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子成熟时】 (23-30) 作者:JJandG

送交者: Cslo [☆★★★声望勋衔15★★★☆] 于 2025-03-13 4:06 已读15094次 2赞 大字阅读 繁体
【待李子成熟时】

作者:JJandG 2025年3月13日发表于pixiv

=====================

第23章 须眉曾意气

姐姐回到罗娜的住处,已经接近凌晨。但她知道好朋友的作息习惯,没有过12点,罗娜都不可能爬上床睡觉。更别说在床上又要刷半个小时手机了。

所以站在电梯口,姐姐从袋子里掏出化妆镜,仔细检查一遍脸上有没有残存亲吻的痕迹,接着把衣服重新整理,才怀着些许不安地开门。

“怎么跟做贼一样。”姐姐在心里自嘲道,“里面住的又不是我老公,再说,她是女的。”

想到“老公”二字,姐姐脸上就浮现出一片飞霞。虽然是和血浓于水的弟弟,但不仅有了夫妻之实,又两情相悦,这还不算老公那算什么。

不过正因为罗娜是女的,才对这些男女之事格外敏锐。要是被看出什么来,她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门打开,罗娜果然猫在沙发上追剧,回头笑道:“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姐姐差点心都提到嗓子眼,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玩笑话,强装镇定道:“要是我有男朋友就好咯,就不至于跟个搞笑女住在一块。”

罗娜装作怪里怪气的样子,“我还没跟你算房租呢,这么快就嫌弃上了?”

姐姐哼声说:“跟姐姐住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姐姐有这么大的胸,当然是我的福分啦。”罗娜突然蹦起来,在姐姐身上抓来抓去。

姐姐痒的受不了,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边用手反击。两个人打闹片刻,罗娜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姐姐的脸,疑惑道:“你不是说这只口红的颜色太艳了吗,怎么突然用上了?”

姐姐紧张地抿了抿嘴唇,“我说过吗,既然买了,肯定不能浪费。”

“你绝对说过。”罗娜笃定道,突然换上一幅坏笑,“冉冉,你不会……瞒着我找了男朋友吧?”

“真的很像哦。冉冉你不仅换了口红,最近气色也好了很多,好像被男人滋润过一样。”

“呸呸!”姐姐慌乱地解释,“要是我有男朋友,第一时间就跟你交代了。再说,我一直跟你在咖啡馆,哪有时间出去约会。”

“好像也是。”罗娜点头,但还是一幅好奇宝宝的模样,“但说真的,你最近的气色真的好好,到底用了什么护肤。”

姐姐白了一眼,“最好的护肤就是早起早睡。”

罗娜无语,转头说道:“还有件事和你商量。”

其实罗娜早就想让小白回来咖啡馆了。但鉴于小白不是一般宠物,而是妹妹的心头好,所以就想让她带小白来工作一段时间。妹妹整天宅在家里,对健康也有影响,正好借此机会帮她改变一下心情。

尽管罗娜身为店长,还是征求了一番好朋友兼同事的意见,毕竟店里现在就两个人忙活,要是楠楠坚决不同意,她也自只好作罢。

“我觉得很好啊。”姐姐说道,“现在客人一多,我们两个肯定忙不过来,有人愿意来帮忙那太好了。”

“我妹妹……可能不爱说话,到时候可不准欺负她。”

……

大晨还是一如既往关心着情书的进展。

结果显而易见,都这么久没有动静了,人家宋文莉肯定对他没有意思。这小子不愿意接受罢了。

相比于大晨的毫无进展,我这边则是多了“幸福的烦恼”。

杨双双又来找我了。

这样偶尔的见面,我以前觉得还能应付下去。但自从和姐姐“坦诚相见”以后,就越来越难以面对杨双双了。

即使我从来没承认过和她的关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女孩的情意。也许我之前的做法是错的,应该找个机会拒绝掉她才对,越早越好。

思路是这样的,但在技巧上,又怎么才能让她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从而使她的情绪不传播到慧姨和妈妈身上。

任何涉及到情绪的事情,都没那么简单。就算自认为委婉,别人听起来也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有的时候,别人的大发雷霆或者梨花带雨真的与你无关,他们只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而已。

“小阳,周末你有空吗,能不能来我的生日派对?”杨双双的声音把我从走神中拉回来。

“你的生日在星期日?”我随口说道。

杨双双产生了一点曲解,“没有没有,本来是在下周三的。所以我打算提前过,还能邀请朋友来庆祝一下。那个……你会来对吧?”

星期日,真是个特殊的日子。然而我的脑海里却浮现了姐姐白花花的胴体,一想到这里,就浑身燥热起来。恨不得马上飞到姐姐身边,把她揉到怀里面。

如果答应杨双双的邀请,就是打扰到我们幽会。不过既然是她的生日,肯定也会叫上姐姐。看来又要忍耐多一个星期了。

“当然。”我略带遗憾地说。

“对了,你还打算叫谁?”

杨双双仰头想了一下,“楠楠姐,娜娜姐。嘉怡,李欣……哦对,她们都是我舍友。还有一些在文学社的朋友。”

“文学社。”我若有所思道,感觉有点熟悉。

大晨不就整天在耳边唠叨这个名称吗?按照大晨的话说:文学社不让我加入,就是错过了一个翩翩才子,这是他们的损失!

同通常下一句就是:文学社怎么还不招人啊!

“那你认不认识宋文莉?”我问。

“不是很熟。她是另一个部门的。不过也能说上两句话。”杨双双突然警惕起来,“你提起她干嘛?”

我把大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杨双双才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是想,让我把宋文莉也叫过来?”

我用力点头,“这么好的机会,不为大晨创造一下,那就太可惜了。”

杨双双目光幽幽地说,“你对好兄弟就这么上心。”

我被盯得毛骨悚然,连忙说:“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那份。你想要什么礼物?”

“既然是礼物,带点神秘感最好咯。说出来就不灵了。”

眼看形势不妙,再叮嘱一遍邀请宋文莉的重要性,就赶紧找个借口脱身。

关于杨双双的爱好,仔细想想,发现自己没啥了解的。我当然也不是很想知道,但杨双双既然愿意帮这个忙,理所应当也要有回馈的。更何况人家还特地邀请你去生日派对。

思来想去,我俩熟悉的人里面,有所重叠的只有对方的亲人。妈妈和慧姨身为家长,对杨双双的关爱毋庸置疑,但未必就有多了解她的喜好。

那么就只剩姐姐了。相比我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姐姐跟杨双双就有很多话聊。 可能这就是女生的天赋之一,能把一些没有挖掘空间的话题演绎得精彩纷呈。

姐姐见到我来咖啡馆也很诧异,连忙拉着我到柜子后面,又瞄了几眼正在调咖啡的罗娜,用背影把我的身形挡住。

“姐,你在干嘛?”比起姐姐,我的诧异更加明明显。怎么来个咖啡馆,好像做贼一样。

“我还想问你呢。不用上课吗,怎么跑到这里来?”

“呃,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高三狗,而不是劳改人员呢。”

我无语的看着姐姐,突然发现她脸上微微的潮红。再综合起刚才的一系列举动,我的脑海中浮现一个问题。

迟疑片刻,还是问道:“姐,你不会……想要了吧?”

在姐姐眼中,我疑惑的神情逐渐变得戏谑。射过来的目光宛若实质,穿透过衣服抚摸肌肤。身上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想用力搔痒的同时,又顾及着旁人的眼光,不敢轻举妄动。

“别乱讲。”姐姐半天才憋出来短短三个字。

“那怎么搞的我跟小偷似的。”

“我……我是怕你忍不住,在这里胡来。”

姐姐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发甜腻。若不是我的脑海被另一件事情占据,早就发现姐姐的异常了。

“唉呀,我的好姐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无奈地说,“杨双双不是快生日了吗,我来是想咨询下你的意见,送什么礼物好一点。”

姐姐哦了一声,“就为了这个?”

我算是摸清姐姐的性格了,一般这样都是有小情绪,也不管是什么原因,直接顺着她的话,:“当然不是啦。我是专门来看望姐姐的,看她工作辛不辛苦,要不要人来了帮忙。要是累坏了可怎么办?其他只是顺带的罢了。”

“切。”姐姐以为藏的住情绪,殊不知弯弯的眼睛早就出卖了自己,“我哪敢叫你来帮忙,要是让老妈知道了,不得臭骂我一顿。”

虽然我也想跟姐姐多待一会儿,但要是太晚回去,就要挨妈妈一顿批了。从晚饭到睡觉的那段时间,妈妈都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比机器人还要规律。

姐姐没想多久,就给出一些建议:“双双她经常自称是一个宅女,喜欢游戏动漫之类的。对了,她还给我展示过cosplay。”

“cos的是哪个角色?”

“明明没过多久,我怎么忘了,好像叫宝可梦什么的。”

难道是cos沙奈朵?我内心无不邪恶的想。

既然杨双双喜欢宝可梦,那就很好办了。这个世界级的大IP,孕育了许多大受欢迎的可爱形象。作为礼物,基本是不可能踩雷的。

唯一让我好奇的一点,就是杨双双到底cos了什么,难道她的爱好这么新奇,非要cos宝可梦吗?

正当我想跟姐姐深入了解时,罗娜终于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看见我俩在柜台后面,不禁问道:“你们在干嘛,神神秘秘的。”

姐姐的身子一颤,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到一样。

我倒是不理解姐姐的反应。

杨双双跟罗娜还是认识的,她们之前还聊的挺开心来着。不过我不知道杨双双有没有邀请罗娜的计划,所以就暂时没提起她来。

只是说道:“娜姐,我过来看下姐姐,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们工作吧。”

“别这么客气啦。”罗娜摆摆手,笑道,“这里随时欢迎你。”

罗娜把我们引到座位上,热情地问想喝点什么。我一边拒绝,一边望周围扫了一圈,说道:“谢谢娜姐,我待会儿就走了,在路上拿着也不太方便。现在店里的客人多了不少,你们还忙的过来吗?”

“对了!”罗娜突然说道,“我们店的新员工,忘了给你介绍一下。”

罗娜转身走进猫房里,过了一会儿,推出了一个抱着猫咪的女孩。

那只猫我还认识,就是在活动那天捣乱的小白。

“这是我妹妹,罗诗。目前在店里负责照顾猫猫。”

在介绍的时候,罗诗也没什么反应,仿佛在说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反倒是小白从一脸慵懒变得炸毛,对着我龇牙咧嘴。

“小白你怎么了?”

罗诗安抚着怀里的猫咪,疑惑的看向一桌子人,最终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罗诗的五官跟轮廓,和她的姐姐有一定相似。但咋一看,很容易让人忽视掉这一点。因为罗诗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就和她的姐姐天差地别。

如果说罗娜是一名很开朗热情的女郎,那罗诗就是一个沉默寡言,让人感觉不到生气的布娃娃。

坦诚的说,罗诗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她比姐姐罗娜矮半个头,但皮肤显然要白皙许多。也侧面证明,罗娜健康的小麦肤色是通过锻炼得来。

她不是那种白里透红的肤质,更接近病态的苍白。即使温柔的阳光在她身边抚过,也很难折射出光泽。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双猫咪般的大眼睛。却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时常盯着前方,偶尔才转动一下无神的眼眸。

在罗娜的要求下,她才缓缓伸出小手,耷拉在身前。我害怕这个瓷娃娃会随时碎掉,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接触瞬间,罗诗就像受惊的小猫,指尖蜻蜓点水在掌心掠过。

我尴尬地笑了笑,“你好,我叫邓小阳。”

罗诗的眼珠子一转,似乎在打量我的存在。然而她真正注意的是玻璃窗后面摇曳的小树,不一会儿就收回目光,重新变为神游的状态。

罗娜带着歉意解释道:“小诗一直都这样子,你不要介意。”

==================

第24章 鬓角已缠霜

转眼间,杨双双筹备的生日会就到了。

地点就在她家。

在这个高档小区,外来车辆不容易进入,所以杨双双很早就在门口等我们。

今天她穿了一条过膝的褶边裙,上半身是浅蓝色水手服。似乎因为刚刚洗完澡, 蓬松的长发披在肩膀,在夕阳下闪烁着点点碎片。在人流的间隙,杨双双倚在树边等待。她捏着叶子转来转去,时不时望向外边,清澈的眼睛倒映出车来人往。

终于她看到我们,丢掉手中的树叶,一路小跑过来。这时候并不是有风的季节,但她的衣领、袖口、裙边在奔跑途中轻轻跳跃,头发也像瀑布般洒开,变成了波浪,在空气的海洋里卷起,每一根发梢都洋溢着生命的活力。

如果青春有明确的意象,少女可能就是她的代名词。

杨双双家是一座独栋的小别墅,整体的设计非常居家、温馨。一进门就能看到开放式厨房,从中得以一窥主人的生活习惯:厨具摆放十分整齐,应该很少做饭。

除了厨房用品和装饰,专门有一个柜子装满各式酒水。还有一台小型制冰机,足以见房子主人对饮酒的喜爱。

当然,这都是慧姨的爱好。以前听她们聊天,在慧姨没结婚的时候,妈妈就经常被拉去她家,试喝新研制的特调。不过慧姨却很少让杨双双碰家里的酒,按照她的理论:酒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是好东西,而小孩子并不需要这些。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慧姨约不允许,杨双双就偷偷喝——但我已经记不清,她吐槽过多少次酒不好喝了。

杨双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赶上二楼补妆。

往四处看了一遍,一下子就发现宋文莉独自坐在角落,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离着最近的宁愿刷着手机,也不来和她搭话,似乎有一种被孤立的意味。

不过杨双双一开始没有邀请她,证明两个人的圈子并不重合。骤然参加生日会,她感到陌生和孤独也不奇怪。

宋文莉也一眼就看到我,她的眼神中带着诧异,但没有动。直到确认我在朝着她走过去,才蹭的站起来。

“你怎么……你们认识吗?”宋文莉问。

“我和杨双双,应该算是世交吧。我妈和她妈是大学室友。”

“哦,真巧。”宋文莉点头,闪过一丝了然之色,想必是知道了自己被邀请过来的缘故。

但是,原因是正确的,到底是谁想见她,就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了。

“大晨怎么还没来?”我边和宋文莉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些没营养的话,心里却叨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说曹操,曹操就到。大晨突然火急火燎地出现在大门口,一下子引得众人侧目。 为了这个“特别”的日子,他还穿了一件特别骚气的燕尾西服,在一众休闲T恤中鹤立鸡群。

“我去,为了这件衣服,差点给我整……”

大晨扯着紧身内衬,一边抱怨地向我走过来。走到一半,他就看到后面的宋文莉,像堵了块石头在嗓子里,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晨,大晨!”我赶紧把他摇醒。

之后笑着跟宋文莉介绍,“这是高子晨,我的好朋友。你叫他大晨也可以。”

宋文莉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子晨你好。”

“哦哦,你也好!”大晨方才如梦初醒,手足无措之间,抓住宋文莉的小手,像领导人会晤般狠狠摇了几下。

我只能抓着头发解释道:“额,子晨他……比较腼腆。”

“没关系的。”宋文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捂着嘴吃吃笑起来。

这一幕让大晨又是好一阵发呆。

机会已经创造了,接下来只能靠大晨自己把握。借口去上厕所,悄悄退出两人的独处范围。

没想到一楼的厕所已经有人,为了作戏做全套,我记得上面也还有卫生间,所以慢悠悠晃上二楼。

才走到一半,就听见楼上欢笑打闹的声音。女孩们的笑声如同清脆的银铃,在楼道之间打转,仿佛空气都要变得活跃。

然而走上去一看,客厅里却是没什么人,笑声是从杨双双的房间传出来的。

我往另一边的卫生间走去,脑海中浮起一些印象。她家的厕所和淋浴室连在一块,空间还蛮大的,没有一般卫生间给人带来的逼仄感。

更深刻的是,里面还带着两米多的大浴缸。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和习惯站着洗澡,但偶尔体验一下沐浴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在许多电影里,浴缸往往伴随着花瓣、香皂,绵密的皂液泡沫,热腾腾的蒸汽,通常这些都是为了映衬真正的主角,肌肤光滑透亮、充满诱惑的胴体而存在。 性与人类息息相关,几乎能和所有活动联系在一起,更别说一间令人浮想联翩的私密淋浴间了。

我的思维无序地扩散开来,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无关紧要的扭动把手的动作,也被我的脑海自动忽略。轻微一声咔嚓,以及扑面而来的热气,瞬间把我拉回现实。

有人在洗澡?

升起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退出去。

但浴缸里的身影似乎沉浸在热水的暖意中,没有注意到外来的擅闯者。她嘴里哼唱着十几年前但依然流行的歌曲,轻快的旋律其实有些跑调,但是在她甜美和岁月赋予的磁性的歌声中,小小的瑕疵反而让人更感受到真实。

慧姨?

我无声地张了张,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因眼前的一幕,对我幼小的心灵产生了巨大冲击。

慧姨和我的距离,只剩下一张薄薄的帘布。灯光在布片上映照出窈窕的背影,正拿着香皂沿着鹅颈向下擦洗。当她的手臂举过头顶,往另一边清洁时,乳肉轻轻颤动,水珠沿着腋窝缓缓流淌,在乳侧划出两道圆润的曲线。

不知不觉中,我的喉咙滚动,把待在嘴里的那团唾沫吞下去。

诚然,我早就知道慧姨是个美人,但所有的认知远不如今天的景色来得直观。即使隔着一层帘布,也恰恰是这段距离,分隔了慧姨往日展现出的长辈身份,让我感受到这份浓郁的女性魅力。

趁着慧姨还没发现,我连忙跑出去。当门关上的瞬间,热气也被隔绝在里面,可能是这个缘故,呼吸才重新变得顺畅。

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那可是慧姨,是妈妈的闺蜜,说不定还看过你小时候不穿裤子的傻样。

发现有人在里面的时候,你早就该关上门了,邓小阳!

我不断安慰自己,是青春期带来的性欲导致,以此来洗刷心里的罪恶感。

但是,事实并不会因为这些内心戏而改变。

就在我刚关上门的片刻,慧姨就似有感应,从帘布后面掀出一个角,刚好撞上最后一道闭合的缝隙。

“我忘记关门了?”慧姨抱着疑惑,匆匆裹上浴巾。

直到确认的一刻,更大的疑惑笼罩在慧姨心头,刚刚那个人是谁?

……

逃离卫生间后,许久才平复心情。

四下并没有熟悉面孔,大晨也还在和宋文莉尬聊,我只好随便找个地方,慢条斯理地嚼着零食来消耗时间。

电视上播放着无趣但又讨女生喜欢的综艺节目,演员们恰到好处的捧哏和欢笑,带着些许表演痕迹。但生活中并没有这么多真实的东西,倒不如说,这些经过精心排练的秀,反而装饰了人们的生活,让其看似起码没有那么平淡如水。

望着一张张向电视发呆的脸,我不禁迷惑,又有多少人真正喜欢派对、生日会之类的东西?

生活的主角永远只有一个,其他人只不过是绿叶般的陪衬。于是一些特定的日子被发明出来,诸如生日、纪念日,情人节之类,让人们短暂体会一下主角的滋味。 怪不得网络上很流行一些话:人活着不过是为了几个瞬间……

这些“瞬间”太美妙、太短暂,以至于我们常常忽略它只是一个精心构筑的舞台。

突然,一个女生从楼梯跑下来,往四处探头探脑。很快她就发现要找的人,一路小跑过去。

我见过这个女生几次,应该是杨双双的好友之一。所以一股预感在心里升起:她是来找我的。

果不其然,女生把一件纸板生日礼礼帽塞到我手里。女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噼里啪啦交代完,又匆匆赶回二楼。

听起来有点古怪,她竟然想让我帮杨双双戴上生日帽子。嗯,按照她的原话,是在“合适”的时候。

鬼知道什么时候最合适。

但既然是杨双双的“意思”,在生日这天就迁就下她吧。我是这样想的。

没过多久,楼梯上就又出现了一阵玩闹的声音。刚才那个女生最先跑下来,大声宣布道:“噔噔噔铛,欢迎我们今天的小寿星,杨双双同学。”

杨双双这才提着裙子登场。其实她的装扮和来接我们的时候差不多,只是多了白色针织过膝袜,还有一双黑色的zara小高跟。

杨双双的腿本来就笔直修长,在高跟鞋的映衬下,就显得更加高挑了。她的眼睛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不仅变成精灵般的碧绿色,还透露着水润光泽,想必是带了美瞳。

朋友们纷纷为其送上掌声。当然,杨双双也知道这不是一场真正的走秀,短暂享受完簇拥之后,便快步走下楼梯,和朋友打成一片。

姐姐紧随在杨双双后面出现,一同下来的还有几个女生,都是和杨双双玩的比较好。

女生之间的话题很容易围绕着几个东西展开,电视剧、综艺、裙子、鞋子、化妆品……我惊讶地发现,姐姐表现得和这些女生相识很久一样,完全想不到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到了许愿环节,灯光扑灭,蛋糕上燃烧的蜡烛照在杨双双红扑扑的脸蛋。她十指紧扣放在胸前,这时候有人出来阻止,说:“你还没带生日帽呢,刚才是谁拿了吗?”

我惊讶到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怎么也想不到,说话的人竟然是姐姐!

“原来是你拿走的,作为惩罚,去给我们的双双戴上。”正当脑子一团乱麻,背后突然感受到一股推力,就这样一个踉跄,刚好跌到杨双双面前。

我转头看去,只见姐姐若无其事的摆摆手,脸上充满笑意。

不知在谁的带头下,围观的同学也纷纷起哄,慷慨激昂大喊:“戴上她,戴上她!”

第一次处在如此热烈的氛围之中,我只觉得人群的目光宛如火焰,把室内的气温凭空上升了几度。

我的皮肤开始发烫,起了瘙痒,浑身不自在。但那欢呼的声音仿佛成了一句咒语,催促着我把生日帽子戴在少女头顶。

这一瞬间,我理解了古语中烫手山芋的深意,既恨不得把这顶帽子扔出去,又无法抵抗被赋予在它身上的重量。

许多年后,重新审视这顶帽子,我才明白它所代表的深切含义。这是一场仪式,通过众人见证,某种无法被证明的东西被确认下来,形成固定纽带。

也是一种契约,不需要白纸黑字,就足以签订两个人的关系。

跟所有初出茅庐的学生一样,初尝社会险恶,我甚至还没认清契约的内容,就已经提笔落下。

望着少女头上的简易纸冠,我好像看到了一座大山。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单薄的人类可以承受住如此重量。

她是魔法少女吗,还是神奇女侠?

她是杨双双。

我叹息地告诉自己。

这座山不是她的,是我的。

少女的眼眸中闪烁着热烈的火,温柔的又像水,这是大自然永远也无法创造的鬼斧神工。

她重新开始未完成的许愿,嘴角带着甜甜的微笑,仿佛还未诉说,就已知道心里的愿望注定实现。

我茫然的看向四周,发现姐姐早就不在人群之中。

第25章 春蚕吐银舟

在注意不到的角落,宋文莉望着人群中的焦点,略微有些失神。

她的眼睛里流露的并非祝福、羡慕之类的情绪,而是与之相当的愤怒。

如果我知道,大晨居然这么久都没解释情书的事,那肯定是恨不得把他掐死。

也正因如此,才让宋文莉误会,那封情书出自于我之手。而在她眼中,前脚刚向自己表白,后脚就跟别的女生送殷勤的我,无疑像煤炭一样洗不白的渣男。

这也不能完全怪宋文莉,她隔着一层层观众,以至于完全看不清我的动作和表情。

故而先入为主地认为,这都是我为了讨杨双双欢心,而自导自演的戏码。

“这就是你的好朋友吗?”

宋文莉对着一旁的大晨哼声道。

大晨还沉浸在方才的气氛里,在他看来,自己兄弟成功抱得美人归,哪有不高兴的道理。所以不经过脑子思考,顺口而出说:“那肯定的,没想到我阳哥泡妞技巧一绝,居然抢跑在我前面了。”

宋文莉闻言,脸色变得更黑,扭头就走,“你们都是不要脸的家伙。”

大晨一脸错愕,才反应过来该做点什么。但他一会儿看向门外的宋文莉,一会儿又看向仍被包围在人群中的我,犹豫不决之间,宋文莉的背影已经消失。

大晨只得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道:“我就不该说泡妞这两个字的。”

对于大晨和宋文莉的发展,我已经分不出一点心思了。剩下的时间对我而言只剩下煎熬。且不提那些偶尔投来的窃窃私语,单就杨双双清澈而热切的目光,就能让我浑身不自在,内心充满罪恶感。

杨双双是个好女孩,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实在不应该。

我甚至已经忘记,接下来具体做了什么,脑子一片浆糊的回到家里。

姐姐并不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就连微讯上也没有留言,就一个人开车回罗娜的住所。

我既奇怪于姐姐今晚的举动,又担心她的去向,直到向罗娜确认了这一点,才放下心来。

妈妈这时在家里准备着明天的教案,见我回来就问,“生日会过得怎么样?”

“还挺好的。”我麻木地回答。

“你姐呢?”

“她去罗娜家了,说明天上班方便一点。”

妈妈不置可否地点头,望向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妈妈突然关心道:“小阳,已经很晚了,赶紧休息吧。”

平时这时候妈妈都会要求我再刷两套题,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被妈妈赶入房间,对着墙角的镜子,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脸苦相,眼眉之间尽是疲倦与茫然。

躺在床上细究原因,却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过去了。

新的一天没有任何变化,照常去学校,上课。好像昨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放学,我终于按耐不住内心,去寻找一个解释。

来到咖啡馆,姐姐表现得很正常,甚至太过平静了,让我产生了一种在面对陌生人的错觉。

“姐,你……”

“我们到车里说。”

我和姐姐并排坐着,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想法,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硬着头皮问:“昨天晚上,杨双双……为什么会是这样,你们从来没跟我说过?”

姐姐若无其事的说:“你别怪双双,这个主意是我提出来的。”

我更加纳闷不解,脱口而出:“为什么?”

姐姐注视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双双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帮她化妆的时候,她一直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她说:小阳能来我真的好高兴,他送了我礼物,一个呆呆兽。

我问她呆呆兽是什么东西,她说是很可爱的宝可梦。其实她早就有一只了,但这个是小阳送的,所以会更加珍惜。”

姐姐的眼睑垂下,带着些许暗淡,“双双是个很好、很喜欢你的女孩子。”

“但是我……”

姐姐呵斥道:“不准再说了!”

“我已经想好了,过几天我就回蓉城(姐姐大学所在的城市),找一份新的工作。” 我呆呆地看着姐姐,良久才憋出一句话,“那我呢?”

“你要好好准备高考,别让老妈失望。还有,双双是个好女孩,别辜负人家。”

说完,姐姐就把我赶下去,不给一点辩驳的机会。

离开之前,扭头看姐姐最后一眼。姐姐没有和我对视,而是定定望着前方,透过车窗,我已经看不清姐姐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

我试着努力还原,希冀从上面找到一丝松动,好让自己有义无反顾去挽留的理由。殊不知在犹豫的片刻,机会已经转瞬即逝。

姐姐的话是认真的,甚至决绝到挑着我在学校的时间,才回家整理行李,不让我有告别的余地。

当我得到这个消息,心里瞬间空了一大块。难道姐姐真的打从心里认为,我跟杨双双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吗?

世界上没有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所谓的喜欢,也并非一种可靠的情绪。一旦我们发现恋人不符合自己的想象,这些从激素分泌出来的感情,就会变得荡然无存。

简而言之,这种恋爱游戏只适合情侣们相互索取价值。

姐姐的不辞而别,对我而言虽然是个巨大打击,但我依然相信,再见只是时间问题,并打定主意高考过后再去找她。

至于另一件事,在我心里才是造成了更大冲击。

在新年的冷战之后,父亲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一个家庭。

妈妈出乎意料地做了一桌好菜,欢迎多日未见的丈夫回来。

饭桌上,父亲照常嘘寒问暖,看起来对我的学业依然上心。如果这种“关爱”不是隔三差五和仅存在于这个家庭的,我想我会很喜欢其乐融融的感觉。

但作为一个男人,我很理解父亲的想法。其实男人未必多在乎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这只是社会和家庭赋予的一种责任。

特别当一个人的地位越高,他就必须要越表现得符合社会的期待。因为这不仅是一种保护,还是对权力和地位的巩固。

有一句古话叫循名责实,列子对此做出了深刻的解释:

为鸡狗禽兽矣,而欲人之尊己,不可得也。人不尊己,则危辱及之矣。

大致的意思是,一个表现得如鸡狗禽兽的人,想要百姓的尊敬,那是不可能的。而无法得到民众尊重的人,很快就会面临危险折辱的境地。

反过来说,只要遵循社会角色的行为,就很容易享受到身份带来的好处,社会地位越高越是如此。所以有很多企业家在赚了大钱之后,喜欢做捐款慈善,这已经是最容易换来好名声的方式。

对于姐姐回蓉城,父亲不置可否,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反倒是妈妈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例如去哪出差了,工作辛不辛苦,有时间多陪陪孩子之类的。

说实话,我的确挺佩服成年人装鸵鸟的能力,说起瞎话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但听到这里,我脑海中已经警铃狂敲。妈妈说这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在释放妥协的信号。

正当我一头雾水的时候,妈妈把碗筷放下来,转头对我说:“今晚我和你爸出去一趟,待会儿家政阿姨会来收拾,不要忘记做卷子。”

刹那间,仿佛有一股热血窜到脑袋里,我瞪大了眼睛,有一种掀翻桌子的冲动。 然而看到爸爸同样惊讶的眼神,最终还是低下头扒饭,沉闷地嗯了一声。

我承认,以前对妈妈有过非分之想。但在经过姐姐的事之后,才明白这样的行为对家人、对亲情会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主动提出这种事。而且她在知道父亲已经出轨,明显不顾这个家的情况下。

难道妈妈认为这样就能修复家庭的裂痕吗?

我的心情降至冰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密密麻麻的卷子就像一句句无情嘲弄,对我的多管闲事加以鞭挞。

他们是夫妻,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无论在法律或者道德上都无懈可击。

我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只觉得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像在心中逐渐坍塌。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一直以来,妈妈在我心中都是完美的存在,如女神般圣洁美丽。

而妈妈亲手摧毁掉这一切,所有的征兆都在告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同样会有普通人的需求和欲望。

不行!我得阻止他们。

我满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

这和什么情理或者道义无关,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俩上床,不想让妈妈被玷污,我就是……这么自私而已。

说来也奇怪,这种承认自己卑鄙的心情,固然不免使人痛苦,同时却又让我快乐而心安理得。

但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他们外出?

平时妈妈最在意的,无非是我的学习情况。我自认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却要用孩子的方式来达成目的,心中不免有些沮丧。

“妈,我不想学了。”我对着妈妈这么说。

妈妈刚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乳的香气。她今天穿上了很少见的黑色晚礼服,衬托着身材前凸后翘。精致的银色项链与胸前的雪白交辉相映,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妈妈越是美丽动人,我心里就约不是滋味,只因她在打扮给别的男人看,哪怕这个人是我的父亲。

“学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妈妈的语气越平淡,我就越感到一股无名怒火,在灼烧着我的胸膛。我迫不及待把这股愤怒吐出来,“我说我不想高考了。”

妈妈愣了一会儿,眉头慢慢皱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觉得高考没什么意思。反正以后我都可以继承我爸的公司,学历就只是一张纸而已。”

“你才多少岁,就想着继承家业了?”妈妈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度,“邓小阳,我跟你说,按你这个想法,你爸的家产迟早会被你败光。”

“反正我不心疼。”

妈妈越说越生气。很快爸爸也听到了声音,打开房门问:“小阳,怎么又惹你妈妈生气了?”

妈妈捂住微微起伏的胸口,对我生硬地说:“待在房间里学习,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罢,就蹬着高跟鞋哐哐走出房间。

爸爸见状吩咐了我几句,同样跟了出去。

看来妈妈铁了心要跟爸爸发生关系,以至于这一套完全不管用。

我内心空落落地躺在床上,感觉失去了什么似的。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失去,就跟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样。

无论你在意的,爱慕的,渴望的任何人,他们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要轻易想着去改变谁,这注定只是徒劳无功。

即使妈妈今天改变了主意,也挡不住明天、后天产生同样的想法。只要她还抱着同样的目的,那一切都不会变,所有的努力最多把时间拉长一点而已。

这样所有人遭受的痛苦也会更漫长。

以前我对宗教抱有十分敌意和不屑,现在想来,人生在世,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这些教义敦促着芸芸众生放弃,在精神上远离痛苦,何尝不是一种实用主义。

当我开始怀疑过往的自己时,就代表我已经逐渐接受这一切,只是远远无法释怀。

人的思考来自现实,既高于现实,也低于现实。最重要的是,单纯的思考并无法干涉现实。

就在我无所事事之时,爸妈两人已经乘着电梯下到车库。他们是各自有车的,爸爸的是一辆奔驰迈巴赫,妈妈则选择了一辆不起眼的大众。

“坐我的车吧,你的太招摇了。”妈妈用钥匙打开车门。

爸爸无所谓地笑了笑。的确,引人注目的不只是迈巴赫本身,还有挂在前后的一连串数字,别人一看车牌都知道是谁出门了。

爸爸一屁股坐在后座,事实上,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也很少体验过妻子的座驾,所以四处打量着车内空间。

没有多余的装饰,妈妈只在前窗放了我和姐姐的照片,唯独没有丈夫。

爸爸有些愠怒,但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终究没有说什么。

直到他发现座椅下有一只压扁的避孕药纸盒。

=====================

第26章 罗织岁月愁

人生就是如此无常。所有古人才会产生“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慨。

如果我知道一个被遗忘在车里的避孕药纸盒,就能破坏掉妈妈和父亲的约会,一定会感叹这是命运的安排。

父亲疑惑地捡起盒子,阅读完上面的说明,脸色变得越来越黑。在他心里升起一股暴怒,即使是多年来商海沉浮养成的城府,也无法抑制住这股情绪。

或者对于家人,对于最亲近的人,才会本能的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父亲本来就所怨尤,因为一些“小事”,妈妈就要吵着离婚。

在他身边,每一个有钱的大老板都会包养几个情人,相对而言,他已经算克制的了。有的时候,想要在这样的圈子混,就得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异类。你清高、洁身自好反而只会遭来更多敌视。

尽管父亲从心底不情愿地承认,和贤淑的妻子相比,那些懂得讨好技巧的情人,给他带来的欢愉和刺激要多得多。

更何况,在“算过命”之后,两人的性生活就没有了。俗话说七年之痒,但相敬如宾的日子又有什么乐趣呢?

听到妻子重新提出约会,他内心也是极为开心的。一来代表妻子已经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二来,如今他已经成为市内屈指可数的地产商人,心中的豪气让他自信面对所谓的“命格”了。

一想到这里,他都觉得过去的自己傻得可爱。只因为一个风水“大师”的胡言乱语,就疏远妻子这么长时间。所幸他相信妻子的品格,是不可能做出败坏名声的事来。

但眼前的东西,不恰恰说明自己的判断是错的吗?一个如狼似虎年纪的女人,怎么会甘心独守空房呢?

父亲的脑海中闪现出许多破碎杂乱的想法,一切都不及愤怒来的快,他就像一头炸毛的老虎,满眼通红,大声吼叫:“停车!停下来!”

“发生了什么?”妈妈不解的把车靠在路边,话还没说完,一个纸盒就被塞到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妈妈翻面看了一眼,皱眉道:“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爸爸气急反笑,“还装,这分明就是在你车上找到的!”

“不可能。”妈妈立刻回绝。从丈夫怒极的脸色上,她已经发觉到一些事情。但天可怜见,这盒药根本不是她的,甚至上一次用避孕药,要追溯到多年前了。

而偏偏没有证据来证明她的清白。这辆车是她专用的,根本不会借给外人开,也不会载谁。

妈妈这时候恰恰忘了最亲近的人,姐姐偶尔会开她的车出去。或许从内心深处,妈妈从来就没有怀疑姐姐的想法。

“那这你要怎么解释,难道说这种药有我不知道的功效吗?”爸爸步步紧逼着讥讽,额头上的青筋凸显出来。

妈妈被他的态度激怒了,若在平时,她一定会慢慢解释清楚,但她已经容忍了丈夫出轨,面对这样的污蔑,积蓄的火气如同脱缰之马般不受控制。

于是妈妈反唇相讥,“还能有什么功效,不就是你想的那样吗?我就算要找男人,也是光明正大找,而不是像某人偷偷在外面乱搞。”

啪!妈妈被一巴掌打在方向盘上,额头磕到的地方,立刻浮现出一块紫青色。爸爸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但他很快冷酷起来,呵斥道:“最好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还有,我的钱你一分别想拿到。”

随着重重的摔门声落下,妈妈抬起头望着离去的背影,一颗心在无限下坠。她恨那个把纸盒扔到车上的人,却也更恨自己的丈夫。这么多年的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无法换来一个让她辩解的机会。

她打开车窗,让外面的新鲜空气灌进来,将方才近乎凝固的氛围冲淡。她想到了回家,但往日令她感到温暖和眷恋的家庭,第一次出现了陌生的样子。尤其是丈夫愤怒轻蔑的面孔,让她心如刀绞,仿佛有看不见的血液从自己身上抽离。

妈妈忍住抽泣,打了一个电话,“喂,慧慧,你在家吗?” ...... 我不知道他们这个夜晚是如何度过的,只要稍微想一想,都会觉得心里难受。怀抱着辗转反侧的心情,我尝试用码字来得到平静,坐在电脑面前,却怎么也憋不出一个句子。

我翻看着昔日写下的东西,仔细审视,才发现十分荒唐。本来应是聊以消遣的文字,却反过来支配自己,差点被当成了现实。

人的期望,永远在不可得之物上。正是因为不可触及,才愈显得美好。但并非所有期望,都该应愿实现。而应该像动物一样收起利爪,才不会轻易伤害到所爱之人。

妈妈是我极为深爱的女人,如果这种爱不能表达,不被允许,为了所爱之人,就应该永远烂在心里。

我突然想起红与黑里的一个片段,初看时还不觉,如今越想越是深刻入骨。在于连远走贝尚松神学院前,他和德瑞纳夫人进行最后的见面。彼时的于连心怀野望,还不懂离别的真正含义。

当他怀着炽热面对冷冰冰的侯爵夫人,立刻激起了内心的高傲与自尊,殊不知德瑞纳夫人生命的活力已被抽空,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就像烈火的熊熊燃烧,最终的归宿却只有一团灰烬。

或许他们偷情的行为并不道德,但当我们不再习惯以道德形式,而是用道德本身去看这件事,就会发现德瑞纳夫人没有沉浸在欲望之中。于连真正吸引她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性,涉世未深的敏感和自尊,眼睛里蕴藏的深邃与火光。

实际上,司汤达对性事的描写总是一笔带过。他喜欢写于连和德瑞纳夫人的相处,喜欢写于连的笨拙和夫人的纯真,喜欢写他们相聚又分开,相爱而又仇恨。

只可惜道德是一把尺子,它只是标准,远远不够审视人的内心。

司汤达不相信于连的存在,所以把他毁灭。于连也不是在为违背道德付出代价,他只是坦然面对内心,不愿意再存在而已。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红与黑,或许只是在用这部传世小说为自己辩解。

忽然,深夜的手机铃声把我从床上惊醒,不知道慧姨为什么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

“小阳,你妈喝醉了,快下来接她一下。”

“她不是跟爸......怎么又到你那里了?”

手机那头传来了不悦的声音,不过却不是针对我,“我哪知道你爹做了什么好事,你先来帮帮慧姨。”

慧姨已经到楼下了,本来想扶妈妈上去,奈何妈妈的力气比她大得多,耍起酒疯来根本拦不住。

我心里既是疑惑,又是窃喜,同时还有对妈妈的心疼。在我的印象中,妈妈从来喝酒都是浅尝辄止,这一次醉得如此严重,可见妈妈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匆匆出门后,只注意到妈妈趴在车上干呕,我连忙赶过去,将后套披在妈妈背后,焦急地问:“妈,你怎么了?”

妈妈回头,却像是看到了极为重要的事物,紧紧把我搂在怀里,梨花带雨道:“小阳,不要离开妈妈好不好?”

“不离开,不离开。”我拍着妈妈的背安慰道,另一边用眼神询问慧姨。 “等你妈妈酒醒后再问她吧。”慧姨摇了摇头。

我们把妈妈扶上电梯,我又邀请慧姨留下来照顾妈妈,但她明天有一件要事,交代我照看好妈妈,就要赶去公司。

现在才凌晨4点,我帮妈妈清洁完呕吐物,就立刻给慧姨打去电话,知道她到了公司,才放下心来。

我给妈妈泡了杯醒酒茶,刚端过来,就发现妈妈已经睡着了。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我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

从慧姨的只言片语中,很难找到妈妈伤心欲绝的真正原因。但我猜测,肯定是她和爸爸又吵架了,否则这次约会也不会告吹。

这时候,妈妈像是做了噩梦一样,开始乱蹬被子。我本打算过去重新盖好,俯下身时,却被一双玉臂搂住脖子,紧随而来的是干燥的唇,深深印在脸颊上。

我的身体就像触电一样僵硬,甚至忘记了呼吸。正当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听到耳边睡梦般的呓语,“浩,如果我们回到从前该有多好。”

我的怒火从灰烬中重新燃起,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或许吧。”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该怎样?”

“总之,总之......”妈妈在睡梦中蹙眉,苦苦思索片刻,才说道,“你变得越来越冷漠,我们好久都没有同房过了。”

望着妈妈无意间流露的媚态,我心中更是充满了愤怒和嫉妒。从上望下去,刚好可以看见晚礼服下的黑色蕾丝边内衣,裹着饱满的乳房,在边缘处勒出紧致的线条。而妈妈越是美丽,越在催动我的妒火和邪恶欲望。

原先圣人般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我无法抗拒内心,特别当妈妈对往日的感情愈加眷恋,我就感到愈加痛苦。

为什么我无法占据她的内心,得到她全部的爱呢?

近乎疯狂的妒意催促我的手臂缓缓抬起来,去触摸那一片光滑白皙的丰满肌肤。

我的手在不断颤抖,因为这不仅是一个冒犯之举,更代表了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抉择。

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做好了为之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但我此时想的还不够深远,自以为可以承受这些代价,却忽略了它们对妈妈的伤害和影响。

熟稔地解开胸衣的系带,妈妈浑圆饱满的乳房,就像兔子一样从礼服中弹跳出来。妈妈的嘤咛吓了我一身冷汗,但她仍然处在酩酊大醉的梦呓状态。望着如紫葡萄般成熟甜美的乳峰,我竟然情不自禁地把嘴凑上去,唇齿间发出吮吸的声音。 妈妈的乳房中肯定没有母乳,但即使是薄薄的细汗,我也吸得津津有味,仿佛怎么也尝不够似的。

顺着妈妈的胴体一路蜿蜒,不断亲吻着肌肤,直到神秘地带之前。轻轻褪下蕾丝内裤,我惊讶地发现,妈妈竟然是罕见的“白虎”。阴阜鼓起的地方就像一片光秃秃的小山包,又像一块光滑的白面馒头,可爱至极,令人忍不住想轻咬一口。 相传女人的白虎会克夫,在古时候被视为不详征兆。不过妈妈的每一寸肌肤,都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更别说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此时也顾不得更多前戏了,我颤颤巍巍地挺起腰间的棒子,撬开幽谷两边的圆鼓鼓唇肉。妈妈三十多岁了,私处还是跟年轻的女孩一样粉嫩,似乎岁月从来没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妈妈显然还没到动情的时候,干燥的阴道突然闯入一条巨物,刺痛感让她不禁尖叫出声来。

“浩,别这么着急。”妈妈朦胧着双眼呻吟道。

事到如今,她还想着那个男人。原先小心翼翼的心态被另一种情绪占据,我把妈妈的双腿粗鲁掰开,私处暴露在空气中的羞耻感让妈妈不自觉蜷曲起脚尖。

我继而进一步用双手托起妈妈的后背,与下面的床垫微微悬空,这样一来,彼此的私处就贴得更加紧密。妈妈显然还未重新习惯性爱的滋味,从喉咙中吐出断断续续的轻喘。

这些动听的呻吟就像一个个音符,在脑海中不断跳跃。纵使全天下最出色的作曲家在这里,也无法谱写出如此美妙的音乐。

伴随着我的轻轻耸动,蜜穴逐渐渗出滑润的汁液,迎合着肉棒在体内进进出出。妈妈细长的柳眉标志性的拧起来,却不是由于生气,而是不够满足。

妈妈下意识地挺起身子,和肉棒抽插的节奏一拍一和,撞击丰腴肉臀的韵律不断在房间里回荡。

面对妈妈的索取,我的回答直接了当。我抓住妈妈的藕臂,把她翻了个身,卧跪的姿势将女性的饱满曲线和私处的美丽完全凸显出来。

我把双手放在可堪盈盈一握的细腰上,硕果饱满丰匀,妈妈的美背此刻在我面前展露无遗,白皙的肌肤如同婴儿般娇嫩,宛如天山冰雪初融的草地,令人忍不住驰骋奔腾的冲动。

我轻拍了一下妈妈的臀部,就像战士跨马提枪,发起直直的冲锋。柔嫩多汁的花径将肉棒紧紧裹住,每一次冲击,都像在泥泞的沼泽中前行。但撑开肉腔褶皱的快感,又让我舒服的上天,一刻也不能停止。

不仅如此,深处的花心还不断对龟头进行碾磨,仿佛一位严格而又温柔的母亲,正在孜孜不倦地敦促孩子。我疯狂迷恋着这样的感觉,挺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似要把那花心捣碎,又要把妈妈深深揉入怀里。

妈妈脸上的娇艳也愈加潮红,她本质上还是个保守的女人,用手背遮住半张脸,不让人看到她如痴如醉的娇态。妈妈的羞涩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故意把她的手按在床单上,欣赏着这幅沉溺于爱欲的女性表情。

未曾想到,妈妈压抑了快十年的性欲,一下子泄出来,竟然如此欲求不满。妈妈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全身的肌肉绷住,檀口微张,吐出一道我从未听过的甜美高亢的呻吟。

妈妈的阴精就像一股喷泉,悉数拍打在龟头上面,热滚滚的让上面的粘膜异常敏感。花径的触感在感官中不断放大,只两三下,我就缴械投降,和妈妈共享这高潮的欢愉。

第27章 只知东风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我既无法入睡,也强迫自己不能睡着。

短暂的欢愉过后,无尽的空虚感涌上来。或许是人们常说的贤者模式。我对这样的性爱没什么感想,也没有感受到幸福和快乐,充其量只能算发泄。

或者说报复。没错,我就是在报复她毁了我心中完美的母亲形象。作为代价,我也要撕碎她所珍视的家庭,毁掉她的儿子,把亲情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哪怕这个人就是我自己。

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却又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也无法向别人明说。因为根本不会有人认同这种看法,只是因为他人不明白妈妈在我心目中的重量,我曾以为她完美无暇,却在明知被冷落的情况下,对一个男人大献殷勤。

哪怕这个人是我的父亲,她的丈夫。

“她下贱,这就是她应得的。”我冰冷地想着,以此来掩饰罪行。

窗外,夜色如墨般的沉寂逐渐变得柔和,稀释成灰蒙蒙的天空。几颗不甘寂寞的星星依然在努力闪烁,试图展示微弱的光芒。然而它们的微光被另一种更大的东西取代,那足以照亮夜空的太阳,正在天际线露出半个额头。

它的消融的力量让一切暗淡无光,可即便如此,自然的威力告诉它仍需等待,让冬季的昏暗多肆虐一会儿。

从古时候开始,人们就学会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法理与道德,都是从自然规律中萌芽,形成了意义上的人类社会。然而主持正义的审判永远不如太阳准时,时有时无,跟崎岖峡谷的风一样飘渺。

至于人们赖以依靠的道德标准,那就更可笑了。它永远是那么多变、软弱、贪婪,尖酸刻薄而又欺软怕硬。当它有用时,就是最有力的武器。但在最需要它的时候,却像墙头草一样躲起来,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所以真正支配社会运行的力量,跟道德没有关系。或者说,道德只是这股潜藏力量的化身之一,跟法律一样,只是表现,而非内核。

至于我的思绪为何飘的如此之远,只因想起了王尔德的一句名言:生活中的一切都跟性有关,除了性本身,性跟权力有关。

互联网这样史无前例的新事物出现,既解构了性,也重塑了性。它到底是人类通往幸福的途径,还是追求欢愉的手段,或者干脆就是追求繁衍的本能而已。

我想,数不尽的人和事,会对此做出回应。

我的脑袋变得越来越沉重,真实与虚妄交织的情绪占据了内心,一边是冰,一边是火焰。即使这样,也无法抵挡深刻的生物本能,充满疲倦的睡意一旦涌上来,就会像水一样无孔不入。

床另一侧的妈妈玉体横陈,即使不久前经历过激烈的性爱,她的睡相依旧恬静淡然,仿佛能让人在空气中闻到淡淡清香。

我想伸手触摸那白皙的肌肤,突然一下子缩回来,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就这样,在反复挣扎中,时间慢慢流逝。

妈妈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感受到阔别已久的欢愉,丈夫强而有力的肩膀和男性独有的侵占欲。这似乎就是她想看到的,和丈夫同归于好,岌岌可危的家庭重新稳定。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妻子,这样的愿望无可厚非。当然不得不承认,夫妻间的情趣也会为平淡生活增添许多色彩。

她一向十分传统,连性也要小心翼翼,如果那个人不是自己的丈夫,她宁愿一直寂寞下去。

所以当无处发泄的欲望终于得到释放,她开始放纵自己,任由那些不得体的淫荡声音呼唤出来,摆出各种迎合的羞人姿势,只是为了快乐,只是为了抚慰内心的蠢蠢欲动。

“其实,性和美是一回事,就像火焰和火一回事一样。如果你憎恨性, 你就是憎恨美。”

作为一名语文老师,她无意识地为自己辩解。

但另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惶恐:两性的结合,只有在它给双方带来幸福时,才是神圣的。

自己真的为此感到幸福吗?

丈夫的不忠已成定局,既然他迷途知返,也无法填平对这个家庭造成的伤害。而自己的行为,不过在为私欲寻找借口,往后的日子也只是委曲求全罢了,感性和理性的边界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它始终只有一个标准:什么才是你真正在乎的东西。

她爱丈夫,更爱家庭,既然如此,唯独自己的牺牲就可以接受。但在模糊意识的边缘,似乎遗忘了一件相当关键的事情。

为什么儿子的样貌会在脑海中若隐若现,他的眼睛里充满阴郁和火焰,双唇抿成一条缝,仿佛在与最憎恨的仇敌对视。

“小阳?”妈妈试着轻声呼唤一下。

“小阳!”

睁开双目,眼前的景象让她骤然一惊。她看见儿子就躺在床边,犹如一具活尸。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血丝,正无神地注视白茫茫的天花板。

妈妈先是极为心疼,刚想挪动身子,突然发现下体传来的撕裂感,全身骨头也好像散架一样,提不起力气。

妈妈的脑袋如遭重击,整个人愣在那里,心中浮现了令她无比恐惧的想法。

她机械的转动脖子,发现两人赤条条坦诚相见,而床上全是欢爱过后的凌乱痕迹,更别说在鼻翼间隐隐约约的淫靡气息。

妈妈的脸色瞬间发白,一张美丽的面孔由于痛苦而变得扭曲。这份痛苦不单纯只是因为失身,而是她最寄予期望的孩子,竟然做出了如此有悖人伦的事情。

世界上最令人难以面对的情绪叫做失望。从妈妈眼中溢出来的目光,让我下意识躲开,但我一点也不后悔犯下的错误。或者说这就是想要达到的效果。

妈妈的喉咙蠕动,似乎有一股气堵在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一双丹凤眼赤红赤红的,像是看待仇人,又更像在流泪。

“我含辛茹苦十八年,就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我没有回应。

妈妈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变得像回响一样重重叠叠,越来越不真切。等到如同打鼓般的心跳声慢慢缓下来,才张开嘶哑的喉咙,说道:“女人就像藤蔓,一旦离开依附的男人就会活不下去,是这样吗?”

这是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一个比喻:这种被动的感情能够被任何一个人激起,就像藤蔓可以攀爬在任何一棵树上。

妈妈对这样的卖弄并不感兴趣,甚至第一时间意识不到,这句话引自一部著名的小说。她的凤目圆睁,惊愕地思索着儿子的轻蔑来自哪里,聪明的女人很快找到了答案。

“我和你爸是夫妻,夫妻,懂吗!你以为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楠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说着说着,妈妈突然捂住脸,崩溃痛哭起来。一直以来,妈妈都是个坚强、体面的女人,何尝在别人面前展现过软弱的一面。

她可以接受婚姻的不辛,并将其归咎给时间。但她无法面对儿子的堕落,这相当于否定了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全部努力。

妈妈哭的如此绝望,我对妈妈的爱重新占据上风,再也无法保持咄咄逼人的姿态,黯然说道:“妈,是我的错。我只是一个自私的混蛋,根本不配当您的儿子。从今以后,我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视线。”

“滚,给我滚!”妈妈声嘶力竭地叫道。

我匆匆穿上衣服,妈妈的每一滴眼泪,就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的心脏。我拿外套给妈妈赤条条的身子披上,却被一把推开,踉踉跄跄退后几步。

彻底离开这个家之前,我回头望着妈妈的房间。妈妈把房门轰然关上,我突然感觉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想跪在这扇门后面,祈求妈妈的原谅。

但内心的自尊在不断作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

来到宾馆已经是第三天。早在刚来的时候,我依然非常挂念妈妈,所以给慧姨打了电话,让她代劳去看望妈妈的情况。

慧姨对我的请求有点奇怪,“又和你妈妈吵架了?”

我当然不能解释原因,只说是不想刷题,跑出来休息几天。

慧姨先是把我训了一顿,就开始同情我的遭遇,“你这个老妈只想着成绩,完全不管孩子能不能经受住。唉,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爱玩的。等上了大学,爱怎么玩怎么玩吧。现在的主要目标是高考。慧姨和你妈疏通一下,回去和你妈认个错,好不好?”

等到第二天,慧姨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奇怪,“老实交代,你对你妈做了什么?”

我连忙对天发誓,只是逃学而已。

“这就奇怪了,一提到你,宁宁就垮着一张臭脸。你是没看见她的表情,简直跟要吃人一样。”

我闷闷地问道:“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那也不是。”慧姨说,“你妈妈表面说的凶狠,其实私底下偷偷哭了好几次,每次见她都是眼睛红红的,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既感到惊喜又愤恨。喜的是妈妈心里还牵挂着我,恨的是我自己,居然对妈妈做出了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

接着慧姨又让我回去。

但一想到给妈妈带来的痛苦,我就决心离开,甚至已经计划好搬到另一个城市。

这样又过了两天,房间的门突然毫无预兆被敲响,我还以为是宾馆的服务员,却看到慧姨站在门口。

我惊愕地问道:“慧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慧姨笑了笑,说:“你以为你妈妈就不知道吗,你俩的手机里有关联定位的。臭小子,都多少天没去上课了?”

见我吞吞吐吐,慧姨叹气道:“你们母子俩到底怎么了,一个个都不肯说实话,搞得我跟外人一样。”

我弱弱的说,“慧姨,我把你当成亲人。”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还来管你们家的事情干嘛。”

慧姨在床边坐下,翘起二郎腿,黑色的细带高跟露出圆润脚趾,上面还涂着鲜艳的红色指甲油,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也亏是慧姨没有发现我和妈妈吵架的真实原因,否则也不会对我如此放松戒心了。

不过我一向很尊敬慧姨,她不仅将女儿养育的很好,还创出了一番事业,这对一个单身母亲而言非常不容易。

收起想入非非的念头,我问起了妈妈的情况。才了解到这几天来,妈妈整日以泪洗面,一下子暴瘦了十几斤,仿佛生过一场大病。

我默默听着,喉咙好像被一块东西卡住,说不出任何话语来。我哽咽地问道:“妈妈后来有提起过我吗?”

“没有。”慧姨冷冷说道。

直到我的脸色大变,才突然换上一副诡计得逞的面孔,“宁宁在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比任何一个妈妈都想念自己的孩子。有一天,我去你们家做饭,发现宁宁下意识就准备了三份碗筷。你姐姐又在蓉城,难不成是给那个负心汉的吗?”

我又问:“对了,为什么那天妈妈要和你喝的烂醉?”

慧姨愤愤不平地说道:“还不是你那个负心的爹。偏要说在车里发现的避孕药是你妈妈的,难道做夫妻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宁宁的性格吗,怎么会随便到外面找男人。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了一巴掌,还摔出了一大块淤青。到底哪个混蛋把这种药的盒子扔在车上,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人的吗?”

听到这里,我全身手脚冰凉,才想起自己就是这个所谓的“混蛋”。之前和姐姐去买避孕药,刚好用的就是妈妈的车。当时只顾着方便,竟然把包装落在车里,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情发生。

看见我的表情呆滞,慧姨不以为意,只觉得我还只是个孩子,对大人间的龌蹉事似懂非懂。

“你妈妈本来就已经很伤心了,你还要逃学,偏偏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不过宁宁也真是的。面临的压力再大,也不能把气撒在孩子身上。”慧姨苦口婆心地劝告,“这几天要不是我在,都不敢想你妈妈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但慧姨始终只是外人,现在家里就只剩你一个男子汉,难道不该在妈妈最需要的时候去照顾她吗?”

“但是我......”我张了张嘴,低头说道,“我怕又惹她生气。”

慧姨看人的眼光极准,知道我已经动摇,于是兴奋的说:“你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吧,慧姨先回去跟你妈妈提议,要是成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闲聊片刻,慧姨便风风火火地离开。而我茫然的看向四周墙壁,连这昏暗的宾馆都觉得多了几份光亮。

=====================

第28章 未晓岸上流

经过焦急的等待,实则才过去短短白天,慧姨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妈妈终于点头让我回家。前些日子的诺言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看到妈妈美丽的面容。

不行,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片刻后,我冷静下来,想道。于是匆匆赶去花店,包了几株红色康乃馨,才坐上前往城市另一边的地铁。

离家越近,我的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要是慧姨骗我的话怎么办,妈妈其实根本没有原谅我。或者这仅仅是妈妈的“计谋”,目的让我回家里接受惩罚。

要是后者,还感到好受一些。至少证明妈妈还认我这个儿子。如果妈妈不曾原谅我......我已经无法想象彼时妈妈脸上的神情了。

望着那扇熟悉的深色防盗门,打退堂鼓的念头不断在脑海中蔓延。内心挣扎许久,才终于按响门铃。

很快,慧姨开门让我进去。妈妈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神色淡然地扫了我一眼。 只一眼,就让我感觉心都碎了。

妈妈明显憔悴了不少,双颊消瘦,眼袋又大又肿,仿佛好几天都没有休息过。没有哪个女人会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妈妈无暇顾及,不正是伤透了心的表现吗?

我轻轻唤了一声,“妈。”

“回房间里。”妈妈命令道。

我乖乖照做,妈妈紧随着锁上门,母子俩坐在床边,不知如何开口,静得连蚊子声都能听见。

“妈,我错了。”

妈妈冷冷问道:“你犯了什么错?”

我低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说,你有什么错?”

妈妈凝视着我的双眼,突然一巴掌抽到脸上。这样反而让我好受许多,“对不起,妈。”

啪的又是一巴掌,妈妈真的卯足了劲,毫不留情,清脆的声音甚至在房间里激起了回响。

“您打我吧,只要您能消气,我死都愿意。”然而我却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何等骄傲的面孔,完全不像一个认错的人该有的觉悟。

妈妈狂扇了好几下,急得门外的慧姨连连敲门提醒,才堪堪停住手来。

我已经做好再挨打的准备,没想到妈妈突然间没了动静。抬头一看,瞬间脸色大变。妈妈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在往地上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我冲上去抱住妈妈,心急如焚的大喊:“慧姨,慧姨!”

慧姨同样花容失色。但她也是经过风浪的女强人,指挥着我把妈妈扶上车,飞快的往医院赶去。

幸好妈妈的报告只是劳累过度。尽管如此,还是在病床上躺了半天才醒过来。

我惊喜的问:“妈,你感觉好点没有?”

妈妈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头发,突然又在半空中缩回来。我的心脏顿时抽了一下,只看见妈妈抿紧嘴唇,还是不肯原谅我的样子。

“要我说,你们母子俩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明明那么深爱对方,又装出一副骄傲的样子,谁也不肯认错。”慧姨笑吟吟地拉住妈妈的手,放在我的头顶上,“宁宁啊,你不知道小阳有多关心你。这一晚上,小阳都没有离开病床半步。而且你看,被子都被不知道谁的眼泪打湿了一角。”

我不觉窘态大发,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慧姨说得对,本质上妈妈和我都是一类人,因为把感情看得太深太重,所以在伤害彼此时才会越加深刻。而拥有慧姨这样一位亲人,是我们家的幸运。

妈妈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终于崩溃,埋进枕头里痛哭道:“你们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再进到房间时,妈妈已经恢复了往日淡然的神态,只是眼眶红红的,诉说着妈妈的悲伤和痛苦。

妈妈表面上不再怪我,但我知道,一堵厚厚的无形墙壁,已经横在彼此之间。

从那天以来,我第一次感到了悔意。如果我当时不是那么任性,不是那么极端,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了。

妈妈和我的交流,仅剩下敦促我学习,就连吃饭也要故意错开时间。

这样的日子接连好几天,我再也受不了了,必须采取行动来改变现状。

我还没忘了妈妈是一名语文老师,绞尽脑汁挑了一道颇为晦涩的阅读题,遂高声让妈妈帮忙解答。

足足喊了好几次,妈妈才冷着脸走进房间,一把抢过卷子。

看了一会儿,妈妈的脸色逐渐柔和下来,“这道题20年的高考题,讲的是海明威的八分之一冰山理论,你不懂也很正常。”

进入到工作状态的妈妈十分认真,甚至暂时忘了和我的距离,上半身前倾的越来越近,一股馥郁的芳香钻进鼻腔,让我如痴如醉。

妈妈拍了一下我的头,“别走神。”

我赶紧收起心猿意马,暗骂自己给妈妈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吗,怎么能再想这种事情。

妈妈解释说:“冰山理论的好处在于给小说留白的空间。你看他只写了两个人滑雪,完了到酒馆喝酒,好像什么东西都没透露出来。

但实际上,看了主人公的行为,读者就很容易产生疑惑,他们是为何而来,又为什么执着于下一次约定。一旦读者深入进去,就会发现作者藏在文字之外的安排。”

“这么说来,冰山理论就是一种引诱读者读下去的技巧咯?”

“也可以这么说吧。”妈妈说道,“但做题不是写作。而且,在做阅读题的时候,一定注意审题,出题人只让你解析本文段,就不要想到其他方面去。”

妈妈的讲题水平固然不错,但我不只是想得到答案。

为了能和妈妈多说一会儿话,我继续发出不着边际的提问:“那古龙的写作技法,应该也可以叫冰山理论吧?”

金庸古龙,都是我非常喜欢的武侠大师。但妈妈没怎么看过武侠作品,只听说过两人的名头。

我兴致勃勃的掏出《多情剑客无情剑》,给妈妈读了李寻欢登场的一段。尽管我的声音接近于没有感情的棒读,但妈妈还是认真听完,点点了头说,“不愧是写作名家,他的文字既有古意,又有诗意,还有一种西式的冷峻。”

“不过,这些小说还是留到高考后再慢慢鉴赏。”妈妈在我的头上又敲了一下,“离高考只有两个多月了,答应妈妈,一定要用心学。”

我的鼻子突然发酸,都这种时候了,妈妈在依然关心我的成绩,我的未来。越是如此,我就越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在心底默默发誓,将来一定要报答妈妈的养育之恩。

和妈妈的关系一旦破冰,接下来的日子好说了。我时常跟妈妈提出一些似懂非懂的问题,在一问一答之间,母子俩的隔阂迅速消融,好似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

在我的注意力没放到学校的这段时间,似乎发生了许多变化。

当然不是指学校在短短时间内又修建了什么工程,而是我在路上走着,时常会遇到一些窃窃私语和怪异的目光。

起初,我只觉得是错觉。要不是大晨跑来取笑,我可能直到毕业都不清楚什么原因。

“阳子,你什么时候变成渣男了。快如实招来,哪个女生受到了你的迫害,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要大义灭亲,站出来主持正义。”

大晨憋不住笑的样子异常欠揍,和我一样,他也没把这个谣言放在心上。

“我哪知道谁这么无聊。我有没有女朋友,你还不清楚吗?”

大晨翻了个白眼,“杨双双不是你女朋友吗,别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那不一样。”我辩解道,“杨双双不可能造我的谣的。”

话虽如此,我心里也没底。毕竟那天生日会过后,就一直在躲着她。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感觉出来什么,杨双双会因此生气也很正常。

没想到她反而先一步来找我。

杨双双不是来解释的,而是直接了当表示:“谣言可能跟宋文莉有关。”

我的脑袋都快晕了,“怎么又扯到宋文莉身上了?”

“这可不是扯,宋文莉是有前科的。”

说罢,杨双双又娓娓道来一段在哪里都不会缺少的八卦轶事。

据说宋文莉在之前就拆散过一对情侣。她污蔑男生脚踏两只船,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来跟她表白。

结果却是宋文莉自己不知廉耻,主动勾搭别人的男朋友,知三当三。为此宋文莉才从原来的学校转来十二中。

对此,大晨发表了完全不同的看法。原来他早就听说过这段故事,忿忿不平道:“那个男的本来就是渣男,除了宋文莉,还勾搭过不少女生。

要不是他的女朋友是个又蠢又坏的八婆,人家早就告发他了。只有宋文莉站了出来。果不其然,那个男的反过来说宋文莉勾引他。

他的女朋友也是个贱人,两人合力污蔑宋文莉是小三。宋文莉不堪其扰,才被迫转学的。

据我所知,宋文莉的转学手续,还是班主任帮忙搞的。这不恰恰说明她是受到了冤枉和委屈吗?”

显然,大晨的版本更可信一点。从宋文莉身上恬静淡雅的气质可以看出来,很难相信她一个热衷于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最终经过商议,我们一致决定冷处理这件事。反正学校里的八卦多不胜数,大都是精力旺盛的学生以讹传讹出来的,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新的谣言取代。

纵使撇清了又如何,要是因此被影响到高考的学习状态,那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有人却要操这个心。

杨双双的室友,同时也是好朋友,势要帮我们打抱不平。这个富有正义感的女生叫刘英,同时我也记起来,派对上的生日帽子,正是她捎来的。

正因为参与了“告白”的重要过程(至少她和许多人都觉得这是一场告白仪式),所以才天然觉得应有维护这段“缘分”的义务。

于是刘英瞒着杨双双,伙同文学社的朋友炮制了一些反击的传闻。还特意放大宋文莉转学来这里的原因,把她形容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绿茶婊。

学校本来就是个不大的地方,许多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经过这么一宣传,再加上少年少女特有的对情情爱爱的热衷属性,宋文莉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高三年级。

当然,许多人对所谓传言半信半疑,但总会对当事人投以高深莫测的目光,仿佛已经看透其内心深处的秘密。

宋文莉也没想到,形势转眼间反转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背地里骂她是小三,就连平日要好的朋友,也在有意无意躲开自己。

“她们是在颠倒黑白。”宋文莉眼眶红红的想。

这次的舆论远比转学前更加猛烈,而不擅长讨好他人的性格,也让她在遭受同性排挤的同时,很难找到任何一个支持者。

她始终都无法理解,自己明明都在做好事,却总是被倒打一耙,反倒成了坏人。 难道面对问题的时候,非要遮住眼睛,捂住耳朵,闭嘴沉默,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吗?

宋文莉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或许在其他人眼中,解决问题跟寻找真相一直是两回事。

正如之前诽谤她的女生一样,因为害怕分手,才对男朋友的花心视而不见,甚至加以纵容。

若非如此,自己也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非议了。

我怎么也猜不到,在宋文莉心里,我的地位竟然已经低到了这种程度。

显然现在也不是喊冤的时候,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若不是我代大晨送了那封信,后面的故事根本不会那么曲折。

经过几天的思考,我总算想明白宋文莉骂我渣男的原因,无非就是一个误会而已。只要解释清楚,暗恋和向她表白的人是大晨,总归不至于引起宋文莉的愤恨了吧 总而言之,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这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太过苛责。

特别在得知,这些谣言的发起者最初的目的,竟然是在为我们打抱不平,就越感觉负有澄清的责任了。

所以趁着下午放学的时间,直接去到宋文莉所在的班级。

“不知道啊,她刚才还在看书来着。”当我询问起宋文莉的去向时,附近一个学生用怪异的目光回答道。

看的是红与黑吗?

我下意识拿起桌面上的书籍,随便翻阅几下,突然掉下来一张轻飘飘的纸条。

上面的娟秀小字非常整齐,赏心悦目,内容却让我不禁屏住呼吸,脑袋里有如一道闪电劈过。

“这是......澄清信?”

我赶紧把纸条揣进兜里,心底出现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第29章 若有新知将比翼

如果宋文莉要澄清谣言,为什么要把信夹进书页里,而不是大大方方广而告之。

信的内容也十分微妙。尽管宋文莉写下的是事情的经过来为自己辩护,但剩下的部分,突然笔锋一转,变成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悲观的思考。

文字可以传递情绪。或者说,真正的文字从来都是由真情实感组成的,透过一张薄薄的纸条,我分明感受到一股至哀。

如果有什么可以形容我现在的感受,只能是一盆冷水浇在头顶,冰凉的水珠贴着皮肤坠落,寒气慢慢渗进体内,将心脏紧紧包围起来。

心里顿感不妙,连忙抓着附近的同学追问,“宋文莉去了哪里?”

终于,有一个人回答:“我刚才去厕所,好像看见她往楼上走了。”

那股冥冥间的预感变得愈加强烈,撒腿赶上教学楼的最顶层。这时我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扯开嗓子喊道:“宋文莉,宋文莉,你在哪里?”

突然,从拐角探出一个脑袋,把我吓了一大跳,但紧接着心情瞬间放松下来。 “原来你在这。”我气喘吁吁地说。

宋文莉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问道:“你来找我干嘛?”

“我还以为......算了,我慢慢跟你说吧。”

我一屁股坐在宋文莉身旁,地面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精神为之一振。组织语言片刻,便向她解释谣言的来龙去脉,还有那封情书的误会。

说着说着,宋文莉突然没了声音,扭头一看,才发现她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拿出那张小纸条,尴尬地说:“我看了这个,没经过你的允许,不好意思。但我还以为......所以就连忙跑上了。”

宋文莉扑哧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跳下去是吧?”

“呃,我只是......”我忍不住挠了挠头,“有点担心。毕竟那些传言我也听说了,很抱歉对你造成这么多困扰。”

“谢谢你。”宋文莉忽然说。

“整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才应该跟你道歉。”

“没有。”宋文莉用小动作偷偷抹掉眼角的晶莹,哽咽道,“你没做错什么,都是我在发疯而已,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乱说你的坏话。而且,自从奶奶去世以后,就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了。”

这时候嘴笨的坏处就显现出来了,我甚至想不起什么安慰的话,神差鬼使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要相信快乐的日子终会来临。”

宋文莉破涕为笑,“你当是大诗人普希金吗?”

我的脸色一红,毕竟这个年纪的女生更喜欢新潮的东西,用一句诗来哄人,画风确实有点像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老头。

不过效果达到就够了,宋文莉不再沉溺于悲伤。我们分享了一些趣事,聊聊书,不知不觉天色已经转暗。

恰逢这个周末就是难得的月假,我干脆说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之所以这样说,倒不是我有多么绅士,而是明显发觉到宋文莉的情绪不太稳定。 为了保险起见,才出此上策。

宋文莉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她家在一个老式小区里面,离学校倒不是很远,几个地铁站就到了。走了大约10分钟的路程,就看见一些大约二三十年前的老建筑。外墙充满了年代的痕迹,虽然斑驳,却也算不上破旧。

都走到这里了,宋文莉顺便邀请我上去一趟,我自然没有理由不应允。

宋文莉是一个人住的,屋子里虽然充满生活的痕迹,但没有什么烟火气息,显然主人很少下厨。

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不好意思。”

我一边啜着可乐,一边打量略显空荡的房子,闲聊道:“那你晚上一般吃什么?”

“点外卖吧,或者出去吃,我不怎么会做饭。”宋文莉坦白道。

“美团之前还送我一张券,刚好有满减,要不要吃个饭再走?”

连请人吃饭都要点外卖,我顿感同情心泛滥,说:“不用破费了吧。冰箱里还有菜吗,我来做饭就行。”

宋文莉平时吃住都在学校,在家里待的时间反而更短一些。所以冰箱只有一些耐存放的食材,例如鸡蛋、香肠、培根之类。要是当早餐还不错,但晚饭可不能只吃这些。

于是我拉着宋文莉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两捆蔬菜,半只鸡,还有一根排骨剁块。

由于周边小区都有些年头,所以在这里上了年纪的人格外得多。一些好事大妈见我们一对年轻男女来逛超市,便善意的调侃:“哟,小情侣出来买菜,现在还自己做饭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宋文莉则是满脸羞赧的解释:“您认错了,我们不是情侣。”

大妈这时便会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都说现在的年轻人开放,我看不一定。那时候我家老头都是我倒追的咧。”

大妈的豪爽让我们节节败退,赶紧结完帐,落荒而逃。

出来的时候,宋文莉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无奈地笑着说:“这比我在学校还要透不过气来。”

小小的插曲,并不能阻止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吧,其实我做饭也是半吊子水平,简单煮个鸡汤,炒一个青菜,番茄炒蛋,重头戏则是一盘蒜香排骨。

这还是因为妈妈喜欢吃,我才特意学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关键做法也不难,先把排骨浸泡掉血水,再用葱姜水腌一下,为了省事,直接放进空气炸锅,最后再和蒜末小米辣翻炒一下就大功告成。

香喷喷的排骨出锅的时候,我对望眼欲穿的宋文莉笑着说:“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嗯!”

宋文莉虽然没说什么,但弯弯的眼睛已经流露出愉悦的心情。尽管只是帮忙打下手,但对于一个厨房苦手来说,重在参与就够了。

我帮她盛了一碗汤,肚子早已发出抗议,于是专心对付起面前的饭菜。

宋文莉的吃相十分斯文,小口小口往嘴里送着米饭,细嚼慢咽,颇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过宋文莉本身也喜爱阅读,所谓饱读诗书气自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天色渐晚,我放下碗筷,到阳台给妈妈打个电话。我直接跟妈妈说在大晨家吃饭,免得还要解释一大堆东西。如果妈妈知道这次谣言风波,说不定还要训我一顿。

回到饭桌上,发现宋文莉竟然在低着头抽泣,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饭菜上面。

我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是我做饭不好吃吗?”

“没有。”宋文莉不停抹着眼泪,可越是如此,泪水反而越加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她只觉得心里的一道大坝打开,积蓄已久的情绪就自然而然倾泻出来,止也止不住。

奇怪的是,明明在哭泣,却让自己非常越来越轻松,就像在扔掉负担一样。

或许是因为奶奶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逐渐把自己封闭成一块石头,然后自以为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事实证明,没有人可以逃离社会的联系,而她的经历也远远不够无视那些嘈杂的声音。

“其实他猜对了。”宋文莉对自己说。一旦正视自己的内心,很多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她的确对这个世界产生厌倦,而且在付诸于行动。只不过在被猜到之后,她就迅速改变了内心,因为她厌恶这种被看破的感觉。

但她现在才发现,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在真实世界面前不堪一击。当你真正接纳一个人的时候,不仅不会因为被看穿而苦恼,反而会感到倍加欣喜。

因为这恰好证明,在这个世界上,你终于不再是孤独一人。

“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奶奶。”宋文莉不再哭泣,但未干的泪痕赋予了她更多我见犹怜的美丽。

“那你的父母呢?”尽管这不是个好问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问出口。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很快各自重组了家庭。我一直跟奶奶生活。”她平淡的话语下隐藏着难以抹去的悲伤。

“抱歉。”兴许是她楚楚动人的模样,让这股悲伤化为实质,无声地流入心房。 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声音是如此沉重,“我不该说这些的。”

宋文莉却微笑道:“没关系。奶奶对我很好,我觉得自己跟别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宋文莉的确是个坚强而聪明的女孩,她在掩饰情绪的同时,还不忘记化解我的歉意,试图把话题拉回到正轨。

“你和杨双双是男女朋友吗?”她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段关系,只好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但她可能把我当成了一个完美的恋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杨双双长得又漂亮,成绩又好,还喜欢cosplay,据说她可是许多男生心目中的二次元女神哦。”

“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我仔细想了想,拨开额前的头发,露出那道痊愈许久的疤痕。然后跟宋文莉讲述起这一小段故事,果不其然,引来她捂着嘴偷笑。

我叹了口气:“你想笑就笑吧。在我心目中,杨双双始终是这种形象,我又不是受虐狂,何必找个娇蛮女友来折磨自己。”

不料宋文莉正色道:“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以前我也遭受过霸凌,每次想起都要好一阵子才消化过来。不过你们既然是发小,杨双双应该不会故意欺负你吧?”

我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就问起她以前被霸凌的事情。

寝室之间的孤立和排挤,确实是宋文莉不愿回想的一段记忆。

“她们会偷你的东西,被发现之后,就会装作无辜,反过来说你小气。还会拿你的牙刷刷鞋,故意把剩饭倒在你的桌子上,就因为她们以欺负别人为乐……”这一段经历,对宋文莉而言无疑如噩梦一般,说着说着,她的喉咙就哽咽起来。

我连忙拍着背安慰她,“那些霸凌者越是欺负你,你就越不能如她们所愿。让自己过得越来越好,才是对霸凌者最有力的反击。”

宋文莉趴在我的肩膀上流泪,把衬衫都打湿了一大片。良久之后,才抹着眼泪说道:“对不起,这些事情我从来都没跟别人提起,现在说出来感觉好多了。”

我心里其实挺吃惊的,女性确实是很多愁善感的生物。即使是宋文莉这样坚强的女孩,一天之内都能哭好几次,好像眼泪永远也流不干一样。不过我已经能想象到宋文莉以前的经历,越漂亮的女人就越容易招来嫉妒,在学校这样的小社会里面反而更甚,因为校风校纪是用来管教学生,而不是帮助学生。至于求助老师,倒不能说没有任何作用,只是他们很难再分出精力管这些事情,也没有能力处理。

而且宋文莉又缺少家庭的安慰和支持,很难想象是什么东西,才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中苦苦支撑下来。

家庭和学校的环境因素,又赋予了宋文莉脆弱和敏感的特质。她就像一首自相矛盾的诗歌,如果没人能从中读出自己的内心,就会宁愿一直尘封下去。

偏偏有人读懂了,她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奇妙的情绪,仿佛在与另一颗心脏共鸣。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加小心翼翼,或许只是误打正着,或许他不会在意一个被父母双双抛弃的“孤儿”的想法。正是由于这种内心的骄傲和自卑,让她进一步加以掩饰真实的情感。

所以她才故意唤起那些不堪的回忆,让眼泪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只是为了依偎在他身旁。

她知道有人称这为“绿茶”,可这有什么办法呢,漂亮的女生总要要掌握一些手段才能活下去,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她在心里有些得意的想。.

随即她又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如果一个人连爱意都不能说出口,是否真的算爱情呢?

没人能给她答案。

等到吃完这顿饭,时间已经来到了9点钟,帮忙收拾碗筷后,便匆匆告别。

宋文莉把我送到楼下,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而我当时走得太急,根本没有多在意,等回到家里,就已经忘了这件事。 ====================

第30章 梧桐枝头向南飞

一间宽敞的公寓内,女人身怀六甲,依然在厨房里忙活。虽然只是做一些简单的西餐,但从比身材大上一圈的肚子来看,已经接近临产。按照中国人的观念,是不该再轻易走动,更别说明刀明枪的下厨了。

女人的面容姣好,大约二十五岁左右,尽管在居家状态,也化着艳丽的浓妆,同时耳朵上还佩戴了圈型耳环。她的打扮也跟一般孕妇的喜好也有所不同,没有穿宽松的孕妇装,而是一条非常贴身的露背包臀裙,不仅勾勒出身材的曲线,还把本就圆润的孕肚进一步呈现出来。仿佛不是一个孕妇,而是去参加酒会的都市丽人一样。

已经煎好牛排,她没有急着端出去,而是看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又回到厨房里。直到听见一声门铃,才换上一副惊喜的笑容,把男人迎接进来。

“今天又工作到这么晚?”她善解人意地帮男人脱下西装,折叠放到椅子靠背上。

男人皱起眉毛,责备道:“淑妍,我不是说了吗,让家政过来做饭就好了,要是不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柳淑妍娇嗔道:“瞧你担心的样子,我的宝宝我还不清楚吗?再说那些家政笨手笨脚,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好吃。”

如果我在这里,一定会一眼认出男人便是父亲,而这个叫做柳淑妍的女人,不用说都知道是他包养的情人了。

端上热度恰好的牛排,柳淑妍也不吃,而是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爸爸慢慢用餐。 爸爸顺口说道:“牛排快凉了,赶紧吃。”

“好。”说罢,她才提起刀叉,小口小口咀嚼,时而抬起头,温柔地望向爸爸这边。

“整天吃这些东西,营养也跟不上。改天让家政帮你煲个鸡汤,补补身子。”

“不用了。”柳淑妍拒绝道,看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露出柔情,“浩,我有预感,我们的宝宝很快要出生了。”

爸爸惊喜的把耳朵凑过去,“那更要好好养身子了,不,这个时候住在医院最好,要随时都有人看护。”

“嗯。”柳淑妍低低应了一声。她对这个宝宝充满了期望,不仅是身为人母的喜悦,孩子的出世,就是她手中最有力的一张牌,也是借此获得名分的最大资本。

但这些东西不能轻易说出口。不仅不能说,还要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越是柔弱,就越能激起他们内心的大男子主义和保护欲。反之表现得越是精明算计,他们就会想:这个女人的接近只是为了钱,一旦我没有钱,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离我而去。

柳淑妍很清楚对待男人的方式:要跟对待孩子一样,一个对一切都充满警惕的孩子。只要给予他们得以栖息的安全感,就能轻易俘获一个男人的心。

事实上,她也因为操纵男人的本领而自豪。正如一句名言:这个世界属于男人,而男人属于女人。

当看见爸爸神色间的愠怒,柳淑妍敏锐意识到他需要一个倾述对象,于是问道:“有什么人惹你不开心吗?”

爸爸沉默许久,凶戾之色慢慢从脸上浮现,咬牙切齿道:“吴月宁那个臭婊子,竟然敢背着我勾搭男人。”

听见这个消息,柳淑妍心中狂喜无比,怎么也想不到视作头号大敌的女人竟然会自毁长城,这样她离正妻的位置又近了一步,不,是指日可待!但表面上她还要装作震惊的样子,用不可置信的口吻说:“吴姐,她怎么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爸爸哼声道:“还能有什么误会?这对奸夫淫妇偷情的证据都在车上了。”

柳淑妍一边安抚着爸爸的情绪,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真相。很快她就失落下来,一个避孕药纸盒说明不了什么,万一是有人恶作剧。现在他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才没有想到这方面,等过几天就会明白自己的冲动和鲁莽了。

柳淑妍庆幸自己早早得到这个消息,思索片刻,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心中诞生。

“既然你这么怀疑吴姐,又觉得她不会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雇一个私家侦探来调查清楚。如果是误会,你不就能心安理得去向吴姐道歉;如果她真的出轨了,那收集到的证据,也可以在离婚的时候,确保财产不被分割。”

爸爸眼前一亮,“你说得对!”

“不过在做这件事之前,你也别忘了把我们母子俩安排进医院。”

“我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爸爸的声音温和下来,把手放在她的肚皮上,轻轻抚摸。

而柳淑妍双手怀抱着肚子里的孩子,心里没有被柔情蜜意填满,只觉得胜券在握。

……

一个星期过后,私家侦探的报告送到爸爸手上,没有发现妈妈任何疑似出轨的迹象。他们还特意调查了妈妈在学校的人际关系,嫌疑也一一排除。

爸爸在深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些许自责,“也对,月宁跟了我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乱搞。”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愈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十几年来的感情重新涌上心头。他也知道自己亏欠妻子太多,立刻安排好回家的行程,并打电话订购了一条奢侈品项链。

晚上,爸爸提着礼物,按响了家里的门铃。

妈妈还在准备明天的教案,听见声音,下意识抬起头。

在猫眼中看见是丈夫的面孔,妈妈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今天这么有空回来?”

爸爸讪笑两声,“最近要处理的东西太多了,手头的事情一松,我不就立刻赶回来了嘛。”

接着昂首挺胸跨步进来。

“对了,月宁,我买了一件首饰,试试戴上好不好看?”

爸爸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一边说道:“前些日子都怪我太冲动,冷静下来后想了又想,我不该怀疑你的。那应该是某个孩子的恶作剧或者刻意报复罢了。唉,你知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月宁,你能原谅我吗?”

“让我看看你的伤好没好。”

妈妈微微退后一步,躲开了爸爸的手,让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温馨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妈妈冷笑道:“以为我是你这种人吗。”

爸爸痛心疾首地说:“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原谅?“妈妈的脸色冷若冰霜,厉声道,”要不是调查清楚,你怕是还没原谅我吧!“

“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爸爸强装镇定,干笑几下。

“别以为瞒着我找私家侦探,我就不知道了。邓浩林,你心里哪怕真的对我有一点信任,何必敢做不敢认?“

原来在前两天,妈妈就收到一条匿名短信,称是有私家侦探在暗中调查自己。妈妈本来只当是一条恶作剧短信,或者干脆就发错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结果今天丈夫的一反常态,提着礼物上门道歉,让妈妈瞬间想起这件事,也就明白了他服软的前因后果。

有的时候,她反而会恨自己太过聪明,为什么一下子就能猜出真相?

如果像其他愚钝的女人一样,安安稳稳操持着家庭,其他一切不闻不问就好了吗?

但她无法对丈夫的出轨视而不见,更为自己不受信任感到心碎,这恰恰证明十几年来的感情、那些经历过来的风风雨雨,压根不算不了什么。毫无疑问,这是在否定她上半辈子的人生!

证明她看错了人,嫁给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

或许真相更为残酷,无论多么美好真挚的感情,最终都抵不过岁月和金钱侵蚀。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甚至宁愿两人从来没有爱过。

这些矫揉造作的话语,只有具象化在真正投入过爱的人身上,才会明白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痛苦。

妈妈的悲伤随着眼泪夺眶而出,她就像一头母狮子,指着来时的门口,怒吼道:“滚出去,滚出这个家!“

爸爸还在做最后的努力,试图把礼物放进她的手心,却被无情地甩开。

“带着你的脏东西滚!“

待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妈妈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掩着脸痛哭起来。

其实我早就听到两人争吵的声音,事实上,我的惊讶一点也不比他们少。爸爸不信任妈妈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要雇佣私家侦探来探查。而妈妈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总不能是这些侦探不专业到自己露出马脚吧。

“妈。”我从门后闪出来,轻轻唤了一声。

妈妈把头偏向一边,“你出来干什么,快回去学习。”

我苦笑道:“都这样子了,我还能有心思刷题吗?”

“爸爸请私家侦探调查您,是真的吗?”

妈妈已经擦干了眼泪,“小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

“我都快成年了。”我愤愤的说,“爸怎么能这样做,他就这么不信任您吗?”

这次轮到妈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爸爸他……当大老板当习惯,对谁都是疑神疑鬼。”

都什么时候了,妈妈还在为爸爸辩解。但我知道妈妈的良苦用心,她并非不记恨爸爸了,只是从内心深处,妈妈依然不愿意看到家庭的裂痕。所以才在孩子面前,想方设法维护爸爸的尊严。

既然如此,那妈妈一开始就忍气吞声不就好了吗,两人的关系也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可人不总是理性的,妈妈把家庭放在首要位置,不代表没有自己的脾气和情绪。也正是如此,妈妈才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反复撕扯,既没有成功挽救家庭,也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放手。

但我没有丝毫责怪妈妈的意思。人的一生总是充满矛盾,正因为妈妈是个合格的妻子和母亲,才会徘徊在矛盾的泥沼中无法自拔。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人,也就不会受到这样的困扰了。

妈妈长长叹了口气,对我说道:“小阳,你别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这是我和你爸爸之间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你现在……”

我打断妈妈,说:“我知道,我知道,最主要的事情是高考。可我想考个好大学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您开心,如果您不开心,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妈妈没想到我的内心竟是这样的想法,不由感到一丝身为母亲的欣喜,甚至连方才的争吵都忘却几分。但她还是要装作严厉的样子,说道:“小阳你要清楚,学习的目的永远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能把妈妈放在心里,妈妈就已经很开心了。但是人生的路还很长,妈妈不可能永远陪你走下去。而在真正独当一面之后,你所学到的东西,就会成为支撑你一直前进的力量。即使再也没有妈妈陪伴,你也能勇敢的直面人生。”

不知为何,听到妈妈的独白,我的眼眶不自觉开始发热。或许是妈妈话语间流露的疲倦与慈爱,让这些平常的絮絮叨叨充盈着一股奇特情感,令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叫做爱吗?

此时我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的哽咽,断断续续地说道:“妈,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

妈妈惊奇地看着我,好像自从脱离孩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眼泪,更别说如此泣不成声了。妈妈轻轻抱住我,就像哄孩子一样,拍着肩膀安慰道:“好,我们不分开,妈妈永远都站在你身边。”

待到这些情绪褪去,我简直羞愧得无地自容。我自己都从来没有想过,竟有一日会像孩子般趴在妈妈身上撒娇。可回味着妈妈温暖的怀抱,内心就感受到未曾拥有的平静,仿佛被一团无形的水包围,缓缓洗涤掉身上的污秽和负担一样。我发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之一。

但妈妈很快给我泼了一盆冷水,“小阳,千万不要怪你爸爸。无论怎样,他始终都是你的父亲。爸爸也是个普通人,也有犯错的时候,只要他能认识到错误,妈妈也会原谅他的。”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妈妈却听不出来蕴含的愤怒,还以为我没从情绪中走出来。 “那怎样才算认错呢?”

妈妈露出无奈的笑容,仿佛下定了决心,“只要他愿意正式地道歉,跟那个女人断绝来往,就算是过去了。”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的心里一片黯然,已经能确定妈妈的所思所想。如果我是一个懵懂的孩子,估计早就把妈妈的话转手告诉爸爸了吧。但妈妈却忽略了,或者并没有意识到,我真正的态度和立场。我只在乎妈妈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到委屈。如果表面上的家庭和睦,是通过妈妈的委曲求全换来的,那我真的能心安理得接受吗? 【未完待续】

喜欢Cslo朋友的这个帖子的话,👍 请点这里投票,"赞" 助支持!

[用户前期主贴] [手机扫描浏览分享] [返回主帖] [返回禁忌书屋首页]

帖子内容是网友自行贴上分享,如果您认为其中内容违规或者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我们核实后会第一时间删除。

所有跟帖: (主帖帖主有权删除不文明回复,拉黑不受欢迎的用户)

打开微信,扫一扫[Scan QR Code]

进入内容页点击屏幕右上分享按钮

楼主本月热帖推荐:

    >>>查看更多帖主社区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