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心淫骨绿意简】(47-48)作者:sharehers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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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心淫骨绿意简】(47-48)(念蕾,大肉)

作者:sharehersex
2025年6月3日发表于第一会所

                (47)

  「不许我瞧你更衣也是应当的……」我说出此话之后,内心竟是说不出的快
活,手臂微微发颤,将她气质出尘、丰腴匀称的娇躯拥入怀中,努力压抑着内心
的复杂冲动,颤声问道,「以后,对我还会有更多限制吗?」

  她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以后我和他同房,你这个贱奴才便只能是跪着,
在边上好好伺候我们夫妻尽享鱼水之欢,也唯有那个时候,你才能看到我的身子!
我还想,将来你连用手释放都是不能的了,只能看着他在我身子里想出几次就几
次。还有一个更好玩的……现在偏不告诉你,吊你胃口!」她调皮地笑着,指尖
轻轻点在我的唇上。

  「你不会真不让我亲你的脚吧?」我伸出就要捉她的素足。

  「这个我已经答应我相公了,」她慌忙用手按住,「晋霄哥,他便请他住进
咱家,我不想每日奔波了,蓝颜为大,你要开始养成这个习惯,不要老打我身子
主意,让我为难!」

  「那我们何时……」我急得双眼冒火。

  「我也不知将来何时才会再给你一次——」她声音低柔,语调旖旎缱绻,「
它一定会发生在你我最心动神摇的美妙时刻!」

  她双手托腮,盘着腿正色看向我:「单凭你那‘灵泉探骊’的指法,加上我
们心意相通,我又把元阴献给了你,与你同房,从一开始就高潮不绝,虽说我俩
的床笫之欢屈指可数,可哪一次不是尽善尽美?哪次我不是怀着最虔诚的心意,
打扮得最美,把身子给你享用?哪次不是让我昏厥数次,叫到嗓子都哑了,哭泣
又失禁……」

  「还有,‘极乐之境’我都与你同登三次了,怎么可能离得开你哟!你这一
点都想不通!」她说到这里,拧了一下我的腰肉。

  算上嘉禧新婚时稍稍放纵的那几日,我二人真正结合只有少得可怜的二十九
回。可她许我在与蓝颜幽会回来之后,以「灵泉探骊」指法与她淫戏,再加上我
们之间的心意相通——这世间恐怕再无人能像我这般,让念蕾尝到那等销魂蚀骨
的极乐。念蕾真要蜜嫁他半年,恐怕她自己也撑不住。

  念蕾有一个怪理论,她总执拗地相信,人生福泽皆有定数,与我交欢是灵肉
融合为一的极致美好体验,是太过奢侈的无上肉体欢愉——奢侈到需要精打细算
地享用。

  「就像不能天天吃鲍鱼海参一样,好东西要慢慢尝,」念蕾从三个半月前便
开始和我执行这样一个约定:一个月一次,一年十二次。

  她双眸中的火苗看得我如痴如醉,在与我的深情对视中,她的声音也如梦如
幻,「相公,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搂着你睡?因为你的心跳声最是奇妙,咚咚,
咚咚,咚咚,《圆觉经》说‘诸幻皆灭,觉心不动’,你这心跳却似优昙钵华绽
放的微响,是五蕴皆空中最真实的震动!是与我的心脏最熨帖的节拍!」

  很少见到念蕾用这样激动的语气说话,突然间又戛然而止,似乎有更多无以
名状、无法言传的东西,只能在沉默中用忘情凝视来表达。

  眼前的念蕾琼姿玉貌,娇美不可方物,恍若在她家街角时我俩初次凝视的清
纯动人模样,我终于下了决心:「那我明天向他下跪时便请他来我家住了?」

  「嗯,当众这一跪,旁人只道你与他已然势同水火,反倒成全了他暗中相助
的便利。六部堂官虽未必买账,但那些郎中、员外郎的关节——中书六部里他辗
转四部的老资历,哪个衙门的路数他不门儿清?这份人脉,合该好好用起来!他
刚才待你那样,不过也只是床上的风月游戏,不用当真。跟我好上以后,他可没
少夸你行事周全——尊卑摆在那儿,这等官场老油子,最是懂得审时度势的。」

  说到这里,她忍俊不住,偏着头笑靥如花,双瞳剪水,「晋霄哥,妾身再问
你一次,将来你与我相公有龃龉口角之时,我是偏向谁?」

  「当然是偏着你相公了,我就是挂个虚名的废物,若是你俩联手羞辱我,…
…我也会觉得挺刺激的!」

  「还有,再不许吃小楼的醋了……我都不敢当着你的面叫他相公,可你当知
道,我背着你在床上叫他相公的次数至少是你三四倍呢!」她眼波流转,唇边含
着没心没肺的笑,「与他欢好时,当真是……销魂蚀骨,妾身还要谢你,替我寻
来这般好的相公呢!」

  我心下五味杂陈,有时觉得娶了念蕾的仿佛不是我,而是那夏小楼。每回三
更梆子响过,他便自然而然地起身,念蕾的指尖早已熟稔地缠上他的衣袖。我书
房到寝阁不过廿步回廊,他们连背影都透着琴瑟和鸣的韵致,倒显得跟在后面的
我像个误入的局外人。

  最痛的不是看她在他人身下承欢,而是连使女们都习以为常——接过他外袍
的动作比伺候我更娴熟,连铜盆里的温水都要多添一勺专门在房事后净浴下体的
「玉蕊凝露」。

  我突然想起一事:「……那人住进来以后,不会还像你与张玉生平婚燕尔之
时,只在‘正夫履序’时和我说上几句话吧?我多看一眼,都被你嫌弃……」

  「当然不会啦!你是我名义上的相公嘛,我们便买张' 三重鸾影榻' ,让你
这个没出息的废物相公好好过个干瘾,哼!」

  念蕾娇嗔地白了我一眼,忽然扭腰跨坐上来,罗裙下赤裸滚烫的腿根贴着我
的大腿,向我传递着另一个男子的体息:「明日……你说我该用哪个姿势接他的
精?」

  她的樱唇在我颈间耳后游移着,说出的却是剜心之言:「你最爱看‘鞍马踏
芳式’体位时我美得泣不成声的模样,往后蕾儿这眼泪,可只为别人流了……」
说完便娇羞地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发出勾魂夺魂的低笑。

  「那就' 鞍马踏芳式' ,咱家的床高度也合适……」我一时说不下去了,内
心酸涩无比。

  「好!还有一事:以后这体位你是不能用了……」

  我一听便急了,心意又有了反复,忙打断她的话:「我的好娘子,你为什么
这么限制为夫?原来咱俩说的是一月一次,真得不能再少了!」

  说完此话,我才想到一事:除了夏小楼之外,她与蓝颜相爱时间平均不过一
个月!

  「可以啊,只要你同意……」我急色攻心的样子似乎让她很开心,竟掰着我
下巴迫我直视她水汪汪的杏眸:「让我参加' 玉炉冰簟仕女会' ,我才不折磨你,
而且,绝不再跟任何蓝颜好,就连夏小楼也彻底撇到一边,每夜向你索取无度!」

  「这个还要再议……」

  我话一出口大脑便开始混乱:为什么我坚决不同意她参加这个仕女会?这不
是一个名门贵女最寻常的交际活动吗?我其实非常嫉妒她与夏小楼,莫非这个仕
女会真的有什么古怪吗?

  最关键的一点是,我提了什么大计,几乎所有人都不支持我,我还一意孤行?

  可此时我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困得睁不开眼晴。

  念蕾看我这样子,抓起枕边团成乱麻的衣带往我脸上甩,又晃了晃我的肩膀,
「天都亮了,快起来吧——」

  「今日是老爷和凝彤的正日子,多少事还要与你商定呢!」

  我猛地睁眼,只见晚雪正在摇晃我的胳膊。原来竟是南柯一梦。望着窗外将
明的天色,那梦中残留的酸甜滋味堵在喉头,而且诸多情景无比真实,我想,用
四十叶梦灵草纸也不过如此吧!

  陈府一大早便开始忙碌起来,好在已经娶了十五房娘子了,一切都有条不紊。
吃早饭时我看见藏春楼前已铺开十丈猩红地衣。八名梳着「飞天望仙髻」的喜娘
正往门槛上放置「合欢铃」,每挂一枚便唱一句吉祥话。铃身鎏金处反射着晨光,
晃得人睁不开眼——这是闽西特有的「铃阵迎鸾」习俗,据说铃铛响得越密,新
妇越早怀胎。

  吃早饭时我还在回味那个梦,总觉得似乎带着某种玄机:我非常笃定梦中之
梦里所讲的那些风俗从未听说过,如果我在现实中求教于他人,确定真有其事,
这个梦便可能有所预兆!

  与念蕾红杏出墙的那个怪梦中,那个男子的容貌非常模糊。念蕾口中突然发
出男声,改变相性,梦中情境荒诞倒也可以理解,可提前预知……还真说不准:
如果云青铜的什么奏疏真得因为那些关节而被卡,那便说明这个梦就是预见了未
来!

  早饭过后,在晚雪的闺阁里,陈老爷将我引见给陈汉庭,然后把晚雪叫到院
子里说话。

  陈汉庭比我年长一轮,面容颇有些特别:额角窄而方正,眼距较宽,给人一
种莫名的压迫感。最骇人的却是他的左耳,上半截耳廓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蜿
蜒的疤痕,疤痕两侧分布着几个明显的半圆形凹陷,任谁都能看出那是人类牙齿
留下的印记。脖颈处还有一道贯穿伤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捅穿过。

  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汗酸味,还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言谈间他始
终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却刻意避开晚雪所在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令他不
敢直视的东西。

  昨夜我和晚雪欢好的痕迹,她早已收拾妥当,但我注意到陈汉庭的鼻翼在踏
入闺房时微微抽动,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有渴望,有痛楚,还有某种近乎绝
望的克制。

  陈老爷把晚雪叫出去说话了,花厅里就我和陈汉庭相对而坐,他僵直着背脊,
目光相接之时,他试探着问我一句:「家父说你颇有见地,对朝局认识深刻。我
想请教一下,你如何看待当今世道?」

  「确实积弊甚多,贫富悬殊,周而复始。一百八十年前的成康改革,没有进
行下去,确实遗憾。」

  「成康皇帝复生,一样还是失败!根子早烂了!」

  我沉默着,没吱声。

  「你是皇城司的?当年广义省起事的时候,我队伍中也有两个皇城司的兄弟,
……」

  「我是枢密院的,最低层小军官。」

  「哦,赤脚军中从新宋军投过来的底层军官更多,皆是苦出身……」

  我瞥见窗外陈老爷与晚雪咬着耳朵说些什么,晚雪却始终垂首不语,便随口
应付了他一句:「内部矛盾总有转圜余地,不管什么体制,推倒重来,往往会付
出代价太大。新生的政权若没有一个系统的宗旨,最终也只会重蹈覆辙……」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竖起一根手指:「内部矛盾?你可知什么是内、什
么是外?」

  我凝神屏息看着他,不知他要说出什么新鲜理论。

  「我告诉你,新宋的穷苦百姓,辽国的牧羊奴,南越的采珠人,都是患难与
共的内部人,」然后,他又再竖起一根手指,「辽国的王公贵族,新宋的官僚士
绅,则是沆瀣一气的内部人……」

  我万万没想到他上来就是造反的那一套,念及云青铜的生意,只是含笑不语,
站起身,佯装对多宝阁上的钧窑花瓶产生兴趣,他却逼上前来:「我觉得你方才
所言极有意思,改日定要与你详谈。我有个兄弟,想法与你一般无二,后来……」

  我打断他的话:「你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可还安在?不瞒你说,在下
最是惜命。」

  他一愣,摇摇头,眼光冷了下去。

  在任何时代,本朝不光彩之事总是被粉饰得面目全非,文档院中很少提及七
年前的赤脚军大起义,青云门中察子们私下闲谈时偶尔也会只言片语中提上一嘴,
我突然有些好奇:「都说是三万赤脚军起义,在以往年代,三万不是什么大数目,
为何……」

  「三万?!」他冷笑一声,「起义大军号称百万,实则三十余万!东胜王那
魔头为了保住他的地盘,坑杀了五万不止!」

  我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再没理我,坐在月牙凳上发着呆。

  晚雪与老地主在门外絮絮低语了近两刻钟,才步履轻盈地走回屋里,在经过
陈汉庭身边时不着痕迹地加快了脚步。

  陈老爷又将我叫到晴芳轩院中,叮嘱我一句:晚上宾客来了之后,管事会偷
偷给我指认一下令阳奇。

  「昨夜你睡得还好?」陈老爷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我却以为他是指我和晚
雪之事,脸微微一红,「还行,……你们呢?」

  反正今夜就要为他俩' 卷喜舌' 了,我也不顾脸面,恬着脸直接问他。

  「我现在叫她‘水娃’ ,她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出过这么多的
水。」

  他那肥硕的身躯慢悠悠转到我左侧站定,恰好让刺目的阳光从他肩头斜射过
来,让我不得不眯起眼。

  「今早她非要主动为我口一次,觉得跪在青石砖上才显得爱我……」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得像毒蛇吐信,「她的小嘴裹得那叫一个紧,
舌头还会绕着龟头打转……」

  他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比头回强多了,牙齿没再刮着老夫的宝贝。最后
吞的时候,那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下面的浪水却一股一股往外喷,跟我的宝
珠一样……」

  「而且最令老夫开心的是她上面这张嘴还从未为别人服务过……谁叫你自己
舍不得呢?白白把便宜让给别人占。」

  他果真是一个只有两年天命、了无生趣的人吗?

  他瞧见我像挨了一闷棍似的,展露出和煦的笑容,与眼中的恶意形成鲜明对
比,像夏日中的冰棱。

  我站在海红豆树下,看着门口那丛火红的朱槿花,脸上木呆呆的。老地主的
尖刻像把锐利的小刀,生生剖开了记忆的封印:去年青云门外那个初夏的傍晚,
凝彤的初吻还鲜活地烙在我的感官里——她的唇瓣柔软得像新摘的樱桃,带着晨
露的湿润。当那怯生生的舌尖试探着探入时,我几乎不敢用舌头碰它,生动玷污
了少女的清冽气息。

  另一个更遥远的记忆也在此时神奇地复苏:凝彤九岁时来到青云门后,才换
掉最后一颗乳牙。这丫头打小就臭美,整日捂着嘴不肯说话。我偷偷问了大师娘,
把她那颗掉落的乳牙包在红布里,藏在枕头下面,每天晚上睡觉和她念三次:「
小牙小牙快快长,梦里给你吃颗糖,睡前还是漏风嘴,醒来长出小白杨。」

  那些纯白的记忆碎片,她羞怯的软滑香舌,枕下藏着乳牙的红布包——此刻
全都化作锋利的冰锥,此刻却被老地主描述的淫靡画面生生玷污——我仿佛看见
她跪在那肥硕的身躯前,朱唇含着紫黑的阳物,舌尖讨好地舔舐着丑陋的马眼。
她整齐洁白的贝齿小心翼翼地避开肉棱,喉间发出吞咽的呜咽,强忍着刺鼻的腥
膻将浊液咽下。最讽刺的是,这竟是她至今都未曾给过我的待遇。

  九月的风掠过庭院,那株海红豆树簌簌摇落细碎黄花,像撒了一地碎金。我
突然十分不解,昨天早上凝彤也曾亲口告诉我同样的事,那时为何没有像现在这
般伤痛难耐?

  转念一想才明白:他对我是居高临下,凝彤与我则是卿卿我我,我更沮丧的
是自己的气势被他完全压制。

  他看我一幅吃憋的样子,愈加来了兴头,肥硕的身躯因兴奋而颤抖,一脸淫
秽的笑容拍拍我胸膛,「我现在越看她越像宝珠,我猜她的花茎也跟宝珠一样紧
——你午饭之后去见凝彤时,可不许说什么败兴的话,今天可是她的大喜日子!」

  我一时意兴阑珊,有一瞬间,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他看我半响不语,终于有了一点歉疚,叹一口气:「你昨夜回去之后,凝彤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怕是伤了你,好半天心神不宁——我后来宽慰她,你给她解
了那个什么锁之后,让你也得到她一次。契弟,你大约不解:你有恩于我,云青
铜一事,我还有求于你,我为何对你这样,说一些很是刺激你的话?」

  因为你是个老坏种呗,还能是什么?我茫然地看着这老货,摇摇头。

  「老夫是把你当成自家孩子才对你这样。若是你现在这一点都接受不了,以
后招了平夫蓝颜,最难的可不是平婚燕尔的洞房花烛夜,也不是' 合卺勾志' 、
' 绿醇之饮' 那些礼节,而是一个屋檐下处处都会遇到的意难平!」

  「看她与平夫在庭院里共赏春花,却要对你恪守礼数。」

  「听她在隔壁厢房与蓝颜吟诗作对,笑声如银铃,却再不能与你秉烛夜谈。」

  「明明你们曾有过最亲密的情分,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对别人展露你熟悉
的娇羞……」

  「平婚燕尔期间,她对平夫偶有口角,之后低眉顺眼,曲意讨好,你在一边
看着还不能多说一句话。」

  「清晨,你撞见她披着单衣从蓝颜房里出来,她一看见你却慌忙系紧衣带。」

  「平婚期间,若赶上妻子的生辰,全家忙活多半日,最后你只能在酒桌上当
陪客。在我们这里,若是娘家有红白之事,是平夫执婿礼捧头香。每年的云雨节,
你是想都不用想的了。」

  「三人同桌用膳,她夹给蓝颜的菜却是你最爱的口味。」

  「她坐在镜前梳妆时,平夫自然接过她咬着的簪花替她绾发。」

  「她洗衣时总要挑你不在的时辰,因为木盆里浸着的他们夫妻二人行房时弄
脏的亵衣亵裤。」

  「二人有时会当着你的面用到几个暗语,你只看到你妻子因为她相公某个特
别的词语而突然脸红……」

  「若是平婚期半年以上,他们可能连语气和口头禅都相似,这些方是最熬人
的!」

  「你现在连她与旁人行房都受不住,将来平婚期或是妻子招了蓝颜,日日在
你眼前与他人眉来眼去也就不说了——最要命的是,如果她平夫或蓝颜与你稍有
龃龉,她为你帮腔,你会怀疑她过后会对别人加倍补偿,如果她站在别人那头…
…」

  老货突然收住了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他描述的这些场景,已经让我心情低落无比,而最后这句话,则像一盆冰水
当头浇下,梦里念蕾跟我说的那句话,「就怕同在一个屋檐下,我肯定多少偏着
他一点的,怕你看了更难受」,此时如五雷轰顶般在我耳边炸响。

  过了平婚燕尔的「正夫大防」这一关,以后还有「蓝颜为大」——这简单的
八个字背后,藏着多少锥心刺骨的痛楚?凝彤只是第一个,往后还有苗苗的两世
情缘,子歆的温婉可人,元冬的英气飒爽,念蕾的聪慧狡黠,双生的娇憨可亲,
冀师姐的多情妩媚,……她们每一个人都会把曾经只属于我的亲密,毫无保留地
献给另一个男人——或者很多个男人。

  我仰头望向苍穹,碧空如洗,白云悠悠,仿佛在嘲笑人世间这些微不足道的
悲欢,此时我喉间涌上一声长叹,混着复杂难辨的苦涩——原来在这个时代,连
痛,都要分成这么多份来慢慢品尝。

  老地主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只肥厚的手掌压得我肩头一沉:「契弟啊,
成大事者,心志需坚。你和老夫不同,优柔寡断,心肠太软。凝彤说你将来也要
纳几房妻室,那‘业火净心咒’最多只能用上八次,你可以在‘裁蘖宴’ 上念。」

  「那个时候人头最齐,只须念上一次,宴席之上她们或许会众口交詈,一起
对你冷嘲热讽,投票时也更会偏向蓝颜,但我敢担保,所有妻室以后都加倍爱你!」

  在新宋,每月逢着晦朔弦望之日,家中有多名妻室的富裕人家便会举办「裁
蘖宴」。这「裁蘖宴」中的「蘖」字,本指树木旁生的新枝,在此暗喻非嫡出血
脉。

  在这个家宴中,正夫要与妻室们的平夫、蓝颜共聚一堂。正夫独坐中央,整
场宴席不得言语,静静看着妻室与蓝颜言笑宴宴。这个宴席的交流主题是妻子为
蓝颜、平夫生育大计。若妻室无意或正夫默许,自然相安无事;但若哪个小妻子
想为蓝颜生养骨血,又惧于正夫威严不敢开口,便可在这时怯生生地提出来。

  这时,正夫便要拿起剪刀。若同意,便剪下面前盆景的一截枝条递给她;若
反对,就将枝条插回自己面前的花盆。

  接下来,所有妻室、平夫、蓝颜们都要表态——他们若端着「宽心酒」来敬
正夫,便是支持那个怯生生的红杏娇妻;若给那蓝颜敬「清心酒」,则是反对。
最后按人头计数定夺。

  我原以为这等事离我还远,可昨夜的梦境太过真实,仿佛悲剧的号角已在天
际悄然奏响。

  「若是她们都被激起对我的不满,全都赞成蓝颜生子……」我的声音有些发
颤,「那我还能有自己的子嗣吗?」

  老地主闻言大笑:「你就是这点小性子,与我这等将死之人抬什么杠!若你
是老夫之子,早老大耳光抽过去了!」

  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想为你生养的自有她的道理,想为蓝颜生养的必是
多情之女,人人家中皆有为蓝颜平夫生育的子女,若只有你家没有……」

  他顿了一顿,表情微妙起来,「你既要走仕途,说不好便会有政敌怂恿哪个
风化大使给你加个‘善妒’ 之名——一个县城都有四十几个风化大使,京都更不
待说,你防也防不过来的……」

  我一下子想明白了,立即深深一揖:「晚辈谨记教诲!」

  在新宋,风化大使只是所住之地芝麻小的从九品小官,更参与不了官吏考评,
但掌「风化簿记」之权——凡有违孝道与平婚之制、贞敬之节、正夫大防、蓝颜
情事,皆需录其始末,每月呈送上一级的礼部风宪司,若某官员与「妒夫」字三
次挂钩,便要在《礼部清议录》中公示。

  想都不用想,如果我被加上「妒夫」之名,……第一个出手修理我的绝对是
隆德皇帝!

  为蓝颜生子一直是风化大使倡导的善举——平夫自不必说,许多女子的蓝颜,
也有很多是因家贫无力娶妻的才俊。最有争议的便是「双姓子」之风俗。

  所谓「双姓子」,具体来说,就是王家正夫之妻招了李姓佃户为蓝颜,被李
姓佃户下了种,生下的儿子便取名王李根(或者就叫王根也罢)。等王李根长大
成人之后再育二孙,其中一孙便以过继形式归宗李家。

  富家助贫家传承血脉,被风化大使视为善举。几百年来都是民间私下的一种
协议。

  子歆来的时候我也和她议过此事,官府对此态度是实用主义的,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民间的说法叫「一子祭两坟,胜过绝户哭」,当礼法与现实冲突时,民
间总会自发演化出最人性最经济的妥协方案。

  大儒陆九韶在《家礼问对》中写道:「富者分香火以济贫者骨血,犹若春霖
溉旱苗,此乃仁心之发用。一子承两姓,譬如一树开二花,各结其果,各慰其亲,
岂非《礼经》‘睦姻任恤’ 之现世践行乎?」

  昨晚与晚雪闲聊时才知道,这老地主干脆一步到位:这三十年来,他的妻室
们为村中光棍生育了十五个子女,为其延续香火,待孩提长成,如果家中条件尚
可,他便让他们直接认祖归宗。如今石桥村里,他抚养长大的非亲生子女个个视
他如生父一般。

  「来,老夫想跟你讨要一首诗,便以裁蘖宴为题,诗名须加上我的名字,这
一番说教,我总得换回点什么!」

  「金刀闲搁玉盆栽,未剪蘖枝已费猜。最是中庭花影乱,偏照当年合卺台。」
我长叹一声,赋诗一首以咏心事,「诗名便是《呈琪公裁蘖宴有感》。」

  「果真是闻名遐迩的大诗人!娶你妻子,也是我陈家最体面之事了!」他竖
起大拇指,然后眯着眼睛向我微微一笑:「我方问你睡得好不好,是想问你有没
有做什么梦?」

  一时间我寒毛都竖起来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做了一个……比较特别的
梦。」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噢」了一声,掉脸要走开,我一把抓住他:「你为
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是不是与那个咒语有关?」

  他两手一摊,耸耸肩膀:「绝对不是!我善长卜梦,有些事也吃不准,所以
时常想一问凶吉。」

  我见他否认得非常决绝,一时又有些吃不准,这老货太会拿捏人心:「不对,
你两次问我……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梦中之事很重要!」

  他却继续装憨卖痴:「要我告诉你什么?!」

  「……陈老爷,你高寿五十有七了,怎么还跟一个顽劣儿童一般!」我认定
他两次问我,必是另有玄机。

  他有些恼了,一把扯开我的手:「莫名其妙!人在清晨时一般还会记得所做
之梦,所以我时常会在早上问人这样的问题!」然后便大步离开了。

  我愣了半晌,一时搞不清他真假,看晚雪向我招手,只好回到屋子里。

  「我先和三少爷聊几句,」晚雪跟我回到花厅之后,从多宝阁取下《花间集
》递给我:「你先看看我勾出来的句子。」便带着陈汉庭进了寝室。

  只听见里间传来窸窣的声响,晚雪清了清嗓子:「上次加了导流槽内衬的三
号青磷炉,现在运行的如何?我又根据老爷的意思,重新画了张新图。你看一下。」

  隔着帘子和屏风,我能瞧见晚雪与他坐在「三才同心榻」边。这张榻是昨日
下午我同晚雪提起的,晚饭之后她使人从十娘屋里搬来了一张,以便陈老爷来的
时候我们三人方便就坐。

  在新宋,已婚妇人的闺房中,「三才同心榻」是必备之物。那红木矮榻弯如
新月,环抱着一方青玉案几,恰能容得三人同坐。榻前摆着三只绣墩:两只高墩
上铺着织金锦垫,绣的是交颈鸳鸯;另有一只矮墩,素面无纹——这本是给正夫
准备的座位,暗合「蓝颜为大」的规矩。

  里屋二人挨得极近——晨光将两道剪影投在素屏风上——晚雪俯身指点图纸
时,发梢几乎擦过他的脸颊;他的右臂更是不经意间抵着她的臂弯,那张三才同
心榻本就低矮,二人并坐时,两人大腿难免相贴,脚儿更不可能不触碰。

  「有些门道!」那陈汉庭对着草图研究了半天,「我回去再试试。你上次所
述的‘虾眼沸’之法,确实能将温度提高不少,只是木炭消耗极大,烧炭工这些
日子极为辛苦……」

  「若将这导流槽再拓宽三分,配合你改良的黄丹石预处理,可省去两成木炭
用量。」

  陈汉庭猛地抬头,黝黑的脸庞浮现讶色:「你怎知……」

  「你袖口沾着这种黄色的粉末子,定是掺了汀江底的黄丹石作催化剂。」

  我再次透过珠帘望去,只见晚雪执笔在纸上勾画:「再者,方解石不能添加
得太早,温度不够时,它反而会分解出一种青灰,影响矿石中云母片的融化。」

  「这……这岂不违背《考工记》所载?」

  「汉庭哥哥……」晚雪贴近他耳畔,「你上回用岩茶酸浸泡矿石时,不也改
了‘七蒸七晒’之法?」

  「你……你终于肯叫我汉庭哥哥了!」

  她语气急促地低声说道,「论辈分我是你小姨娘,可并蒂之乐是风月佳话,
我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那些个父子聚麈的丑事,我……我偏生觉得很刺激,私
底下我就这般叫你了,」说到最后,几乎是耳语。

  我隐隐看到晚雪纤细玲珑的小手将一绺秀长发丝撩至白皙耳后,又听到晚雪
更撩人心跳的话语:「若是你想我在枕席间也这般唤你,也不难的……五天前,
老爷把账簿交到我手里,让我开始主事——」

  我看见陈汉庭身子一晃,还以为他有什么亲热的举动,却没想到他猛地站起
身,魁梧的身形在屏风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却又突然泄了气般跌坐回去,宽厚的
肩膀颓然垂下。

  「你怎么了?怪怪的……哼!那便不和你说了!」

  晚雪娇嗔了一句,站起身来,走到屏风一侧,冲我轻轻摆手,纤纤玉指在晨
光中莹润如新雪:「再等我一会儿!」

  她重新坐回绣墩之后,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接着议起正事:「汉庭你看,
按你的法子预处理后,青鸦胆石的鸦羽纹多清晰,只是淬火时,出现了青黑结晶
……」

  「或许是离汞水浓了……你怎么不叫我汉庭哥哥了?」

  「离汞水已是最低的浓度,是导流槽角度不对,热气回涌所致,该这般改…
…」晚雪用笔杆轻敲他手背,发出「嗒」的一声脆响:「我为什么不叫你汉庭哥
哥,你心里不清楚吗?」

  「晚雪,你当真是七窍玲珑心……」陈汉庭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昨夜
与他是不是……」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脸凑向晚雪,似乎想亲吻她。

  「你呀……」晚雪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娇嗔,「晚雪的事以后跟你
没关系了!」

  她忽地抬眸朝我所在的方位瞥了一眼,随即正脸面向陈汉庭,两人近在咫尺,
呼吸交错间,她朱唇轻启:「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昨夜我与他
颠鸾倒凤,让他泄了四次,换了三般花样,里头灌满了他的子孙汤……」

  晚雪甜腻的嗓音带着几分妖娆的撩拨,「每次他的热精射进我的花心,我就
身不由已地为他……」

  「你……你为何能和他那个,就不能让我如意一次?!」陈汉庭声音颤抖,
妒火翻涌。

  晚雪的笑声像银铃轻摇:「我也想让你如意呀,可你偏生要和自家人——呀!」

  透过素屏风,我看见陈汉庭高大的身影猛地压向晚雪。她娇小的身子被笼在
阴影里,只听见一声含糊的「唔」,玉手抵在他胸膛上,却不见她真的用力推拒,
还偏着脸与他吻了片刻才移开脑袋:「上次让你抱了,这次又让你亲了,还要怎
的!松手吧。」

  「你再这样我不高兴了!啊……你弄疼我了!」

  我隔着门帘和屏风看见晚雪在他怀里奋力挣扎,心里像是被刺了一针,掀帘
而入,厉声喝道:「松开手!」

  陈汉庭像被烫到般猛地松开手,脸上涨得通红。晚雪立刻挣脱他的怀抱,像
只受惊的雀儿扑进我怀里。

  「我恨不得……恨不得现在就死了!」陈汉庭突然一拳砸向百子柜上的釉花
瓶,花瓶应声而碎,他手背上划出两道血痕。

  刚才不是越聊越入港了吗?怎么突然间便急转直下?我心头涌起一阵异样的
预感——这二人的故事,怕是不简单。

  晚雪蹙起秀眉,从我怀中挣出:「你这是干什么?」她快步上前,用白帕子
裹住他流血的手:「好,我们三人今日索性摊开来说,你二人都坐下!」

  待我和陈汉庭分坐两侧,晚雪执起我的手,眼波盈盈望向陈汉庭:「我和晋
霄情投意合,床笫之间更是如鱼得水。与他早晚是‘五契谱’的‘白首之契’.老
爷已允诺,到了京都后许我私嫁于他,只是名分上仍是陈氏之妻。」

  她忽然长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老爷对我就有一个嘱托:看管好你。我
可以让你称心如意,只说一个小小的要求,若你能答应……」

  「不要说了,……」陈汉庭脸色骤变,冷笑中带着几分狰狞,「工钱加三十
文,我便让酒坊作匠复工!」

  「这酒厂生意你陈家也是参股的!这是我钟陈两家的最后决定:每月工钱只
能加五文!」晚雪猛地拍案,茶盏叮当作响。

  我隐隐猜到是什么事,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轻轻捏一下晚雪的手心,她深吸
两口气,语调放缓:「汉庭哥哥,别为难雪儿了好不好?」

  「恭喜晚雪姑娘当上陈家话事人——不是我为难你,是大家伙儿信任我,我
个人之事无所谓,实在不敢辜负‘乌衣红’酒厂的一千一百名作匠还有他们身后
的家人!」

  说罢,他站起身,起身时带翻矮凳也不理,一甩手便要走。

  「你敢踏出这个门……」晚雪突然提高声调,双手紧紧攥住我的手,额头上
青筋已经凸起。

  陈汉庭在门口收住脚,眼神阴鸷:「现在是九月份了,到春节、元宵之时,
你家‘乌衣红’市面上断了货,钟老爷哭都来不及!」

  「既要占我身子,又要毁我娘家!陈汉庭,世间有你如此恶心的男子吗!」
晚雪气得浑身发抖,俏脸雪白。

  我目瞠口呆,万万没想竟然在这种场合撞见劳资谈判,而且一个是发出致命
威胁,一个是对其人品的一记绝杀,不谈崩才怪!

  我一时急中生智:「慢走,汉庭兄,我有一个主意!两边各让一步,这样如
何——工钱加十五文,其中十文以云青铜矿渣抵扣。」

  我实在没有办法:这云青铜之事,实在离不开他俩。

  晚雪和陈汉庭均很意外我的突然介入,两人同时眉头一皱:「矿渣?」

  「正是。‘鹅黄醅’的包装你见过吗?」我问晚雪。

  晚雪点点头:「定窑黄釉,釉色淡黄如秋葵,日光下会透出琥珀色的冰裂纹。」

  「好酒还要好包装,云青铜矿渣完全无用,但用来制釉却是上品。」

  我解释了一下:铜矿渣经过粉碎筛分后可直接作为釉料基料,只需要添加草
木灰,对矿渣做陈腐处理,便可形成著名的「铜红釉」,恰与乌衣红的红酒色彩
相匹配。而且,矿渣经过高温冶炼已形成稳定硅酸盐结构,含有天然形成的玻璃
相,它的热膨胀系数也与常见陶胎匹配,矿渣中的磷在釉料中正好是助熔剂……

  晚雪闻言,立刻从妆台抽屉取出一把精致的象牙算盘。她玉指翻飞,算珠碰
撞声清脆悦耳,竟还能分心问我:「什么是硅酸盐?磷又是什么……玻璃相?你
是指琉璃相吗?」

  算珠碰撞的声响中,我看见陈汉庭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手指,眼中神
情极为复杂。

  「我稍后和你解释。」

  她看了一下算盘上的数字,点点头:「可以!」

  陈汉庭冷笑一声:「不行,至少二十五文!」

  「二十五文?!」晚雪冷笑一声,啪地合上象牙算盘,纤纤玉指直指向他,
「你去跟你爹说去!」

  我再次调停:「各让一步,晚雪,这两头帐你都要算,若将这红宝石般浓艳
均匀的釉面莹亮的酒坛列于酒楼正厅,朱漆檀案之上,整整齐齐排开,釉色流转
间隐现琥珀霞光,就像晚云浸了残阳。那酒腻子远远望见,便觉坛中琼浆似要破
坛而出,喉间已自生津;文人见之,马上便会想起‘葡萄美酒夜光杯’之句,击
节欲赋新词;豪客驻足,也会觉得这等器物方能配得上千金一掷——好酒未启,
先夺三分意趣!」

  我这番话终于收了效果,晚雪眼波流转,虽然还绷着小脸,但神色稍缓一些。

  「若是用了云青铜釉的好陶器包装,价格可以再高一点,这样,……二十文
如何?」

  「那不成!」晚雪打断我,「帐须得算得清清楚楚,你是我钟晚雪的男人,
这技术便是我的技术,这酒器生意又是我娘家的,与他陈家何干?」

  她转向陈汉庭,冷笑一声,「在矿上你可以为所欲为。想在我钟家的酒厂闹
事,看看会有多少作匠听你的?我爹和我哥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陈汉庭狞笑:「我知道你钟家把县里狗官拉下水了,可你信不信,就我一句
话,全西水县所有作坊作匠一起去县衙静坐!」

  这陈汉庭是一个走到哪儿都恨不得把「造反」二字写在额头上的人啊!我这
时才算明白,这老地主合着是把他家的大祸害扔给我了!

  突然之间,我感觉左手掌心一阵接一阵的阴凉之气——定是这两人生了恶念
了。

  晚雪听得他这样的威胁,有些无奈,语气又软了下来,「汉庭,你何必苦苦
相逼!不说我娘家,单说咱家铜矿,若不是你一再挑事,怎会连着罢了三次工!
在闽西的铜矿锡矿中,咱家工钱和抚恤金都是比着人家双倍,你还嫌不够!阖村
上下,你看谁家不对老爷感恩戴德!」

  「那是拿人命换的,下矿的都被逼着签了生死状!矿工们都叫他‘陈吸髓’,
酒厂作匠都叫你爹钟……」

  「我不许你说我爹,陈汉庭!」晚雪一声断喝,修长如玉的手指此刻却因愤
怒而绷得笔直,指尖距离陈汉庭的鼻尖不过寸许,气得声音都抖了起来。

  「你方才怎么不叫你爹‘陈吸髓’?来,我现在便把老爷叫过来,你有种当
面这样喊他一声,想涨多少工钱,我现在就可以拍板!」

  「啪」地一声,她的青葱柔荑重重地拍在案几之上。

  陈汉庭被她狠狠反将一军,瞪着眼睛,蠕动了一下嘴唇,终究没说出来话来。

  怪不得老货说这两人是天生冤家呢,此时我倒是相当佩服陈汉庭的为人:若
不是晚雪及时打断,他还真有可能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来。

  我尽力弥和:「汉庭兄,一下子涨二十五文压力可能很大……」

  云青铜的探矿提炼完全离不开他俩,如果新宋的云青铜能多一倍的产量,便
能催生无数作坊,让那些埋藏在财主地窖里的金银流动起来,市井间将涌现更多
织坊、瓷窑、铁匠铺,农夫们得以进城谋生,贫富悬殊的沟壑或许缓能极大缓解!

                (48)

  同时,我在心里试着念了一下「业火净心咒」,看看能否将他俩的恶念转到
我身上来:恶念起时业火生,菩提照见本来明……

  「二十文。」他一拍大腿,「晋霄兄弟都说了的,其中十五文用矿渣抵扣,
算来你们钟陈两家只出五文。你们吃肉,好歹让作匠们喝口汤!酒坊不比乡村,
县城里头一颗大葱、一头蒜都是要花钱买的!」

  「我相公说折算成十文,你凭什么折算成十五文?!」晚雪狠狠地剜我一眼,
「若不是我相公的妙法,你那破矿渣一文钱不值!」

  「咱们好好算一算,」陈汉庭跟她做了个手势,也想缓和一下这紧张,「钟
晚雪,矿渣有多重,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矿上兄弟负责从山里运到城里,才拿五
文钱,很贵吗?另外十文钱加到酒厂和窑上兄弟的头上,这合在一起不是十五文
钱吗?」

  「窑烧燃料、陶土胎体,你以为不要钱吗?我方才打算盘,便算的这个帐,
你以为只是涨五文钱,我爹还不知投多少钱来试制,还得外头请老师傅!这' 铜
红釉' 眼下不过纸上谈兵,成败尚未可知,你倒是先狮子大张口!」

  晚雪越来越愤怒,俏脸煞白,声音也高了八度。

  这丫头反应极快,说的都占着理,陈汉庭有些怂了,开始硬犟:「……一坛
‘乌衣红’一千二百文钱,若配上精美的红色瓷器,轻轻松松便能卖到一千四百
文钱,你们挣大钱!」

  「做生意哪有说涨价便涨价的!换个包装就要加价二百文,谁愿意当这个冤
大头?」

  晚雪怒极,随手抓起妆台上的铜镜对准陈汉庭,「陈汉庭,我钟家对你可是
一忍再忍!你照照自己这副嘴脸,眼角耷拉得像晒蔫的茄子,皮肤跟煤球一般又
糙又黑,下嘴唇长得像马留,就凭你这副尊容也配来占我身子?呸!」

  在闽西人们把猢狲叫马留,晚雪直接用闽西方言发飙,这「马留」二字杀伤
力十足,陈汉庭黝黑的脸皮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连耳根都红得发亮,我这才注意
到,陈汉庭的下嘴唇果真有些厚,但还算是相貌堂堂。

  晚雪找准了他的弱点,就这个方向继续猛攻,指了指我:「你再看看我相公,
是何等风流倜傥人物!」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想打个圆场,她却猛地甩开我的手,杏眼圆睁地瞪着我
:「净会添乱!你以为你……」话到嘴边突然刹住,朱唇抿成一条线,腮帮子气
得鼓鼓的。

  这业火净心咒果然灵验,不过我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晚雪这张伶牙俐
齿甜得时候像蜜,骂起人来也是相当尖损。

  左掌掌心的阴寒仍一阵阵袭来。

  这必是晚雪心底淤积很久的积怨,甚至可能在她嫁过来之前,便相当仇视于
他。

  陈汉庭被她羞辱得无地自容,一脸丧气,朝我拱拱手就要走,我连忙拦住:
「汉庭兄且慢,容我再劝劝这晚雪!」

  他这要是一走,二人再见面必是死敌,老地主的传艺大计十有八九就泡汤了!

  「你给我滚——」晚雪一指大门。

  我厉声打断她的话:「你给我住嘴!」

  晚雪一看我发怒,马上闭上了嘴,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掏出帕子便伏在
床上抽泣起来。

  眼看着陈汉庭又要抬脚出门,我向他大喊一声:「你是来谈判的还是来吵架
的?若是来谈判,就不要意气用事!」

  陈汉庭终于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我又去哄晚雪,好半天她才止住抽噎,恨声
说道:「相公,你可知我爹这些日子的苦楚!四个月不到,头发全白了!酒窖里
五百坛新醅等着装船,作匠们被他挑起来跟我娘家闹饷,什么活计都停了!」

  「我哥挨家挨户求都不行,都是这王八蛋闹的事!偏他手下又有一大票被蛊
惑的穷棍无赖,而且还是老爷的独苗,实在拿他没有办法,我才不得不与相爱至
深的人绝情分手,嫁到他家……」

  「为什么不直接……」我马上收住了口,再问就伤人了。

  晚雪凄然一笑:「这贼子警惕性很高,而且是油盐不浸的主儿!」

  原来晚雪嫁给陈老爷竟是钟家老太爷的「曲线救国」……我一时百感交集,
什么话也不说出来,钟家可能是被这个职业造反家闹得实在没辙了。

  晚雪似乎是豁出去了,咬咬牙:「这酒厂的生意里头还有县尊老太爷、通判
大人的干股,可不只是我娘家和老爷家!不行,我不能轻易松这口!」

  还真是官商勾结!我心中暗叹一声:「晚雪,先消消气,你听我的!」

  她无限委屈地看着我,缓缓地点点头,可气还是没有消掉几分,突然抓起床
头上的《商路纪要》狠狠摔出去,对着花厅喊了一句:「倒真当自己是穷鬼们的
救世主了!要不是看在老爷面上,不说那些矿主、东家了,县太爷一早把你沉了
江了!」

  「我会怕死?!」陈汉庭在外屋仰天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周边数省就我们闽西工钱最低,这两年有点太风平浪静了,我还正琢磨着搞点动
静出来呢!拉起队伍来,定当先去你钟家大院坐客——」

  「陈汉庭,你想干什么!」我一个箭步冲出去,对着他断喝一声,他这句话
所隐含的威胁非常明显,晚雪当时也被他吓得不敢吱声了。

  赤脚军起义时,此人绝不是一个小角色!必须设法让他离开矿工窝棚,看看
京都的繁华与晚雪的温柔乡能否腐蚀、消磨他的几分造反心思——问题是这俩人
还有一丝可能吗?我想想都绝望。此时脑中突然浮现出宋雍的形象,他俩对这社
会当是一般的痛恨,差别只在于一个有了阶级觉悟,一个没有。

  一时间三人皆陷入沉默之中,我看着这家伙,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叹了一
口气,走到他跟前,正色说道:「汉庭兄,凡事都有得商量,我们刚才不是说得
好好的吗?十五文,二十文,大家慢慢商量嘛!」

  陈汉庭擦擦额头上的汗,沮丧地一拍大腿,躲闪着我的目光,相当狼狈:「
我以为她和我一样,……我还是走吧!」

  他刚欲起身,被我双手用上两成内力,便压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汉庭兄,不是人人都有你这种为劳苦人而背叛出身的觉悟,须知断人财路,
如杀人父母,她已经很能忍了!你等我一会儿,我来居中说和。作匠们的利益必
要争一下!凡事都要有个过程,你挑头罢工已经闹了数月了吧?家家户户,是不
是都在等米下锅?」

  我苦口婆心地劝他。

  也许是我诚意十足的语气打动了他,也许他也抱着想谈成的愿望,也许他对
晚雪还有一点幻想,终于踌躇地点头同意。

  我又回到屋子里,俯身凑近晚雪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这乌衣红只在闽地
有卖,我回到京都,把这乌衣红的生意做到樊楼,后面销量打开,你还怕没得钱
赚?关键是让他离开此地……' 铜红釉' 我十拿九稳,你放心!你家这个酒坊有
多少作匠,若是酒坊银钱周转不开,我愿先垫付工钱。」

  樊楼是新宋第一酒楼,各地均有分号,其他酒楼生意再大难出其左,第一大
股东便是隆德皇帝,孙大方主理此事,我既帮他挣钱,引荐一方美酒自然不在话
下。

  晚雪用帕子拭泪的动作突然一顿,红着眼角直勾勾盯着我:「樊楼?!你…
…此话当真?」她激动得鼻翼轻轻翕动,看我点点头,她一下子扑上来,紧紧地
搂住我,「我方才是不是气疯了,竟然差点要数落你……」

  「我念了一个咒语,不怪你,……你生气时更好看!」我说的是真心话,「
若是银钱方面紧张,我可以转你家周转一下。」

  晚雪樱唇向外努努,像是询问他还在不在,我点点头,她伏在我肩膀上低声
说:「哪里用得着你出钱,若能搭上樊楼和庆德王府这两条线,再搭一个陈家女
儿都值得。你别小瞧我们乡下财主的家底……」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我刚才诓他的,就是不想让那帮穷鬼太得意罢了!」

  听她这般言论,我暗自叹息,这为富不仁的做派自古有之,也不便多言,凑
近她耳畔低语:「云青铜的利市你心里清楚。探矿的事能离得开他么?你叫他进
来,咱们再认真谈谈,不要意气用事。」

  她点点头,黑曜石般的眼珠狡黠一转,拽着我在拔步床边坐下,身子倚靠过
来,纤指撩起石榴裙摆,露出圆润紧致的小腿,又将右腿盘起,把衬裙往上提了
三寸,丰腴雪白的大腿根若隐若现,上头还留着我昨夜留下的淡粉色吻痕。

  「陈汉庭,」她曼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你进来罢!」

  话音未落,又故意拖长了语调:「昨夜折腾得人家腰都酸了,相公,你给我
揉下腰可好?」

  听着外间渐近的脚步声,她又恶作剧般地从鸳鸯枕下抽出一条海棠红汗巾,
轻飘飘地丢在了脚踏上——那绢帕上我残留的白浊痕迹还未完全干涸。

  陈汉庭掀帘而入的刹那,便见着这般活色生香的景象,目光死死盯着晚雪雪
腻肉感的大腿根处,那里还有一枚我留下的浅浅吻痕,然后便看到脚踏上的海棠
红汗巾。阳光透过纱窗,将汗巾上的斑驳痕迹照得无所遁形。

  他面红耳赤,古铜色的脖颈上青筋如蚯蚓蠕动。

  「我也做不得主的,稍后要与老爷和我爹分说,」晚雪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语气却愈发冷淡,「你坐吧,我相公要和你说事。」

  「汉庭兄,你请坐,我们好好聊聊,」我假意给晚雪捶了几下腰,便站起身
坐到三才同心榻边上的矮墩子上。

  晚雪这才慢条斯理地拉好裙裾,起身时故意从他身边擦过,还不解气,居高
临下地睨着他:「你要给穷汉说话,便去当你的好人!可你最爱的女子在别的男
人胯下欲仙欲死,气得你只能干馋——你当我不知道,我和你爹行房,你便来偷
窥过!」

  然后她俯下身子,轻声问他,「很馋我身子,是吗?—偏不给你,馋死你!」
眼波流转间尽是促狭。

  陈汉庭顿时面红耳赤,连耳根都涨得通红,活似煮熟的虾子。

  不多时,晚雪端着两盏素白茶盅袅袅婷婷地回来。青瓷盏底托着素白釉,衬
得她指尖愈发莹润如玉。她将一盏轻轻推至我面前,自己捧着另一盏慢慢啜饮,
偏生就是不给陈汉庭上茶。眼角眉梢都挂着得意。

  我将另一盏推给陈汉庭。

  就这么盏茶功夫,这位方才还躁动不安的老兄,此刻竟已恢复了往日沉稳。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忽然说起一桩令我毛骨悚然的见闻——也就这一会儿的
功夫,这老兄亢奋燥热之色已经褪去,慢悠悠地说起一个自己的见闻:「去年开
春,我在鹰嘴崖背面的矿洞里,撞见一桩怪事。」

  「有条青蛇缠在钟乳石上蜕皮,偏巧顶上石缝里卡着只山耗子。蛇皮褪到一
半,耗子突然掉下来,然后便要咬它。」

  「畜生竟一口咬住自己快褪下的死皮,硬是把整张皮从身子底下抽了出来。
蛇血把整根钟乳石都染红了,鳞片刮在石头上,咔咔响得人牙酸。」

  「我蹲着看了半宿。那蛇最后叼着自个儿的死皮游进暗河,后来我在那处矿
脉挖出块奇石——」

  说到这里,陈汉庭语气一沉,眼睛泛着琥珀色的光:「我就像那条蛇。我们
赤脚军能活下来的,没一个不是狠心人。」

  他盯着晚雪的眼神,竟全是决绝之意!

  他果然是个油盐不浸的主儿,我和晚雪对视一眼,心中暗叹。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包,掀开是块布满螺旋纹路的青鸦胆石,边上还
有一朵奇异的小红花,转向晚雪:「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不谢之花’.」

  「每月十五会渗出露水,滋味如蜜……」他萧瑟一笑,「共饮者,鸾凤和鸣,
男子龙精虎猛,阳元永驻,女子阴华常开,高潮连绵。你说得对,我和你是不可
能的了,你和他共饮吧。」

  他把那朵妖异的小红花递给了晚雪。「不谢之花」又名「永生昙」,花瓣薄
如蝉翼,在烛火中泛着血色光泽,花蕊处隐约可见晶莹的露珠颤动。

  晚雪惊呼出声:「你真的找到了?!」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倏地冷下脸
来。

  我捅了她一下,她才别别扭扭地接了过来,红唇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我
也可以和你饮的——」

  说到这里停顿片刻,一脸无奈地哀求他,「陈汉庭,你离开这里和我去京都,
好不好?我们西水人都知道,你是大好人,可你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

  陈汉庭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我刚创建了一个兄弟盟,有两千多兄弟,
传的是这样一句口号:‘以血破天命,再造新乾坤’.」

  晚雪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红唇微张,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我怔怔地看着陈汉庭,也不知他最近经历了什么,这厮竟不是空头威胁,而是真
打算要造反了!

  新宋已经经不起连绵不绝的一场又一场农民起义了!

  我和晚雪交换了一下眼色,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夏风裹着桂
花香涌入房间,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稍有缓和。

  「汉庭兄且看——」我指向远处青翠的苍山,「那些矿工此刻最需要什么?
是提着脑袋跟你造反?还是先让妻儿吃上饱饭?」

  「新宋开国八百年,起义造反小的不算,几十万之众的少说也有四五十几次
吧,最后都是什么结果?你挑头造反,打下几县几府,不过最后数万人头落地,
徒增万千孤儿寡母!」

  「你来京都吧,相比起这里的几千矿工作匠,全天下还有数百千万作匠工人,
他们更需要你!」

  「数百千万?!」

  「我官衔不低,将来会在朝堂之上奏请以国库公帑入资很多作坊,条件之一
便是成立工匠盟会,汉庭兄,我们将有上下两条斗争之线,所谓‘上线’,在朝
堂之上,推行有利于穷苦人的政策,所谓‘下线’,通过工匠盟会与财东进行谈
判,维护工人工匠利益。」

  我走回三才同心榻边坐好,正色说道:「我们要将劳工的矛盾及时传递给上
面,不至于下情不能上达,壅积于中间管道,咱们决不拿朝廷俸禄——只在朝堂
之上为底层农民、作匠、矿工发声!」

  我在描绘的当然是相当遥远的一幅图景:随着城市化的进展,社会最底层的
利益须得到强力保障。这不单是一句空洞的人性化,藏富于民——不是把财富藏
在金字塔尖,而是均摊到各个阶层。

  「我们还可以成立互助组织,针对个别困难劳工——财东出一半钱,比如,
我出两万金铢,劳工群体凑出两万,这钱由你和工匠代表共同监督使用。以后,
所有财东想得我们技术,便须按此例行事,你看如何?」

  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反复打量着我:「你,你图什么……」

  「你图什么,我也图什么。即便是生死仇敌,力竭时也会另寻他法。」我重
新落座,搂着晚雪的纤腰,看着陈汉庭款款说道,「这阶级之争,未必没有转圜
余地!」

  「痴人说梦!」陈汉庭冷笑如刀。

  「我虽年轻,但不会说你刚才说的那种糊涂话:你居然说新宋穷苦人和与辽
国的牧民同病相怜,是一家人。打草谷时辽人对我宋民皆是野兽,那些辽国牧民,
谁手上没有我新宋子民的血债!民族矛盾才是不可调和的!」

  「你到底是何人?!」陈汉庭目光如炬。

  「天下为公,民为邦本,这是我的信仰。」我决定赌一把,把自己奏递院的
腰牌递给他看。

  「天下为公……」陈汉庭眉头皱得更紧,翻看着我的腰牌,呼吸急促起来。

  「绝对平均主义是条死路,我要倡导的‘天下为公’ ,是‘以天下之权寄之
天下之人’,是‘以才德定尊卑,以劳绩论赏罚’.我们不要那种削平峰峦填沟壑
的蛮干,而要开凿阶梯,让山脚的樵夫能登上半山采药,让半山的药师能攀上峰
顶观星。允许有阶层之分,但必须给底层百姓留一条向上的通道,是谓机会平等!」

  我直视陈汉庭那双如蛇般锐利的眼睛,「我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不愿看天下
再乱下去。汉庭兄,你既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知道,你推开的每一具尸首,
他的父母再无人送终、妻子再无人照料……起事容易,成事难!你现在和晚雪谈
判,不也是在尽最后的努力吗?」

  「新宋积弊已深,若不改,迟早自溃。可若改得太急,又会血流成河。所以,
我们需要一条既能变通、又不至于让天下大乱的改良之路。」

  「咱们若能在庙堂之上行改良主义,再拿着朝廷通过的政策,和豪强士绅认
真理论——」

  我指了一下晚雪,「钟大掌柜她敢不听吗?」

  晚雪白了我一眼——她也是害怕了,这陈汉庭要是真得扯旗举事,陈钟两家
都要被他连累跟着倒血霉!

  「咱们的目标便是为贫苦百姓发声,让他们粗茶淡饭能果腹,岁末年初有衣
更,孩童可入塾读书……」

  陈汉廷低声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你爹的路子有些急,你必和他有过很多次的争论,但石桥村的兴盛光景你
也看在眼里,矿工们在高压之下肯定是些怨言,但他们身后是嗷嗷待哺的娃娃,
未必都是被迫的,你说是吧?」

  他不再做声。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相信我,我跟你是真正一头的。」

  他还是摇头:「天下财富为一定之数,你这铜矿渣之法只是歪打正着。」

  「错——」我打断他,「没有绸纸瓷茶之时,天下器物可有现今这般丰盈?
每采一处银矿,每炼一量云青铜,天下财富便增加一分!那粗粝的青鸦胆石,未
经冶炼时不过顽石一块。百年前未有‘天工织机’时,妇人日夜纺纱不过得布三
丈,财富何曾有过定数?」

  「可是这些新增加的财富全落在财东的手里了!」

  「如果原来一坛乌衣红只卖一千二百文,将来能卖到一千百四百文,这多出
来的二百文,我们要让朝廷定下规矩,矿工作匠们须从中得到五十文,他们若不
同意,我们便朝堂上发声,街市上游行,斗得他们无计可施,……」

  我指了指晚雪,这个小财主一把揪住我的手指,张开樱桃小口,在我手指上
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和我斗?!你且试试看!」

  我含笑一把搂过晚雪,将另一根手指也塞进她的檀口中:「含着!」

  晚雪俏脸顿时飞起一片羞红,得意洋洋地瞟了陈汉廷一眼,真得含住了我的
手指,看着陈汉庭,啧啧吮吸出声。

  「你们都是算计一块同样大小的糕饼,却没想到,咱们可以把这一坛乌衣红
卖到南海诸国,卖到九国辽国,一坛卖个三千四百文!换回来的是一船一船的便
宜稻米,香料宝石!」

  他一拍大腿:「你说这话,我还真想起一事,以前在义军中认识一个水手,
他说湛城的稻米就极便宜,还有一个更大的岛国,叫什么罗……那里的稻种更好!
若是从我们闽西行船,旬日一个来回!」他兴奋起来。

  「叫鲜罗,」我微微一笑,「我已经差人去那里了!」其实在这个时空圈我
还没认识解二郎,只能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了,「你那个水手同袍……」

  「你居然还知道这个……」他无比惊讶。

  晚雪则插话:「我们村里就有当水手常年去南洋的,到时我给你介绍几个。」

  这时外面传来喜庆的锣鼓声,不知这里的婚俗为何在这个点便开始吹奏起来。

  我突然想起一事:「晚雪,你家老爷时常问别人做过什么梦吗?会在早上问
这个吗?」

  晚雪怔了一下:「为什么要问这个?最多就是问吃了早饭没有啊!」

  陈汉庭笑道:「你不是被他诓了吧,我爹最爱戏弄人的。」他的话被晚雪劈
头截住:「叫他陈吸髓!」

  我一时气个倒仰!这老货是真的还有两年天寿吗?他又真的因为宝珠之事而
寻死觅活吗?

  陈汉庭翻了个白眼,我也气得牙根痒痒,「你便这样叫他吧,让晚雪消消气,」
说着我牵着晚雪的小手,又抓住他的手,想让他们握手和解。

  「休想!」晚雪俏脸绯红,马上便要撤回来,陈汉庭还当真大叫了一声:「
陈吸髓!我在兄弟们中间就是这么叫他的!」

  然后就腆着脸要去握晚雪的手,晚雪的手腕在我掌心里微微一颤,马上便要
抽离,我收拢五指,将她纤纤玉指困在掌心与陈汉庭粗糙的指节之间,她耳朵都
泛起羞红,只得任由陈汉庭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末时四刻,管事引着我戴着一顶竹笠,穿过回廊来到藏春楼前。

  这座砖石小楼已矗立三十余载,风雨不侵,檐角飞翘处蹲着几只石雕的避火
兽。

  一层是一间宽敞的环形大厅,已经悬起十二盏琉璃走马灯,灯面上绘着的春
宫图被日光照得半透,隐约可见交颈鸳鸯的轮廓。地面铺着闽西特产的朱砂砖,
经年累月的踩踏让砖面泛着温润的光泽。正中央的青石八卦池中,几尾锦鲤在睡
莲叶间游弋。池边摆着四张太师椅,椅背雕着麒麟送子的图案。东侧设三间茶室,
西侧立着十二扇楠木屏风。

  沿着红木楼梯盘旋而上便是二楼暖香坞,台阶上包着防滑的铜条,已经被磨
得发亮。一个丁字形的平台,围着雕花栏杆,正中是间雅致的小厅,原来摆着三
张大圆桌——每逢年节,陈老爷就在这里与妻妾子女团聚,如今这些圆桌已被撤
去,换成了拜堂用的香案与蒲团。

  香案上摆着一对鎏金喜烛,烛身上盘着龙凤呈祥的纹样;两侧各置一个青瓷
花瓶,插着新摘的并蒂莲与石榴花,寓意「花开并蒂,多子多福」。地面铺着猩
红毡毯,直通卧房,专为今夜凝彤与老地主拜天地所用。

  平台另一侧,左右各有一室,一间是陈老爷的书房,另一间便是他的卧室。

  管事弓着腰引我穿过暗梯,那窄阶仅容侧身,年久的木阶随着脚步发出吱呀
声响,仿佛在警告来者莫要惊扰了此处的秘密。二楼卧房的乌木衣橱后竟暗藏着
一间密室,不过五尺见方,却处处透着精心设计——墙上嵌着三枚打磨得锃亮的
铜制窥孔,正对着房中那张雕花拔步床榻,墙角摆着一张矮凳,凳面已被磨得泛
着油光,隐约能辨出几个指甲抓挠的痕迹。

  我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家老爷老说自己的心力很强,他看妻室们和蓝颜在
这里寻欢,都是什么表情?」

  夏管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顿时堆起猥琐的笑容,黄牙间漏出几声嗤笑:「老
爷每次都是兴冲冲地进来,出来时的样子就跟吃了三斤牛粪一般。」

  这个夏管事有点意思。

  我将眼睛贴上冰凉的铜制窥孔,洞房内的陈设顿时一览无余。正中央摆着一
张六尺宽的拔步床,床柱上缠绕着暗红色的绸缎,帐钩铸成饱满的石榴形状,茜
色的鲛绡纱帷帐薄如蝉翼,透光不透影,可以想见当红烛高烧时,帐内的人影该
是何等朦胧诱人。

  我觉得此时自己好像就是老地主,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怀着神圣的表情,
将自己婚后的清白身子交给一个毛头小伙子,一丝不挂地与他在锦被中蠕动着,
老地主的心情想必内心无比酸涩……

  目光流转间,我果然看见四面墙壁上错落悬挂着十二面春宫镜,每一面都微
微倾斜着角度——不仅能让床上人看到自己的千般姿态,更能让窥视者将每一处
旖旎风光都尽收眼底。一时间,我竟莫名嫉妒起这个老色鬼来,他倒是真会享受!

  透过窥礼洞,又借助这十二面春宫镜,洞房内的陈设大体了然于胸:门口右
首,靠着墙是一个三才同心榻,紫檀木矮榻通体泛着幽光,榻身雕琢成三弯新月
环抱之势,正中嵌着一方和田青玉案几,几面沁着天然云纹,触手生凉。

  矮榻三面环着三只鎏金绣墩:中间和右侧的两只高墩铺着缂丝锦垫,金线绣
的比目鱼栩栩如生,鱼眼竟是用南洋珍珠镶嵌而成;左侧的矮墩素面紫檀,只在
墩脚雕着暗八仙纹样,是正夫所坐。榻边还立着个错银鎏金的香几,几上摆着尊
鎏金狻猊熏炉,炉中沉水香青烟袅袅,在阳光里化作缕缕金丝。

  梳妆台用的是整块紫檀木雕就的「百子千孙」样式,台面嵌着七宝琉璃,铜
镜边框錾刻着十二幅秘戏图。镜前摆着套羊脂玉妆奁,盒盖上的春宫浮雕在阳光
下泛着温润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台角那对鎏金烛奴,虽未点燃,人形烛台托盘
的姿势却极尽挑逗之能事。

  窗前贵妃榻铺着西域进贡的葡萄纹锦,榻前搁着张五足内卷的云石案,案上
摆着套翡翠合卺器。阳光透过酒壶,将其中残酒映得碧绿通透,恍若一汪春水。
案角散落着几枚金瓜子,想必是新妇撒帐时遗落的吉物。

  十二扇缂丝屏风上的《瑶池赴会图》在日光中格外鲜活,西王母宽衣解带的
姿态若隐若现。屏风前摆着个红木马鞍,鞍上铺着织金软垫,垫角用珍珠串成"
三人同骑" 的字样。最隐秘的是屏风后若隐若现的鎏金恭桶,桶身錾刻着" 鱼水
欢" 三字,桶盖却做成并蒂莲形状,此刻正半开着,露出里面撒满玫瑰花瓣的香
灰。

  夏管事告诉我:照以往惯例,陈老爷新纳的娘子,都是先在大太太所住的正
屋东梢间化好妆,在拜天地之前,戴上红盖头,由丫环扶着出正屋,经五级石阶
下到中庭,沿老榕树东侧的长廊前行,走到藏春楼东侧的正门,在那里由他接过
来,搀扶新娘上楼,进正门时还需跨过火盆——炭火里撒了盐粒,噼啪作响。

  「十二娘可能已经过来了,还有些婚仪琐碎之事,要和您商定一下,」他瞄
我一眼,欲言又止。

  「你说。」

  「太太们嘱咐,您必能体谅,今儿个毕竟是姑娘和老爷的好日子,她已经化
好妆了……」

  「我明白。」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我不会碰她的。」

  心脏仿佛被浸在冰水里,我木然地跟着夏管事穿过回廊。老地主的书房门扉
紧闭,花梨木门框上还贴着崭新的「囍」字剪纸,刺得眼睛生疼。

  随着「吱呀」一声,门在我身后合上。午后的光线透过雕花槛窗斜斜地照进
来——那是典型的闽西六角冰裂纹窗棂,将阳光割裂成细碎的金斑,在青砖地上
投下模糊的光影。书房内陈设很简单:靠墙一排樟木书架,正中摆着张紫檀书案,
案头堆着账册与几卷《礼经》,砚台里的墨汁还未干透。

  西墙边那架十二扇苏绣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像银匙碰着冰裂纹的
甜白釉瓷碗,清凌凌地荡开在熏了沉水香的昏暗内室,惊得鎏金博山炉里一缕青
烟都颤了颤。

  屏风后忽然探出一张明艳绝伦的脸——此刻,她已经化好妆容,头戴一顶鎏
金点翠凤冠,累丝金凤口中衔着的东珠串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珠珞垂坠间
映着她如画的眉眼。鬓边一支累丝嵌宝的蝴蝶簪,金翅在她乌发间簌簌欲飞,仿
佛下一刻就要扑进人心里去。

  嫁衣是正红缂丝云锦,领口袖缘皆用金线绣着并蒂莲纹,腰间鸾带缀着的珍
珠流苏随着她呼吸微微颤动,每一颗南海珠都泛着柔润的粉光。那嫁衣的艳红衬
得她肌肤如新雪般莹白透亮,胭脂匀过她小巧的鹅蛋脸,朱唇点着最鲜艳的胭脂,
像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凤冠上的珠帘半掩着她含羞带怯的眉眼,却遮不住眸中流
转的星辉,那眼波比案上合卺酒还要醉人。

  「好看吗?」她提着裙摆轻盈地转了个圈,衣袂翻飞间,金线绣的凤凰仿佛
要振翅而出。未等我回答,她便扑进我怀里,发间茉莉头油的清香混着嫁衣上熏
的沉水香,将我团团围住。我能感觉到她胸前那对浑圆抵在我胸膛上,隔着层层
衣料都能觉出那份绵软。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早已模糊。她踮起脚,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拭去
我眼角的湿润,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今儿是我的好日子呢,不许哭。」

  看着她从少女发髻改成妇人盘发的模样,喉头像是堵着团棉花,半个字也吐
不出来。她拉着我在太师椅上坐下,乖顺地依偎在我怀中,小手不停地揉捏着我
的手指。我能闻到她后颈散发出的暖香,是沐浴时用的玫瑰香露混着处子特有的
体香。

  「你看看我的月牙跟!好看吗?」

  我这时才意识到,她今天个头比以往高了小半头,原来便是穿了那个传说中
的半跟鞋。

  凝彤脚上那双月牙跟,鞋面是闽西老师傅的独门手艺——取三岁水牛背脊最
柔韧的皮子,浸在岩茶浓汤里七日七夜,再以檀木槌反复捶打,直到皮革透光如
蝉翼。刷上八层掺了朱砂的大漆,阴干后打磨出的光泽,说不出的润泽柔滑,像
裹着一层琥珀般晶莹。

  一寸六分的鞋跟,用的是百年紫檀瘿木,底部嵌着的五帝钱铜片,随着新娘
的步子,在青砖上叩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的心跳漏了拍。鞋跟将足弓托起一道
恰到好处的弯弧,行走时裙裾下若隐若现的足尖,便如初春枝头将绽未绽的芽苞,
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呵护。

  那连理枝纹的螺钿映着烛光摇曳,金丝般的纹路随着步伐流转,像是把新娘
子整个人都托在了一团绯色的云霭里——既不失待嫁少女的轻盈,又隐隐透出几
分妇人的婀娜。鞋尖上缀着的珍珠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像晨露在花瓣上滚动。

  鞋面上的螺钿连理枝,是老匠人用南海夜光贝母一点点拼就的。并蒂的花苞
在鞋尖处相依,金线般的叶脉顺着足弓蔓延伸展,倒像是要把这双足也缠进那生
生世世的盟誓里去。贝母在烛光下泛着虹彩,随着她的动作忽蓝忽紫,像把银河
穿在了脚上。

  凝彤原本就生得纤秀,这月牙跟一衬,更显得身姿如修竹,前凸后翘。

  「没穿袜子?」我低声问,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裙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脚踝
上。

  她咬着唇,眼波流转,忽而凑近我耳边,眉梢眼角全是藏不住的幸福:「你
这个前情人不是要送我‘同心解缘礼’嘛……黑色包臀情丝长袜,等你婚礼开始
前我先换好。」她低低笑了起来,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勾,「这样的话,我和老
爷行房的时候,不会再老是牵挂你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连呼吸都滞了一瞬,她见我神色骤变,连忙伸手捧住我的
脸,声音软得像是要化开:「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了!」

  我想起老地主昨夜讥讽我的话,心里益发恼火,板着脸不说话,凝彤瘪起樱
桃小嘴,委屈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要化了:「师尊曾告诫过我,这第三指‘太阳指
’乃是解开轮根锁的关键。与我合体的男子元阳尽泄之际,阳具要深抵我的花心
一柱香时间,让我好运转‘姹女采补术’.」

  她咬着下唇,「我和你说过,这第三指的真炁渡入时机,需与我小周天运行
相合,若有一丝差池,气机逆乱,实在凶险万分,万一解不开这个轮根锁,他的
阳精进来,我将来只能陪你十八年。」

  「我昨天下午不该一时心软应了你……,相公,他已经答应我了,出一次之
后,让你也来享受一下,若是认真找一个平夫,这‘正夫大防’更让你受罪……」
说着说着,她的眼角竟有些湿润了。

  我一时心里无比歉疚,连忙说道:「十二娘,今天不能哭的!妆花了是小事,
总是不吉利了,是我自己小心眼,你叫我一声‘李不妒’,这名字我觉得很好!」

  她果真叫了我一声「李不妒」,我痛快应了下来,我俩手牵着手,相视而笑。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我望着怀中人儿水润的眸
子,突然希望这场雨永远不要停——至少在这一刻,她还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凝
彤。

  没一会儿,凝彤突然又忸怩起来。

  「怎么了?」我低声问她。

  虽然屋子里再没别人,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附在我耳边低语:「还有一点,
我被老爷的阳精射进来时,必然和他一起到了高潮,……那时肯定要为他大丢身
子,欲仙欲死,我想和他交颈缠绵一会儿,……不想马上就运转真炁,好不好?」

  凝彤雪白的脖颈都红了,身子软软地靠在我怀里,酥胸起伏不定,已是情欲
初动。

  我捧着她的脸,内心撕裂到极致,却突然非常冷静——她也有追求快乐和体
验的权力,我不可能是她的全部,轻轻吻着她:「我明白,你与他同登极乐后,
我自会守住清明,你和他多享受一会,到时我来提醒你——与你小周天合拍很容
易,气归黄庭也很快。那半柱香的时间够了吗?」

  凝彤突然气息乱了起来,只是掐了我一把:「多长时间你看着来……我又从
未经过这些个羞死人的事……」

  我心头一颤,也只有青梅竹马的爱侣才能如她这般羞怯又坦诚,让我既怜惜
又心痛无比,想象着她被别的男人送上巅峰时迷乱又甜蜜的模样,我张了两次嘴
才发出声音:「傻丫头,我很吃味也很欢喜,今天晚上你就要被别人玷污你的花
心了,你叫他‘老爷’的时候是就把自己当成他的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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