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父女,高H)】(99-115) 作者:叮叮当

送交者: Cslo [☆★★★声望勋衔15★★★☆] 于 2025-07-30 0:01 已读6205次 大字阅读 繁体
【零时(父女,高H)】(99-101)

作者:叮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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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去你的,雷蒙

“你找过白巫?”

除此之外,卞闻名想不出——为什么六年之后雷蒙会忽然提到治疗。

“站那干嘛,坐过来!”

雷蒙叫不动他,殷勤地招手,又补上一句。

“白巫有话带给你。”

卞闻名皱皱眉。他心中记挂女儿,但放着雷蒙不管,指不定整出什么妖蛾子。

他利落转身,走回刚离开的沙发座。

一边掀开衣袖,垂眸看了看表盘上的时间,一边询问。

“什么话?”

雷蒙这时又不急了,笑嘻嘻跑去酒柜。从里面挑了一瓶威士忌,又取出叁个水晶玻璃杯,往酒杯里各加了冰块。这才一手拎酒瓶,一手抓着叁个酒杯回转来,把这些放在卞闻名和开罗人之间的茶几上。

倒酒的时候,卞闻名伸手挡了一下。

“我不喝。”

“等下你一高兴,说不定就想喝了。”

雷蒙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接着他把沙发座拖到茶几旁。

正当二人以为他会坐下来,就此进入正题,他又跑回酒柜那边,端来一碟坚果和几块巧克力。

“你刚才没吃饱?”

卞闻名抬眼望天。他现在有点理解女儿为什么爱翻白眼了,因为总有些人太顽固。

“仪式感,这叫仪式感。你懂不懂什么叫仪式感?”

雷蒙惫懒地答道,一边端起酒杯,碰了碰另外两个酒杯。

卞闻名怎么会不知道仪式感?前天他才受邀参加女儿的初次仪式。

一念及此,他不由牵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看,开罗人,你看老卞,他这个表情,这个脸,够不够苦的!”

雷蒙指着卞闻名啧啧怪声,意欲将开罗人引入战团。

开罗人浅酌威士忌,神情毫无波澜。

雷蒙得不到支援,丝毫不觉扫兴。

这两天卞闻名闭门不出,又听说卞琳身体不适,他以为这对父女总算成就好事。

今天一见,虽然好友一副“有米万事足”的模样,眉宇间那抹陈年的忧虑,却难逃他雷蒙的法眼。

他慢悠悠地扫了卞闻名一眼,语气里透着十足的调侃意味。

“这也难怪……有的人开苞了,可是有的人没开荤。”

“去你的,雷蒙。”

话音未落,卞闻名探身向前,挥着长臂,在雷蒙的肩膀捶了一拳。

扎实的一拳。

雷蒙被猛地撞向椅背,沙发座随之往后滑动,椅脚在大理石地面上拉出一声刺耳的咯吱。

“喂,老卞,你疯了!好端端的突然动手!”

按住扶手,稳住身形,雷蒙冲好友吼道。

“你好端端被开苞!”

说话的同时,卞闻名已经解开了白色亚麻衬衫的领扣,整个人看起来随时都能再挥出一拳。

雷蒙这才意识到,好友被激怒的点在哪里。他张着嘴,久久合不上,感觉塞个鸡蛋都绰绰有余。

不叫开苞,那叫啥?

刚想分辩,对上开罗人不赞同的目光。

算了,不举的人最能耐了。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好好,我道歉,我不该议论大侄女……不对,是我不该言辞莽撞,冒犯了小嫂嫂!”

尽管雷蒙的道歉阴阳怪气,但他毕竟揍了雷蒙一拳。这在他们结识以来,是绝无仅有的。

调侃他可以,但调侃他的女儿,不行。

况且,在卞琳的心中,那是她主动得到的第一次,而不是第一次被折损。

这些细微的宝贵之处,他越是和她亲近,越是看得清晰,也就越发感到无法面对。

卞闻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接受雷蒙的道歉。

“白巫给你说了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手里捏着一块裹着糖纸的巧克力,在茶几的花玻璃上来回转动,巧克力的四个角敲击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叮叮脆响。

雷蒙掏出一张符箓,折成叁角形,黄底红字。他顺手抛向茶几,在玻璃上滑行,直到被巧克力的四角镇压。

“我跟白巫说了,你们这对父女两厢情愿,苦于不能更进一步。她说要是这样,就在行房前,把这张符箓烧成灰,化在水里一起喝掉。”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卞闻名看着那张符箓,眸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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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去你的,卞闻名

“有火机吗?”

卞闻名随口问道,瞬间又意识到,白问了。

两位好友和自己一样,都不抽烟。尽管原因不尽相同,可也称得上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他绕过一排高背沙发座,拉开酒柜的抽屉,翻到一个定制款纯金打火机,并取出一个白瓷金边如意骨碟。

转身将骨碟放在小吧台上,一手捏着叁角形符箓的一角,另一手擦燃打火机。蓝绿色的火焰跳跃着,凑近符箓将其点着。

符纸起了火,朱砂烧黑,滋滋作响,像有什么在火里叫了一声。

火烧指尖,卞闻名才松开符箓最后一角,看着它落进骨碟,一点点烧成灰烬。

雷蒙抻着头,越过椅背望着这一幕,扬扬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看看这个老卞,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假正经。一天装得什么似的——哎呀,我不急的!我要我的心肝宝贝爱我,我要听到她亲口说她爱我!”

他捏着嗓子,发出做作的怪声。缩起胳膊,像只野猴子在自己胳膊上乱抓,似乎被自己说的话恶心得发抖。

“现在得了法子,还不是一刻也等不及!”

淡然地瞟了雷蒙一眼,卞闻名没理会故意耍猴戏的好友。

这张符箓毕竟是好友从白巫处求来的。

白巫这样的世外之人,行事自有她的准则。比起权势名望,更在意她的花鸟树木。若是用威逼利诱,只怕连这符箓的后果都难以预料。

好友必然颇费了些心力,才得来这一张符。他若是就此白白浪费,好友又怎会善罢甘休?

留着那张符箓,或者这些符灰,他又感觉小腹一跳一跳,有什么在跃跃欲试。

符灰散落在骨碟中,像一团团乌蓬蓬的云。卞闻名盯着它们,思虑再叁。眼睛太过聚焦,带动太阳穴一鼓一鼓,他有些头痛。

“喂,该加水了,加直饮水、凉白开、瓶装水都行哈!”

好友喊话声传来,卞闻名不再愣神。

他在台面上按了一下,面板移开,露出一个小型台盆。他开了水龙头,端起如意骨碟,符灰像雨一样落下,在水里打着旋,最终被冲走。

卞闻名神色凝重,看着最后一点灰烬消失不见,他心里最后的悬念仿佛也随之散尽。

未等他喘息,“砰”的一声,沙发座掀翻在地,余震犹在,雷蒙叁步并作两步蹿至。

站在他身旁,双手搭在吧台边缘,低头注视着台盆里,目光直愣。

“你……你把那道符冲……下去了?”

雷蒙不敢置信,说话都结巴了。

“对。”

下一秒,又是“砰”的一声。

雷蒙揪住卞闻名的衬衣领子,猛地把他按在酒柜的柜门上。

他后脑勺撞上去,发出一声闷响,仿佛身后所有酒瓶子的酒水都跟着晃了一下。

雷蒙握紧拳头,抬手,一拳砸在他右肩下方。

力道沉狠,砸得卞闻名闷哼一声,肩膀猛地一抖。

雷蒙呼吸急促,胸口急遽起伏着。

“去你的,卞闻名!”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得发狠,带着压抑到极点的怒意。

“你知不知道,白巫前天已经坐化。毁掉那张符箓,世上再买不到你的后悔药!”

“白巫死了?”

卞闻名瞳孔狠狠一缩,盯着雷蒙。那种沉痛,不像在说谎。

雷蒙冷哼一声,像是不屑与之交谈。

他拳头攥紧,预备给卞闻名再来上一拳。

卞闻名心想,之前自己也揍了雷蒙一拳,现在再挨他一拳,就算是赔他白跑一趟的辛苦。

拳风掠过,预料中的痛感却没有到肉。

原来,开罗人快步跟来,伸手握住了雷蒙的拳头,将那一拳裹进巴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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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女儿的炸药包

雷蒙怒睁紫眸,直着脖子怒吼:

“让开,开罗人!你凭什么护着这个混蛋?”

开罗人巍然不动。

手掌捏着雷蒙愤怒的拳头,不动声色地收紧,似乎在说:凭你在我手底下正经过不了五十招。

雷蒙读懂了,眼皮轻轻一跳,愤怒中透出一丝窘迫。

他想抽抽,开罗人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沙发座那边去,连拖带拽。

“你先听卞解释。”

“解释什么,他就是故意和我作对!”

雷蒙嘴里骂骂咧咧。他拗不过开罗人,一边走一边回头瞪向卞闻名。

后者低垂眼眸,不知在想什么。雷蒙愈发恼火,如果眼神能凝成利刃,卞闻名身上早被戳了千疮百孔。

卞闻名抹了把脸,再抬眼,双眸沉寂如暗夜里的湖。

迈开长腿,走回座位。

他知道,他得给好友们一个交代,尤其是雷蒙。

自十年前相识之初,雷蒙就开始对他寄予厚望,指望他问鼎新一任主宰。

“抱歉,雷蒙。”

卞闻名干脆地道了歉,态度坚决,没有半点余地。

“主宰的位置对你很重要,可是,我的女儿卞琳对我而言,高于一切。我们一路走来,我想这一点你也十分清楚。我现在想要自控的决心,比六年前更加坚定。”

后方的光线照过来,勾出他微突的眉骨轮廓,带着种难以忽视的静默与笃定。

其中的笃定让雷蒙感到恼火。

辛苦弄来的符箓被轻易毁掉,这是吃定他没辙了。

后槽牙咬紧,雷蒙直想骂人。

另外的那份静默,隐隐漂浮在空气中,渲染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气息。叫人忍不住感到一丝惊心……也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

“你到底在那里自控个什么劲儿?刚才午餐,你姑娘不是说了,你 们 很 好 !”

雷蒙越想越糊涂,索性用不耐烦的语气,掩住对好友的那份关心。

“她……”

卞闻名欲言又止。他揉揉鼻梁,像是在权衡措辞。

“卞琳她是个女权主义者。”

话说出口,胸口也跟着轻了些。

女儿是个女权主义者。这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于她本人,像呼吸一样自然,早已无需宣之于口。

可在卞闻名这里,却是个秘密。

长久以来,他无法与任何人诉说——

女儿的这个身份状态,带给他的,不只是冲击,还有懊悔、踌躇、苦涩……甚至是深深的自我怀疑。

一开始,极力压抑对女儿的爱欲,是基于人性中的良知,基于父亲爱戴女儿的天性。

而在接下来的六年里,他一直默默注视着她。

看着女权的种子在她心里落地、生根、开花,最终成了她骨血的一部分。

种种复杂滋味,他从未说过,也不可能有人能懂。

他多么希望,他只是一名普通的父亲,而不是注定要被女儿唾弃的——父权秩序的缔造者和维护者。

可是,人生没有早知道。

即使早知道,他又能如何呢?

十年前那个多事之秋,他的长子卞超突然发病。

前妻乔安娜的天塌了。

争吵中爆出她的父母是近亲结婚,家族有遗传病史。她有过两个年幼便夭折的哥哥,弟弟则是抱养来的。

震惊之余,在给卞超求医问药之余,卞闻名也没有忘记带卞琳在医院做了基因检测。

医生拿着检测单告诉他,结果不乐观。

他的女儿同样有罹患重疾的风险,就像身上挂着一捆炸药,随时可能引爆。

卞闻名的天也快塌了。

但他决不能倒下。

他突然意识到,那种小富即安、田园牧歌式的生活,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过下去了。

惟有滔天的权势与无边的财富,能助他举全世界之力,守护住他的孩子们。

从此,他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越走越远,越攀越高。

回首来时路,他早已踏在众山之巅。

女儿此时也如云端的精灵,再度与他交汇。

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幸运,她的云朵偏偏要缠绕在他的山巅。

或许就如女儿所言,他对她,是爸爸,不是男人。

男人的本性是掠夺;而爸爸,至少他这个爸爸,只想要举高双手,将女儿托上云端。

让她永远轻盈,永远与自由相伴。

卞闻名不是不想与女儿结合,恰恰相反,他太想太想。

渴望到深入骨髓,渴望到灵魂颤栗。

即使白巫施术禁锢了他的生殖器,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连寒玉床具也无法压制他内心的念想。

可是,如果这一切发生在他暴露之前。

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脚下踩的,是千万年来,多少人堆迭起的尸骨残骸。

那就是欺骗。

更有甚者,是一种掠夺。

卞琳会如何反应,他无从想象。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云朵再也不会停泊在他的山巅。

所以,除了克制,卞闻名别无他选。

102 .爸爸的烂柿子

雷蒙以为自己听错,询问地看向开罗人,后者并不给他眼神,兀自正襟危坐。 他于是问道:

“你说什么?女什么?”

“女权主义者。”

“哦,对,女权,女权。”

雷蒙恍然大悟,一边点头,一边笑着重复。

然而他的脸就像六月的天气,前一秒晴空万里,后一秒已经乌云密布。他指着卞闻名,语含讥讽道:

“你耍我呢,老卞。这算什么理由?女权很稀奇吗?谁家没几个搞女权的?大侄女要是喜欢女权,我可以送她去联合国妇女署,或者给她设立个性别平等发展基金。资金我包圆了,第一期一百亿,花完再给!”

看着愤愤不平的好友,卞闻名不禁抚额苦笑。女儿若是这种程度的女权,他又哪会苦恼至此。

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尽量简短地表达。

“她要更激进一点。”

“怎么激进的?刚才那个小丫头,计划推翻男人的统治,干掉她家族所有男的,够激进了吧?大侄女呢,她打算把全世界的男的都干掉?”

雷蒙连珠炮似的发问。

卞琳倒还没有具体计划。卞闻名设想了一下,女儿大概不会排斥这样的情形。

“这么说吧,如果灭霸打一个响指,世界上男的全部消失,卞琳会认为这是好事。如果与我感情好,大概会拉着我的手跟我道别,对我说:安息吧爸爸,你度过了很好的一生。”

说话时,卞闻名的嘴角翘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神情安详得不合时宜。

像一个幸福的父亲,因为女儿的临终祝福,永久地获得了安息。

“疯了。”

雷蒙喃喃自语。

疯了吗?

卞闻名不介意,与女儿有关的一切,他都由衷地感觉甜蜜。

他忽然想到,卞琳那句名言,可以揭示她的立场。

“她说过,父权制是个烂柿子,天生就带着病。男人太多,精神男人又不停地给它输送养分,才一直没烂透。但现在,离彻底烂掉也不远了。她要做的,是离它远点,别等它掉的时候,正好砸在她头上。”

“烂柿子?有点意思,她亲口跟你说的。”

雷蒙的眉毛眼睛鼻子皱在一起,似乎既新奇,又有些如鲠在喉。

“不是。”

“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这些言论?”

“不是。”

卞闻名接连否认。

他越是这副不欲多谈的样子,就越能挑起雷蒙的好奇。

“你监控她和朋友聊天?”

“不可能。”

“哦,我知道了,你在她身边安插了间谍!”

卞闻名这回没有否认。

他只是略微无语,细枝末节的事,好友总爱刨根问底。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八卦之魂。

雷蒙的笑容变得耐人寻味,指节叩击茶几,夸张地感叹: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父权缔造者的后代觉醒了母神的血脉……”

“母神”二字,引得卞闻名与开罗人警惕地对视一眼。

而雷蒙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抓起酒杯,刚要喝一口,杯中的冰块却咣咣相撞,像心跳骤然失序。

眉头一皱,雷蒙撂下酒杯,没轻没重,又是咣——的一声。

“雷,你在害怕?”

开罗人问道。语气肯定,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我害怕,我怎么可能害怕,哈哈。”

雷蒙极力否认。

可是他的笑声太干,像个没受邀请的宾客,闯进了这个小会客室,既不能融入,又不便赶走。

他嘴角抽了抽,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最后的审判,你们记得吧,这种无聊的事。”

的确很无聊。

他们这十来年,围绕这个很无聊的主题,开展了一系列的举措。

但大多基于“地球末日”的前提,从……倒是进展得并不深入。

就像雷蒙之前提醒康斯坦斯,骨子里的那份戒备一直存在,核心领域从未放开过。

卞闻名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他习惯性地揉揉鼻梁,将话题拉回最初。

“雷蒙,你想推我上去,归根结底,是为了拦住巴尔图林接任。这样,推我大哥出来参选,这些年,都是他替我处理这种场面上的事。”

“卞夏尔?他要是能行,不如我直接上?!”

雷蒙大声嚷嚷道。

“正好,就推你,我们调整一下。”

“喂,你开什么玩笑。开罗人,你评评理,他说的是人话吗……”

小会议室的争论还在继续,但对念女心切的卞闻名来说,已经进入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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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跟家人以外的人爱恨情仇,根本毫无意义

休闲室内,一组奶白色的云朵沙发柔软地铺展,占据了半壁视野。

卞琳蜷着腿,倚着主沙发右侧的扶手,怡然地聆赏卞爻的演奏;惠诺维姐妹肩并肩,坐在左手边的叁人位沙发上。

佣人给她们上了茶水。姐妹俩分别要了凤凰单枞和君山银针。

卞琳也想喝茶,可是这两天卞闻名总喂她补药,避免冲撞药性,她只好要了杯柠檬水。

一曲《River Flows in You》奏毕,卞琳和惠诺维姐妹含笑鼓掌。

卞爻站在钢琴旁边,弯腰行了个优雅的谢幕礼。接着调皮地耸耸鼻,略含歉意地笑对卞琳。

“姐姐,这架贝希斯坦的音色太美了,我能再弹一会儿吗?”

卞琳手掌上抬,做了个“请”的手势。

卞爻欢呼一声,跳回琴凳,开始弹一首新的曲子。

阳光从树影与纱帘间漏下,落在窗边与琴声之间。

叁角钢琴遮住卞爻的身影,从卞琳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头顶。每一次按键,她的双马尾便轻轻一颤,像是将音符从发辫抖落进空气里。

卞琳理解卞爻的爱不释手。

她有时也这样,明明打算只弹一小会儿,可是再起身,两叁个小时悄悄溜走了。

至于那抹歉意,大概指向留她单独招待惠诺维姐妹。

卞琳抿唇一笑。尽管相识不久,她已经有点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堂妹了。

视线转向惠诺维姐妹。

姐姐葛兰许端着茶杯,优雅地品茶;妹妹霞多丽正望着卞琳,目光炯炯,笑容明艳,满脸跃跃欲试,似乎等不及要打开话匣。

卞琳回以微笑,霞多丽接到信号,随即开口,说出了令人意外的话。

“你喜欢男人。”

卞琳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话对她算得上严重的指控了。

只是,她和卞闻名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就是喜欢男人呀!

卞闻名对她而言不是男人——其中的微妙之处,只有她和卞闻名本人能够领会。

在场叁人,最尴尬的是葛兰许。

她放下茶杯,目光扫向一旁口无遮拦的妹妹,无奈地瞪了一眼,赶忙圆场。

“卞小姐,请不必理会我妹妹的胡言乱语。请相信,她的本意不是要评价或打探你的隐私。”

“没关系。不用客气,叫我卞琳就好。”

卞琳不在意地摇摇头。

她抬起手,颊边的一绺卷发绕过指尖。

霞多丽的卷发是波浪卷,不同于自己的羊毛卷。也许卷发的人都更跳脱、直接吧。她自己在生病前,也比现在更热情、更冒犯。

霞多丽眨着她碧绿的大眼睛,瞅瞅葛兰许,又瞧瞧卞琳,突然瞪大了眼,掩着唇呵呵直乐。

“卞琳,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和你爸爸的事,我们早都听说过。我认为一点问题、一点不对都没有。人一出生就和家人在一起,跟家人以外的人爱恨情仇,根本毫无意义!”

霞多丽的话如电光划过,劈开了卞琳心中的迷雾,也照见她从未察觉的一隅。

未及细想,只见霞多丽探身伏进葛兰许怀中,别扭地转过头,朝卞琳促狭地眨眨眼。

“看,我和姐姐也是这样的。”

她傲娇地说着,随即嘟起双唇,向葛兰许讨要一个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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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对外人,只谈立场与利益

葛兰许一怔,一贯的优雅裂开一道细缝,她瞟卞琳一眼,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俯下身,两张一模一样的漂亮面孔凑近,她压低声音呵斥:

“霞多丽,别胡闹!”

语气里藏着无奈,双手却轻轻环抱住妹妹,毫无责怪的力道。

霞多丽冲着卞琳得意一笑,嘟嘴继续向姐姐索吻。

“葛兰许,卞琳在看呢。你要是不亲,你猜,她会不会以为我们当面示好,背地里瞧不起她乱伦?”

卞琳哭笑不得。那次跟卞闻名去拜访雷蒙,他第一次坦白,在他的圈子里,流传着她和他父女乱伦的谣言。

而且是他本人散播的。

她一直没什么实感。毕竟不痛不痒,除了雷蒙偶尔爱开玩笑,根本没人跳出来,指着鼻子骂她道德败坏。

或许在卞闻名的圈子里,利益从不匮乏。做一个体面人,比通过道德批判去撕抢利益,更符合圈层的价值观。

恰好,对卞琳来说,体面,也就够了。

指责是他人的情绪表达。她无论选择安抚、对抗还是内耗,都等于在替别人的情绪,承担了额外的劳动。

生为女孩,卞琳从小就察觉到,周围人隐隐约约,期待她承担更多情绪劳动。

最明显的,父母吵架、陷入冷战时,母亲乔安娜第一个找上的总是她。

冷战的日子,家里的空气总是厚重,像顶着一张湿透的棉被。乔安娜走来,言辞缓缓,却像涂了蜜的刀——要她站队,要她调和。

她只觉胸口被塞进一团湿棉,闷得慌,当即干脆回绝。

心里暗暗腹诽:你们凭本事吵的架,就该凭本事和好。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你们吵架冷战的。

再说,她那时太忙。

忙着长大,忙着玩耍,忙着学习,忙着跳舞……

没空,也没义务参合大人们的糟心事。

乔安娜试过几次,碰了钉子,见她油盐不进,便没再找过她。

这也印证了一个道理:情绪劳动也是劳动。它和家务一样,谁忍不下心,谁看不过去,谁就会一直做下去。

她不干,活儿就自然而然落在了第二顺位的哥哥卞超身上。

在同仇敌忾的氛围里,卞超为乔安娜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事。正因如此, 当发现一直同情的母亲,才是所谓的婚姻过错方时,他才会更加难以释怀吧。

现在,卞琳坐实了乱伦的名头。结识了这几名知情的女孩,才对流言有了些实感。

她会在乎别人当面示好,却背后瞧不起她乱伦吗?不会。

即便没乱伦,她也有责任在交往中识别恶意。

正如霞多丽所言,爱恨情仇,只属于家人。

对外人,只谈立场与利益。

若立场与利益完全一致,那便是灵魂的亲人了。

这样的人,对谁来说,都极其稀罕。即使一辈子不乱伦,人们也很难遇见。

她又何必介怀?

卞琳脑子里天马行空,惠诺维姐妹眉眼间交锋不断。

一个眼珠子瞪得快喷火,誓死要掐灭妹妹的念头;

另一个抛着媚眼,嘟着嘴,笑得狡猾又俏皮,对姐姐寸步不让。

最终,姐姐败下阵来,飞快在妹妹的唇瓣上轻轻一啄,蜻蜓点水般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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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互为play

霞多丽碧绿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几分挑逗的光芒,她轻轻挑起葛兰许的下巴,声音低柔婉转:

“姐姐,还要……”

葛兰许巴不得快点结束,她离开妹妹的唇瓣,直腰坐起。

却被妹妹揽住后颈,在她胸前蹭来蹭去,不依不饶。

“姐姐,姐姐,吻我,深一点嘛。”

霞多丽的鼻尖慢慢滑过葛兰许的脸颊,像在撩拨火苗,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

“姐姐认真点,不然,叫卞琳怎么相信,我们不是演戏,而是平时就吻得熟练呢?”

葛兰许的视线越过自家妹妹盘起的红发,投向卞琳。

视线相撞,目光都有些闪烁。

霞多丽的唇瓣贴在姐姐唇上来回摩挲,一边哼哼唧唧仍在游说。

“嗯,姐姐,你还没当着别人的面,亲过我呢。当着这么美丽和气的卞琳,你也不打算……亲亲你的小可爱吗?”

含糊的话语,清晰传入另二人耳中。

葛兰许的瞳孔猛的一缩。

卞琳错开视线,一层红潮漫上脸颊。

姐妹俩,这是拿她当情趣游戏的一环吗?

“姐姐……”

霞多丽预备延续精彩发言,葛兰许却不再给机会发挥。

她十指张开,扣住妹妹的后脑勺,微微闭上双眼,双唇压了过去。密密贴合,渐渐加深,像在诉说一个无可奈何的秘密。

“嗯…哼…姐姐…好甜”

霞多丽激情呻吟,不知是吻至敏感处,还是有人旁观。

卞琳的余光瞥到,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辗转倾侧,不断变换角度,贪婪探寻、 互相渴望。边界悄然消失,不同的个性交汇成同样热烈的情意。

忽尔,一抹粉色轻探而出,勾过二人唇角,暧昧得无法分清究竟属于谁。

空气,甜蜜又炽热,姐妹俩的世界只剩下彼此。

卞琳低头看掌心纹路,琴声悠扬,分散了她的注意。

侧耳细听,卞爻正弹着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这曲子向来是演奏家的挑战,没想到卞爻竟拿来试琴。

进入第二部分“弗里斯卡”,节奏骤然加快,像有人催促。

琴键一次次跃动,那边唇舌也不断酣战。旋律攀升,吻更深;节拍急促,呼吸紊乱。

最后,不知是琴声盖过了吻声,还是吻声淹没了琴声。

唯一肯定的是,卞琳的心跳快得像鼓点。

在华彩乐章中,掌心纹路变幻为某人的唇印。

气氛沸腾,她的印象却格外冷静——那晚卞闻名的唇温冰凉,像夏日里最渴望的一根冰棍。

也许,脸红心跳的人,才最需要这样的温度。

她悄悄抬手,掌心轻捂双唇,脸颊的红潮不退反增,眼神里多了一丝笃定。

默默想到:这下扯平了。姐妹俩,也成了她心里play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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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喜欢女人,因为我自己就是啊

华彩落幕,舞曲飞快结束,卞琳几乎能看见卞爻十指在琴键间翻飞,速度飞快,溅出点点火星的样子。

音乐不停,换作一首舒缓的曲子,琴韵在空中轻轻荡漾。

左侧的云朵沙发上,葛兰许端坐,手握茶杯,目光落在茶面上,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却掩不住耳尖的红。

霞多丽倚着她,歪歪斜斜,像被捋顺毛的小猫,唇角勾着得逞的笑,眼尾轻挑,语气里夹着挑逗与试探,拾起与卞琳的寒暄:

“卞琳,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因为这曲子太热烈,还是——”

她顿了顿,似在等人意会,才慢悠悠补上一句:

“还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卞琳指尖一蜷,收起掌心纹路。

“房间有点热。”

“哦——”

霞多丽拖长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细细打量她。

“是热,不是冷啊……”

她忽然俯近,声音压低成一线。

“那你,喜欢女人吗?”

葛兰许手一抖,茶水溢出,茶杯在茶几上发出突兀的脆响。

话既出口,无法收回。

她只得轻拉妹妹的胳膊,制止她再说下去。

一边抱歉地望着卞琳,摇头示意她不必理会。

前言后语连成一线,卞琳这才读懂霞多丽的弦外之音——

你喜欢男人,那你喜欢女人吗?

她清楚不引起误会的答法,却说不出那句“我不喜欢女人”。

这辈子都不成立。

迎上霞多丽水润明亮的眼,她淡淡一笑。

“喜欢。”

话音落下,霞多丽的绿眸迸出奇异的光,立刻转向葛兰许,双手握住她的手,兴奋得微微颤抖,像在说:

我就说吧,值得一问。

卞琳心里涌起恶作剧般的快乐,又平静地添了一句:

“因为我自己就是啊。”

霞多丽的笑容瞬间僵住,直望进卞琳的眼,里面是一片坦然。

“是哦。”

她“噢”地发出一声夸张的狼嚎,低头钻进葛兰许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地深呼吸。

葛兰许抿唇忍笑,轻轻抚着妹妹的后背,不时与卞琳对视,目光里满是善意。

霞多丽在姐姐怀里蹭了片刻,像是汲足了勇气和安慰,她抬起头,笑容重新亮起来。

霞多丽本就自来熟,几句来回,早把卞琳当旧识,气氛也渐渐热络。

她利落地从沙发上站身,绕到卞琳身边,一屁股坐下。

“对了,给你看看我新弄的APP,可好玩了!”

说着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一顿滑拨。

她眼里的光像一串跃动的音符,热情得不容拒绝。仿佛这个APP,是继她姐姐之后最值得炫耀的宝贝。

康斯坦斯来到休闲室,窗边弹琴的卞爻第一个发现。手指在琴键上忽然滑脱,音符断裂。

霞多丽收住讲解,目光追向迈步走来的康斯坦斯。

卞爻猛地站起,推开琴凳,快步迎上。

她仰头,急促地问:

“怎么样? ” 姐妹俩也屏住呼吸,眼神紧紧锁住康斯坦斯。

康斯坦斯微微摇头,没有言语。

消息沉重,不言而喻。

四人一同静默。

卞琳眉眼间闪过一丝迷惑,不禁好奇:

康斯坦斯找上卞闻名他们,到底要办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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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喜欢男人很丢人吗?

康斯坦斯加入后,卞爻没再提弹琴。

她一屁股坐到卞琳与霞多丽之间的空位上。往里一挤,把霞多丽挤到一边,又亲昵地挽住卞琳的胳膊,甜甜地说:

“姐姐,我要挨着你坐。”

她梳着双马尾,脸颊带点婴儿肥,稚气未脱。

卞琳说不出拒绝,只好含笑点头。

卞爻立刻转向霞多丽,吐吐舌头,做个得逞的鬼脸。

霞多丽张嘴欲言,康斯坦斯停在她身前。

“让一下。”

霞多丽仰头看她,顿时多云转晴,笑嘻嘻地拍拍身边空位。

“坐嘛,小康。”

“不要。”

康斯坦斯双手抱胸,一脸嫌弃。

霞多丽“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硬是不让。

“霞多丽,过来。”

葛兰许开口,她才不情不愿站身,转而钻进姐姐怀里寻求安慰。

卞琳把这场拉扯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称奇:

几人分明彼此在意,却处处较劲。

霞多丽忽然振作,眼中闪光,对卞琳笑道:

“卞琳,你可能还不知道——康斯坦斯,我的小康啊,很快就要嫁进我们惠诺维家,当我们的弟媳了。”

卞琳挑挑眉,笑而不语。

她清楚,霞多丽说给自己,实际冲着康斯坦斯。

康斯坦斯垂下眼睑,眼底氤氲着雾。

似乎霞多丽说的根本不是她。

卞爻猛地坐直,一脸愤愤不平,似有话说。

黄迅带人端着茶入室,轻响的杯盏声把她的话堵在喉间。她只得咬唇忍耐。

人影退尽,清新的茶香弥散在空气里。

霞多丽快语如箭:

“小康,你舍得放弃做女同吗?不过,嫁进我们家,就没人敢偷偷跟你厮混了。”

说罢,她笑容盛放,如一朵黑色大丽花,妖艳而迫人。拍拍高耸的胸脯,作出慷慨施恩的姿态。

“所以,就由我……勉为其难,和你再续前缘吧!”

卞爻涨红了脸,几乎从沙发上跳起。

葛兰许抬指抵唇,轻“嘘”一声,无声却有力。

卞爻压住火气,皱眉沉思片刻,慢慢往沙发里缩了缩。

依旧紧盯霞多丽,像只竖耳的小兽。

卞琳心下了然:霞多丽故意挑衅,好逼康斯坦斯吐露闷气。

细看那笑容,果然掩着一抹认真。

这个小团体的关系,比线团还混乱!

卞琳暗暗感叹。

元媛舞会那晚,康斯坦斯左右逢源,和卞爻暧昧难明;惠诺维姐妹当面激吻;如今,霞多丽又说,与康斯坦斯有过一段缘……

这时,康斯坦斯轻抿一口茶,放下茶盏,眼皮一撩,斜睨霞多丽,语带讥讽:

“就你?我就算再惨,也沦落不到跟男人间接做爱……”

霞多丽竟然是双?!

卞琳的八卦之魂被点燃,将四人的恩怨脑补个七七八八。

卞爻舒了口气,大概康斯坦斯终于开口。她俯身在卞琳耳边低声解释。

卞琳双拳轻轻一抵,望向对峙二人,冲小堂妹勾勾两个大拇指——

无声询问:她俩处过?

卞爻絮絮不停:

原来霞多丽曾疯狂追求康斯坦斯,康斯坦斯接受后,却被发现和男宠暧昧。

霞多丽这才承认,她也可以交往男人。

两人就此分手。

“最令人叫绝的是,霞多丽后来竟说,她以为康康是妹妹,才追的她。攒足底气,转头追亲姐去了!”

卞爻气得咻咻,很替好友不值。

“姐姐,你说,她气不气人?!”

再之后,她们和霞多丽势同水火。

霞多丽不甘示弱。

“喜欢男人怎么了?喜欢男人很丢人吗?”

注意到卞家姐妹在窃窃私语,她眼神一闪,像找到帮手,指着卞琳,振振有词:

“卞琳也喜欢男人,喜欢男人的女人,多的是!”

108. 双的优势

霞多丽目光炯炯,指着卞琳,语调铿锵:

“卞琳也喜欢男人,喜欢男人的女人更多!”

话音一落,室内骤然安静。

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卞琳身上。霞多丽理直气壮,葛兰许和康斯坦斯却各自闪过一丝歉意。

确实怪气人!

卞琳心头一叹:不多一会儿,已经两次被指认喜欢男人?!

这种感觉,就像小脚趾撞到桌角,谈不上多疼,多少有点倒霉。连着两次,简直让人怀疑今天是不是走背字运。

看来,跟霞多丽来往,还真得练出颗大心脏。

卞爻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

“霞多丽!你说话就好好说,干嘛扯到我姐姐身上!”

初识的小堂妹这么维护自己,卞琳微微一暖,忽觉有责任打破暧昧的“默许”。

她拍拍卞爻紧握成拳的小手,示意别急。

随后笑意轻浅,摊开双手,淡淡抛下一颗炸弹:

“嗯,其实吧……我也觉得,喜欢男人挺丢人的。”

空气再度凝结。

众人俱是一愣,尤其霞多丽像突然失去盟友,脸上挂上大大的问号。

卞爻却急了,声音带颤:

“姐姐,难道叔父大……”

她的眼眶红了一圈,双马尾抖动,甩掉一贯的尊称。

“难道叔父强迫你?”

“不,他可强迫不了我。”

卞琳摇摇头,唇角不自觉翘起。事实上,一直在强迫的,恰恰是她自己。

她笑容轻盈,瞬间驱散了满室沉郁。

众人松了一口气,至少,不必眼看着一场伦理悲剧在面前上演。

唯独卞爻,大眼忽闪,嘴唇颤动,似有困扰。

卞琳耸耸肩。

“卞闻名是个意外,我其实厌男。”

她的厌男,并不是讨厌男人、怨恨男人,而是彻底不想与男人有所牵扯。

若有怨恨,往往对彼方有所期待,期待彼方顺遂心意;卞琳什么都不图,只想过清净的日子,最好看不见男人的影子。

她想过:抵达海州的第一晚,若她扇卞闻名耳光后就此决裂,那她会找份工作,只与女性结交。或许会是完全的自性恋;又或者,遇上志同道合的女伴,搭伙过日子。

抵达海州的第二晚,若她没做那样的梦,卞超没说奇怪的话,她不会头脑发热,在卞闻名身上蹭到高潮。那么,她们大概只会是一对寻常父女。

可人生没有“如果”。

卞琳并不后悔,她庆幸抓住了沉潜的欲望。

这条路通往哪里,有何意义,她仍看不清。

但那又怎样?

这是她的人生地图。

她尽可以随意行走:顺着走、逆着走,横着走、竖着走……怎么走都是走。

没有目标时,看看沿途风景;

有了目标,再插上旗帜,千万次地奔赴。

至于旁人误解……

“所以,霞多丽——”

卞琳含笑看向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拜托别让我第三次听到你说我喜欢男人!”

霞多丽野猫儿般的绿眸眨了眨,有些云里雾里。

“啊——好!”

卞琳摆摆手,就此揭过。

“那你们继续吗?”

“继续什么?啊——就算卞琳不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就很丢人吧,小康?!”

“不丢人?”

康斯坦斯眼角含笑,一扫先前的愤懑,声音平稳。

“你要真不觉得丢人,当初接近我,何必隐瞒?”

霞多丽脸色一红,仿佛被戳中软肋。

她倏地起身,头一昂,嘴硬道:

“不管怎样,双性恋也有双性恋的优势!”

“哦?什么优势?”

康斯坦斯单手支颈,倚在沙发背上,悠然挑衅。

霞多丽“哼”了一声,手一扬。

“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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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姐妹花大战面具男仆

霞多丽扬手一招,唤来黄迅,附耳低语。

黄迅眼神飞快掠过卞琳,见她无意阻拦,便点头退下。

片刻后,一个戴着银灰面具的男仆被引入厅内。

他高大魁梧,气息冷硬,立在明媚阳光里,却像一只暗影中的兽。

霞多丽笑嘻嘻回头,对葛兰许说:

“姐姐,你配合我。双的尊严,由我们捍卫。”

葛兰许嘴角轻抖,眼神宠溺。

一个默许的信号。

“干什么啊?葛兰许,你就惯着她吧!”

卞爻不满地叫嚷。

霞多丽下巴一抬,掷出命令。

“你,攻击我。”

男仆愣住,纹丝不动。

“怕什么?”

霞多丽眸色一冷,笑意锋锐。

“要用尽全力,否则……丢你喂蛇。”

空气骤然紧绷。

卞琳心口一紧,若要制止还来得及。可是,说不定是出好戏呢?

康斯坦斯手指在膝上轻点,像在默数节拍,眼底闪过兴味。

卞爻咬唇,双马尾微微发颤。

男仆仍不敢动。

葛兰许轻轻一瞥,无声示意。

下一瞬,男仆猛扑而上。

沙发震得一颤。霞多丽被他压进软垫,喉咙死死箍住。

“啊——”

卞爻惊叫出声,紧紧抓住卞琳的手。

霞多丽不见慌乱,双手死命掰开铁钳般的手腕面色涨紫,依旧咧着嘴笑:

“只听姐姐命令,是吧?该死!不用全力的话,看我怎么罚你!”

男仆动作一滞。

霞多丽猛地抬膝,直顶要害。

低沉的哼声滚出他的喉咙。沉重的身躯下压,力道骤然加重。

霞多丽被掐得直翻白眼,双腿疯狂踢蹬,砰砰震响沙发。

就在此刻,葛兰许从背后抬腿,优雅而凌厉地踹中男仆腰侧。

男仆闷声一斜,霞多丽得以侧身逃脱,弓起身,大口喘气。

所有人以为她得救,不料男仆甩腿后扫,葛兰许被重重掀翻,撞向茶几。

瓷片碎裂,茶香泼地。

男仆跪在地板上,巨掌再度伸向葛兰许的脖颈——

那力道落下,足以碎骨!

气氛紧绷至极点。

卞爻手心尽湿。卞琳误以为自己也冷汗涔涔。

这个男仆太强壮,显然受过训练。姐妹俩身手虽不弱,却难以抗衡。

她和卞爻手心紧扣,心脏怦怦乱跳,紧盯战局。

霞多丽忽然低笑。

伸手一抹,从凌乱的发间抽出一支细簪。寒光一闪,如一只艳丽的雌豹,迅猛扑去。

“咔!”

簪尖刺入男仆颈侧!

男仆一震,呼吸急促,手掌松开,捂住插进发簪的脖颈。

身体失去力道,倾倒在地。

黑色的血珠顺着簪身渗出,银灰色的面具染上斑驳的殷红。

裸露的下半脸勾起一丝古怪的笑。

那笑容里,痛苦与欢愉交缠,像男子刚刚经历了极致的释放。

屋内一片死寂。

卞爻捂住嘴,眼珠子快要掉下来;卞琳挪不开眼,分明被那危险的美感震撼;康斯坦斯缓缓笑开,为惠诺维姐妹的精彩表演鼓掌。

霞多丽缓缓站直,拉起葛兰许。

葛兰许借力跌进沙发,笑着喘气。

“不好意思,卞琳。弄脏你家的地方了。”

卞琳摆手示意无妨。

霞多丽转过身来,抬手擦了擦嘴角,那里印着血迹,像一朵黑色大丽花吐出的汁液。

眼神扫视全场,唇边笑意桀骜。

“你们看见了吗?”

她的声音沙哑,却更有力了。

“这,就是双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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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你这样我会交不到朋友的!

“可以,但没必要。”

康斯坦斯慢条斯理地放下手,她的掌声余音未散,话语冷冷盖上去。给神气的霞多丽浇上一盆冷水。

霞多丽“哼”了一声,绕到卞琳跟前。缓缓俯身,牵起她的右手。

卞琳下意识一缩,终究没有抽出手来。

她的左手仍被卞爻牢牢握住。

阳光正炽,斑驳的光影透过轻纱,落在几人身上。空气中弥散着泼洒的茶香,间或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卞爻聚精会神地看着男仆为自己包扎伤口。

他解开麻布上衣,拆下一管袖子,撕成条状,手法娴熟地绕过肩颈,缠在胸口。

似乎只有卞爻在担忧男仆的死活。

“卞琳,别理康斯坦斯。她呀,就只会想:你既然能喜欢香喷喷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搭理臭哄哄的男人。脑筋转不过来的。”

霞多丽蹲在卞琳身前,低声吐槽,软软的气息拂过卞琳的手背。

她的呼吸尚带打斗后的急促,眼神却格外明亮,闪着猎人般的光。

“可是,把男人当作猎物,和姐姐一道制服他,不也很痛快吗?”

卞琳心底暗流波动,遐思千里。

她悠悠开口。

“你们是孪生姐妹,你们永远是一体的。”

霞多丽笑容不假思索:“那是当然。”

这时,男仆的伤口包扎完毕。

卞爻忽然问道:“霞多丽,他是哑巴吗?”

“不是。”

霞多丽眼角一挑,似笑非笑看向康斯坦斯。

“我喜欢臭男人,可我也是有品味的。男人一开口就满嘴蠢气,不说话反而省下许多毛病。”

说着,她勾手一招。

男仆膝行而来,跪坐在卞家姐妹跟前,面具低垂,血迹透过布带隐隐渗出。

伤口的位置靠近肩膀,没伤及要害。

上衣半敞,结实的胸肌与腹肌线条裸露在日光下。

霞多丽探手,在他的腹肌上拍打揉捏,像玩弄一块冰过的面团。

同时,她的脸颊贴近卞琳手背,暧昧地低语:

“其实,双的优势,许多都说不出来、演不出来……等你到欧洲,我再慢慢告诉你。”

卞琳大感不妙,想抽手,卞爻又捧起她的另一只手,雀跃地说:

“是啊,姐姐!你要来欧洲,一定找我和康康。”

康斯坦斯的灰眸也定定地望着卞琳。

太热情了。

“我……”

卞琳正犹豫,猛然响起一声暴喝——

“你们在干什么?!”

卞闻名的身影出现在休闲室门口。

他一直忧心女儿烦了累了,一路叁步并作两步地赶来。

结果看到什么?

女儿身边环绕着叁人:一个揣着她的手在怀里,一个贴着她的手在脸上,还有一个半裸男人跪在她脚下。

场面刺得他眉峰紧拢。

卞闻名气场全开,势如雄狮,直扑向他的领地。

霞多丽和男仆被他的气场震慑,急忙让开。除了被没收鞋子的卞琳,其她人也纷纷起立。

一地狼藉,男仆脖梗负伤。

卞闻名冷了脸。

“胡闹!”

他俯身抱起卞琳,下了逐客令。

“诸位,感谢光临。卞琳要午休,就不远送了!”

说完,毫转身大步离去。

卞琳被他搂在怀里,还没反应过来,越过他的肩膀回头望。

卞爻小声嘀咕:“霞多丽,惹祸精!”

霞多丽却抛来一个媚眼,满不在乎:“怕什么?卞琳喜欢我,我看得出来。”

卞闻名的脚步一顿,旋即抱得更紧,步伐更快。

卞琳忍不住好笑。

出了休闲室,她拍拍他的肩膀。

男人紧抿双唇,下颌线条绷得僵硬。

卞琳只好举起两手,伸出食指去戳他的酒窝。

卞闻名顿时破功。

在一簇绿色绣球花前停下脚步,他皱眉叹息。

“宝贝?”

卞琳小声抗议:

“你这样我会交不到朋友的!”

“喜欢和她们玩?”

卞琳点点头。

“都蛮有趣的。”

父女二人对视片刻,卞闻名无奈一叹,转回休闲室。

众人面露讶色。

卞闻名沉声开口:

“舍下已备客房,如各位不弃,不妨多留几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霞多丽低头偷笑,亮晶晶的绿眸左右张望,得意之色尽显:看,我就说没事吧!

111. 你在吃醋?

卞闻名将女儿轻轻搁在沙发上,动作小心翼翼,像怀里抱着一只易碎的瓷器。

自己坐在一旁,手臂搭在沙发背上,目光却像被粘住,始终没有收回来。

卞琳被他盯得发笑:“你这样看我,好像盘问犯人耶。”

“宝贝,你不觉得刚才那样过火了吗?”

卞闻名低声问。

“霞多丽她们是挺疯,可她们真性情,很懂得自己要什么。”

“可她们危险。”

卞闻名斩钉截铁。

“危险又怎样?我又不是瓷娃娃。”

卞琳不服气地嘟囔。

卞闻名揉揉眉心,像是要说什么,却忍了下来。

他握住卞琳的手腕,声音沉重:

“你要交朋友,爸爸不拦你。爸爸只是不想看你卷进她们的游戏。”

卞琳凝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生出一种复杂的感受——保护与占有,温柔与威压,交织在他眼神里。

像一个忧心忡忡的家长,烦恼坏孩子要带坏自家孩子;但又不止那样……

她抿着笑应承:

“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宝贝知道爸爸担心什么?”

卞闻名盯着女儿皓白手腕,目光停在那点青紫的毛细血管上,仿似走神。

“当然知道!”

卞琳一蹦而起,径直扑进男人怀里。

卞闻名下意识地环住她。

卞琳捧着他的脸窃笑。

“你怕我和她们搞同性恋,对吧?卞闻名,你在吃醋!”

卞闻名像被毒蜘蛛咬到,身体不自觉一僵。

“爸爸怎么会吃这种醋?有个女孩子作伴……爸爸以后不在了,也能安心……但是,”

男人迂回地央求。

“但是要找一个能对你认真的女孩。”

卞琳忍着笑,耐着性子陪他兜圈子。

“霞多丽很认真啊。她还郑重邀请我加入她们的三人行呢。”

她手掌下的脸颊绷得像岩石,两个眉头也锁得能夹死蚊子。

卞琳真想搬块镜子给他照照,看他还能不能嘴硬。

她眼珠一转。

“要是想找人陪,三个人不是更热闹嘛?你可以收获三倍安心……”

白皙修长的手指竖起三根,压在他眼前比划。

卞闻名张了张嘴,没能挤出一句话。

他艰难地拿开女儿的手,站起身。

“宝贝,我去下洗手间。”

高大的身影急急一转,像被什么催赶。

卞琳一愣,噗哧一下乐出声来。

她仰倒在沙发上,绷了一会儿脚尖,又抬腿练习拉伸。

有时候,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配合卞闻名,坐什么“四天小月子”。

这太奇怪了!

四天不下地、四天不练舞,简直不像文明人。

但是,卞闻名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像照顾婴儿一样殷勤细致,似乎也不是不能忍耐。

这时,卞闻名洗了把脸回来。

坐在她脚边,把她的脚抱在大腿上,细细按摩小腿。

额发还带着水意,垂落在额角,平添几分罕见的少年气。

低头沉默时,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连克制都显得温柔。

卞琳心口忽然一软。

她挑起脚尖,在男人的心口轻轻画圈。

“喂,卞闻名,你就是我唯一的机会。”

男人呼吸一滞,猛地抬头看她。

卞琳莞尔,目光清澈。

“除了你,世界上的男人女人,都不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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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暗涌

卞闻名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望着她。

久到卞琳心中升起疑惑:这个男人,这么难哄?

他的手掌忽然收紧,将她带入怀中。

头颅被压入他的胸膛,长长的叹息响在耳际。

“宝贝,你说的——除了爸爸,谁都不是你的选择。”

他的手掌收紧,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的骨血嵌进体内。

嗓音低得近乎耳语,温柔压抑不住危险的意味。

“这句话,永远不许收回。”

这还差不多嘛!

卞琳埋在男人的胸口,下面传来沉稳的心跳。

混着天然织物淡香的清冽体味,满面满鼻。她醺醺然,无法呼吸。

“嗯。”软软嘟囔,全然安心与甜蜜。

然而,在她的头顶,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一种近乎痛苦的僵硬笼罩着他。

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依赖的蹭动,都像一根针刺在他的心口。

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念头反复捶打着他。

她不知道——

她无法忍受的世界,由他一手缔造;她想要瓦解的世界,他仍在按部就班巩固!

她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寻找更舒服的姿势,嘴角溢出一个甜蜜的轻笑。

而他,睁着眼,静静望进虚空,仿如一个溺水者,攥着最后一根幻影般的稻草。

他贪婪地汲取着这随时会被撤回的温存,同时又被巨大的谎言和愧疚压得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拥抱,于他而言,似乎不是慰藉,而是一场无声的、提前举行的告别仪式。

他紧紧闭上眼,强迫自己记住这一刻的呼吸与体温。

哪怕她再不会毫无防备地偎在自己怀里;

哪怕她有一天永远不再栖息自己身旁……

至少,这一刻,她因属意于他,交付他欢笑与真心。

父女二人十分默契,将这难得的宁馨拖延。直到身体微微僵麻,才换了个更轻松的抱姿。

侧坐男人怀中,卞琳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他衬衫上的纽扣。她语调松散,闲闲地分享新朋友的趣闻。

诸如——

卞爻弹得一手好钢琴;

霞多丽用AI技术拓展她的时尚社群;

康斯坦斯体格像跳高运动员;

葛兰许像个小妈妈一样纵容宠溺妹妹……

卞闻名却没她这般闲适的心情。随着她轻快的话语,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又拧紧。

“宝贝……要不给你组建一家AI公司?或者请个体能教练?不,还是干脆聘个家庭教师,时时陪着你……”

卞琳听得一愣,随即坐直身体,斜睨他一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胡说八道吗?”

她唇角忍不住弯起,眼神里透着对笨蛋爸爸才会有的怜爱。

“我只是单纯欣赏她们,欣赏,懂不懂?既不是要模仿,更不是拿她们当灵感库。——我有的是我自己要做!”

卞闻名一怔,像被女儿轻轻一拳击中。

她说得没错。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至于不懂。

他只是太心疼女儿,太想弥补她失去的六年。

世界是他的私有花圃,她的目光像一道无声的命令。她多看一眼,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为她采撷。

他深知女儿什么都能自己决定。惟其如此,他才时时如坐针毡。

若果一天,他再留不住她,起码有样俗务绑住女儿。

沉吟片刻,卞闻名旧事重提:

“要不,爸爸给你组个芭蕾舞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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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无用之用

怎么又提这茬?

卞琳一听,脸立刻皱成一团。心里犯起嘀咕:这人是不是跟她有仇?

“你等一下。”

她反身在茶几上摸到手机,解锁,打开视频软件,搜索“舞技 审判”。

点开视频,把手机塞到卞闻名手里。

“喏,自己看。”

卞闻名疑惑地看她一眼,视线转向手机屏幕。

只一眼,瞳孔一震。眉头越皱越紧,手里的手机越拿越远。没多久,像不忍心再看,按下锁屏,把手机扣在一旁。

卞琳捂着嘴,乐不可支。

他的反应,比视频主人公的舞技更幽默。

“这比业余还差点。宝贝,你不会这样的。”

“嗯,别人家里的母父肯定也超欣慰的。”

卞琳眨着眼,语气贴心得过分。

男人揉了揉鼻梁,头微微后仰,一时无言。不知是不是在腹诽:这些关系户把他的路堵死了。

其实,芭蕾相对而言黑幕不算多。它太吃天赋。体能和能力,要么有,要么没有,很客观。

可也免不了混进些关系户,无视客观,只讲主观。

卞琳生病两三年后,才真正接受与芭蕾无缘。接受得艰难。她只能笼统地接受,将芭蕾相关的一切,从视野和生活里屏蔽掉。

直到来到海州,卞闻名逼着她面对。

她崩溃,她痛哭。

不管怎样,芭蕾重新回到她的生命。

她一度考虑,继续职业舞者的道路。当个群舞也好。

但很快发现,那不现实。

她现在每天固定运动三小时——普拉提、芭蕾、骑马或游泳。

这在常人中,排得已经很满。

但对于职业芭蕾演员来说,远远不够。

一出大戏跳下来,不会少于两个小时。体力消耗不少于同时段的足球运动员。

平时每天练舞六到八小时更是常态。

体能不足,身体无法负荷快节奏、高强度的训练。长期坚持,对精神和身体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视频里被群嘲的演员,未必基本功太差。也许只是精神压力过大,训练难以形成肌肉记忆。

身心健康是第一位的。对卞琳来说,芭蕾舞演员反倒不是非当不可。

不过,看起来,某人似乎比她更执着。

她勾了勾男人的下巴。

男人低下头来,眼神里闪动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痛心。

“宝贝,你跳了那么多年,爸爸舍不得你失去……”

“嘘嘘嘘”

卞琳竖起手指,拦在男人唇上。

“好爸爸,我什么都没有失去。那些芭蕾陪伴我的时光,那些芭蕾带来的美与快乐的感受,都永远不会离开我。”

“宝贝……”

“而且,它不能带来世俗成就,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却依然每天跳一会儿。这难道不算一种真爱吗?!”

卞琳说得动情,眼眶盈满泪花。

卞闻名捧着女儿的脸颊,指腹轻轻擦拭眼角。

泪珠夺眶而出,啪嗒啪嗒砸在掌心。

卞闻名心如刀绞。

他什么都愿意给女儿,假如没有负作用……

女儿的脸在他手心里左右甩着,将泪花挤出眼眶。

泪水洗过的双眼格外清澈,她笑眼弯弯地说:

“就像我对爸爸,一点用都没有,也不影响爸爸的爱呀!”

“宝贝……”

卞闻名欲要辩解:女儿怎会对他没用?女儿意味着他的全世界!

可细想,又不太对劲。

女儿确实不必对他有用,女儿只需要存在。

这时,女儿俏皮地眨了眨眼,偏偏接上一句令他神魂俱震的话:

“不光对爸爸没用,对爸爸的那根更没用啊。爸爸没法硬,插不进,射不出。 可你还抱着我磨蹭、亲我、哄我。啧,这种爱,比做爱更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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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心湖倒影

I am now in a world

(我此时身处一个世界,)

Where I have to hide my heart

(在这里我不得不掩饰我的内心世界。)

And what I believe in

(以及我所信仰的。)

大理石铺就的浴室里,锋利又温柔的女声婉转低回。

康斯坦斯泡在浴缸里,白色湿毛巾盖住脸,叫人看不清是睡是醒。

拱形落地窗外,海风骤起,蔚蓝的天空转瞬乌云密布。

黑浪掀天,一阵一阵拍击城堡下的礁石,像要闯进来,一齐叩问古堡女儿的真心。

七八岁时,康斯坦斯就明白了自己的取向,至今已过去十年。

她接受了,从未动摇。

可Christina Aguilera的《Reflection》,依旧给予她某种力量。

歌声进入副歌,灵魂的追问排山倒海:

Must I pretend that

(难道我必须)

I’m someone else for all time?

(一直都扮演一个非我的角色?)

When will my reflection show Who I am inside.

(何时我的倒影才能显现出真正的自我)

毛巾被她扯开,丢进水中。唇角浮出冷淡的笑。

水面的倒影折射出她眼里的光,像雌鹰锐利的眸子。

她知道——不是她选择了一条毫无胜算的道路,而是这条路选择了她。

她披上浴衣,拢起湿发,推门而出,迎面撞上母亲玛利亚。

玛利亚怔住,慌忙背过身去,捏着袖角,擦拭泛红的眼眶。

康斯坦斯心下一软。

自从她迷上这首歌,她的妈妈玛利亚染上一个小习惯:每次听见,都会偷偷抹泪。

康斯坦斯无奈地摇摇头。

她的妈妈啊,她柔弱敏感、像小兔子一样的妈妈啊……

她走到玛利亚身前,拿开她的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玛利亚低声掩饰:

“是风吹的,你知道……起风了嘛。”

她扭捏地瞄一眼女儿,猛然瞪大了眼。

“康康!你的头发,你剪短了!”

康斯坦斯一笑,手指从颈侧抚上,划上寸许长的短发。

“怎么样?妈妈,新发型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更英气了。”

玛利亚绕着她转了一圈,语气却透着忧心。

“只是……你祖父见了,不知会不会……”

康斯坦斯刚从卞家回来,洗了个澡,本来正要去给祖父问安。

“他让你来叫我?”

“嗯。”

“好,我换衣服。”

康斯坦斯大步走向衣橱,浴衣随手丢在地上。

健美的身体顿时裸露在空气中。

肌肤被地中海的日光宠爱,染成均匀的小麦色。行动间,肌肉线条动感又不夸张。

沐浴后的水珠顺着背脊滑落。

玛利亚张了张嘴,望一眼门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弯腰拾起浴衣,小碎步跟上女儿,为她擦去未干的水痕。

嘴里絮絮叨叨,把城堡里这几天发生的事细细讲起。

很快,康斯坦斯穿上一身白衬衣和长裤。她转身伸手,朝玛利亚朗然一笑:

“好了,妈妈,我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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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豺狼当道

城堡的穹顶之下,空气似乎凝滞了数个世纪。康斯坦斯牵着玛利亚,行走在通往祖父居所的螺旋石阶上。

这条通道位于城堡最高的东侧塔楼,与其说是走廊,不如说是一条依附着巨大内壁开凿出的、永无止境的盘旋之路。

石阶狭窄幽长,仅有零星嵌入墙壁的火把提供些许摇曳的光亮,将人的影子拉长又揉碎,投在巨大的、带有家族徽记的挂毯上,那徽记上的鹰隼在光影变幻间似要振翅扑来。

攀登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敬拜,一种对至高权力或偶像的朝圣。每向上一步,脚下的寒气便似乎更重一份,压迫胸膛,让呼吸变得急促而不适。

建筑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强调着居住者的绝对权威——他高踞于所有人之上,物理上的,也是地位上的。

并且,他乐于给所有人制造不快。

登上一个相对平缓的转弯处,转过雕花石柱,忽然一个身影从壁龛暗处走出。拦住了母女俩的路。

是詹姆士——惠诺维家的继承人、葛兰许与霞多丽的同胞弟弟。

他穿着浅色马甲,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与姐妹俩相似的绿眼睛,永远像在打量猎物。

“哟,康斯坦斯。”

他拖长语调,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她的短发上停留,又慢慢下滑。

“剪头发了?真大胆。我得承认……短发让你看起来更——”他压低声音,带了几分挑逗的暧昧,“野!”

玛利亚的眉头立即皱起,像只护崽的母兔,身体本能地挡在女儿身前。

“詹姆士,你和我们康康并未正式订婚,你说这样的话……可不太合适。”

“玛利亚女士,您的批评,就像您的绝世美貌一样,伤透了我的心。我可是早就拿您当岳母。”

詹姆士做作地捧着心,语气夸张又轻佻。

“您有所不知,您的父亲,金顿家最尊贵的奥尔西尼阁下,已经许诺,等那位班图林先生上位后,就为我和康斯坦斯举办婚礼。”

听到班图林的姓氏,玛利亚像听到世界上最可怕的事,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詹姆士却不打算放过她。

“要我说,金顿家的女人就是抢手。玛利亚女士,班图林先生让我转告您,他对您,可是念念不忘,时刻期待着与作为我岳母的您再续……”

“说够了没有。”

康斯坦斯打断他的话,将玛利亚护在身后,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她缓缓开口,嗓音清冷,带着海风刮过悬崖的冷意。

“詹姆士,如果你不想你的姐姐们领你去补牙,现在就滚开。”

詹姆士的笑容淡去几分,眼底的轻浮变得色厉内荏。他向前微倾,靠得更近了些,火光照亮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也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好凶啊。但别忘了,你最终会站在谁的身边。”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似乎永无尽头的上方。

“有些东西,你再强悍,也不是你能独自掌控的。比如说……命运。”

两人之间仅隔半步之遥,无声的较量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他身上的淡淡古龙水味与她周遭的清冷气息格格不入。

康斯坦斯寸步不让,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盯着詹姆士像盯着一块腐肉。

“我的命运,至少目前,还不劳你费心。至于你,和你的班图林,送你们一句话:豺狼终会落入自己设下的陷阱。”

她的这番话,像诅咒,又像预言,带着杀意。詹姆士愣了一下。他退了一步,狐疑地盯着康斯坦斯。

康斯坦斯没再看他,拉着玛利亚,从他让出的勉强可通过的空间里,径直走过。

詹姆士站在原地,手指轻敲着外套的布料,目光阴沉。

螺旋石阶上传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却仿佛在他的耳膜里越来越响,像一次次不容置疑的挑衅。

他的笑容一点点收敛,最终只剩下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很好。”他低声呢喃,像是自语,又像是给某个未出现的同盟下的暗示。

“就让我看看,你能倔强到什么时候。”

他抬起头,望向穹顶方向,那是老奥尔西尼阁下的居所所在。

火把噼啪作响,照亮他阴影里浮现的冷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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