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妻】(39-44) 作者:阿燈

送交者: 深苑鎖清秋 [☆★★声望品衔12★★☆] 于 2025-05-26 3:24 已读3214次 2赞 大字阅读 繁体
回复: 【夺妻】(17-24) 作者:阿燈 由 深苑鎖清秋 于 2025-05-26 3:21
039|第39章 事情败露
  尹爱文一行人在杜府待了半个月后,同施清秀辞别,这一次,施清秀不好再装病,只好与思秋一块送别尹爱文,曲寒星这一次倒没有出现,他正忙着与西域胡商谈生意的事情,因此不得空。
  “施夫人,思秋,你们就送到这里吧。”尹爱文道。
  杜思秋满脸不舍,“望尹伯伯此行一路顺风,待归家后,切记写封信来报平安。”
  尹爱文点头应下。
  尹大与尹二围着施清秀,皆是一脸关切:“杜婶婶身体好全乎了吗?”
  施清秀莞尔一笑,“我没事了,你们不要担心。”又道:“对了,你们今后还是改口叫我‘施婶婶’吧。”
  尹大与尹二对着施清秀,那就是乖巧懂事的小孩,连反驳都没有,直接异口同声地改口:“施婶婶。”
  施清秀摸了摸他们脑袋,心中一片柔软。
  尹三儿站在一边,有些犹豫地看着施清秀,施清秀望向她,她一惊,面有异色地移开了视线。
  施清秀以为她是小女孩怕生,因此姿态放得更加温柔,将一个木头雕刻的蝴蝶送给尹三儿:“这是你好看哥哥雕的,小三儿喜欢吗?”
  蝴蝶本就雕刻得十分精致,尹三儿一听是曲寒星亲手做的,更加高兴,连忙接过:“喜欢!谢谢施婶婶。”
  她开心地笑:“我明年还来杭州找好看哥哥玩。”
  施清秀捏了捏她脸颊,笑而不语。
  曲寒星之前与自己发牢骚,说尹家兄妹讨人厌,存心不肯改口的事情,她叫他雕刻几个玩具哄他们改口,他还不肯,她开导他许久,他才小气吧啦地雕了一只蝴蝶给尹三儿。
  至于其他两个男孩,那是门都没有。
  尹三儿拿着蝴蝶,冲两人炫耀:“你们没有!”又吐舌头:“你们就羡慕我吧!嘻嘻。”
  尹二不屑地白她一眼,哼一声后,傲娇地别过头去,尹大笑笑,并不在意。
  *
  尹爱文一行人坐上船离开,施清秀与思秋目送他们,直到看不见船只的身影,他们才一道回了杜府。
  船只中,尹三儿不停把玩着蝴蝶,尹爱文见状,发问:“三儿,你手中怎么多了一只蝴蝶?”
  尹三儿宝贝不已:“这是好看哥哥给我雕的,施婶婶刚才替他送给我了。”
  尹爱文一顿,意味不明地道:“我方才倒是忘记问候施夫人身体状况了。”
  他其实清楚,施清秀前阵子哪里有生病?分别是为了避开他罢了。
  尹大道:“爹,你放心,我刚才问过了,施婶婶没事。”
  尹二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奇怪地问:“我看施婶婶也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怎么前阵子思秋都拦着不肯叫我们见她?”
  提起这件事,尹二还有点生气,他本来很担心施清秀身体,提了好几次想要去看望她,杜思秋都以担心病气会传染给他为由,拒绝了他。
  尹爱文一听,心中也是讶异,往年也不是没有过施清秀避开他的情况,但对于自家这两个小子,她是很疼爱的,因此会私底下偷偷见他们。
  这些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尹三儿犹豫地道:“可能,是因为她忙着要照顾小宝宝吧,才会没空理你们。”
  尹大疑惑:“什么小宝宝?”
  其他二人也朝她看来,尤其尹爱文的眼神有些犀利,尹三儿被吓住了,不敢隐瞒,连忙解释道:“之前我们玩捉迷藏的时候,我不小心闯到一个院子里,见到施婶婶正在给一个孩子喂|奶。”
  尹二不信:“这怎么可能?施婶婶又没有生小孩。”
  尹爱文心思一沉,口吻颇为严厉,吩咐道:“三儿,往后这种事,莫要胡说,知道吗?”
  尹三儿想说自己没有胡说,可是,心中一时害怕,只好呐呐应下。
  尹二反倒嘲笑她:“你在背后这般胡乱编排施婶婶,等明年来了杭州我要告诉她!”
  尹爱文神色不大好,闻言,一并斥责尹二:“‘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二郎,为父平日里难道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离间你三妹与你施婶婶的感情,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尹二登时怂了,摸了摸鼻子,认错:“爹,我知错了。”
  尹大缓和气氛:“爹,二弟只是一时与小三儿斗气,不是真的要去告状,你就不要责骂他了。”
  尹爱文对尹二道:“等回去后,将《诗经》中的《小雅·青蝇》篇抄写三十遍。”
  尹二跟落水狗一样,没有半点嚣张气焰了,恹恹地应:“是,孩儿知晓了。”
  尹三儿冲他做鬼脸,幸灾乐祸:“叫你吓唬我!活该!”
  尹爱文见状,不悦:“三儿,你回去后,将《女论语》认真诵读,事后,我会叫你母亲抽查你背诵,省得你今后一见到曲公子,还不知羞地巴巴缠上去丢人现眼,一点女儿家的矜持样子都没有。”
  尹三儿这下子也萎了,“啊”了一声后,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
  尹爱文将儿女送回绍兴后,又带着亲信回了杭州,这一次,他没有提前知会施清秀,而是自个儿偷摸着回来的。
  待施清秀接到他派人送来的秘信,心中觉得奇怪,但碍于尹爱文信中嘱咐她莫要声张,她只好瞒着杜思秋与曲寒星,独自一人赴约。
  包厢内,施清秀与尹爱文隔桌对坐。
  施清秀不解发问:“尹巡抚刻意避开思秋,单独见我,可是为了何事?”
  尹爱文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沉吟:“自然是为了思秋。”
  施清秀一头雾水:“思秋?大人何意?”
  尹爱文捋了捋八字胡须,“本官听小女说,施夫人似乎生了一个孩子?”
  施清秀心顿时一紧,尹爱文又问:“不知是男是女?”
  他略带嘲讽:“怎么这么大的喜事,施夫人与曲公子倒藏着掖着,不叫外人知晓?”
  施清秀面色苍白,强自镇定:“尹巡抚说笑了,哪有什么孩子?可是你家三儿看错了?”
  尹爱文冷哼一声,语气冷了下来,“施夫人,本官劝你,还是如实招来为好,不要强词狡辩,难道非要本官去贵府,将那个孽种找出来,你才肯认账?”
  “大人言重了!”
  施清秀听不得他用那种轻蔑的口气称呼妞妞为孽种,当即生出几分怒气,撑着她鼓起勇气怼他:“尹巡抚虽为官,但妾身内宅生子之事,大人也无权过问!”
  她起身:“大人自便,妾身不奉陪了。”
  尹爱文怒而拍桌,喝道:“施氏,你与曲寒星苟且偷|奸之事,要是捅了出去,对清秋灯铺的名誉来说将是个大大的打击,更别提将来思秋还要参加科考一事。”
  施清秀停住脚步,身形晃了晃,回过身,看向尹爱文,神色带了几分恳求:“尹巡抚一向对思秋照顾有加,今朝为何来为难于我?”
  她话锋一转:“可是旨在为秋霖讨回公道?”
  尹爱文轻蔑地睨她一眼:“杜兄逝世多年,我不愿因着你和曲寒星的龌龊事,叫他死后,声名还要为你二人所累。”
  “本官此番自然是为了思秋而来。”
  施清秀被他的尖锐话语刺伤,难堪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身子实在抖得站不住,只好又坐回去。
  “大人究竟有何见教?不妨直言。”
  “你且先回答我,那个新生儿是男是女?”
  施清秀隐隐猜出他心思,道:“……是个女孩。”
  尹爱文一听,神色有几分缓和,“女儿好,”他拱手:“本官在此恭喜施夫人喜得千金。”
  施清秀抿了抿唇,不说话。
  尹爱文替她倒了杯茶水,又问:“敢问施夫人,百年之后,灯铺基业作何打算?”
  施清秀抬头看他一眼,“自然是能者居之,思秋功课好,将来是要走仕途的,他应当无暇顾及清秋灯铺,眼下,灯铺又是寒星在管着,将来,等妞妞长大了,她若是有心管理灯铺,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愿意栽培她。”
  尹爱文一听,脸登时拉下来,怒声骂:“荒唐!清秋灯铺乃是杜兄一生心血,岂能交给你与曲寒星的孩子?”
  “施氏,你先偷|情在先,后偏袒自己孩儿在后,我问你,你究竟将杜兄置于何地?”
  施清秀羞愧不已,但还是强忍着跌宕的心绪解释:“我承认,我与寒星确实对不起秋霖,可是,我对思秋,从来视如己出,就算将来他没心思经营灯铺,我也绝不会亏待于他,我名下的所有田契地契,他与妞妞各得一半。”
  “你难道还不肯承认自己的偏心吗?你生的是个女儿,按理来说,只需要给她备上嫁妆即可,你怎能将原本属于思秋的东西分给她?还说这样是公平对待?”
  “不是这样的。”
  施清秀被他一番咄咄逼人的言语呛到无可奈何,眼眶酸涩,哽咽道:“这些年来,寒星为了经营灯铺付出许多心血,很多田契地契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只不过记在了我的名下,我不是要将秋霖的东西给妞妞,而是寒星挣来的东西,我理当留给他的女儿。”
  “至于清秋灯铺,我只是希望它能够更好地运转下去,思秋不喜欢经商,我只能培养妞妞替上。”
  尹爱文见她哭了,有些不忍心,但一想起当年她毒害玲玲一事,又硬下心肠,警告:“你最好如你所说的那样,对思秋和你女儿如出一辙,若是叫我发现你偏袒你女儿,委屈了思秋,别怪我将你当年所做的毒辣之事告上官府,治你个蓄意杀人之罪。”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施清秀本被他逼到没辙,乍然听闻他污蔑,心中怒气横生,“尹巡抚这是何意?难道是在威胁我吗?”
  她正色凛然道:“那我告诉你,我施清秀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从不曾谋害过任何人……”
  尹爱文没想到她如此无耻,居然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地狡辩自己的罪行,他当即再不给她留面子,直接挑明。
  “你当年趁着玲玲姑娘生子的时候,故意吩咐下人给她熬了一碗牛膝草的害命毒药,施夫人莫不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吧?”
  施清秀睁大双眼,不敢置信,颤抖着唇:“……你、你说什么?”
  尹爱文不屑地扫她一眼,讽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对方是你多年来的好妹妹,心慈手软地留她一命?”
  他为杜秋霖感到不值:“你可知,杜兄为了你,本已经决心要等玲玲姑娘生下孩子后,他就休了她,可你却如此心狠手辣,如今还与曲寒星苟且,生下一个小孽种。”
  施清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奔溃的情绪,她直起身,双手抓住尹爱文肩膀,摇晃着他,质问:“什么牛膝草?什么害人毒药?你给我说清楚!”
  尹爱文莫名其妙,抓下她的手,反问:“你这是什么反应?难道那碗毒药不是你叫人熬煮的吗?”
  施清秀泪眼模糊地与他对视,眸中满是哀戚与绝望,尹爱文蓦然一惊,“莫非,你并不知晓此事?”
  施清秀决堤大哭,“玲玲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怎么可能舍得害她性命?”
  她哭得声嘶力竭,手紧紧揪住衣襟,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是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一遍遍地问:“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尹爱文坐在一旁瞧着她,心中五味杂陈,默了默,他递给她一块帕子擦泪。
  施清秀没有接,许久,她才缓过情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尹巡抚说清楚。”
  尹爱文将当年之事告知施清秀。
  施清秀听完后,沉默许久,脸上只有泪水不停滴答往下掉落,她蓦然出声:“原来是他。”
  尹爱文不解:“谁?”
  施清秀望向他,勾起一抹凄惨的苦笑,轻声吐出一个名字:“曲寒星。”

040|第40章 逼问溶溶
  尹爱文半信半疑:“曲寒星?他与玲玲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
  施清秀将曲寒星的来历告知尹爱文,尹爱文大惊:“你确定他是从龙门镖局来的?”
  “是啊,怎么了?”施清秀疲惫地问。
  “绝无可能!”
  尹爱文反应十分激烈:“当年,因着天山雪莲一事,我对龙门镖局被灭门一事,始终耿耿于怀,私下查过一番。”
  他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龙门镖局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曲寒星的人。”
  施清秀心存侥幸:“也许,他那时不叫这个名字也说不准,我听说,江湖人常有化名的。”
  尹爱文摇头:“龙门镖局的每一具尸体,我都对得上号,没有生还者。那个偷莲贼十分歹毒,镖局七十二口人,他尽数杀之,连家养的狗都不曾放过。”
  “再者,曲寒星当年若是赶回镖局,绝不可能从对方手中逃脱,更别提只是受一点轻伤。”
  施清秀面无血色,“……原来,他连来历也是骗我的。”
  她不敢去想,曲寒星究竟还骗了她多少事情。
  她忽然想起玲玲对曲寒星的控诉,穆弄玉对她的劝诫。
  可惜,那时候,她全然不往心里去。
  施清秀苦笑,将小丘陵一事告知尹爱文。
  她很肯定地说:“我当初就很疑惑,玲玲从来不是个会冤枉人的性子,可却紧咬寒星不放,认定寒星就是杀害小丘陵的凶手,现在看来,玲玲绝没有骗我,小丘陵果真是寒星所杀的。”
  尹爱文大惊失色,“若是说,他能够杀了猫,却伪造出猫咪误伤身亡的迹象,叫仵作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电石火光之际,他忽而一想:“那个偷莲贼杀人手法亦是十分精妙,张大镖头尸骨与血肉分离,筋骨却分毫不损,唯独胸前一道斜长刀疤,中间的肋软骨被刀锋割裂了半寸,这明显就是寻仇报复,才会刻意为之。”
  施清秀一顿,“……当年,我救治寒星的时候,他胸前也有一道这样的伤疤,与你形容张大镖头的,相差无几。”
  尹爱文呼吸急促起来,拍桌而起,在房内不停来回踱步。
  他又激动又愤怒。
  激动的是,他终于替弄玉找到了害她丧命的偷莲贼,愤怒的是,他居然眼睁睁看着仇人在跟前晃悠了好几年,而浑然不知。
  “我要去将曲寒星抓起来,论罪惩治,为弄玉报仇!”
  比起尹爱文,施清秀反应反倒平静许多,平静得十分诡异,像一滩死水:“大人有罪证吗?”
  尹爱文脚步顿住,神情一僵。
  “单凭你我几句推断,又能如何?”
  “可,”尹爱文挣扎着,气道:“一切都能和他对得上号,他绝对就是偷走天山雪莲的那个人!是他害死了我的弄玉,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夫人呢?”他狐疑,盯视施清秀,压着火气质问:“莫不是要包庇他?”
  施清秀微微一哂,“大人说笑了,妾身只是希望,大人能用更温和的方法惩治他罢了。”
  “你打算怎么做?”
  施清秀勾唇一笑,两颗眼泪却蓦然从眼眶掉出来,砸在桌上,“大人有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慢性毒药吗?”
  她一顿,解释:“我不想叫思秋难过,更不愿意让妞妞长大后,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这种虚伪又可怕的人。”
  “大人愿意成全妾身这番苦心吗?”
  此番处理办法,叫曲寒星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上,尹爱文很满意:“我会替你找来。”
  施清秀撑着桌子站起来,朝他行了一礼,"如此,妾身就多谢大人了。"
  她望了一眼窗外的橙色夕阳:“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不等对方回应,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尹爱文忽而问:“夫人可是恨我?”
  若是没有今日这番会面,也许,曲寒星能够骗她一辈子。
  施清秀背影单薄,却挺得很直,像风中松柏,自有傲骨,“与其被人蒙在美梦中一辈子,我更愿意直面残酷的真相。妾身对大人只有感激,没有仇恨。”
  *
  回了杜府,施清秀去找阿泉。
  彼时,云溶溶正在校场给阿泉喂招,施清秀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年那个瘦弱伶仃、需要阿泉保护的小姑娘,也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厨娘女侠,在外,可以帮官府抓贼,在内,可以替她做很多好吃的美味佳肴。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施清秀都站到脚酸了,二人才发现她的到来。
  云溶溶一喜,停下操练阿泉的动作,跑向施清秀,“夫人来了怎么不出声?白白在太阳底下站这么久,晒坏了吧?”
  她掏出帕子,替施清秀擦汗。
  施清秀心中苦涩,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我还没那么弱不禁风。”
  阿泉也走过来,“夫人来找溶溶吗?”
  他识趣地道:“那我先下去了。”
  说完,他拿着擀面杖就要离开。
  施清秀叫住他:“阿泉,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问你。”
  阿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回施清秀身边,“夫人请讲,我听着呢。”
  云溶溶挽着施清秀手臂,轻轻踢了阿泉一脚:“笨蛋阿泉,我先扶夫人去亭子坐,咱们再说话,免得太阳晒坏了夫人。”
  阿泉捂着脚,痛得“哎哟”直叫,脸上却是灿烂笑容:“溶溶好凶,简直就是一只母老虎!”
  云溶溶又作势要踹他,阿泉扭着身子欲躲开,施清秀瞧着他们打闹,脸上是浅浅的微笑,却不达眼底。
  “夫人,我们先去亭子。”
  “不必了,”施清秀拦住云溶溶,“我们在这儿说说话,挺好的。”
  她浑身发冷发僵,只有站在暖融融的太阳底下,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云溶溶只好依她。
  施清秀盘问起阿泉有关余家号上的事情,她事无巨细地问,不论是关于杜秋霖,还是有关曲寒星。
  阿泉觉得奇怪,早些年,施清秀因为难过于杜秋霖死去一事,关于余家号上的事情,分毫不过问。
  曲寒星也叮嘱过他,莫要主动提及这些事,省得惹夫人伤心,所以,他半个字不曾对夫人吐露过。
  今日,夫人却冷不丁跑来问他,他心中疑窦丛生,却还是一一答了,没有任何隐瞒。
  “你是说,那艘余家号,是寒星找的,是吗?”
  “是的,夫人。”
  阿泉有点担心她因此迁怒曲寒星,替他说好话:“可是,我敢肯定,阿星绝对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那是一艘贼船?”
  施清秀眼前发黑,强自撑住:“我当然知晓,寒星……”
  她一顿,尽量稳住声线:“他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她这样说,阿泉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搀着施清秀手臂的云溶溶却发觉她的手微微发抖,似乎是生理性的、不可控的。
  云溶溶生出担忧之情,施清秀蓦然抽出手,两只手相握着,又问起阿泉。
  “那一夜,我是说,尹巡抚拿钱去赎人的那一晚,余家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泉一听尹爱文,顿时流露出愤愤不平之色:“说起来就气人,尹巡抚丢下我们杜家的十七号人质,自个儿跑了!就这样,圣上怎么还给他升官!”
  云溶溶瞪他一眼:“阿泉,不要胡乱议论圣上与尹巡抚!小心祸从口出。”
  阿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知道了,我不说他就是了。”
  他又转而说起余家号上,杜家人是如何被海贼们欺负杀害,以及,李舜臣是如何带兵来营救他们的过程。
  施清秀手攥到指甲发白,问:“你和寒星合力杀了那个老四后,寒星去了哪里?”
  阿泉懵然,“我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我当时吓坏了,没顾得上留意阿星的动向。”
  他猜测:“阿星肯定是急着去救其他人了吧!”
  施清秀沉默一瞬,支开阿泉:“阿泉,你去沏壶茶过来,我与溶溶再说说话。”
  阿泉不疑有他,点头说好。
  云溶溶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紧张地问,“夫人要问我什么?”
  施清秀面向她,“溶溶,你觉得那些海贼的实力如何?你师傅的武功又如何?两厢比较之下,谁更胜一筹?”
  云溶溶心咯噔一下,惊慌不定地望向施清秀,蓦然,对上她黯淡灰败的眼眸。
  她狼狈躲开她的视线,“这种事情,隔了太多年了,我、我比较不出来。”
  “溶溶,你说实话。”
  施清秀此时的姿态是平和的,可云溶溶却觉得压迫。
  她痛苦地摇头,后退几步,啜泣起来:“夫人,你不要逼问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施清秀逼近她:“还是说,你在替你师傅隐瞒些什么?”
  云溶溶脚软,站不住,跌坐在草地上。
  从她跟着曲寒星练武的时候开始,她就一步步认识到最真实的曲寒星,尽管,那也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足够叫她胆颤心寒。
  随着她武功越发精进,她就明白了,当初那些海贼们,根本不是曲寒星的对手,区区一根麻绳,更是不可能困得住曲寒星。
  可是,她又能如何?
  她隐约猜测到什么,可是,她不能说,她不敢说,因为,她不想陷师傅于不义,尽管大哥哥也曾对她施以援手。
  施清秀蹲下身去,怜惜地将溶溶鬓边碎发别到耳朵后,声音轻的像风,却字字清晰,无孔不入地钻进云溶溶耳朵里。
  “他明明有能力救所有人,可是,却眼睁睁看着你爹被癞老二一刀两断、你娘被张老三强|暴羞辱,最后被逼到咬舌自尽,还有你……”
  “可怜的孩子,”她捧住云溶溶苍白的脸颊,“你忘记身体的创伤拜谁所赐?”
  “是张老三,是那些贼匪的错,”云溶溶嘶声:“与师傅无关。”
  “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强者一定要救弱者于困境。”
  尽管这么开解自己,可是,她的手却揪紧青草,连指甲缝里都沾满污垢。
  “你若是当真释怀,这些年来,你就不会那么好义勇为、锄强扶弱了。”
  施清秀伸出食指,点了点云溶溶心口:“溶溶,你心中意难平。”
  “不要说了,”云溶溶逃避,求她,“夫人,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吗?继续糊涂下去不好吗?”
  施清秀苦笑:“溶溶,你可以,我却不行。”
  她起身,将云溶溶从地上拉起来,替她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温声叮嘱她:“今日之事,你莫要告诉寒星。”
  云溶溶哽咽着道:“我知晓了。”
  施清秀问:“会不会骗我?”
  云溶溶抬眸看她一眼,又快速垂下眼皮,瓮声瓮气地道:“……不会。”
  施清秀拿帕子给她擦干净手,淡淡道:“我信你。”

041|第41章 女人是用来奸的,不是用来爱的
  曲寒星今日心情不错,他花了一番功夫,终于与那名西域胡商谈妥灯笼价格,签了一笔大单子。
  他想,应当去珍宝阁买点首饰给施清秀和妞妞,以示庆祝。
  结果,他刚走出清秋灯铺,就看见云溶溶站在街对面等他,那丫头神情俨然一片仓然之色。
  莫不是府中出了什么事?他担忧起来,可想起云溶溶若当真有急事,应该径直进灯铺找自己才对。
  思及此,他心又定了定,提步朝云溶溶走去:“有事找为师?”
  云溶溶抿了抿唇,艰涩唤:“师傅。”
  *
  月上中天,施清秀哄完妞妞睡觉后,自个儿洗漱完,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却是睡不着,脑海中不停想起许多事,有关秋霖的、玲玲的、寒星的,纷乱无章,却叫她十分痛苦。
  平日里这般时辰,曲寒星早该回来了,可是,今夜,曲寒星却是迟迟未归家,就连晚饭都没有回来吃,也不曾派个伙计来告知一声。
  不过,施清秀也不在意,径直与思秋吃完晚膳,没有派人去灯铺找他。
  天色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施清秀乱糟糟的脑子终于累极,再没有余力胡思乱想,她从极端压抑的情绪中得以解脱出来,转而困乏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陈妈来找她,说灯铺有伙计来找曲寒星。
  “寒星他不在府中,”施清秀亲自见伙计,“可是有何要事找他?”
  伙计解释:“回夫人的话,昨日,曲公子与一胡商谈妥了一个订单,今日,胡商来店中与他立契,可曲公子今日却没有来灯铺,我只好来杜府找人了。”
  他着急:“夫人,这可是一笔大订单,耽误不得的,曲公子说过,这一单可以让灯铺打开西域那边的生意,以后还要计划着在那边开分店呢。”
  施清秀淡然起身,“既如此,我去灯铺见那名胡商吧。”
  伙计连忙跟上她,一路上将订单详情说给施清秀听。
  胡商见到来人是施清秀,不是曲寒星,心中不快,言谈间,又想压低灯笼价格。
  施清秀只得耐心与他周旋,说实话,她不像杜秋霖或者曲寒星那般圆滑世故,一不小心就会踩进对方的言语陷阱里头。
  可恨那个胡商见她好欺,反倒耍起赖来,言明若是不给他更低的价格,他就不立契了。
  施清秀也不再耐烦应付他,“昨日谈妥的价格,阁下今日又反悔,既然阁下如此言而无信,那这笔交易就作废吧。”
  说完,她起身要走,胡商没想到她如此硬脾气,只好急忙挽回,同她说笑赔罪。
  如此,历经一番波折,这笔单子还是签下了。
  此后的时间里,施清秀一直忙于上手操持清秋灯铺的事情,回来还要带妞妞,连难过伤心的时间都没有了,不过,这样也好。
  饭桌上,杜思秋替施清秀夹了一块豆腐,疑惑地问:“母亲,曲叔叔呢?他去哪里了?”
  一旁,正在上菜的云溶溶听见他发问,动作不由一顿,小心翼翼地觑了施清秀一眼,又低下头,不敢多说什么。
  施清秀细嚼慢咽地将他夹来的豆腐吃完,“我不知道,你问溶溶吧。”
  杜思秋更加疑惑,往昔,曲寒星去哪里,他都会告知施清秀,而且,他从来不会离家超过半个月之久,除非是要去宫里的制灯坊,可现在是五月份,他不可能去京城的,再说了,阿泉还好端端在家呢。
  他看向云溶溶:“云姐姐?”
  云溶溶将汤放下,笑得有些勉强:“师傅只是去见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而已,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说完,她急忙下去了。
  杜思秋见状,心中担忧:“曲叔叔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施清秀微微一笑,“他武艺高强,为人机敏,能出什么事?”
  不知怎的,杜思秋总觉得施清秀这句话好似带了点嘲讽意味,是他多心了吗?
  施清秀替杜思秋夹了一块牛肉,轻声问:“思秋今晚可有空闲?”
  杜思秋正色道:“母亲有事吩咐我?儿子自然是有空的。”
  “我想考一考你的算术能力。”
  施清秀笑眯眯地道:“这个月,灯铺的进账与支出,你帮母亲算一算吧。”
  往日,这些事情是曲寒星在做,今后,她交给杜思秋来做。
  对于母亲委以重任,杜思秋很高兴,脆声应:“好,我一定尽快算好,不叫母亲失望。”
  *
  尹爱文派手下人多方打听,得知江湖中有一个老邪医妙无形,擅长制作各种奇药怪毒,施清秀想要的东西,兴许他可以从那里买来。
  只不过,寻常大夫卖药,收的是金银珠宝。
  老邪医却不是,他有个人尽皆知的癖好,奸尸,而且只奸极其漂亮的女人。
  因此,他倒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到了一具美丽的女孩尸体。
  他带着这具尸体,与手下人一番乔装打扮后,踏上了去鬼谷的路途。
  妙无形相貌丑陋、身形佝偻,很不喜欢见外人,因此,到了鬼谷,尹爱文只能叫手下人候在外头,做好心理准备后,独自一人扛着尸体进去找妙无形。
  “见过妙大夫。”
  他并不表明真实身份,而是用江湖人的礼节,抱拳朝妙无形问好。
  期间,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多看妙无形,毕竟对方长得实在丑陋可怖,他不想多瞧,免得不小心露出厌惧之色,反倒惹妙无形不快。
  妙无形上下打量他一眼,阴鸷的眼睛微眯,声音沙哑粗嘎,“你知道我的规矩,若是诚心来买药,那就干脆亮出女尸来,让我瞧瞧合不合眼。”
  他如此急色,尹爱文眉心一跳,按捺住想要唾弃他的心思,将尸体放在地上,将麻袋解开脱掉。
  “妙大夫请看,这具尸体可还满意?”
  妙无形走上前,瞅了瞅女孩脸蛋,虽然死了好几日,可皮肤紧致光滑,五官精巧漂亮,更迷人的是两颊隐约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青白色,嘴唇更是惨白到无一丝血色。
  他桀桀怪笑一阵,又吩咐尹爱文:“你将她衣服脱掉,我倒要看看她身体漂不漂亮,若是有半点瑕疵,我可不稀罕奸她。”
  “这……”尹爱文手攥成拳头,犹豫一瞬,还是顺从地将女尸的衣裙剥掉。
  莹莹月光之下,女尸肌肤白润如美玉,只是浑身肢体僵硬,在香油的掩盖下,不时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死人尸气来。
  妙无形走近过去,抬起一只脚,轻轻将女尸踹翻,女尸翻了面,倒趴在草地上,妙无形细细巡视着她,见她后体也是生得婀娜曼妙的,这才满意点头:“不错,阁下有心了。”
  “说罢,你要找我买什么药?”
  尹爱文一喜,说出自己的要求,妙无形沉吟片刻,进了药庐,取了一瓶药给尹爱文。
  “这是夺命断肠散,无色无味,少量多次掺进汤水里,服用者一开始不会察觉出异样,只是身体会逐渐衰败下去,等时日一久,自然会形成病重死去的假象。”
  尹爱文接过,拱手道:“多谢妙大夫!在下告辞。”
  说完,他转身离开。
  妙无形佝偻着身体,站定在女尸旁边,等尹爱文走到没影了,方才出声:“我奸尸的时候,可不喜欢有人偷窥我,阁下若是有兴致的话,老夫欢迎你正大光明地出来瞧。”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从暗处掠出,站定在他跟前不远处,一双桃花眸黑漆漆的,闪着幽幽的暗光,面色苍白,他的唇却红的仿佛涂了一层血,偏生他五官秀逸精致,反倒无端端生出一种糜丽的诡异美感,此刻的他像是夜里来索命的山鬼精怪。
  妙无形嘿嘿一笑,“好久不见,曲小友。”
  曲寒星声音低沉,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别来无恙,妙老兄。”
  妙无形蹲下身,将女尸摆成跪趴的姿势,随手拍了拍女尸僵硬的屁股,将它揉软和,悠然问:“这么多年不见你送女尸来给我,怎么今夜突然到访?”
  曲寒星举起手中的酒,“我来给你送喜酒,”他歪头,潋滟一笑:“上好的百年花雕,妙老兄可千万别嫌弃。”
  说完,他将酒瓶扔过去,妙无形伸手接住,张嘴咬开酒瓶上的红布,酒气顿时四溢,他欢呼一声:“好酒配美人,曲小友果真是我知己。”
  曲寒星在周围找了块山石坐下,曲起一条腿,手撑着下颌,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妙无形将花雕酒倒在女尸的腰窝,倾身下去,慢慢啜吸酒液,一边把着女尸侧腰,将自己送进她的身体。
  鬼谷中,除了风徐徐吹过、树叶婆娑作响的声音,蓦然响起一阵“啪啪”肉体拍打声,还有男人粗嘎急促的喘息。
  曲寒星犹如老僧入定,面色淡然地数着天上星星。
  妙无形一边纾解着自己,一边与曲寒星聊天。
  “曲小友,你说,你一路上跟着刚才那个男人来鬼谷,究竟是想作甚?”
  他不怀好意地猜测:“该不会,那个男人买的断肠散,就是为了给你服用吧?哈哈哈哈哈哈。”
  曲寒星没有回答,他一颗心犹如泡进了滚水里,时刻备受煎熬,从云溶溶来告知他大事不妙的时候,他就连夜排查出了尹爱文,是以,他跑到尹爱文居住的客栈,打算杀了他泄愤,可临了,他却生出好奇心来,他想看看,施清秀会如何处置他。
  结果,不出他所料,施清秀果然是要他偿命,她好狠心,竟要亲手毒杀自己,还是用那种不知不觉杀死他的办法。
  若非溶溶来提醒他,那他到了阎王殿,岂不是还死得不明不白、一头雾水?
  星空湛蓝,点点荧光躲在云层后头忽闪忽闪眨眼睛,像一小团、一小团燃烧的火苗,似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
  他知道,那是荧惑星,象征死亡。
  曲寒星自嘲一笑:“妙老兄,我的死期到了。”
  妙无形一听,登时笑得开怀,奸得更为爽快,他掐着女尸后脖颈,将人提起来,自己也站起身,一手拿着花雕酒,将瓶口怼进女尸紧闭的嘴唇里头,强灌她喝酒。
  “曲小友,听你老哥这个过来人的劝,女人就是用来奸的,不是用来爱的。”
  曲寒星讥讽一哂,声音缥缈如风:“你说的对,奸一个女人,你可以无所顾忌地玩死她,可爱一个女人,你却会死在她手中。”
  妙无形没有再回应,他到了关键时刻,正呼呼喘气地奸着胯下女尸。
  过了一刻钟,他将破布娃娃一般的女尸随手丢到草地里,随即捡起裙子擦拭干净自己,又将裤子穿戴好,随即拔出腰间弯刀,胡乱地划花女尸漂亮的脸蛋,剐掉她半张脸的肉,连一只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只剩半边白森森的骷髅脸骨。
  他声音含恨:“贱货!你敢出卖我!”
  一声声厉声质问:“枉费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辜负我!”
  “我恨你!我恨你!你给我去死!”
  他手上内功运劲,剑气大盛,哗哗朝女尸砍下,眨眼间,女尸被他砍断手脚,生生剔出后背蝴蝶骨。
  曲寒星清楚,妙无形是在复刻那个女人给他的痛苦,毁容、抽骨,害他变成一个丑陋又佝偻的怪物。
  他好似看见自己的未来,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变成这样一个疯子。
  待发泄完心中怒气,妙无形甩了甩弯刀上的鲜血碎肉,又笑嘻嘻地来与曲寒星说话。
  “曲小友,我猜你这么多年隐匿民间,肯定是为了一个女人,不过,那个女人不知好歹,想要置你于死地,对不对?”
  曲寒星不语,低头把玩着腰间佩戴的五角星香囊,拿到鼻下一闻,睡莲香气已经很淡,几不可闻。
  妙无形见状,心中高兴,拍手叫好:“太好了,我近日刚好研究出新的折磨人的毒药,我将它送给曲小友,保证叫那个女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曲寒星认命道:“我爱她,不舍得折磨她。”即使,她要杀他。
  妙无形嘴角往下撇,脸拉得老长,“那你怎么还不滚?还待在老夫的鬼谷作甚?”
  “我来求一昧药——忘忧。”
  曲寒星莞尔一笑,双眸湛然如星,熠熠生辉,语气憧憬:“我要与她重新开始。”

042|第42章 软硬兼施的求和
  月夜皎洁,映波阁静悄悄的,曲寒星轻巧落定在院中,他走到主屋外,站了半响,才收敛好心绪,轻轻推开屋门。
  “吱呀”一声响起,曲寒星走进屋,施清秀正在榻上睡觉,面朝里侧,背对着外头,曲寒星站在床边不远处,定定望着她。
  许久,施清秀呼吸匀绵,显然睡得很熟,而不是故意装睡。
  曲寒星终于下定决心,欺身上前,他手指间捏着一根银针,针尖在月色下泛着冷锐的银光,他对准施清秀后脑勺的风府穴,用力往下一刺。
  电石火光之间,银针还没刺进,施清秀忽然转过身来,眼眸睁开,险而又险,那根来不及收回的银针只隔半寸距离就会插进她眼球,堪堪在半空中停住。
  施清秀眼眸睁大,瞳孔本能吓得震缩。
  曲寒星抿了抿唇,指尖一转,将针尖掉了个方向,垂下手,静默不语。
  此时,他像一个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小朋友,除了手足无措,更多的就是畏惧家长的责骂。
  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逃开,而是打算全盘接受施清秀的怒火以及质问。
  二人僵持半响,施清秀开口幽幽道:“寒星,你运气不大好。”
  曲寒星不解,抬眸望她。
  施清秀冲他微微一笑,“我方才做了个噩梦,才会突然惊醒过来。”
  曲寒星喉咙一阵阵艰涩:“……什么噩梦?”
  她云淡风轻地道:“我梦见,你来杀我。”
  视线往下移,看向曲寒星那只拿银针的手,无可无不可地一哂,“事实证明,这是真的。”
  “并非如此,”曲寒星急了:“我永远不会舍得杀你,我方才只是……”
  他吞吞吐吐。
  施清秀淡然追问:“只是什么?”
  她坐起身,一点点逼近曲寒星:“你又想骗我些什么?”
  曲寒星捏紧银针,手背在身后,狼狈往床头退,慌张解释:“我这次没有骗你,我可以发誓,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骗你!你信我!”
  她欺近他,伸出双臂,撑在床头木板上,将曲寒星困在方寸之间。
  她还没如何,曲寒星先哭了,他哭得好不可怜、真挚,巴巴地拽着施清秀衣摆,苦苦哀求:“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我真的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我没有办法。”
  “求你,求你看在妞妞的份上,原谅我一次,我发誓,以后都会改过自新!只要你肯给我机会!”
  施清秀伸手抚上他脸颊,指腹擦拭他泪珠,她低眸看着湿润的指腹,低声叹:“恶徒的眼泪。”
  她讽笑一声,加重语气道:“虚伪又可笑。”
  曲寒星蓦然一怔,停住哭泣,心中难过的情绪反倒快要将他淹没。
  “你若是真心悔过,那就不会一回来就拿银针对着我了。”
  她冷声质问:“你想对我做些什么?”
  曲寒星无措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施清秀累极了,放下双臂,退离他,不想再花力气与他虚与委蛇。
  曲寒星见她对自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心中更加慌乱,只好一五一十地坦白:“我其实只是想刺你的风府穴,再喂你吃忘忧药,真的不是想要杀你。”
  “何谓忘忧?”
  曲寒星又被她问住,呐呐不语。
  施清秀淡淡朝他瞥去一眼,“你不用解释,我也能猜到它的用途,不过是委屈我失去记忆,好成全你一人称心如意罢了。”
  曲寒星不好再狡辩,低下头,背后的手不停转着银针,心思暗暗浮动。
  施清秀无力地跌坐在榻上,垂着脑袋,白皙脖颈弯曲着,犹如引颈受戮的羽鹤。
  曲寒星心中告诫自己决不能心软,他转银针的手一停,指尖重新捏紧银针,身子微微向前弓起,一只手撑着床榻,做好再度偷袭施清秀的准备。
  察觉他准备无声强来,施清秀只觉浑身冰凉透彻,眼眶酸涩,一滴滴泪珠蓦然砸出,掉在被褥上,犹如断线的雪白珍珠。
  曲寒星见状,不由心疼她,膝行过去,单手捧起施清秀脸颊,放轻声音哄她:“姐姐别哭,我会很轻的,绝不会弄疼姐姐,姐姐不要怕。”
  施清秀奔溃大哭,曲寒星将她揽进怀中,一只手抚着她哭到颤抖的背脊,一只手拿着银针,将要狠心刺下的瞬间,施清秀身躯忽然软倒,脑袋也无力压在他肩膀上。
  曲寒星大惊,一把丢开银针,双手捧起施清秀脸颊查看,施清秀双眸紧闭着,嘴角缓缓流出一丝血线。
  他急得捏住她下颌,掰开她嘴巴,探头过去瞧,舌头上不停咕噜冒血,可见伤口咬得有多深!
  他连忙帮她止血,拿出金疮药,并着两指沾了些药粉,伸进去她嘴里,抹在她舌头伤口上。
  过了一会,她舌头终于不再流血。
  曲寒星狠狠松了口气,抬手一抹,这才发觉自己满头都是被她吓出来的冷汗。
  他苦笑两声,将施清秀的脑袋轻轻放在他大腿上枕着,他抱臂靠在床柱那,静静垂眸,凝视着施清秀,眼神温柔如水,偶尔伸出手去,摸一摸她苍白如雪的脸颊,待触及她肌肤温热,一颗心稍稍安定。
  *
  施清秀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只是舌尖传来一阵阵涩痛感,提醒她,昨夜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醒了?”
  曲寒星惊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施清秀遍体一凉,身子不由微微发抖,曲寒星跑过来搀扶她,察觉她害怕,眸色一暗,面上却是装作浑然不觉,笑着开口:“姐姐这一觉睡了好久,险些连午膳都给省过去了。”
  施清秀没有兴趣说话,索性舌尖还疼着,权当自己是个哑巴了,并不回应曲寒星。
  曲寒星也不在意,自顾自接着往下说:“我先帮姐姐洗漱吧。”
  他拿起柳树枝和盐水,作势要帮施清秀漱口:“姐姐昨夜咬伤了舌头,现在要更加小心才是,免得伤口又裂开。”
  他用柳树枝沾了盐水,掰开施清秀的嘴巴,轻轻地、小心地帮她刷牙,而后又帮她擦脸擦手。
  施清秀坐在榻边,没有动弹,曲寒星帮她收拾完,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到院外的石桌边,自己先坐下,才将施清秀放在自己大腿上。
  曲寒星笑着说:“我给姐姐煮了红枣糯米粥,正好补一补昨夜流失的气血。”
  施清秀冷眼瞧着那碗粥,红枣被剔掉了核,红枣肉剪成小碎块,方便她不必咀嚼,也可直接吞下。
  曲寒星舀了一勺糯米粥,吹凉后,喂给施清秀。
  施清秀不肯张嘴,面无表情地垂着眸。
  曲寒星见状也不动气,直接自己吃下后,捏她下颌,掰开她嘴,嘴对嘴地喂给她吃。
  施清秀想躲,后脑勺也被他摁住,她不得不被迫咽下那口粥。
  喂完后,曲寒星满意地微眯眼睛,施清秀一双眼却是气得通红。
  “不想我用嘴喂你,”曲寒星又重新舀了一勺糯米粥,好声好气地哄:“姐姐就乖乖自己吃,好不好?”
  施清秀怒得抬手扇了他一耳光,力道之大,曲寒星脸都被打偏到一边去,但他握着勺子的手却稳稳当当的,半点粥都没有洒出来。
  他转过头,又看向施清秀,笑着劝:“姐姐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打人?还是先把这碗粥喝了再说吧。”
  他将勺子凑近施清秀嘴边,施清秀紧闭着嘴唇,一张脸气得煞白。
  须臾,曲寒星耐心渐失,加重语气:“听话!”
  施清秀理也不肯理他,曲寒星转眸勾唇一笑:“看来姐姐更喜欢我亲口喂你。”
  说完,他再一次喝下糯米粥,再渡给施清秀吃,直到一碗粥吃完,两人面颊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米粒汤水,全是因为施清秀刚才挣扎太过的缘故。
  曲寒星打了水,将二人脸颊擦干净,又恢复成那副乖巧弟弟的模样,“午后微风正好,不若我们带妞妞出去玩吧?”
  施清秀瞪他一眼,作势要回屋去休息。
  曲寒星拉住她手,无赖地恳求:“姐姐权当可怜可怜我们父女吧,妞妞自从出生以来,姐姐都不曾带她出过门。”
  施清秀面露迟疑之色,曲寒星见状,欢呼一声,单手将施清秀抱坐在手臂上,直奔妞妞所住的院落去。
  一路上,下人们好奇地打量二人,施清秀又气又恼,手胡乱拍打曲寒星,又扯他头发,曲寒星作势疼的“哎呦”直叫,一个劲地求饶:“好姐姐饶我一命!”
  脚步却是停也不停。
  等到了妞妞的院落,曲寒星脸上都是巴掌红印,原本整齐的高马尾也被拽出了零星碎发。
  他浑然不在意,将施清秀放下后,又拉着她直奔屋内找妞妞。
  索性,妞妞这孩子给他这个当爹的面子,醒着呢,没有赖床睡午觉。
  云溶溶正在照看她,一见到同时出现的施曲二人,立马站起,面有不安之色,喊:“夫人,师傅。”
  曲寒星随意冲她一点头,抱起妞妞,脸颊亲热地蹭妞妞脸蛋,直把妞妞逗得咯咯直笑。
  云溶溶用余光觑施清秀神色,见她嘴唇破损,隐有血色,心知她与曲寒星定是吵得厉害,一颗心更是戚戚然,还有身为帮凶的愧疚感。
  曲寒星吩咐道:“溶溶,我们要带妞妞出去,你一块去吧。”
  云溶溶连忙应:“哦,好。”
  她立马去准备妞妞出门要提前带着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施清秀始终冷眼旁观着她的一举一动,半点没有过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忙。
  妞妞跟爹爹玩够了,又惦记起母亲来,见施清秀站在一边,不搭理她,她朝她张开双手,一副索要抱抱的姿势。
  这个孩子真是如了父母的心愿,曲寒星希望她是个女孩,她果真就是个千金疙瘩,施清秀盼望她长相随爹,她眉眼五官就像极了曲寒星。
  二人抱做一团,一大一小,外人一瞧就知道他们肯定是父女。
  妞妞等了一会,施清秀都没有任何反应,她疑惑地歪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曲寒星紧张又不安地望着她,眸底隐约有恳求之色。
  又过了一会,妞妞还是等不来施清秀的抱抱,嘴一瘪,哇哇大哭起来,曲寒星着急忙慌地哄她,扮鬼脸逗她,都没有什么用处。
  妞妞越哭越凶,声音越发尖利,施清秀不想叫她哭坏嗓子,只好伸手将她从曲寒星怀里抱过来,一只手拍着她屁股,轻轻摇晃着,哄她开心。
  妞妞这才止住哭泣,握着小拳头,脑袋拱了拱施清秀胸口,一副依恋模样。
  曲寒星微微浅笑着,望着这一幕,心中稍感安慰。
  *
  等溶溶收拾好东西,他们一道出了杜府,阿泉充当马车夫,驾马车带大家去西湖。
  到了西湖,他们跟店家租了两艘船,阿泉与溶溶一艘,曲寒星与施清秀一艘,妞妞始终赖在施清秀怀中,不肯出来。
  曲寒星摇着船桨,小舟慢悠悠在江面上驶远,微风徐徐吹来,空气中缭绕着荷花的芳香。
  施清秀面色沉静,在日光照耀下,终于不似昨夜那般惨白灰败,反倒透着莹莹的白皙光泽,一看就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曲寒星含笑望着她,神情十分温柔。
  其他船上,时不时有姑娘们凑在一起,偷偷瞧着曲寒星,暗暗发痴,低声谈论着他,待看清坐在他船尾的母女两,又失望地“啊”一声,不敢上前来搭讪了。
  曲寒星也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个没完,连带着施清秀和妞妞也要被那群女人评头论足,他烦不胜烦,索性加快摇橹的速度,小舟如箭一般飞快滑入湖中心的荷叶莲池中。
  妞妞兴奋地拍手,小手不时去摸荷叶莲花,满脸好奇之色。
  她奶水喝的足,一双手臂如莲藕那般白嫩圆润,施清秀抱着她,她使劲扭着上半身,手抓住一朵粉白莲花,想要掰断茎秆。
  嘿咻嘿咻努力半天,莲花依旧亭亭玉立地站在水面上。
  施清秀无奈一笑,伸手帮她掰断,将那朵荷花塞给她把玩,妞妞这才安分下来。
  曲寒星丢开船桨,环顾一圈,挑了一片最为青翠的荷叶,指着问:“姐姐,我们晚上回去煮荷叶粥,如何?”
  施清秀望他一眼,并不回答,但眼神不像在家时那般冷峭。
  曲寒星心一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太过欢悦之色,克制地抿唇一笑,将那杆荷叶掰断,随即将荷叶丢到小舟肚子里。
  他又挑挑拣拣,掰了一杆莲蓬,剥开莲子,将莲心取出来后,他将雪白莲子递给施清秀:“姐姐尝尝看甜不甜。”
  施清秀略有埋怨地瞪他一眼,曲寒星这才想起她舌头伤了的事情,连忙赔罪:“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姐姐不要生气。”
  他半蹲在小舟上,轻盈跑到小舟尾巴,凑在施清秀跟前:“我来喂给姐姐吃。”
  说完,他将莲子扔到嘴巴里,咬碎后,直起身欲要亲向施清秀。
  施清秀伸手捂住他嘴巴,面露嫌弃之色,尽量舌头不动弹,磕磕绊绊地说:“你、吃过了,我再吃就只有口水味!”
  曲寒星吃吃地笑,“好吧,我不喂姐姐吃就是了。”
  施清秀轻易信不过他,低眸一看他喉咙,见他果真喉咙上下滚动一下,像是吞咽,这才松开手。
  岂料,她手刚拿开,曲寒星就猛地凑过来吻住她嘴巴,哺过来一口莲子碎肉,还色气地舔了一口她舌苔,害得她反应不及,不小心将莲子肉给吞下去了。
  还没等她骂人,忽然,阿泉惊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阿星,你不要脸!大白天的调戏夫人!”
  说着,他摆出大侠模样,一副要保护良家妇女,惩奸除恶的架势,抄起船桨泼了一捧水花过来:“淫贼!拿命来!”
  曲寒星本能要避开,又怕水花洒到自己的宝贝妻女身上,只好展开双臂,硬生生吃下这一记,整个后背衣服都被淋湿了。
  他气得半死,怒指阿泉:“好你个陈泉,谁叫你来坏我好事!”
  说着,他也拿起船桨,猛地铲了一泓水洒向他们那边。
  阿泉挡在溶溶身前,横斜着船桨挡住水珠,只有零星水花沾湿头脸,他得意地哼了一声,当即就要泼回去。
  曲寒星担心待会一个不小心殃及妻女,会害她们着凉,连忙划桨,将小舟滑进高高的荷叶丛中,随即扔下船桨,自个儿跳下湖水去了。
  施清秀瞧着他,不知他是要去做什么,没一会,那道黑色身影就被高矮不一的荷叶莲蓬挡到没影了。
  曲寒星游到溶溶那艘船的船侧,对上云溶溶诧异又疑惑的视线后,他勾起轻巧一笑,随即猛地一掌拍去。
  船只整个翻了过去,肚皮朝天,在湖水中浮浮沉沉。
  云溶溶飞身而起,脚尖轻踩莲蓬,跃到施清秀的小舟上头去,可怜阿泉却整个人摔到了湖水里。
  曲寒星痛快大笑,跳上船底,盘足坐了,对着阿泉摔下去的那一侧水喊道:“陈泉,你小子还活着吗?没被湖水淹死吧?”
  阿泉脑袋浮出水面,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气咻咻地骂:“背后偷袭算什么正义之士?”
  他一只手还紧抓着船桨,当即运桨如风,搅动水花,连连泼向曲寒星,最后,浇得曲寒星成了只落水狗。
  曲寒星浑身湿透,索性跃下水面,扎入水中,与阿泉痛痛快快地打了场水仗。
  打闹的动静引来一片围观的人,姑娘们灼灼地盯着曲寒星。
  他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更显身高腿长、肌肉勃发。
  她们红着脸偷看他的矫健身躯,欢声叫好,为他呐喊助威。
  云溶溶面上带笑,双手做喇叭状凑在嘴边,为阿泉加油起来。
  妞妞也被这种欢快氛围感染,瞪大眼睛看好戏,笑得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
  施清秀无奈为她擦拭干净,嘴角勾起浅浅微笑。
  夕阳西下,霞映澄塘。
  两个幼稚的大男孩终于舍得休战,趴到重新翻过来的小舟上,喘气休息。
  阿泉头顶水草,“呸”的一声吐出湖水,举手认输:“不打了!不打了!下次你和夫人亲嘴,我不管了!”
  曲寒星翻个身,顺道踹了他一脚:“本就不该你小子多管闲事,谁叫你刚才要讨人嫌?”
  云溶溶摇着船桨凑近,“该归家了,阿泉,你可不能再和师傅玩闹了。”
  阿泉不服气:“溶溶,你怎么光说我,不说他?”
  他看向施清秀,一副要她撑腰的样子:“夫人,我刚才可是为了替你主持公道才出手的诶,你可不能不帮我。”
  曲寒星抬头去看施清秀,见她面色容和,眉梢间犹带笑意,心中不由轻快许多,看来,费心思逗她开心还是有用的,不枉费他陪阿泉做一回被人围观的猴子。
  妞妞手里拿着一朵粉白荷花,施清秀握住她手,将荷花举起来,打向曲寒星,“你这个坏爹爹,叫你欺负阿泉叔叔。”
  阿泉这回扬眉吐气,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曲寒星委屈巴巴地捂着被打的地方,可怜兮兮地瞧着施清秀:“姐姐,我疼。”
  施清秀才不心疼他,又带着妞妞作势打了他一下。
  一行人回到杜府门口的时候,刚好碰上下学归家的杜思秋。
  杜思秋见他们今日去西湖玩,却没有带他,气得连往日最注重的规矩都不理了,甩头就走,气哼哼地道:“母亲偏心!带小妹出去玩,都没有知会我一声!”
  难得见他露出这副孩子气做派,施清秀哭笑不得,赶曲寒星去沐浴换衣后,抱着妞妞追上杜思秋。
  她舌头发麻,不大能讲话,索性牵着杜思秋袖子,跟着他一道去了书房。
  杜思秋端坐在书桌前算灯铺的账本,施清秀在一旁为他磨墨,过一会,妞妞累极,睡着了,施清秀吩咐陈妈带她下去睡觉。
  等杜思秋拨弄完算盘,施清秀才哄他:“下次,我一定带上你,这次不是故意的,好思秋,不要生母亲的气。”
  施清秀在这里陪了他这么久,还亲自为他磨墨,杜思秋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当即眉开眼笑,“母亲可不许骗我!”
  施清秀连连点头。
  此时,曲寒星做好了荷叶粥,过来喊他们去膳堂吃饭,母子二人相携一道去,曲寒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到了饭桌上,曲寒星亲自为施清秀舀了一碗荷叶粥,摆在她面前,神色小心翼翼地觑她,眸底隐约是讨好意味。
  施清秀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倒没有说话,只是拿起勺子,自个儿吃了起来。
  见状,曲寒星舒了口气。
  杜思秋见到曲寒星,问:“方才在门口,我都忘记问曲叔叔了,前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怎么那么久不回家?”
  曲寒星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去见一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路途遥远,这才耽搁了一点时间。”
  杜思秋疑惑打量曲寒星脸上的红印子,“曲叔叔,你的脸……”
  曲寒星摸了摸脸,不在意地道:“我自个儿不小心摔的,不碍事。”
  施清秀舀粥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粥。
  杜思秋哦了一声,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瞧着像巴掌印呢,杜思秋偷偷看了施清秀一眼,识趣地没有再问。

043|第43章 曲寒星的残忍一面
  吃完饭,施清秀原打算自己一个人待在主院休息,结果,走到半道上,人直接被曲寒星掳回映波阁了。
  夜深人静,院子里头又只有她与曲寒星两个人,施清秀难免生出害怕情绪,畏缩地靠在床柱边上,手揪着纱帐,不安地望着曲寒星。
  曲寒星见不得她这般模样,欺身靠近过去,柔声哄她:“姐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将施清秀揪着纱幔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把玩,又拿到嘴边亲了亲,“我只是想亲近亲近你。”
  “姐姐,之前你生完妞妞,又要坐月子,我们都很久没好好燕好过了,我很想你,今晚可不可以……”
  施清秀低垂着眉眼,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可以。”
  曲寒星一喜,将她抱坐在大腿上,低头就要去亲她。
  施清秀微微避开,曲寒星嘴角笑意一顿,神情冷了下去:“……姐姐莫不是耍我开心?”
  “没有。”
  施清秀双手环上曲寒星脖颈,忍着畏惧与排斥,仰头亲了他嘴角一口,眸光如云,飘飘荡荡,声音轻的像一缕烟:“只是,你今晚莫要拿针扎我。”
  曲寒星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吓到施清秀了,心中一时也是懊悔不已,他将人抱得更紧些,一连亲了她好几口:“昨夜是我不好,我一时糊涂,才会想着用忘忧药来化解你我矛盾,不过,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了。”
  施清秀压根不信,轻轻“嗯”了一声,又自个儿主动伏靠进曲寒星胸膛,无声地示好。
  曲寒星当然受不住她的主动,喜上眉梢,手不自觉摸进她衣襟里头,不一会儿就将施清秀剥了个干净,用手指撩拨到她情动后,他哄着她岔开腿,与自己对坐,慢慢将自己吞吃进去。
  施清秀害羞地紧闭着眼睛,睫毛颤呀颤,不敢睁眼看他。
  曲寒星如珍宝落怀,怎么疼爱她都不嫌多。
  他把着她腰肢,扶着她起身又坐下,如此往复多次,施清秀没有了力气,软软倒在他怀中,奔溃地哭着捶他拳头,骂他是“小混蛋”。
  曲寒星心迷神醉地吻去她眼角泪珠,“姐姐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在屋顶上,你喝醉了,也是这样骑着我,我们那时做得太入迷,险些摔下屋顶去。”
  “在摔下来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他抱紧施清秀,忽而翻个身,将人压在榻上,“从头到尾一直连在一起,不曾分开过。”
  施清秀被刺激得啼哭一声,伸手扯他垂下来的墨发,哭喊:“寒星……别这样……你太用力了,撞得我好疼。”
  曲寒星喘着气,低头去瞧,手掰开那朵莲花,见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又将自己重新送进去,“姐姐骗我,你下面分明在发大水。”
  施清秀侧头咬着被角,哭到泪眼模糊,整个人发烫,却又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曲寒星这厮偏偏还不肯放过她,非要贴在她耳边问:“清秀姐姐,我弄得你快不快活?”
  施清秀拒绝回答,他故意更快更深地怼进去,弄得施清秀只好投降认输:“快、快活。”
  曲寒星勾唇一笑,又问:“那你喜不喜欢我这样弄你?”
  “……”
  他咬了她胸口一下,催促:“快说,喜不喜欢?”
  施清秀气不过,掐住曲寒星耳朵,来回拧了拧:“呜……喜欢啦,你这个讨人厌的小坏蛋!”
  不知过了多久,等施清秀身体都快要摇散架了,这场磨人的情事才终于结束。
  曲寒星去烧热水给她擦身体,施清秀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等安置好施清秀,曲寒星坐在榻边守着她,也不舍得睡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捻着一根银针,指腹来回摩挲着。
  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施清秀扎针。
  这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等施清秀失忆后,他再去灭尹家满门,一切都会回归安宁。
  可是,施清秀也许会看在妞妞的份上,原谅他之前犯下的过错也说不准,今日她对他的态度明显已经有所缓和了。
  他想了将近一夜,直到天色泛白,他才收起银针。
  罢了,他愿意赌一回,赌施清秀是否如他爱她那般爱着他。
  若是叫他失望了,届时,可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
  此后的时间里,施清秀与曲寒星又回归到之前的相处模式,瞧着又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杜思秋觉得二人应该是吵架和好了。
  云溶溶见此也松了口气,不过,依旧按照曲寒星的吩咐,暗中跟着施清秀,监视她的动向。
  趁着曲寒星白天去灯铺的空隙,尹爱文终于找到机会将施清秀约了出来,将夺命断肠散交给她。
  施清秀握着手中小小一瓶毒药,却是苦笑。
  尹爱文观她神色,狐疑:“施夫人该不会是心软了吧?”
  施清秀微微摇头:“只怕是,我现在即使拿到药了,曲寒星也不会喝下了。”
  尹爱文大惊:“夫人何意?”
  “我怀疑,他应当得知了你我合谋图他性命之事。”
  否则,他不会气到一回来就拿针扎她,直接就要消去她的记忆。
  “这是何故?”
  施清秀将曲寒星离开又回来,而后企图控制自己失忆的事情告知尹爱文。
  “忘忧?”尹爱文沉吟:“这可是妙无形花费一生心血研制出的忘情药,江湖人只传闻,倒未曾有人真的见识过。”
  “看来,他前段时间应当也是去了鬼谷一趟,更有可能的是,他尾随在我后面。”
  思及此,他不由毛骨悚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从阎王殿门口溜了一圈。
  他当机立断下了决定:“既如此,我不如找江湖杀手组织买他性命,干脆一举了结他,省得夜长梦多。”
  “不妥。若是一击未成,恐怕大人将会招致可怕的报复。再者,曲寒星的实力高深莫测,江湖中又能雇到几个比他武功还要高的杀手?”
  “那,依夫人所见?”
  施清秀淡淡道:“尹巡抚,劳烦送我去鬼谷一趟。”
  尹爱文不解:“夫人这是想作甚?”
  施清秀没有解释,转而提醒道:“大人,溶溶一直跟踪在我后头,为免她去通风报信,你现在还是叫手下人将她擒住为妥。”
  尹爱文明白事态严峻,抬手示意亲信去抓人。
  一直躲在暗处的云溶溶见势不妙,飞身就要遁走,一干尹府护卫追上来,围拢住她,云溶溶抽出腰间擀面杖,与他们对打起来。
  不过,擀面杖终究是敌不过真刀铁剑的,那些尹府护卫武功又都不弱,云溶溶到底败下阵来,被他们捆了起来。
  “夫人,”云溶溶试图劝阻:“你想一想二小姐,她还那么小,难道你忍心叫她没有父亲吗?”
  施清秀无甚表情,语气亦是无波无澜:“溶溶,莫要再坏我计划了。”
  云溶溶还想说话,尹爱文直接叫人将她嘴巴堵上:“云姑娘还是安分一点吧,我二人不会为难于你,只是一心想为家人报血仇罢了,请你体谅。”
  *
  月上中天,施清秀一直没有回杜府,曲寒星从傍晚等到黑夜,映波阁始终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气。
  他在等她回来。
  可到了深夜,就连云溶溶也始终不见踪影。
  他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来。
  曲寒星烦躁地提步去了前院,打算去报官了,途中恰好遇到迎面走来的杜思秋。
  杜思秋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见到他,喊:“曲叔叔!”
  他将信封递给曲寒星,“这是母亲留给我们的书信,说是要出去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让我们不要担心。”
  曲寒星接过信看,果真是施清秀的笔迹,信件上不过寥寥数语,看来是匆忙之下写的,连去哪里,去多久也没有交代清楚,只说一定会平安归来,叫他们安心等她。
  “……我知道了。”他收起信件,淡声对杜思秋道:“天色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杜思秋刚想开口说话,曲寒星径直转身离开了,杜思秋讶然,他总觉得今夜的曲寒星似乎待他格外冷淡?错觉吗?
  他小声唤:“……曲叔叔!”
  曲寒星脚步一顿,然后没有理他,继续朝前走去。
  杜思秋的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
  施清秀与尹爱文乔装打扮后,在护卫的保护下,从杭州直奔鬼谷。
  到达鬼谷的时候,刚好是天边破晓之时,山间雾气大浓,施清秀在尹爱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尹爱文一路上已经大致与施清秀科普过妙无形的情况了,施清秀虽有点害怕,但为了报仇,也只能鼓足勇气。
  二人一道沿小道进了峡谷,护卫们随后而行。
  到了药庐前,二人站定,尹爱文朗声道:“请问妙大夫可在?在下有事拜访妙大夫。”
  里头静悄悄,没有动静,尹爱文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蓦然,一声暴怒的粗嘎男声响起:“滚!”
  施清秀吓了一跳,不由后退半步,尹爱文托住她手臂稳住她。
  接着,里头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声,还有男人嗬嗬喘气的声音,听着很骇人。
  施清秀与尹爱文对视一眼,皆是疑惑。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施清秀问。
  尹爱文想了一下,道了声好,抬手叫护卫们开道。
  护卫将药庐门打开,施清秀与尹爱文一道进去,只见里头药柜、药材、药丸子等东西都撒落一地,乱糟糟的,遍地狼藉。
  施清秀巡视一圈,才在一个倒塌的药柜下头瞧见一个人,或者那还算是一个人的话。
  他的手脚都被人砍掉了,只剩下一具躯干,断口处血肉模糊地涌着黑血。
  施清秀的目光再望他其他地方,佝偻的背,半张脸被剐了血肉,露出森然白骨,其上,糊着一层薄薄的人皮。
  这真是一具多灾多难的身体,这亦是一个饱受折磨的可怜人。
  她不由露出同情之色,眸光如水地看着他,没有半点鄙夷嫌恶之色。
  妙无形暗暗打量着施清秀,见她神色,微微一怔后,嘴巴里本欲吐出的毒针悄然收回。
  他方才听见外头有女子的声音,心中好奇,索性放他们进来,全因鬼谷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活生生的女人踏足过了,被送来这里的只有漂亮的女尸。
  江湖女子对鬼谷避而远之,生怕遭他毒手,他对活的女人也不感兴趣。
  “老人家?你可还醒着?”
  屋内视线昏暗,施清秀看不大清楚,妙无形眼眸半阖着,不知道意识是否清醒。
  “尹公子,你让人给他先上药吧。”
  尹爱文此行有求于妙无形,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抬手招呼俩个手下去替妙无形包扎伤口。
  妙无形可巴不得有人帮他,也不矫情,当即指挥起人来,叫人去拿柜子里最好的金疮药给自己敷上。
  折腾好一会,好不容易才将他身体伤口包扎好了,妙无形又嗑了几颗固本丹药,叫人搬他到藤椅里坐着,施清秀拿了张毯子垫在下面,护卫将妙无形放到藤椅里,妙无形这才有兴致瘫在藤椅里问起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撩起眼皮扫尹爱文一眼:“这不是上次那位公子吗?”
  “怎么?这回又来找我买什么药?可有送女尸过来?”
  尹爱文抱拳行礼,笑道:“此行并非在下找妙大夫,而是我身边这位夫人有求于您,望您能施以援手。”
  妙无形哈哈大笑,不屑道:“你一个内宅女子能有什么事情找老夫?还有,你凭什么认定我愿意帮你?”
  施清秀微微一笑,替他倒了杯茶水,“不知妙大夫可认识一个叫曲寒星的公子?”
  听见曲寒星的名头,妙无形好奇地看向施清秀,讶异问:“你和曲小友是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我与他是夫妻。”
  妙无形闻言笑得更加开怀,“原来,那个女人就是你!”
  施清秀不明所以:“妙大夫何意?”
  妙无形笑够了停下,语气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幸灾乐祸地问:“你想杀了曲小友?”
  施清秀承认:“不错。”
  “为什么要杀他?”
  “他先后设计毒杀了我好友、丈夫、妹妹。”
  回想起穆弄玉、杜秋霖、玲玲,施清秀心中只觉滔天恨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此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报。”
  妙无形听罢,啧啧感叹:“这样说来,你要杀他,他不冤枉。”
  又慢悠悠说起往事:“以前有那么多漂亮女人爱慕曲小友,曲小友却冷心冷肺,统统把她们杀死,送来给我享用,现在居然爱上你这么丑的女人……”
  “不过,红颜祸水多薄命,你长得这么丑,将来肯定长命百岁。”
  施清秀哭笑不得:“多谢老人家祝我长寿。”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妾身怕是无福寿终正寝。”
  “什么意思?”
  施清秀起身,撩起衣摆跪下,“我求妙大夫赐我一昧药,一昧可以潜伏在体内,毒发即毙命的药。”
  尹爱文大惊,“夫人不可!”
  她神色凛然,“我心意已决,尹公子无需多劝。”
  “你要吃这种药做什么?”
  “我听说,鬼谷妙邪医平生最喜欢看的戏码就是有情人生离死别,不得相守。”
  她微微一笑:“是以,妾身斗胆,想为妙大夫演一出好戏罢了。”
  “不用演,我猜得到结局。”
  妙无形睨她一眼,斩钉截铁地道:“你,必死无疑。”
  尹爱文脸色不好看,伸手想要将施清秀拉起来,“夫人还是先请起吧,哪里就用得着走到这等你死我活的地步?难道我还治不了一个弱冠小郎吗?!岂非笑话!”
  妙无形听见他的话,稀奇地来回看了尹爱文好几遍,末了,哈哈大笑起来,嘴努了努,指向尹爱文:“哝,你也会死。”
  护卫一听,登时拔出刀来,横在妙无形脖颈。
  妙无形最恨别人威胁他,当即变色,想要吐出舌头下压着的毒针,施清秀急急开口:“那位小哥,你先将刀收起来,莫要伤着老人家。”
  护卫看尹爱文一眼,尹爱文冲他点头,他立马收刀回鞘。
  妙无形语气赞赏:“你们实在是太不了解曲小友的实力了,他虽寂寂无名,却是这江湖中最聪明的猎人,同时也是最狡猾的猎物,没有人能抓得住他,也没有人能杀死他。”
  言语间颇为推崇:“他杀了很多人,灭了很多门派,但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更不会让人知晓那些事是他所为,为的就是明哲保身。”
  “你以为他是什么人?什么性子?容得了你放肆?”
  施清秀正色道:“多谢妙大夫好言相劝,但我不愿被他强喂下忘忧,变成一个任由他摆布的玩偶,与其这样,还不如叫我死去,我反倒心安。”
  “忘忧,忘忧。”
  妙无形沉吟道:“那可是我耗尽一生心血才炼制出来的丹药,结果到头来,却是被曲小友给夺走了,真是天意难料。”
  “夺?”尹爱文讶异:“他难道没有带女尸来孝敬妙大夫吗?”
  妙无形轻蔑地嗤声道,“忘忧可不是什么女尸可以换走的东西,那是我的心爱之物。”
  他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聊今日的天气一般平淡:“我与曲小友打了一架,事先约定只要他能砍下我的手脚,将我变成脚不能行、手不能爬,只能靠躯干蠕动的肉虫,忘忧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施清秀不敢置信:“妙大夫,你一身的伤竟是拜他所赐?他下手怎可如此狠辣无情?!”
  她有点愤愤不平:“亏你还将他当成忘年交。”
  “哈哈哈,夫人吓着了?”
  “你若是不想见识到他更多的残忍手段,那就乖乖地顺从他,他自然会一辈子宠着你,永远也舍不得伤害你。”
  毕竟,他看得出来,曲寒星确实很爱眼前这个女人,只要她别触及曲寒星的唯一底线,想要他的性命,曲寒星肯定会对她好一辈子。
  尹爱文看了看施清秀惨白的神情,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也满是忧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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