻,伏在帝都的黑暗夜幕之外,手握重兵的霍兰德,即将在神母教的协助下开始行动了! 终于得知真相的米芙卡,一刹那遍体冷汗地浑身惨白,她再也无法冷静了,几乎是冲出去般离开了藏书阁,向着寝宫艾瑟亚的方向连滚带爬奔去。这恐怖的事实,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让所有人得知。神母教经过无数筹划铺垫,酝酿至今最大的,最后的阴谋已然启动了!她把安诗叮嘱她的事全忘在了脑后,心急如焚地一路狂奔,只想到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见艾瑟亚,将这十万火急的消息报知还一无所知的他们。她之前还想过要让九皇子发信号引霍兰德禁卫军入内,如今得知真相才意识到,若艾瑟亚真的这么做了,那简直是自投罗网! 米芙卡无暇顾及他事,一路气喘吁吁跑过幽深的林荫道,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在穿过直达寝宫的大路时头顶上猛然落下的一张大网。猝不及防的米芙卡,瞬间被绳网裹倒在地。惊得急促的呼吸几乎停滞的她,绝望地撕扯着绳子,但马上就被无数七手八脚扑上来的太子亲卫按倒。一副冰冷的手铐,刹那在背后铐住了米芙卡的双手。在身体彻底被束缚失去自由的一刻,她才想起来临走前安诗反复的叮嘱。不要逗留,立即返回。 这一刻,米芙卡的内心,在绝望中只感到无边的冰凉…… 第八十四章 地牢锁缚二美各试淫刑 随着铁链慑人的哗啦啦声响,米芙卡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此时的她,分不清白天与黑夜,麻木的大脑里,失去了除疼痛外的一切概念。在被太子亲卫抓获的一刻,她就预感到自己恐怕必死无疑了。已经彻底撕破伪装的叛党,再没有任何留下她的理由了。落入他们手里自己唯一的结局,就是在愤怒的疯狂报复中无比痛苦地死去。她估计自己不能幸免了,在内心绝望之后,既然知道无法生还了,米芙卡下定决心要像小紫一样,准备承受一切酷刑,至少能像她一样在生命最后以坚强的姿态轰轰烈烈的牺牲。可一直都身娇体嫩的她,根本没有半点对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的想象能力。她原本只是个性奴隶,即使在最窘迫的时候,也不过是遭受些耻辱的奸淫凌虐罢了。只有亲身经历的此刻,被锁在刑架上的她,才对这一切惨无人道的酷刑有所认知。这世上竟然有这样残忍的事物!他们先用皮鞭一下一下的抽,只是前几下,刚下定决心要坚强的米芙卡就直接丢脸地疼的失禁了,滴滴答答晶莹的尿液流得满地都是。但这一次没有用,即使哭喊求饶,即使披头散发地挣扎哀嚎也无济于事。然后是倒吊,刮肋骨,牙签扎乳头,到后来,他们用上了硬毛刷子扫她的尿道!只是第一下,这一瞬间的米芙卡就惨叫着挺直身子不住痉挛,疼的她几乎昏厥过去。这闻所未闻的惨刑,能让之前任何的豪言壮语都化为乌有。什么尊严,什么决心,此刻全都如赤裸的身体般剥得一丝不剩。什么都想不到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几乎停滞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要能从这生不如死的煎熬里逃脱,哪怕昏过去也好,哪怕死了也好。她发疯似的拉扯吊着双手的铁铐,赤裸的身子上浑身都是汗珠,小脚在铁脚枷里踢蹬得脚腕脱皮,她扯着铁锁项圈用头猛撞刑架,披头散发地挣扎着,发出几乎撕裂嗓子的哀嚎。 “啊!我疼啊!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意识在痛苦中麻木了,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不在受刑,米芙卡朦朦胧胧的视野里,仿佛又看见面目狰狞的狱卒狞笑着拿着刷子走近。她崩溃地披头散发哭嚎着摇头,浑身的镣铐都哗哗作响。 “不!你杀了我,你杀了我!求你了!” “杀了你,还不容易?”她恍恍惚惚,仿佛听着对方恶毒的冷笑回应。“等殿下发了话,自然送你一程,到时候活剥了这张嫩皮,给老爷绷张鼓——只可惜这鼓小了点!” “不,不!你捅我一刀好了!” 眼前的一切又朦胧了,在痛苦与恐惧中战栗的身体似乎连疼痛也麻木了。她又模糊地回想到,自己被太子亲卫剥光全身衣服,锁上全身重铐,像牵牲畜一般押进这深埋地下的地牢。在铁栏门嘎吱吱地开启,穿过黑暗狭窄的土砖甬道时,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不,应该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物件。黑漆漆全包裹的金属头套内,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能听见一浪又一浪呼之欲出的难耐娇喘声,徒劳地透过被封死的视野。能看得到她同样一丝不挂的身材,曲线玲珑蜂腰肥臀,能想象得到那应当是个美人。但此刻那性感无瑕的身体,只能徒劳地在地牢火盆蒸熏下透出浑身香汗,随着定死全身关节的厚重镣铐摇晃微微扭动挣扎。 一对挺翘圆润的巨乳,自根部被包着铁皮的厚重乳枷锁死,鼓胀的乳球在枷锁限制压迫下胀痛难耐,如同一对充血的雪白葡萄般颤巍巍摇晃。双腿大大分开,被大腿的铐环连着锁链吊向两边,微微颤动的丰腴大腿根部,淫液横流的前后两穴,难耐地挺身蠕动不止一张一合,却被金属贞操带牢牢锁缚。强烈发情中的她,欲火焚身地不住发出母狐般难受的娇喘,哪怕超重的手铐脚镣,铐住全身关节的锁链束缚磨得身体泛起红痕,也依旧喘息哼唧不住地扭动挣扎着,却永远得不到高潮的机会。 她隐隐约约听见狱卒议论,那是太子的一个私宠。她当然不认识兰草,也不知道这个如今已经只能永远在枷锁中呻吟发情的“物品”,竟有何种真实身份。她只是看到这副模样,哪怕在受刑时的头脑昏昏中偶然浮现,都让她发自内心地如沉深渊。 这副模样——可能就是不久后的自己。 混乱的思绪又朦胧起来了,米芙卡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连锁在脖颈的沉重项圈与勒住胸前的锁链,也被体温蒸熏的仿佛融为一体。直到一盆冷水泼上来,骤然意识被唤醒到现实的米芙卡,才在猛然的浑身一阵痉挛中重新凝聚起意识与惊恐的目光,不知所措地随着全身镣铐哗哗响动抬起头来。她被项圈锁链强迫拉着的脑袋被迫仰面抬着,视角看不清面前。随着狱卒启动机关,连接她手铐脚镣的锁链拉升起来,让米芙卡双手高吊,开启的脚枷中的双脚,锁链牵引着双脚铐环向上拉起,把米芙卡吊了起来,以这种手脚吊起的耻辱姿势,勉强辨认到了面前站着的二人。 那衣着高贵,冷笑端详着她的二人,是太子党官员阿洛刻和宰相胡泽。在这一刻,即使米芙卡已经努力想要表现得宁死不屈,那早已在酷刑中畏惧到神经质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恐惧中抽搐起来。那可爱但憔悴的小脸,近乎崩溃地哆嗦着眼泪横流,层层漆黑镣铐下的白嫩裸体,几乎瘫成了一滩烂泥。 淡漠地冷眼旁观的二人,并未对她这表情有何反应,只是单纯以胜利者的自得姿态高高俯视此刻凄惨的米芙卡。阿洛刻面带冷笑,身上披着的轻甲上尚有血迹斑斑,阴恻恻地边盯着她边与胡泽轻声私语。身材矮胖的胡泽,裹着红狐狸皮的皮袄,捋着白胡子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米芙卡神智恍惚地,隐约听见他们轻微的密谈。 “正在加紧缉拿九皇子党羽,殿下那里还在行动……不必多虑,皇宫内尚可应付……有借此时人心慌乱之际伺机生事的,殿下已明令,此等皆不可赦……” “明白了,好在抓获了这个小贼。至于九皇子党羽作乱,官员贵族们人心不安,老臣自会替殿下着手。” 米芙卡迷迷糊糊地听着,她不知道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自己被关了多久,更不知道外界发生的情况。听到这句话,本来已恍惚的心神瞬间又心急如焚。她想起来还在宫内不知情况的艾瑟亚一行人,此时每秒钟都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偏偏才得知了最重要的消息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将这情报告诉他,就被投入了这地下深牢。他们……不行,如果不把这消息传出去,等到里应外合的神母教和二皇子带禁卫军里应外合,所有人都完了!可是……她垂下头去,看着自己被镣铐束缚的凄惨裸体,只能徒劳苦笑着只觉万事皆休。 她看着阿洛刻狞笑着逐渐走近,最终那骇人的脸停留在自己不远的面前。背后连着项圈的铁链再次向上收紧让米芙卡被迫仰头,勒的她咳嗽不止。夹着小萝莉平坦胸脯上一对细嫩乳头的乳链冷不防被手指弹一下,早已敏感得如惊弓之鸟的身体瞬间刺激,米芙卡惨叫着挺直身体,乳头链子颤动不止,大腿扣咔咔作响,被吊在后面的小脚丫扯着脚镣一下蹬直了,全身拘束的锁链都一阵嘈杂地乱响。 皮靴走近的每一下沉闷脚步声,回荡在地牢里都仿佛重锤敲击。米芙卡面庞充斥着崩溃的绝望,抿着嘴唇流泪摇头不止,不敢与他对视,但又在项圈的压迫下被迫仰着头,听着对方目视自己阴沉地笑着,开口说话。 “我记得,在离开帝都前往铁峰关之前,九殿下还只是一个无意政斗,孤僻低调,游离在朝堂之外的孩子而已。然后,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包括太子,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竟能下定这样的决心,并且走到如今的境地。” 阿洛刻面容阴沉地险恶笑着,端详着米芙卡苍白的脸,那可怜的小脸上此时睁着圆圆的眼睛抿着嘴唇,缩着脖子在恐惧与疼痛中瑟瑟发抖,看起来可怜落魄到了极点。 “我佩服你,但你不该做这样的事。” “因为你这样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根本不会明白,自己在做的事代表什么。这皇子的朝堂,是比战争厮杀都要险恶百倍的战场——可不是过家家啊,我的公主。” “所以,在这享受你的结局吧。”他冷笑着,朝米芙卡不远处的旁边一努嘴。“正好,还能和你的难友在最后打个招呼。” 米芙卡半睁着虚弱的眼睛,懵懂的目光移向他示意的方向。阴暗的地下黑牢最深处的角落,昏黄烛光微弱的地方,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勉强看去却才堪堪注意到轮廓,那离她不远处的地牢阴影角落里,竟还锁着一个和她同样的囚奴。那角落太过阴暗不起眼,被关在这里拷问许久,米芙卡竟都没有注意到离自己仅仅几米开外还有一个人。 借着烛火隐微的光线看去,能看到阴影最边缘那人锁在刑床上白生生的双脚。很细嫩的一双少女的脚,脚趾圆润足弓柔和,但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在铁链缠缚下被迫向上跷着,带着擦伤血迹,双脚腕并在一起,锁在漆黑的纯铁脚枷里。在往上,是同样苍白的裸露双腿,柔滑的膝盖不止缠着一道道铁链,更是被钢制的腿环连在一起。她一动不动沉默在阴影中,就如同死了一般,直到走近的阿洛刻面带狞笑地伸手,在她被绳索捆着龟甲缚勒起的上身乳房上一掐。她才微微挺身,抬起被铁枷项圈束缚的脖子,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在她勉强挺身的一瞬间,米芙卡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人是瑞贝卡。 一时间惊诧不已的米芙卡,短暂间思考便也意识到了原因。既然太子的弑君叛乱已彻底撕破脸不再掩饰,作为密探随身监视他的瑞贝卡,必然会成为第一个遭遇毒手的人。怪不得自从阿泰伦节的皇宫动乱之后,米芙卡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狱卒提着油灯过去,米芙卡终于看清了微光映照下瑞贝卡的脸。同样是苍白憔悴的秀气面庞,此时半睁着无神双眼被颈链拽着,微弱地发出呼吸声。她同样被剥得全身赤裸,那有些纤细的身体,已经被施虐的遍体鳞伤了。在看到她的一刻,在听到阿洛刻话语的那一刻,已经深陷绝望的米芙卡,其实心里真的认同了他的话。直到现在,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追求坚持至今的意义。她以为在随着艾瑟亚踏出这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面对这一切的觉悟。但自己其实还是幼稚透顶,想象不到失败,想象不到残酷,根本没有想象自己如今这惨状的能力,那个被拿捏沦为性奴隶的小公主,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如果让自己重新选择一次呢?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还走上这条路?会不会宁可选择戴着镣铐,当个天天被强奸的奴隶也好? 阿洛刻恨恨地又走近瑞贝卡身前,仿佛要发泄恨意一般狠狠拉扯一下她胸前的乳链。被锁在刑床上的瑞贝卡上半身坐着被麻绳捆成龟甲缚,那粗糙的绳子摩擦的她洁白全身布满红彤彤的绳痕,其中还夹杂着鞭伤和烙铁的烫伤。一对大小适中形状精致的乳房,乳头已经被穿了环,一条沉甸甸的乳链拉扯着乳头向下垂着,纤细双腿伸直被锁链捆在刑床,同时被厚重的铁锁腿环连接,并在一起的白嫩脚腕,不止被纯铁脚枷扣住,上方还锁着一对漆黑的粗大脚镣。随着拉扯最敏感的乳头,即使是瑞贝卡也操持不住平时的那股镇定,抬头发出疼痛的一声呻吟。听到这声音,才像是发泄舒畅了的阿洛刻才转身回来,回应胡泽传来的淡淡询问。 “殿下那边的意思是?” 阿洛刻阴沉着脸狞笑一声,低声地咬牙说道。 “处死这两个贱人。” 胡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阿洛刻冷笑着在护卫簇拥下转身离开。米芙卡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起来,即使知道了大限将至,在即将被结束生命的来临一刻,还是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体瘫软,仿佛灵魂都在临终的身体里摇曳不止。旁边的瑞贝卡,依旧那样无神地仰着血迹斑斑的脸,毫无反应地锁在刑架上,甚至颈枷两侧被铁铐吊着的双手也垂着,连虚握垂下的手指没有动一下,仿佛已经死了一般。狱卒和护卫们都退出了,昏暗的地牢里,她们面前只剩下了胡泽一个人。她看着面色古井无波的胡泽,依旧是和平时一样的那副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老态龙钟慵懒样子,裹着皮裘不紧不慢地掏出烟斗叼着,缓步走到她面前。他不知想做什么,只是上下打量着米芙卡,竟就像是聊天一般和她攀谈起来。 “九殿下已见过了陛下吧,现在如何?” “你想套我的话吗?”已认定了大限将至的米芙卡,彻底绝望中心如死灰地闭着眼睛,也不再动弹了,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回答。“要杀就杀吧……” “嘿,毕竟是小孩子,年轻。”胡泽带着几分讥讽地,自顾自地低头吸着烟斗。“你就那么肯定,九殿下能登基即位,能安排好这一切?” 在他这仿佛莫名其妙的闲谈中,米芙卡逐渐随着淡淡的对话冷静了下来。她飞速思考着胡泽这番话的意义,在冥冥中仿佛感觉到,这绝境中竟出现了某种转机。她勉强挪动起酸痛的脖子,从项圈里抬起头来看他。她冥冥中感到,这个胡泽宰相,似乎又与自己一直预想的倾向有所不同。他是太子的人,还是神母教的人?在这番形势之下,他想看到的发展是什么? 思考着这一切的米芙卡,勉强艰难地提起一口气,忍着遍体鳞伤的隐隐作痛,那明亮的眼睛壮起胆子直视向胡泽,咬着牙发出声音。 “你们……早就应该意识到。不是因为艾瑟亚,是因为所有不愿屈服于阴谋的人。所以,不只是以前,还是现在……你们的邪恶,你们的野心,永远都只会收获同样的结局……” “好吧,我也想看看,我们的这位九殿下,能不能真的做到这一切。相信他的话,就让他做给我看试试吧。” 米芙卡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似乎还不敢相信胡泽话中的含义。 “你,你?” 这短暂的时间内,冷静下来的米芙卡大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胡泽这番言语的含义与倾向。以往与太子对立暗斗时,她一直都觉得与亚伦密切往来的宰相无非是一丘之貉的太子党羽。但现在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仿佛对面前这位这位其貌不扬,深藏不露的老人一无所知,看不透这慵懒松弛的胖脸上的一丝一毫。她第一次觉得,将他忽略是自己至今最大的疏忽,自己该重新审视这个人。她心脏狂跳着,却不动声色地冷冷发问。 “所以,你是觉得太子已近失败,想赶紧改投门庭,趁此机会倒戈投向九皇子了?” 胡泽并不在意她锋芒毕露的反问,他捋着胡子,脸上依旧是那似乎一切都浑不在意的淡然笑容。 “呵呵……也是一样,连小丫头也不例外。” 他抬起头来,脸上皱纹松弛,漫不经心的疏离目光,如同陷入长久的思索回忆中。 “夺嫡政斗炽烈之时,众人都猜想我待价而沽,等待太子许诺才肯投身,或是猜想我长久蛰伏未定,是坐观皇子成败押宝。殊不知他们皆错看了我胡泽。”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勾起,竟仿佛自得地一笑。 “老身早已位极人臣,本就已无再进一步的余地,又何必徒劳自寻烦恼?” 米芙卡睁着迷惑的大眼睛,入神地望着他自顾自的叙述,甚至连身上的刑伤与束缚的镣铐都忘了,乃至就那么被锁链吊在空中盯着他,只有两人淡淡的问答,回荡在寂静的地牢里。 “我的家族,与皇室长年联姻,身为宰相,就算待太子登基也已封无可封,在这个位置,和众人一样在皇子斗争之际争相投奔,本就毫无意义。若真的下场站队,不管投谁,都会得罪其余皇子徒劳树敌。在陛下看来,更有结党干涉之嫌,此等全弊无利之事,为何要做呢?相反,若不入局,不表态,长久稳坐局外,不管哪位皇子对皇位心有所愿,身为宰相,早晚都必在他们争取之列。老臣从来不需选择任何人,自有他们来选择我。” 这话语说的米芙卡如梦初醒。这个一直独善其身于纷争之外,毫不起眼的老者,此刻将心声公之于她脑海时,米芙卡直觉脑海一刹如醍醐灌顶般澄然,紧接着是发自内心的震撼。她们与太子长久的明争暗斗,她们认为看似惊心动魄的斗争危境,却在岿然不动独立人群之外的他面前,在几句话中如冰入暖水般无声无息地消解。避开争斗,避开猜疑,避开一切险境,以成极致的权谋。淡然对话的三两言,言传身教,在此为尚且青涩的米芙卡描摹了真正的独履薄冰之道。 “韬光养晦”四字,此刻勾勒已成。 “受教了。”她呼出一口气,沉声回答,但马上转而抬头反问。 “但如果这样的话,你就该深居简出,尤其会避开此时宫内生乱时机。而不是先配合太子将我锁拿,又暗中背着太子对我说这番话。” 她锐利的目光直视胡泽,仿佛要洞穿他内心最深处所想。 “说到底,此时你自己其实也觉得,太子比起九皇子,已经机会渺茫了吧?” “我确实已不看好太子。”胡泽淡淡地捋着胡须,低头摆弄着燃尽的烟斗。“如今皇宫邪党作乱之际,他方寸已乱,猜忌大盛,哪怕身边的太子党羽,如今也已人人自危。在他的手上,会把如今的每个人带往动乱与崩溃。” “但,我刚刚已说过了,我不会下场站队。”胡泽自顾自地回答。“成败与否,只看九殿下自己。若他还是败给太子,身死党灭,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不会为太子杀你,也不会为九皇子放你。今天你活着离开这里,是你交换而得。” “那么,条件呢?” “你要离开这里。”胡泽背过身去,“离开皇宫,离开九皇子,滚出帝都,永世不许回来。” “以这个条件作为交换,我放你走。在你离开这座地牢的一刻,一切都会重回于零,“米芙卡”从此在所有人的眼中永远消失。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如果在此之后还在九皇子的身边看到你,不止太子,连同我也会与你为敌。” 闻听此言的米芙卡,百感交集地沉默着,又转头望向旁边的瑞贝卡。 “那……她呢?” “她我也会放走。” “她伤成这个样子……” “都是皮肉外伤,于性命无妨。” 完毕于此的胡泽,再不与她多说一句了。身上的镣铐被插进钥匙,在咔嚓咔嚓声中一副副打开。两个仆人在她赤裸的身上罩了一件长袍,一左一右,架着浑身是伤的米芙卡,一路走出长长的通道,从太子寝宫后的一扇暗门中走出黑暗的地下。天色依旧是朦胧的黑,夜色昏沉,细细的雪点,飘舞在清冷的夜下天空。透过细雪纷飞的庭院,能看到花坛边身着女仆长裙焦急等待的一个身影。随着米芙卡被推过去,她连忙上前将奄奄一息的米芙卡抱在怀里。那是莉莉安,她和九皇子共同进入皇宫,不知道已在这里等候了多久……米芙卡这样昏昏沉沉地想着,感受着莉莉安身体的柔软温热,与少女发间的淡淡茉莉香。只有手足无措的莉莉安,手足无措慌张地搀扶起虚弱的米芙卡,看着她浑身的伤痕吓得流泪不止,又不敢大声地焦急呼唤着: “不,不,米芙卡……你怎么了……天哪,你怎么浑身都是伤……他们……” “不……”米芙卡勉强提起一点力气,在莉莉安的搀扶下摇摇头。“咱们先离开这里……” 她们艰难走着,走出太子皇宫花坛掩映的庭院,走进一处葡萄藤遮蔽的僻静长廊。莉莉安扶着米芙卡坐下,她心疼地流泪咬着手背,一处处查看米芙卡身上斑驳的伤痕。虽然没有太重的伤口,但那浑身受刑的痕迹看的人触目惊心。米芙卡沉着脸庞,背着身子,任凭心疼的莉莉安查看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默默流泪,不知道她在思索什么。细细的雪花落下,藤蔓蜿蜒的阴影掩映夜幕长廊,米芙卡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流泪着的莉莉安,小声地在她背后传来声音。莉莉安她一直都是温顺顺从的,至今为止米芙卡做出所有的决定,她一直都是微笑着遵从的,回忆来只有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向米芙卡表露想法。 “米芙卡,咱们走了吧……皇宫险恶,我实在担心你……” 莉莉安她想的,也和胡泽说的一样吗? 米芙卡默默想着,应该说在这一刻,这话语的确直达了她一直纠结的内心深处。她本以为在伴着九皇子与太子争斗时,自己已经对在做的一切有了心理准备。可事实上,直到在地牢里被酷刑加身时自己才意识到,对这一切斗争的严重性,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想象。此刻,浑身隐隐作痛的伤痕,手脚上镣铐的痕迹,都在刻骨铭心地提醒着她。自己明明早就应该有所觉悟了,早在自己懵懂地成为替罪羊,在流放中一朝从公主成为最低贱的性奴隶时,自己就应该对政斗的残酷有所体会,却直到今天,才在地牢的酷刑里后知后觉,如果不是侥幸得脱,可能那里,就是自己此生的终点。 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如果之前的危机感只是不痛不痒的话语,那么现在,这刻骨铭心的痛楚便用最有冲击性的方式警告了她。此刻,她由心底地感到了害怕。 政斗险恶,若继续驻足在这乱流中,恐怕真的可能会被卷的尸骨无存。她发自内心地想要退避了。 “可是……咱们能去哪……” 莉莉安仿佛早得知了什么消息,此刻急切地提醒起来米芙卡。 “不如去投奔伊普丽丝殿下吧,现在是难得的机会啊!” “你说……谁……?” 这个久违的名字入耳,米芙卡一时间朦胧的思绪未曾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念叨着这有些熟悉的名字。莉莉安见状,焦急地提醒起来。 “是您的姐姐,长公主,伊普丽丝.安瑟佩尔殿下啊!” 米芙卡一时间脑子有些短路,莉莉安见状急得拍了一下自己额头,语气急促地提醒起来:“唉,这事我一时忘了报知。昨夜,我随九皇子进入皇宫时,我们在皇帝原本的办公处,紧急看到了边关传来的军报,因为皇宫内乱被搁置未动。咱们的祖国洛特拉帝国,要和塔尔逊开战了!”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移回米芙卡已经久违了的故国,洛特拉帝国。 米芙卡的表兄,太子安迪米昂.安瑟佩尔。米芙卡的孪生姐姐,长公主伊普丽丝.安瑟佩尔。在成功完成了天衣无缝的“皇权交接”,扫清了一切障碍的安迪米昂,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地坐上他觊觎已久的宝座。年轻新君登基的洛特拉帝国,在万众庆贺的歌舞升平中迎来了崭新篇章,而那些隐藏在金殿宫闱下,就如同被最华丽的锦绣覆盖的不为人知的尘封旧事,似乎也将就此永远掩盖在层层粉饰之下。如他许下的诺言,在皇帝长期奸污下不堪其辱,终于壮起胆子和他共谋完成了弑君夺政的伊普丽丝,事成后便得到了安迪米昂的丰厚报偿。不只将与她关系最近的几个外戚家族中的高官悉数提拔,更是在登基分封的第一时间就将她公开册封王爵,赏赐了洛特拉帝国东面的大片封地。这是洛特拉建国史上,还未有过的恩宠殊荣。 仅有二十五岁,握有洛特拉以东直到边境数千里封地,军政一体大权在握,仅在一人之下,帝国史上绝无仅有,洛特拉帝国史上最年轻,也最具权势的王,此刻的伊普丽丝公主,已做到了字面意思的位极人臣。 但这样的和平,是不会持续太久的。安迪米昂这样的人,能够以这种手段夺取皇位的人,是绝不可能容忍有人和自己共享乐的。当坐在曾经自己日夜觊觎的黄金宝座上时,从此对他来说最忌惮的事,就是可能面对和曾经自己一样的威胁,因为玩弄阴谋的人,是永远不可能信任别人的,他们最怕的——就是自己这样的人。 可想而知,此刻已经坐稳了皇位的安迪米昂眼里,曾经助自己共谋大事的伊普丽丝,便已成了他新的眼中钉。 行动如他所想,伊普丽丝坐镇边疆独揽大权的小朝廷并不长了。很快,早有预谋的一桩桩弹劾指控,逐渐出现在了安迪米昂的龙案上,而安迪米昂也顺水推舟,开始向伊普丽丝时不时地下旨问责。皇帝的倾向风声传出,这瞬间成了最明显的信号,明白风向的满朝官员开始唯恐落后地纷纷上奏,弹劾长公主拥兵自重,怠慢君臣,奢侈无度,纵容腐败的各种欲加之罪。安迪米昂看准时机,直接下旨开始逐步削减长公主的封地,连同每年的钱粮物资赏赐,也直接砍了对半。 从领土,到物资,再到军兵,每一项都相互依存紧密相连。封地小了,自给的物资也会逐渐短缺,物资短缺无法养兵,就只能裁军。 这样的软刀子,割人是剧痛而不见血的,很快,原本大权在握的伊普丽丝,就将在这避无可避的一刀刀下肉眼可见地削减衰弱下去,最终无计可施地任他宰割。但伊普丽丝不会坐以待毙,原因很简单,她同样太了解自己这位皇兄了,应该说可能在安迪米昂坐上宝座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已经料到自己未来会有这一天了。 对伊普丽丝的心怀不满,安迪米昂当然也是早有预料的,但此时已然君临天下总掌帝国的他,并未太把她的势力放在眼里,就算已是分封的领主中势力绝尘的长公主,在帝国的广阔幅员面前,也依旧显得势单力薄。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相信,那个被先皇当玩具一样随意凌辱玩弄,吓得一声不吭的伊普丽丝,会有反抗他的胆子。 边境几块弹丸之地,粮草兵员自然干不过中央。拿捏你,你能怎样?敢真的造反吗? 但事实证明,自以为得计的安迪米昂,很快就会在实际行动中惊觉到大事不妙。继位后直到上半年,他还在优哉游哉地亲身一路出巡城市。直到终于起驾回都,大摆銮驾回朝风光无限的安迪米昂,回到自己的皇宫龙案上时,终于才在猛然发出的一声不敢相信的惊叫中,看清了来自边境的紧急军报。 伊普丽丝,真的起兵反了。 曾经的君臣兄妹兵戎相见,帝国富丽堂皇粉饰的和平转瞬崩塌。为了便于区分,人们把皇帝安迪米昂掌握的分界以西大片疆土势力,称为“西军”,封地在东部边疆的长公主伊普丽丝一部,称为“东军”。昔日无比强盛的洛特拉帝国,就此分裂成了东西二部。 伊普丽丝手上的东军,是驻守帝国东部最精锐的十余万边军,因此一朝起兵便锐不可挡,连续攻破帝国东南十余个大型城市,与西军交锋五战五胜。接到连串败报,安迪米昂恼羞成怒,调动了五个兵团四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双方在一线陷入长达半个月的拉锯战。东军虽然勇悍,但毕竟人数劣势,更糟糕的是,供给前线的后勤也逐渐捉襟见肘起来。陷入了持久战,伊普丽丝控制的区域,根本无法和皇帝手下的辽阔疆域对拼补给。以一隅对抗全国,原本屡战屡胜的东军,逐渐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 伊普丽丝明白,这仗没法打了。 再继续在前线僵持下去,那是等死。随着后勤彻底被西军拖垮,到那时,心态大乱的东军十余万人会不战自溃。 安迪米昂是一点不着急的,你东军的领土控制范围就那么大,本就接济不上更不可能放弃根据地,跑,跑得了吗? 然而,战场虽胜局已定,但安迪米昂还是又一次预料错了伊普丽丝的事先谋划。这位长公主似乎在起兵之前,就仿佛在冥冥中对如今的处境有所预料。她当机立断,既然已经没有胜算,便没有选择徒劳地继续耗着等死。 在长久对峙中已然陷入寂静的前线,某天突然被打破了平静。东军忽地有了动作,在一天深夜只留下少许疑兵虚张声势,全军放弃对抗悄悄拔营撤离前线,开始退却。已经沉浸在紧张对峙,只顾提防对方攻击的西军没有防备,等到探明对方阵地状况,保存了实力的东军已经全军撤走。 安迪米昂当然不肯放过,追击全歼敌方的大好时机正在眼前,更何况东军这不敢对抗连夜撤走的行为,无异于明摆着告诉他已经无力支撑。他立刻下令,指示下属兵团前锋军一路追击,誓要把慌乱撤离的伊普丽丝全军一举击溃。奉命的将军们也兴奋异常,接到命令便等不及地调集精锐沿路穷追不舍,对方撤离匆忙,若被追击必定难以招架,这大功简直是白送的! 然而随着追赶一段时间,原本兴奋不已劲头十足的西军们,开始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东军的撤离做的极其决绝,一路上工事拆掉,城堡炸掉,桥梁烧掉,水井埋掉,真正做到了竖壁清野,连一根草都没给西军留下。本来兴高采烈准备沿途收复城市顺便休整的西军前锋军,一路进军都是寸草不留的空城,只能沿途就地扎营等待后方补给,行军速度瞬间迟滞了下来,彻底是追不上了。 所以伊普丽丝在干嘛呢? 她似乎竟在起兵之前,就开始对今天的窘境做起准备了。一路进军的西军,沿路只看见被东军废弃的一座座空城,直到快要接近边境,竟然还未发现东军主力行踪,直到继续向前探查的斥候回报。居然在此之前,伊普丽丝就在边境以外一路修建了大量兵站,开始向外暗中逐步转移物资。这一次失利撤走后,伊普丽丝毫不停留,凭借着先前转移的物资粮草,东军开始一路向南,在九月份彻底离开了洛特拉国境线,艰难跨越沙漠,攻入了南面的塔尔逊帝国。 既然国内打不下去了,那就转移向南把目标转向国外,毕竟自己手上还有保存了有生力量的十几万东军。她决定试着鸠占鹊巢,如果能攻占部分南边的塔尔逊土地,自立一方,至少还能维持生机。 这样的消息传回,洛特拉帝国的国内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官员们众说纷纭意见不一,洛特拉与塔尔逊,这两个同样幅员辽阔兵强马壮的大帝国,由于中间划分南北的沙漠阻隔,至今为止还未曾有过任何来往,哪怕帝国高层对于彼此的情况也基本一无所知。大臣们认为,伊普丽丝这样的行为可能引起帝国间矛盾的大事。有人提议出使塔尔逊帝国,给予赔偿并阐明情况,请塔尔逊帝国配合他们剿灭长公主叛军。 但安迪米昂却并未采纳这样的建议,他一反常态地竟笑了出来,反而派人向正在攻打塔尔逊的伊普丽丝派去了使者。他干笑着说着: “怎么说也是朕的皇妹,若是沦落到像个游牧酋长一样四处打秋风,朕于心何忍呢?” 使者向伊普丽丝带来了新的封号,册封她为帝国的“沐特瑞王”,公开宣称皇帝任命她为主帅攻打塔尔逊帝国。只要能征服塔尔逊,伊普丽丝之前的所有罪名都一笔勾销,还允许她在塔尔逊土地上裂土称王,打下来的所有疆域由她治理。 “沐特瑞”,为洛特拉语古称,意为“勇士”。伊普丽丝当然知道,这是一招借刀杀人。 她攻打塔尔逊,本就是别无选择的无奈之举,毕竟在国内放弃了根据地的东军已然无法立足。两国素来没有外交来往,连出兵的伊普丽丝自己,对塔尔逊帝国的实力几何也一无所知。更何况自己已经后勤断绝,只凭着事先运走的储备粮草进攻,能打几天都是未知数,这场战争恐怕只会更加艰难。但对安迪米昂来说,他巴不得看到伊普丽丝选择这么做,如果西军继续穷追,虽然后勤吃紧的东军早晚会败,但主力毕竟尚存,若是孤注一掷疯狂反扑,即使会胜的西军也会损失惨重。 所以他用了这一招,看似宽宏恩眷地给予了伊普丽丝赦免机会,实则就是看到她全军覆没在塔尔逊。退一步说,如果伊普丽丝真的占据了塔尔逊帝国,经过大战元气大伤的她也会短时间无力北顾,再难成为威胁。同时——如果胜了,这一仗还会暴露出对方的真实实力,到时候知己知彼以逸待劳,直接出兵灭掉伊普丽丝,将塔尔逊也纳入版图,渔翁得利! 伊普丽丝当然明白安迪米昂的算盘,但是,她没得选了。虽满腹怨言的长公主伊普丽丝,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了册封,明明之前她还和皇帝打的你死我活,但现在她却不得不继续以皇帝的名义,开始进攻塔尔逊帝国。 就这样,十月七日,东军正式出兵塔尔逊。 米芙卡听完了莉莉安急促的讲述。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自从米芙卡沦为奴隶,流落异国至今,已经快第三个年头了,在心里却仿佛比一辈子都要长,那些故国久违的人们,已然在她内心里模糊。在十四年里,抛开了那些虚伪逢迎,真正爱自己和自己亲近的,只有这个孪生姐姐了,虽然她没能保护住自己。姐姐,毕竟是自己内心里,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家人了。 但此时的情势下,前往投奔伊普丽丝,意味着走向另一个对立面,从此与艾瑟亚为敌。 米芙卡抬起头来,看着雪花簌簌飘落的一片迷蒙夜空。望不见星星与月亮,自头顶笼盖延伸到不可及的远方的天穹,只有千万细碎的白飘舞的一片混沌。不知道隔着多远的距离,何样的眼睛也无法望穿,就如同她飘舞般随波逐流,永远身不由己亦不可知的命运一般。仿佛置身于其中的孤寂与悲戚,包围了她。她自己对这残酷的宫廷政斗心生惧意,想要急流抽身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胡泽向她的那番话,的确戳到了她内心一直逃避的东西。 艾瑟亚,他是要坐上皇位,站在无数顶礼膜拜顶端的人。他必须至高无上,必须纯洁无瑕。 自己这个曾出卖身体无比低贱的性奴隶,要以何种姿态留在他身边?以何种面目沐浴在他的辉光里,面对所有仰望他的人们?自己,的确无法留在他身边。即使他不在意,也改变不了千夫所指,那只会为难他,只会为他徒增烦恼而已。 原来,她们一起走了这么久……终究要走向殊途,既然在此迎来了歧路,那么,就在此分手吧。 但,她想过要出走,却从未想过要被推动到这种地步。从一方走向另一方,从此被迫与他为敌。米芙卡抑制不住地心颤起来,她不愿面对这样的对立,更不知道未来该如何面对艾瑟亚。明明她们还曾共患难共出生入死,明明在这最后的决战里,自己已即将陪他走向一直追寻的顶点,明明……他送自己的那条项链,自己甚至都没有戴给他看过……她心神摇曳地,在翻涌难言的情感纠缠中不住颤抖起来,直到身后的莉莉安,以温柔的动作拥抱住她疲惫的肩膀。 “米芙卡,你无需感到压力。一路至今,你做得够多了,你不亏欠任何人,无愧于任何人。” “是么……” “去吧。毕竟那边是你的家人。从城主,到九皇子,现在你该为自己做一次了。” 米芙卡的双眼闭上,在长久的沉默中缓缓睁开,这一瞬间,那眸子里似有千万个画面身影倏忽划过。她如同下定了决心般,不再有疑虑地淡然开口。 “我想过了。即使离开,我也要有始有终。是我陪他鼓励他踏出了这一步。那么这最后一步,也要由我辅佐他最后完成。” “在离开之前,我要亲手助他登上那最后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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