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白】(13)(母子、纯爱)作者:温雪

送交者: 神隐之月 [★品衔R6★] 于 2025-07-12 20:44 已读7297次 2赞 大字阅读 繁体
【珞白】(13)(母子、纯爱)作者:温雪
(注:作者删掉了第12章的部分结尾。)
第13章接:
  「早知道没用,就该让他冻死,捡回来干什么?捡回来害死我们两个啊……」
  我把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甩,豁口的碗沿磕在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爷爷眼皮跳了跳,奶奶的骂声戛然而止。
  我想我的眼睛里应该要烧出火来。
  「东边老张家要招赘。」爷爷忽然说,语气像是宣布一件早就定好的事。
  「那你可以去试试。」我竭尽全力说出我这辈子最满意的一个冷笑话,然后疯了一样跑出门。

第十三章
  我一路狂奔,先是跌跌撞撞穿过晒谷场,赤脚踩在晒得发烫的泥地上,脚底板传来阵阵刺痛。接着是狭窄的田埂,只能容下一只脚的宽度,我不得不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像只笨拙的雏鸟。稻穗不断抽打我的小腿,留下一道道细小的红痕。
  风在耳边呼啸。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里泛起铁锈味,却不敢停下。右转是去学校的小路,左转通往市里。
  此刻我只想见到早早。
  身上只带了那部手机,如果再弄丢,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不知不觉已到公路旁。柏油路面在月光下泛着冷青色的光,像一条僵死的巨蛇向远方蜿蜒。站在路基碎石上,运动鞋早已沾满泥浆。每隔几分钟,就有车灯刺破夜色,引擎声由远及近,又呼啸远去,掀起的气流裹挟着汽油味扑在我脸上。
  数到第三十七辆车时,我终于举起颤抖的手臂。这是第二十次尝试,前十九次只换来一串渐行渐远的红色尾灯。这次的车灯格外刺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看着那辆漆皮剥落的面包车减速时喷出的蓝烟。
  「去哪?」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被烟草熏黄的脸。司机下巴胡茬间夹着几点灰白,右眉骨有道疤。
  「市里。」我攥紧兜里的手机,故意没说具体地址——这是早早教我的,永远别让陌生人知道你的底细。
  司机用拇指蹭了蹭眉骨的疤痕:「八十。」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微信。说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次用手机支付,扫码时连续几次都没成功。司机见状提醒我开手电筒,我心里发慌,不知账户里是否有钱。「等等……」我咽了口唾沫,点开钱包,祈祷着苏早说的「这里面还有点钱」能够支付车费。
  一、二、三、四、五……五个零,一万!我呆若木鸡。直到司机不耐烦地催促,才恍然扫码。
  车门关上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脆。车厢里堆着几个空矿泉水瓶,副驾驶座位上散落着花生壳。我小心地把手机放回兜里,透过挡风玻璃看见公路两侧的杨树在车灯照射下不断扑来,又飞快退去,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影。
  「第一次出门?」司机突然开口,换挡时露出手腕上半截褪色的纹身。
  我盯着仪表盘闪烁的绿灯,没有搭话。车厢里弥漫着复杂的气味:皮革老化的酸味、常年不洗的车座套的汗馊味,还有挂在后视镜下的廉价香包散发出的刺鼻茉莉香。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竟让我想起奶奶腌咸菜的坛子。
  「市里现在查暂住证严得很。」司机摇下车窗,夜风冲淡了车厢浊气,「没熟人带着,连小旅馆都住不了。」
  「我有熟人。」
  公路在前方分出岔道,路牌反射着惨白的光。我的脸映在车窗上,与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影重叠,显得支离破碎。
  经过废弃加油站时,生锈的油泵像被斩首的机器人立在月光里。司机突然拧开收音机,电流声中飘出半首关于故乡的老歌。我有些晕车,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感受车轮碾过路面接缝时的震动。远处出现零星灯火,渐渐连成模糊的光带。司机吐掉牙签:「前面就是开发区了,你在哪下?」
  我直起身,第一次看清这座城市——无数灯光在夜色中明灭,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每一片都锋利得能割伤空气。
  「月桂小区。」我急忙说,「送到那里就行。」
  司机明显一愣,踩下刹车回头看我,态度突然谨慎起来:「你……有朋友在那里?还是……」
  「朋友。」我悄悄挺起胸膛,「女朋友。」
  司机重新启动车子时,发动机发出老牛般的闷哼。我注意到他握方向盘的手突然规矩起来,方才不停抖动的右腿也安静了。
  「月桂小区啊……」他拖长的尾音带着古怪的迟疑,从后视镜偷瞄我的频率明显增加。当车灯照亮路旁「开发区欢迎您」的褪色标语时,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五十万一平的房子……」
  车载收音机刺啦作响,司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调旋钮。电流杂音中传来天气预报:「……明日晴转多云……」这声音让他松弛下来,甚至哼起不成调的小曲。可当导航提示「前方500米右转」时,他的手指又开始在方向盘上神经质地敲打。
  拐进梧桐大道时,整条街突然暗了下来。我扒着车窗仰头,发现是茂密的树冠遮住了路灯。夜风中摇曳的枝桠在挡风玻璃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司机突然打开远光灯。
  刺眼的光束照出前方二十米处的景象。
  一个穿荧光背心的环卫工正拖着垃圾桶横穿马路。司机猛踩刹车,我们同时被惯性甩向前方。我的手机从兜里滑出,啪地撞在仪表台上。
  「作死啊!」司机探出车窗破口大骂,却在看清对方制服后背的「月桂物业」字样时突然噤声。他缩回身子,竟先帮我捡起手机,用袖口擦了擦才递来:「没……没摔坏吧?」
  这种突如其来的恭敬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接过手机滑动几下屏幕,摇摇头。
  当月桂小区罗马柱造型的大门出现时,车速明显放慢。岗亭里穿制服的保安正在打瞌睡。「就在这里下。」我说。
  车停在大门前。我下车时,司机突然摇下车窗,欲言又止:「小帅哥……我多嘴提醒你,别在里面乱逛,直接去你朋友家……」
  「为什么?」我刚回头问,车尾灯就慌不择路地消失在转角。
  月光给欧式雕塑群披上惨白的纱衣,十二栋一模一样的洋房像棋盘上的棋子整齐排列。早早说过她住七栋。我礼貌地叫醒保安,因早早常带我来,保安认识我,便放行了。
  天色已晚,这让我想起苏早外号的由来。她平时做事总是慢吞吞的,写作业、吃饭都是,大家都叫她「晚晚」,我却叫她「早早」。她问我原因时,我回答说希望她以后做什么都能早早准备好。她当时表情很奇怪,像想发火又不能发,脸蛋憋得通红。
  「135……」我下意识念出那串号码,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等她接电话。
  「写白?你会打电话啦?」她的声音充满惊喜。
  「对……我遇到些问题……你现在在家吗?」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我以为信号不好:「喂?喂?」
  「我……和我妈吵了一架,现在在外面。你……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却仍先关心我。
  「你在哪?我去找你。」我看时间,晚上八点整。
  「我去找你吧,怕你迷路。」苏早说。
  「好,我在小区门口……」
  「你从家里跑出来了?」苏早声音猛地拔高,又小心翼翼地问,「写白,家里出事了?爷爷奶奶又欺负你了?」
  「见面再说。」我把位置共享过去,不由自主擦了擦眼睛。
  「写白!」急促的脚步声刚传来,下一秒我就被香风和柔软的躯体包围。苏早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双腿缠住我的腰,我的鼻尖陷入她因紧身运动服而凸显的胸脯。
  她剧烈喘息,汗珠滴落在我发间,整个人滚烫得像团火,像小女孩紧抱着最心爱的玩具般抱着我。
  我贪婪呼吸着她的气息,我们就这样沉默相拥,直到我有些支撑不住,才轻拍她的背。
  「怎么了?」我把她放下,她又黏上来,脸蛋在我颈间蹭了蹭,不肯说话。
  良久,她才长叹一声,抬头看我。借着微弱月光,我发现她眼圈泛红,显然哭过。
  「怎么了?」我呆呆地问。
  「我不想回去了。」苏早咬着下唇,表情模糊,「越来越看不懂……我妈了。」
  「?」
  「算了,等会再说。」她转移话题,破涕为笑,拉起我的手,「带你去看电影吧?你还没看过吧?恐怖片怎么样?想象我被鬼吓到,你趁机把我搂在怀里……」她露出憧憬的神情,「我们应该坐最后一排,这样就能偷偷接吻……你头还痛吗?」
  我已习惯她跳跃的思维,摇摇头,突然想起手机,掏出来给她看:「这里面怎么这么多钱?」
  苏早「啊」了一声:「对了,忘记告诉你手机里有钱。现在该你请我看电影了,我身无分文。」
  「太棒了。」她摇头晃脑地说。
  「关门了。」我看着郁闷的苏早。
  时间不算晚,商场却异常冷清。
  「奇怪,以前不是十点才关门吗?」苏早凑近看我手表。我回头望见一楼的自动扶梯停运,中庭喷泉凝滞如雕塑。
  怎么没人?来时街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戴口罩的也越来越多。
  苏早推了推侧门,纹丝不动。透过玻璃,中庭电子屏还在播放新片预告,鲜艳画面投射在空无一人的扶梯上。爆米花的甜腻气息混合着消毒水味道从通风口飘出。
  转角传来保安脚步声。我们吓了一跳,一个满脸怨气的中年大妈突然出现。
  「最近都这样,」大妈尖声说,「八点就清场!要买什么赶紧……」
  苏早拉拉我袖子:「走吧写白,换地方。」
  「写白你看!」苏早小跑到一家橱窗前,射灯光束笼罩着一双酒红色高跟鞋。她鼻尖几乎贴上玻璃,呵出的白雾迅速消散。
  「看这鞋跟弧度……好像是最新款……真美。」她手指在玻璃上虚划曲线。我的目光却落在价签上,数字后的两个零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还以为你只喜欢贵的东西。」我暗自盘算,几百块的鞋对我而言很贵,但苏早喜欢,买了送她也值得。
  「走吧。」苏早突然拉起我的手要离开。
  「不想要了?」我迟疑道,「我可以……」
  「谁要你买?」苏早没好气地看我,「这样多没意思。」
  「什么?」我不解。既然我有钱,她又喜欢,买给她不是很好吗?
  「我生日快到了。」她一本正经地抱胸,伸出一根手指,「送女生礼物要偷偷观察她的喜好,买来当惊喜。当面买就算是一百万的鞋,也比不上一百块的惊喜。懂吗?」
  苏早转身,双手后背:「虽然这鞋不错,但今天不想要了。希望某人能偷偷买下,在我生日时送我。」
  「那和当面送有什么区别?」我疑惑道。
  苏早身体一僵,沉默几秒。我意识到说错话,正想补救,却听她轻叹:「只要是你的礼物……我都开心……」
  特别是我的?心跳加速,我想拥抱她,她却像跳舞般跑远,回头喊道:「我们回家吧!」
  「我觉得你该和阿姨谈谈。打我的是那个女人,不是阿姨。」跟在苏早身后,我鼓起勇气说。
  回小区的路像被抽干血液的蛇,冷冷静卧。我不由加快脚步,城市的夜比农村更冷清——至少乡下还有蛙鸣。路灯惨白的光下,苏早曼妙的身姿在地上投下修长影子。
  苏早突然停步回头,神情似笑非笑,饱满的嘴唇无意识地轻抿。
  「如果我说,那个女人是你亲生母亲呢?」
  我心头一紧。虽早有猜测,但苏早如此笃定地说出,仍让我震惊。
  她从不对我说谎。
  我的母亲……那个古怪疯狂的女人……心中涌起阵阵悲哀与酸涩。悲哀的是我幻想中的慈母形象与那女人截然相反;酸涩的是我的亲生母亲,竟在高考前几乎要了我的命,毁了我的前程。
  爷爷奶奶靠不住,世上已知的血亲只有她,可她似乎第二次见面就想让我死。
  我可是她的孩子……鼻尖发酸。她为何这样对我?
  「写白。」苏早快步走来,知道我心中难受,踮脚将我的头搂在怀中,轻抚我的发。泪眼朦胧中,她的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光辉,恍若慈母。
  尽管片刻前她还是活泼的少女。
  「我知道的就这些。」苏早说,「她是我妈大学同学,十八年前A市首位女缉毒队长……而我妈,一直与她有秘密往来。写白,你想想她失控的样子,像不像毒瘾发作?」
  我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喉咙滚动,脑中嗡嗡作响,思绪万千难以集中。
  「我问妈妈那女人的事,她什么都不说,还冲我发火,说再提就……」
  「就什么?」
  「就让我们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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