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签对赌协议作者:绿色小岛 第1章 谢景珩前半生是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在情场上无往不利,却在江浔这儿吃了闭门羹。 不过是个穷大学生,性子又冷又闷,除了长得帅一无所有。 但谢景珩看上了,就想着法儿的要把人搞到手,追不到就威逼利诱,他知道江浔想出国缺钱。 “一次十万,行不行?” 后来出了事,所有人都以为谢家要倒了。 没想到,风雨飘摇的家业硬是被谢景珩撑起来,虽然已经赶不上当初的风光。 谢景珩自己在那次事故死里逃生,却也落得半身残废下半辈子只能坐轮椅。 偏偏这时候江浔回国,一跃成为商圈新贵,风光无限。 江浔按着他的轮椅,把他逼到退无可退。 “不是缺投资吗,和我签对赌协议,我注资十亿,赌输了你的公司归我,你,也归我。” “什么意思?” 江浔的手摸上他没知觉的腿,眼神像看猎物的饿狼, “这种事情,没人比你更懂什么意思,谢总。” / 对赌:大白话讲是“可以悔棋的协议”,如果投了赚钱,投资方拿分红;如果投了不赚钱,融资方要把投资方的钱连本带利的吐回来。(代入人物就是,提出的赌是因为自己完全掌控稳赚不赔,接受的对赌是有逆风翻盘的绝对自信。) ★避雷: 1.攻洁受不洁,受以前是1。 2.受坐轮椅身体差,腿最后一章会好,关于生病描写不完全符合现实医学,残疾也是漂漂亮亮的,奉行纸片人不拉屎原则! 3.年下,受比攻大5岁。 4.事业线不专业也无原型,别细究。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都市 破镜重圆 成长 美强惨 主角视角:谢景珩 江浔 一句话简介:小少爷落魄后遇上前任 立意:学会爱与被爱 谢景珩的轮椅碾过香槟塔折射出的一地浮光,听见背后人群小声议论。 “云驰的谢总今年也来了?” “云驰最近不景气吧,供应商都跑路了。” “谢家小公子现在已经……” 谢景珩转动轮椅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因为用力泛起青白。 宴会厅另一端,被众人簇拥的男人正端着红酒杯与周攀谈,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从容与矜贵。 今年新能源峰会晚宴是赵家承办,内场邀请的除了一些明星代言人,都是业内的龙头大佬。 这次的主角无疑是江浔,锐新能源江总。 在美留学期间创业,年仅24岁就身价过亿,五月份刚刚从美国回来,短短一个月时间,带领手下洗牌国内新能源中游产业链,现在风头正盛,前途不可限量。 江浔的清冷五官在宴会的灯光显得格外凌厉,一个月前财经新闻里那张模糊的侧脸,此刻在觥筹交错间清晰得近乎锋利。 谢景珩坐在轮椅上,透过人群远远望向江浔,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突然,一个肥硕的影子压下来,雪茄味混着酒气。 “谢总今年也来了啊。”赵启随手向他举举酒杯,“谢总身体好点了?云驰也在做新能源汽车研发,不过去聊两句?” 谢景珩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还未开口,赵启身边一个满脸谄媚的男人先惊讶起来。 “赵总没听说吗?云驰最近供应链出了点问题。”男人似乎说完才反应过来,“也是,赵总家大业大不会什么小事都注意,不像我们小门小户关注些闲事。” “就是就是啊!”另一个小老板模样的男人一脸认同,“而且想和锐新能源合作的人这么多,有哪个不是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的,不是谁都能跟江总说得上话呀。” 赵启满脸的肥肉被笑撑起来,一副刚刚知情的样子。 “这样啊,小谢总也别担心,实在不行可以找我收购云驰,小谢总这面相就是富贵闲人,靠我们赵氏的分红也能荣华一辈子。” 说罢,赵启手按上谢景珩的肩,是一个俯视的姿态,谢景珩坐在轮椅上,却没有立刻抬头。 “呦,这不是赵总吗?”一只酒红色指甲的手搭上他的肩,把赵启的手不着痕迹地拂开。 叶青梨站定在他身侧,随手撩起自己的大波浪,语气不善,“上个月我们家老爷子七十大寿,赵总还问老爷子要星悦城那块儿地皮的项目呢,怎么要到手就翻脸不认人了,想和我抢合作?” 赵启直起身,敛了点笑容,“怎么会呢叶小姐,咱们虽然都是做汽车的,但是客户群体不重合,就算选择同一个能源供应方,也没有什么竞争不是?” “赵总怎么没想过我想要的客户不止这些呢?” 赵启脸上笑有些挂不住。 “开玩笑的,赵总,我没那种志向。”叶青梨弯弯嘴角,碰了一下赵启的酒杯。 赵启赶紧拱拱手一口闷了,说了两句漂亮话,走之前深深看了谢景珩一眼。 叶青梨一屁股坐他旁边,不屑地轻哼一声。“赵家这个草包儿子,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够,还要贴脸来落井下石,要不是看在他姐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 她虚空做了个攥拳的手势,像是要把人碎尸万段。 谢景珩看了轻笑一声,“我自己处理就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啦。” “我要是早点变得特别厉害,根本没人敢欺负你呜呜……”叶青梨挽着他胳膊夸张地说。 谢景珩用手指轻轻推开她的脑门,“你哥呢,他是不是最近要回来?” “应该是,这个月底吧,他们乐队巡演结束后。”叶青梨回答说。 谢景珩和叶家兄妹七岁的时候就认识,叶家家业远比谢家大,叶青予不喜欢商业上的事,现在叶家一部分公司都是叶青梨在打理。 叶青梨有个自己的汽车品牌,主要面向女性车主。 她也算是云驰的出资股东,虽然股份不多,但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注资的,帮了他很大忙。 当时外面都传叶青梨重情重义、不离不弃,两个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叶青梨突然戳戳他胳膊,一脸八卦。 “江浔不是你前男友吗,他回来没找你?” “没,都多久没联系了。” “你要不去主动问问他合作,他是不是因为你所以做的新能源电池领域啊?” “你想什么呢,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大学就学的这个。” 叶青梨一脸高深莫测,“我看有关系。” 谢景珩满脸无奈,一口饮进了杯子里剩余的红酒,“你自己想吧,我去个洗手间。” 什么不离不弃,叶女士根本不care男人,她只喜欢搞钱,还有看他和别的男人谈恋爱。 谢景珩把轮椅往后退了退,一个人出了大厅侧门。 江浔的目光越过面前的人们,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背影,又很快收回来。 谢景珩进了无障碍卫生间后迅速把门锁上了,弯腰把上身伏在自己腿上,他一年多以前出过车祸,伤在腰椎,腰腹力量弱,稍微坐久了就会神经痛。他怕今天晚宴时间太久坐不住,出门前带了护腰。 他是完全性脊髓损伤,戴上护腰就算现在腰用不上力了也能坐住,不会痉挛,只是纯疼而已。 谢景珩找出止疼药干吞了两片,他指尖掐进手心,用力到骨节微微泛白,可能是大厅里的冷气太足,今天似乎疼的格外厉害。 不是有句话说“世界上最气人的事是看见前任过得好”。 那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在最落魄的时候见到过得好的前任。 谢景珩思绪乱飘,他还真的没见过江浔今天这种模样。 他比江浔大五岁,他俩认识的时候江浔才大二,分手的时候江浔也还没毕业,印象里的江浔还属于操场、教室和实验室,聪明敏捷,好学肯干,是大学老师最喜欢带的学生。 就是性格冷得过分,对一个学生来说算得上成熟稳重了吧,但到底还是一身少年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西装革履,气质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男人了,自如地游走在名利场上。 也挺好的,他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谢景珩突然想。 他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起身,起的时候腰没力气重心不稳,慌乱地扶了一下墙上的扶手,轮椅被带的撞了一下隔间的门。 随即响起“咚——”的一声,隔间的门似乎被人敲了一下又突然止住,但是再没有其他动静,也可能被人不小心碰到了。 谢景珩血压低,一起身头脑发晕,稍微缓了一会儿,才开门出去。 门一开,见江浔背靠在洗手台上。 两个人目光正撞在一起。 江浔面无表情,却没有移开目光。 近距离看才发现,坐在轮椅上的人脸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瘦了,瘦了很多,握着轮圈的手背上骨头清晰可见,西装勾勒下的腰几乎一掌就可以量过来。 第2章 江浔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谢景珩觉得这个场合、江浔站在这儿,很不对劲儿,但是江浔表现得过于淡定,反而搞得他一瞬间慌了神,“江总来上厕所啊?” 这种不过脑子的话一出口谢景珩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你清醒一点,他来洗手间不上厕所难道吃饭吗! “嗯,刚上完。”江浔依旧面无表情,转身把手放在洗手池,自动感应的水声缓解了一点过分安静的氛围。 幸好他不打算叙旧。 谢景珩松了一口气,说自己先回宴会厅,操纵着轮椅转头就走。 很快,江浔也开始往回走,却始终慢他几步,不紧不慢地跟着,谢景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门口原本的侍应生不在,大厅的门有点重,谢景珩用力一推,门没动,把自己背上的肌肉抻了一下,疼得他动作一顿,倒抽一口凉气。 江浔越过他握住门扶手上方。 谢景珩愣了一下,松开手,“谢谢。” 江浔只是点点头,把门推到大开定住,头也不回得走进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宴会厅的冷气扑面而来,谢景珩蓦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江浔的情景。 …… 他毕业三年后,作为优秀校友回清大参加一百一十周年校庆。 校庆在十月份,校园里绿树浓荫,但抵不住盛夏太阳炙烤,热浪滚滚。 谢景珩去办公室找以前的导师汪老头,敲门的时候身上的燥热还没降下来,他有些烦躁,正准备抬手再敲,门猝不及防被打开了。那天,开门的是江浔。 办公室的空调冷气一下子冒出来,像江浔这个人的气质,干净,冷冽。 波子汽水。 看到江浔的第一眼,谢景珩旋即闪过这个想法,像打开了一瓶冰镇的波子汽水,“咚”一声,玻璃球砸进去,玻璃瓶子里的液体活过来,无数气泡轻盈上升、涌出、跳跃、闪烁,源源不断。 “你找谁?” 声音也像。 玻璃球碰到瓶壁上,发出一连串清凌凌的声响。 他对江浔,不知道算见色起意还是一见钟情。 谢景珩那时候是谢家的小少爷。 他长得漂亮,男女通吃的那种,就算不提身份,这张皮相在情场上也无往不利,更不用说谢家的身份在他身上摆着,以前谈恋爱都是对方倒贴。 但是没成想,偏偏在江浔这儿吃了闭门羹。 第一次见面,江浔就拒绝了谢景珩加微信。 后来谢景珩和汪老头软磨硬泡,硬让汪老头牵线才加上的,加上也没用,江浔冷漠地像个文件传输助手一样,一个字也不回。 谢景珩气得咬紧后槽牙,好胜心上来了,一有空就去清大,往江浔眼前凑,把哄小男孩小女孩那一套在他身上用了个遍。 谢景珩追了他半年,真的追到手了,谢景珩也说不清江浔有几分自愿、又有几分是他威逼利诱,反正谢景珩不在乎,江浔看着就对他胃口,两个人做的也意外和谐,谈恋爱而已,不喜欢了就换下一个。 后来他确实把人甩了,分手后江浔很快去美国读研,两个人断得干干净净再没联系。 只是江浔一回来,谢景珩才惊觉时间流动,物是人非,像是波子汽水的弹珠砸进瓶子,争先恐后的气泡让液体活过来。 活过来,过往的痛苦才争先恐后地突然被感知。 谢景珩掐着自己没有知觉的腿,深吸了一口气。 叶青梨说赵启自己做了脏事。 是因为,赵氏前段时间截了云驰原本的零部件供应商,受赵氏威慑,国内其他几个合适的零部件供应商谈了几次都谈不下来。 现在还有合作可能的只剩吴家和德国莱茵。 吴浩斌和赵启结过仇,但和云驰关系也不没好到哪里去。 吴浩斌不投老谢总的脾气,云驰刚起步的时候吴浩斌就提过投资,老谢总没同意。 最近准备进驻中国市场的莱茵金属,其实是云驰目前的最佳选择,只不过江浔是莱茵金属的国内代理商。 江浔…… 算了。 谢景珩决定还是先试试吴浩斌那边。 vivc私人俱乐部。 这地方在京市里出了名的酒好,会员门槛高,私密性极强,爱喝酒的大老板们谈生意都爱约这儿。 “真不来啊,这边酒老牛逼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排到这儿的会员!” “咱俩在美国好歹做了两年室友呢,异国他乡的患难同胞,回国你这大忙人就翻脸不认人了,江浔,你是真不给面子……” 一个红色毛刺的年轻帅哥在一楼吧台坐下,他耳朵上一串耳钉,穿的一身朋克味儿,和俱乐部的风格有些不搭调。 “冷先生,您的酒好了。” 冷炎接过酒杯,顺带朝美女酒保抛了个媚眼。 “不来算了,我挂了啊你别后悔……等等,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电话里江浔从善如流地随口答道。 “谢景珩,和吴浩斌一起来的,这个吴浩斌是做机电箱的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江浔声音冷下来。 冷炎忍不住乐了,“怎么,在国外的时候天天拿人照片看,现在人真到眼前儿了又不看了,你可真有意思。” “真不来啊?” “不去,没别的事我挂了。” “哎哎哎……” 嘟—— “这跟我生什么气……”冷炎撸了把自己的毛刺,无语道。 吴浩斌把饭局约在顶层的一个小包厢,他爱酒,提前叫人把预定的酒送过来了,红黄白酒摆了一桌。 “谢总是说——云驰不止想从我们这进机电箱,还想和我们合作技术研发?”吴浩斌边说边拿了根雪茄。 谢景珩主动拿过雪茄剪,帮他把雪茄剪开点燃。 “是,技术合作,您这边的研发能力比我们强,早就想找您合作了。”谢景珩笑着说。 “谢总,是诚心合作,还是没的选了?”吴浩斌吐出一口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谢啊,五年前我就和你爸提过合作,老谢可是没给我这个机会喽。” “您言重了,那时候云驰的汽车产业刚起步,前途未卜,不想让您跟着担风险不是。” 谢景珩开了瓶白酒,给吴浩斌杯倒了半杯,把自己酒盅满上,“吴总,我敬您,谢谢您当年看好云驰。” 说完一仰头干了那杯酒。 吴浩斌见状,态度缓和了下来,“以前就听说小谢总酒量好,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吴浩斌又把酒给他满上,谢景珩每次都干得利落。 喝了几轮,吴浩斌才真正松口,亲昵地搂上他的肩,谢景珩没坐轮椅,坐在沙发上,被一搂有些坐不稳。 吴浩斌见状拍拍他的腿问,“小谢,你这腿是真站不起来了啊?” “嗯。”谢景珩没接话茬。 “年纪轻轻可惜了啊……” 吴浩斌摇着头一脸惋惜,边叹息边看了他一眼,安慰他说,“没事,祸福相依,对了,这俱乐部最有名的是葡萄酒你知道不,白酒黄酒算什么酒,品酒就得品红的!咱一起尝尝这瓶玛歌酒庄。” 谢景珩不动声色地和他隔开点距离,接过酒杯,不过被烈酒刺激过的麻木舌尖已经品不出味道了。 他还没醉,只是有点晕,晕乎乎地一边想终于不用喝辣嗓子眼的白酒了,一边遗憾这好酒算是给糟蹋了。 吴浩斌也喝上头了,满面红光,“最后一起走一个,这事今天就算敲定了!” 谢景珩二话不说接过杯子,杯沿还没碰上嘴,包厢门突然被人大力打开了。 屋里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谢景珩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突然一空。 谢景珩懵了一下,皱着眉抬起头。 江浔拿走他的酒杯,在他身侧坐下。 “江总,您要来怎么没打声招呼呀!”吴浩斌看清人后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半惊半喜,给江浔拿了个酒杯,小心翼翼问,“您来是想一起喝点?” “我来找吴总谈生意。”江浔这么说着,目光却定在谢景珩身上。 吴浩斌一脸惊喜,但是碍于江浔根本没看他,只能尴尬得站在旁边,空气一瞬间凝固。 谢景珩慢半拍得发觉江浔好像是来抢生意的。 这好像明摆着针对他了。 但是江浔要抢,自然是没他的份儿。 现在他应该识相点说两句漂亮话,然后麻溜儿地滚蛋别耽误人家俩人。 结果酒劲上头了话反而说不出口,想走还得把自己挪到轮椅上。 轮椅被江浔挡住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江浔突然更近了点,谢景珩的膝盖几乎碰上他的腿。 江浔眸子微眯,眼神变得凌厉,让人无端想起即将发起进攻的野豹,死盯着他不说话,大概想从他嘴里撬几句阿谀奉承。 谢景珩被他这一出气到了,嗤笑一声,“那么多人等着和江总合作,江总偏偏抢我的,什么意思?” 第3章 吴浩斌在一旁悄悄抹一把头上的汗。 江浔没回答,突然抄腿弯把他抱起来。 “江浔你他妈干什么!”谢景珩吓了一跳,本能地推他。 但是体位一变化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没有安全感地想抓紧江浔的领口。 江浔似有所感,动作放缓了一点,轻轻把他放到轮椅上。 “我和谁合作不用你操心,让助理带你回去。” 说着,把他推出门交到他助理手上,陈特助正在门口守着,看来刚刚已经见过江浔了。 江浔其他的一句也没说,回了包厢还把门关好了。 这俱乐部他都能直接闯进包厢来,这世界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谢景珩捏捏眉心,“江浔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大一会儿了。” “好大一会儿了?” “嗯…江总…一直在门口。” 谢景珩咬咬后槽牙,好好好,江浔真是好样的,听完墙角转头挖他墙角。 这事儿干的真是没一点良心。 可是谁让他理亏,他以前对江浔干的事算不上多良心。 谢景珩被助理推着出了俱乐部门,风一吹,头不那么晕了。 江浔这是逼着他和莱茵合作吗。 还是想让他在找莱茵合作时再吃一次苦头? 无论是哪种,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谢景珩苦笑了一下。 而且江浔的公司只是莱茵的国内代理商,莱茵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 主位空着,莱茵金属总公司的代表还没到。 长条的会议桌一侧坐了三家公司,彼此间隔而坐,对面坐着江浔,会议地点也在锐新能源的公司。 谢景珩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江浔身上。 江浔似有所感,突然抬头和他对视,不是敌意、也不是善意,江浔就这么看着他,目光里的东西他有些看不懂。 谢景珩有点后悔来了。 最终他先败下阵来,垂下眼,不自觉地捏捏右手腕。 “各位久等了。”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身着笔挺西装走向主位,目光沉稳地扫视全场。 “欢迎各位能来参加今天的多方合作竞标会,我们公司在电池原材料供应领域深耕多年,优势显著。” 汉斯边说边示意助手播放ppt,屏幕上展示着公司先进的生产工艺和稳定的供货能力。 莱茵简单介绍了自己公司的情况,之后就是几个竞标公司的展示。 对于这次竞标,如果没有江浔的话,云驰的把握其实很大。 前两家公司讲完,汉斯都一脸认可,不过看起来是礼貌性的,他们似乎没打算今天敲定。 江浔大部分时候冷着脸,只是偶尔提问。 云驰是最后一个。 谢景珩破天荒的有点紧张。 屏幕上,云驰的主讲人正展示云驰的现金流预测模型。 “如今,新能源汽车市场需求井喷,我们公司凭借先进的技术和前瞻性的布局,已占据了一定的市场份额。但我们追求的是更高的目标,这离不开与顶尖供应商的紧密合作……” “我对云驰的现金流预测有个疑问。”几乎一直没讲话的江浔突然开口打断主讲人,目光却直接望向谢景珩。 “谢总把研发费用压缩到4.3%,是打算用二十年前的机床造电池?” 提问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江浔的语气和用词,不太像疑问,更像是发难。 会议室的人们一瞬间神色各异,面面相觑。 谢景珩脸上闪过一瞬间惊讶,但是很快正色道,“这只是第一季度的研发投入,江总可以继续听听,不能以偏概全。” “第一季度?” 江浔轻笑一声。 “云驰目前的经营状况,怎么让我们相信下一季度还有资金能投入研发呢?” 江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没想到江浔这么不留情面,这确实是云驰目前最大的痛点。 谢景珩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沉下来,缓缓开口说,“就像江总当年相信自己能用二手实验器材做出第一篇sci。” 他点击平板,搜索出项目数据推到江浔面前,“热失控临界值设定得这么保守,怕烧着谁呢?” 翻旧帐是不对的,可是江浔先针对的他,一而再,是不是还有再而三呢。 会议室陡然安静,竞标公司的几个参会人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汉斯蓝色的眼睛里甚至充满八卦的兴致。 “有道理,你们继续。” 江浔却突然收手了,把平板推回他面前。 谢景珩皱起眉,越发不明白他的态度。 会议结果和谢景珩判断的一样,莱茵并没有当场确定合作方。 几个竞标公司一起离开的,谢景珩动作慢一步,他的车停在远处的车位。 “谢总!” 谢景珩刚把自己挪上车,突然有个小姑娘叫他。 好像是江浔身边的小秘书。 “谢总,我能单独和您说句话吗?”小秘书看起来有些紧张。 “合作的事?”谢景珩能猜到大概,但是看不明白江浔的态度,有暗箱操作也不是这个偷摸法吧? “江总的事……”秘书看看周围小声说。 谢景珩愣了一下,点点头,这也没有外人,只剩开车的助理。 “江总想单独和您谈合作,请问您有时间吗?” “正经合作?”谢景珩挑起眉。 小秘书脸一下子红了,“当然!” 也不怪谢景珩这么问,要单独谈,还派一个小秘书这么偷偷摸摸问他。 小秘书支支吾吾还想补充点什么,不料谢景珩答应得很痛快。 主要是他也没得选。江浔明显对他有怨气,躲着也没用,不如早点解决。 谢景珩第二次来到锐新能源楼下。锐新选的这地段真不错,cbd中心区,摩天大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着蓝色天光。 这次没去会议室,前台送他进了电梯,按了顶楼。 一开电梯门有个挺漂亮的圆脸小姑娘迎他,还是那个小秘书。 “谢总您好,我是江总的秘书,您叫我小张就行。江总还在开会,您看有没有时间在办公室等他一会儿?” 张秘书看到他的瞬间就挂上笑脸,只是神色小心翼翼,好像很怕他有意见似的。 “好,带我过去吧。”谢景珩没什么意见,江浔如今的地位他哪敢有意见。 张秘书把他引进办公室,外面是个单独的会客区,放了沙发和茶几。 张秘书看着性格很好,是个极周到体贴的人,还热情。 问他要喝点什么吃点什么,他要了杯温水,又问他要不要毯子,他拒绝了,看起来还想问其他的,被谢景珩打断了。 “我没什么事儿,在这等会儿,你去忙吧。”谢景珩说完转头冲小秘书浅浅一笑。 小秘书瞬间红了脸。“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就成,我就在外间办公。” “好。”谢景珩笑眯眯地回。 小姑娘点点头,终于红着脸出去了。 谢景珩十点钟准时到的,等了半个多小时江浔还没来。 一次两次的,江浔是不是诚心合作不知道,明摆着给他个下马威,陈特助多少替他不满,悄声问他还要不要继续等。 谢景珩摆摆手说等会儿吧,“你要不在沙发上坐会儿?” 谢景珩自己坐轮椅,会客区的沙发成了摆设,陈特助也不好自己坐,就一直跟着他站着。 “不用的,我不累。”陈特助下意识拒绝。 “坐会儿吧,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谢景珩懒散地靠在轮椅上,手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十一点的时候张秘书拿着两杯温水进来跟他们说抱歉,没想到这么久,问他们要不要吃点甜点。 谢景珩没胃口,说不用,张秘书还是给他们拿了些甜点,还有一张毯子,他没拒绝。 空调温度对他来说确实有些低了,坐久了腰背发僵,泛起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 快饭点的时候江浔才出现,陈特助原本端正坐在沙发上,见到江浔腾的站起来。 “江总好。” 江浔朝陈特助点点头,转头看向他,“抱歉,没想到开会这么久。”他顿了顿,多解释了一句,“是和市科技发展委的人。” 政府的人嘛,催不得,谢景珩点点头,表示理解。 江浔看了陈特助一眼,陈特助了然,眼神征得谢景珩同意后就出去了,咔哒一声顺手关好了门。 江浔没带他进里面办公室,而是直接坐在他对面的黑色皮质沙发上。 慢条斯理得给两个人都斟了一杯新的温水。 “三大变速箱厂商中止合作,云驰的资金链都快断了吧?” 谢景珩眉心一跳,两年多没见了,一见面就戳他痛点,一点缓冲都没有。 “还没断呢,而且,这不是还有翻盘机会吗,就看江总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了。”谢景珩心平气和地说。 第4章 “你是说莱茵的合作?”江浔问。 “对,江总找我来不就是因为这个?”谢景珩闭着眼都能猜着,江浔肯定想要他拿点东西换。 “我不是来和你谈这个的,我想投资云驰。” 谢景珩心里一惊,这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江浔抽出份文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对赌协议,我注资十个亿,条件是两年内让云驰的净利润翻1.8倍,输了你的股份归我,你,也归我。” “附加条件只有一个,协议期间我有权利合理介入云驰和你的行为活动。” “什么意思?”谢景珩一时反应不过来。 “字面意思,这种事没人比谢总更了解了吧?” “谢总……可比我值钱多了。”江浔突然欺身向前,在他耳边轻声道。 谢景珩本能地向后退,轮椅一下子撞上身后的茶几,震得他上半身向前一倾,本来就泛疼的腰狠狠抽痛了一下。 江浔眼疾手快扶住他肩,把他摁回去了。 谢景珩没好气得把落在他肩头的手推开。 “这玩意儿不合法吧,江总。” 江浔把手收回来,看着他一下子白了一个度的脸,皱了下眉。 “合不合法你不用操心,这份协议只限于我们两个个人,你如果同意,公司之间再商讨正式的。” 谢景珩没讲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锐新能源本来就是他们的最佳合作方,更何况江浔投资的数额诱惑力太大,犹如蛇打七寸,正正好戳他命门,1.8倍的净利润增长听起来狂妄,而在合作的前提下也并非不可能实现…… 就算赌输了……不过把公司都给江浔。 给江浔总比让董事会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争来抢去强。 还有自己…… 把他给江浔什么意思,把他摁在床上一夜七次吗?? 不至于吧…… 谢景珩耳廓染上可疑的红晕。 在思绪跑偏彻底前,谢景珩迅速冷静下来。 那都是输了才要考虑的是,他不会输。 至于附加条件,不就是江浔想盯着他吗,他不信任自己,就让他盯。 “我签。” 江浔低头看他,微微诧异,大概没想到他决定得这么快。 一式两份的协议。 就一张纸,特别正经的格式就是写的东西不太上的了台面。 江浔递给他钢笔和印泥。 谢景珩习惯性拿左手签,一下笔有点后悔。 江浔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动作,快把他盯穿了。他以前不是左利手,车祸右手骨头碎过,阴雨天老疼,他就练了左手。 “你再看一会儿衣服都起火了,我以前可没这么对你。”谢景珩冷笑一声。 江浔泰然自若,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嗯,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景珩一噎,下颌线紧绷,耳朵尖却噌地红了,把两个文件夹扔回江浔怀里。 “慢点,我让秘书送你。” 他听见背后,江浔轻笑了一声。 - 以前他追江浔,很大程度上是见色起意。 追了三个月才被江浔划进“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的范围,对比谢景珩以前的恋爱史,进度慢得简直令人发指,不过谢景珩也没有太大不满,无他,江浔长相实在对他胃口,和他呆在一起就很养眼,秀色可餐。 而且江浔这种高冷帅哥,没有恋爱经验,表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他动手动脚起来又束手无策,调戏起来实在是很有意思。 进度条跃升点是江浔大三寒假回来,他回来得早,清大还没到正式开学时间,校园里冷冷清清的食堂也没开几个,谢景珩就花言巧语拐着人来他家里吃饭。 两个人一起涮的火锅,热气腾腾吃一会儿谢景珩就冒汗了。 江浔穿了件灰色带拉链的高领毛衣,拉链拉到顶也不嫌热,谢景珩问他不热吗,江浔戒备地摇头。 谢景珩瞬间起了点坏心思,非要给人拉开。 “怎么了,不让我看?还是过年回家让哪个小妖精种草莓了?”谢景珩笑眯眯随口一问,趁他不注意上手给他拉到锁骨。 这一拉没想到,还真有红印子。 谢景珩脸瞬间就黑了。 江浔不和他在一起是一回事儿,一边和别人谈一边吊着他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江浔几次张口好像要解释,但是每次欲言又止。 谢景珩舔舔后槽牙,神色紧绷,是真生气了,“就不打算解释一下?” 江浔低下头躲过他的目光。 在谢景珩看来,这就是默认,他抱着双臂倚坐着餐桌,嗤笑了一声,一脚踹上江浔的椅子,“好样的,江浔,我对你是不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不是,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谢景珩微微眯眼,捏着人下巴把他脸抬起来。 江浔挣了一下,把头一偏。 “我爸打的。” “什么?” 谢景珩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赌博,输了会打人。”江浔垂眸低声说。 谢景珩突然联想到江浔在学校的表现,长这么一张帅脸至今没恋爱,甚至没交什么朋友,经常独来独往。 江浔看起来不是特别缺钱也不爱消费,但是一有时间除了接外包就是跑实验室,大二就急着想进汪老师的项目组…… 谢景珩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想去美国读研?” 江浔猛地抬头看他。 让他猜中了。 汪老师的课题项目是混动力电池方向,和美国斯坦福大学合作研究,如果能出成果前途和钱都不可限量,去美国读研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短视的父母只希望孩子毕业后尽早赚钱回报家庭,更何况这是一个留学已经成为消费而非投资的时代,学历贬值人尽皆知,江浔家里肯定不会承担这个钱,江浔就算可以自己赚钱,大概最多可以支持他去英澳,美国简直天方夜谭。 谢景珩抬手摩挲了一下江浔雪白锁骨上的红印。 “一次十万。” “什么?” “做吗。” 江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瞳孔骤缩,下意识推开他的手。 谢景珩也不恼,收回手臂,居高临下地静静看着他。 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江浔的回答。 谢景珩也没说话,虽然他确实一直挺想这么干的,却也没想过逼他,只是一时间他也没话能缓和。 餐厅里只剩下火锅沸腾的咕嘟声,良久。 江浔突然说,“好。” 当天下午两个人就滚到了床上。 谢景珩把人压在身下,扣住他后脑勺,从额头、眼睛、鼻尖、吻到嘴唇。 江浔这个人冷冰冰的,唇瓣却异常柔软,江浔显然也没有接吻经验,谢景珩被迫让人仰头,一步步撬开他的牙关,很快,耳边只有两个人缠绵交错的呼吸声。 谢景珩感觉到江浔下面那很快硬了,他轻笑一声,忍不住撩拨,手指从江浔胸口滑到小腹,感觉到身下的人狠狠战栗了一下,谢景珩低头看他。 江浔眼眶微微发红,低着头不看他,睫毛像蝴蝶振翅般轻颤,看起来倒是完全不抗拒,只是……有些害怕。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太道德,他是江浔的初恋,如果可以算的话。在江浔还没搞清楚情情爱爱前就把人掰弯了,没说过在一起就滚到床上了。 而且江浔眼圈一红,让他生出点逼良为娼的错觉。 谢景珩喉结滑动,指尖点了点江浔身上还没消的伤,轻轻叹了口气。 “要不你来?” “……嗯?” 江浔抬起眼,大脑少见地处于短路状态,看起来完全没理解这句话,眼神还带着点意乱情迷。 谢景珩轻笑一声,被他这种很明显是第一次的状态逗乐了。 “我说,你来吧。” 江浔回过味儿来,试探性地吻上他的唇,谢景珩不反抗,江浔很快掌握主动权欺身把他压在身下。 江浔是第一次做,谢景珩也是第一次在下面,真枪实干起来两个人都有点不熟练。 但是不得不说江浔这脑子,学东西就是快,接吻也是,□□也是…… 两个人磨合了一轮,江浔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无师自通,哪敏感顶哪,谢景珩被他折腾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身上又添上几道红痕,看着比他爸打的还惨烈。 不过江浔这人,从来都是他要停就给停,而且能精准分辨他是嘴上说停还是心里真想停,挺神奇的就还…… 每次做完也是江浔抱他进浴室,江浔清理。 他自己想清理也没办法,完全没有预料到江浔这个强度,每次做完他人都晕了好吗。 谢景珩每次醒来躺床上一动不想动,看江浔还是活蹦乱跳已经去给他准备晚饭了,多少次想问自己这是图什么! 第5章 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算了,江浔这种又合他胃口又有极强服务意识的也不多见,爽也是真的爽了,就这样吧。 谢景珩在家里一边工作一边忍不住回想,脸上发烫。 现在怎么想都是自己亏了,他又没强迫过江浔,在下面的是他,出国的钱还是他出的,江浔有什么好委屈的。 小白眼狼。 谢景珩咬咬后槽牙。 叶青梨说的没错,可怜男人倒霉一辈子! 和江浔私下签了协议,第二天莱茵就敲定了云驰作为合作方。 而公司间要正式敲定对赌协议细节还需要时间。 江浔的突然出现,把这段时间谢景珩心里压着事竟然都解决了,像是给了他一个短暂的喘息。 恰好叶青予巡演结束刚回京城,非让他给接风。 ktv包间里,霓虹灯光在人脸上跳跃,几个年轻男生围在一起喝酒玩桌游,音乐成了背景板。 “江浔为什么在这儿?”音乐声有点大,谢景珩贴在叶青予耳边,但是不敢大声说。 “我一个朋友带过来的,我也没想到啊。”叶青予不好意思地笑笑。 行吧,这也不是叶青予能拦着的。 谢景珩脑仁疼,不知道被音乐吵的还是看见江浔烦的,“下次这么多人别叫我了行不行,你缺我一个接风的吗,叶少!” “就单缺你怎么了,他们都是做陪衬的!”叶青予勾着他肩膀说。 谢景珩白了他一眼。 “不是非把你往这闹腾地方拉,就是想着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玩玩嘛,你也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叶青予碰了碰他的酒。 谢景珩知道他的意思,叶青予的乐队这两年人气起来了,忙着飞各地巡演、参加节目,他和叶青予见面也少了。 但是他俩从小长到大的感情,他和叶青梨同岁,叶青予就比他俩大两岁,叶青予对他,不像他亲哥那种对小孩的态度,更像玩伴,小时候一起闯祸的那种。 他刚出车祸那段时间,人人都觉得云驰要倒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那些董事会的叔叔伯伯们一夜间像是换了张皮,用尽手段,都想在云驰倒下前分一杯羹。 如果没有叶青予和叶青梨,没有他们背后的叶家镇场,不用等他醒了云驰就被瓜分完了。 他在医院连床都下不了的时候,生活上的事也是叶青予找人安排的。 谢景珩不自觉弯弯嘴角,“青予哥,别担心,我最近挺好的。” 叶青予叹了口气,摇摇头,显然不怎么信,“你能少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几次我都谢天谢地了。” 谢景珩好久没参与过纯玩的场子了,出去吃饭除了谈合作,就是和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斗。 来这种吵吵闹闹的场合,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年轻人都是圈子里的二代三代,虽然有的玩的话,但多数还没实权的小孩,没那么多要规矩。 况且因为叶青予在,他没什么可挂心的,也跟着玩了游戏,罚酒能喝也就喝了,来者不拒。 结果还没结束人就已经晕晕乎乎的。 谢景珩手肘撑在膝盖上,摁了摁太阳穴。 叶青予看他不太舒服,凑过来问他,“腰难受吗?要不到沙发上睡会儿,一会儿送你回去。” 谢景珩半闭着眼点点头。 叶青予把他从轮椅里抱出来放到沙发上,谢景珩侧身趴在沙发扶手上,下一秒就不省人事了。 叶青予放下人一抬头,刚好对上江浔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他们两个。 江浔也不躲,反而直接走过来。 “我送他回去。” “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江总了。”叶青予面色不善。 他和江浔几年前就认识了。说实话,叶青予虽然知道江浔不是什么恶人,但是也知道他回来后做的事,对他摆不出好脸色。 “等结束要半夜了,他这么睡着也难受。” 叶青予稍微有些动摇。 谢景珩好像被他们讲话吵醒了,皱着眉坐起来,但是沙发太软他没撑住,差点跌回去。 江浔迅速蹲下身把人扶住了,谢景珩半睁着眼看他,眸子里都是水雾,脸被酒气熏的微红,迷迷糊糊地一脑袋扎进他怀里。 叶青予收回想扶他的手,脸上有点无语。 江浔把人脑袋从怀里扒拉出来,柔声问,“谢景珩,跟我回家行不行?回家再睡。” 谢景珩轻轻嗯了一声。 叶青予急得跳脚,“不是,谢景珩,还能认清人吗,你跟着谁就回家?” 谢景珩不知道听没听懂,又黏黏糊糊地嗯了一次,再次一头扎进江浔怀里,还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叶青予满脸难以置信,感觉自己养的白菜被猪拱了,而且他从江浔那张冰块脸上甚至看出一点满足,更让人生气了。 “我送他。” 江浔把人打横抱起来,叶青予无话可说,推着轮椅把两个人送出门。 临上车前,叶青予突然叫住他。 “江浔。” “嗯?” 江浔把人放进车里,回头看他。 他和江浔早就认识,甚至有段时间算得上熟络,单纯因为谢景珩。 现在也两年多没见了,江浔气质变化很大,虽然一直都是冷的,但是现在气场太强也太沉了。 江浔现在站在他面前,连他都得叫一声“江总”。 叶青予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青予哥。” 江浔好像看出他难言,突然叫他,称呼没变,像是主动展现出点当年青涩少年的影子。 叶青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斟酌着开口,“江浔,我也知道你俩之前有点不愉快的事,你们两个怎么处理不是我该管的,我也相信你的为人,但是你……” “不管工作还是别的,他身体真的不行,别折腾他。” 叶青予顿了顿,随即语气带上威胁,“还有,你要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叶家饶不了你。” “嗯,我知道的,青予哥。”江浔罕见地垂下眼,有点低眉顺眼的样子。 “行了,回吧回吧。”叶青予朝司机招招手。 陈特助下车接过轮椅,收进后备箱,江浔已经坐进车后座,一时间不知所措。 “开车,送他回家。” “哦哦哦……”陈特助手忙脚乱地坐上车,他跟着谢景珩这两年工作生活都随叫随到,身经百战,但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前几天刚见过面的江总,把自家老板公主抱回来,还要回老板家。 江总和自家老板是旧相识,但是对老板的态度,怪怪的,一阵阵的。 他想起在vivc俱乐部那天,江浔听墙角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陈特助向后视镜看了一眼,谢景珩已经全缩进江浔怀里了,想某种取暖的小动物。 江浔察觉到目光透过后视镜也看向他,陈特助被吓得立刻收回来眼神,把挡板升起来了。 谢景珩也没大醉,就是晕晕乎乎的,一开始江浔看他人还算清醒,就让他自己坐在座椅上。 谢景珩稍微低着头,也不说话,乖乖地坐着,两个胳膊撑在身侧,他腰没力气,坐不稳,车一晃人也跟着晃,晃歪了再把自己撑回来。 晃了两次。 江浔受不了了,看得心里难受,一把把人揽进怀里。 谢景珩被人抱稳,被江浔身上熟悉的冷木香包围,完全不记得两个人之间隔着什么事儿了,他还嫌江浔太冷漠,手不安分地环上江浔的腰。 江浔冷着脸把他两只手捉回来,谢景珩像是不满足,一个劲儿地往江浔怀里钻。 谢景珩姿势别别扭扭的,手老想像乱抓,不抓着就直往下滑。 江浔换了个姿势把他完全抱进怀里,手撑住他无力的腰,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才安分下来。 温热的呼吸变得绵长,全打在江浔的颈窝,江浔不由得皱起眉。 江浔说送谢景珩回家,结果助理把他俩送到曲水亭别院。 江浔站在别墅大门前神色复杂,怀里的人不安分得朝他脖颈埋了埋,他捏着下巴把人掰回来。 “密码。” “密码?” 谢景珩脸色薄红,半睁开眼重复他的话,眼睛被细碎的刘海半遮住,像初生的琥珀般闪着水光,莫名其妙弯弯眼睛朝他笑了一下,江浔看呆了一下,一不留神,这人就又昏睡过去了。 江浔:…… 早知道把问问他助理。 算了。 江浔犹豫了一下,在密码锁上输入—— 0722# “开锁成功” 江浔面色微怔,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来过曲水亭别院。 很多次。 当年和谢景珩谈恋爱,每次都和他在这儿做。 事实上江浔不知道他们两个算不算谈过。 谢景珩天天嘴上说着喜欢他,实际上给他用的都是给小情人那套把戏,送花送珠宝送车送房子,他通通都不要。 第6章 谢景珩就把别墅密码设成他的生日,说这是他自己家,说自己只带他一个人来过家里,说从今往后他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江浔自嘲般一哂。 原来甜言蜜语听多了还真的会信。 像谢景珩这种小少爷哪里有真心,玩够了转头就把人甩了,分了一个立马就能找到下一个。 当年谢景珩说玩够了,断崖式分手,说拉黑就拉黑,一点都联系不上。 江浔一开始是担心的,总感觉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来这边找过谢景珩,不止一次,只是那段时间谢景珩一直没回来。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谢景珩和别人进了这门,一个陌生的小男孩,两个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江浔突然就没底气了。 他不是早就知道,在他之前谢景珩不知道已经谈过多少个了,在他之后不也一样。 对谢景珩来说只是玩够了,换一个,仅此而已。 他一直以为这别墅不过是谢景珩的住处之一,他房产肯定不止一处,说不定这边就是专门哄小情人的。 只是没想到,谢景珩现在真的长住在这边。 两年多了,连密码也没换。 江浔克制住自己隐隐冒头的自作多情,说不定他早忘了密码意思了只是用顺手了,说不定他以为两个人再也不会见到面了呢。 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怀里睡着的人。 你用我的生日当密码,给多少人开过门呢。 你每次开门都时候,想的是身边的小情人,还是给过我的承诺? 江浔最终深吸一口气,大步跨进门。 直到江浔把人放到床上,谢景珩都没有一点儿醒的意思。 谢景珩把自己蜷缩在大床上,小半张脸陷在枕头里,他皮肤冷白,双颊和耳廓被酒精染得微红,绵长微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双眼安静闭着,眉心却不自觉蹙起。 江浔犹豫了一下,去衣柜里拿了一身睡衣。 他抱的时候就感觉谢景珩瘦了不少,脱了衣服更是看得他心惊,肩胛、脊椎、膝盖骨和脚踝骨头清晰可见,江浔揽着他换衣服,感觉骨头都硌手,大腿还没他手臂粗,当年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谢家出事时候闹的动静很大,江浔在国外也看过新闻。 他当时刚出国不久,只是个普通学生,这种消息只能从新闻报道和网友爆料窥探一二,真假难辨。 据传闻说当时谢承钧开车,谢景珩在副驾,他们的车突然失控面对面撞上相对方向的私家车。 对面司机当场死亡。 谢景珩和谢承钧两个人都受了重伤。 车祸第二天,就传出新闻说谢承钧死了,没救过来。 当时老谢总还在医院躺着,云驰内部本来就不太平,谢承钧一出事更是乱了套。 相撞的两辆车还恰好都是云驰自己的车型,开自家车出了安全事故,车子失控原因不明,两死一伤。 很快警方介入,却查出谢承钧涉嫌酒驾,是人为原因造成车辆失控。 这个说法江浔是不信的,但是谢家竟然没上诉,或者说,背后的细节没传出来。 这事儿就这么盖棺定论了。 那次之后云驰的名誉受损严重,短时间内销量显著下滑。 财经新闻报道里也充斥着各种阴谋论,小道消息说是对家要搞云驰,现在老谢总病着,小谢总本来就不争气,谢家很快就要不行了,消息一出股民纷纷抛售,云驰股票暴跌。 不过谢景珩掌权这一年多,云驰倒并没有像网上推测的那样跌进谷底,业内人能看出云驰是向好的,只是元气大伤,很难赶上从前。 其实,回国后他查过谢景珩的事,忍不住。 但是当年的案件肯定有人动过手脚,可是他查不到证据。 而谢景珩受伤的事,涉及病人隐私,他很难查到具体情况。 江浔给他脱了上衣,看见他白皙的脊背,腰正后方的脊骨上,横亘着一条六七厘米长的疤,凹凸不平得狰狞。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触到的一瞬间又瑟缩回来,好像被烫到了。 他和谢景珩见面这么多次,大概能猜到谢景珩腿的情况,只是没想到,他伤的位置这么高。 不是腿瘫痪了,这可是腰椎,状态不好的话坐着都费劲的位置。 怪不得今天在车上他直往他身上靠,估计早就坐得难受了。 他给谢景珩系上睡衣,盖好被子,关了灯,坐着床边看了很久。 过了好大一会儿,谢景珩看起来不太舒服得哼唧了两声,一下子醒了。 房间一片黑暗,他没注意床边的人影,梦游一样几乎没睁眼,挣扎着想把自己撑坐起来,谢景珩酒劲儿没消,胳膊发软,撑了两次都半途跌回去了。 江浔在黑暗中沉默看着。 第三次,江浔啪地按亮台灯,伸手扶住他的腰帮他坐稳。 “起床做什么?” “上厕所……”突然开灯让他不太适应,谢景珩用小臂挡住眼睛。 “江浔?你怎么在这儿?”谢景珩看清眼前的人愣愣地问道,杏眼湿漉漉的透着点懵懂的迷惑。 江浔不知道他酒醒了没有,正斟酌怎么回答。 “我是在做梦吗?”谢景珩人还是懵的。 “嗯,你在做梦。”江浔莫名松了口气。 谢景珩听了倒头闭眼躺回去了。 江浔一挑眉,感到诧异。 “不是说上厕所吗?怎么不去了?” “嗯……嗯?在梦里去厕所也没用你不知道吗……”谢景珩含糊不清地小声回答。 “……” 江浔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样,不自觉扬起嘴角,目光也柔软下来。 谢景珩这幅样子和前几天醒着的时候差别太大。 “梦里也要去厕所。”江浔掀开被子,把人拽出来。 “为什么?”谢景珩一脸不满。 “梦里不上就不难受吗?” “难受,但是……但是……” “没有但是,想上就上。” “哦……”谢景珩脑子不在线,听着好像有道理,“那你,能帮我去拿轮椅吗?” “我抱你。”江浔朝他张开手臂。 谢景珩推开他,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就是不行。” “抱你不行,还是江浔抱不行?”江浔捏着人下巴把谢景珩脸抬起来。 “……反正就是不行。”谢景珩拧起眉毛,从他手里挣脱,差点把自己晃倒了。 江浔口气软下来,有几分哄人的意味,“梦里也不行吗?” 谢景珩抬起水汽弥漫的眸子,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梦里……可以。” 江浔扶住他的腰,把人稳稳抱起来,动作比上次放缓了许多。 谢景珩家的卫生间都装了无障碍设施,江浔架着他胳膊坐稳,看着他自己扶好扶手。 “自己能上?我出去了?” 谢景珩朝他点点头,不耐烦地推推他手臂。 “好了叫我。”江浔不放心地站到卫生间门外。 他知道谢景珩上的慢,但是“水声”停了好大一会儿,谢景珩都没动静。 “谢景珩,好了吗?” “马上……”谢景珩声音带点喘息。 江浔一惊,直接推门进去,见谢景珩坐在马桶边缘控制不住往下滑,双手紧攥着扶手,小臂微微发抖,江浔冲过来一把托住他。 谢景珩脸有些红。 他臀部没知觉,提裤子的时候没注意位置,越坐越偏,重心突然下坠上发觉人已经到边缘了,慌乱抓上无障碍扶手才勉强没掉下去,但是手臂力量又不足以把自己拉上了,就这么硬撑了一会儿。 江浔脸色冷下来,但是什么也没说,抱着把他送回床上。 “下次有事叫我,睡吧。”江浔给他盖上被子。 “江浔?” “嗯?” “江浔” “我在。” “江浔……” “睡吧,我在旁边。” “嗯……” 谢景珩叫了好几次他的名字,像个小孩子一样抓着他袖子不松手,好像怕他跑了。 他觉得这个梦里的江浔和以前不一样,奇奇怪怪的但又过分真实,他有好多话想问。但是他太累了,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 一夜黑甜。 谢景珩睡过去也就松手了。 而江浔却在他床边坐了一晚上。 谢景珩每隔一段时间会给自己翻个身,人没醒就能做,几乎形成身体条件反射。 但是有好几次,谢景珩扒拉着床边使劲儿了几次都带不动没知觉的下半身,眼看着这人就要把自己折腾醒了,江浔忍不住伸手帮他翻过去。 每两个小时一次。 江浔盯着手机计时器,直到手机自动熄屏,旋即因为人脸识别自动亮起。 第7章 锁屏上还蹦着冷炎很早之前给他发的消息。 【冷少:我靠】 【冷少:我可看见你把人抱走了】 【冷少:你上人家车干啥去】 间隔了十几分钟。 【冷少:说真的江浔】 【冷少:我觉得你是典型的,不是恨他,你是恨他不爱你】 【冷少:反正我劝你悠着点,别自己作完以后自己心疼】 江浔没回,不知道回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对谢景珩是什么情绪,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不是恨吗,那是爱吗。 就是,就是忍不住而已。 …… 第二天,谢景珩一觉睡醒,最先感觉到的是宿醉后的头痛,然后是胃长时间没进食的钝痛,腰背倒是难得没怎么疼。 他习惯性地在枕头边摸自己手机,结果摸了个空。 偏头看到手机在床头柜上充电,旁边是一杯水,压住一张纸。 他伸长手臂去够那张纸和手机,纸上是江浔的字迹: 今天不用去公司,我和陈特助说了。 谢景珩脑袋轰的一声,江浔。 昨天的事争先恐后冲进大脑,他玩游戏喝酒了,江浔说送他回去,叶青予不同意,他还往江浔身上扑,然后呢……? 谢景珩酒量好,很少喝醉,但每次喝醉必断片。 江浔这什么行为,还管到他头上了,什么叫他和陈特助说了,陈特助能听他的吗? 谢景珩打开手机,发现早上陈特助的电话被接通了几秒,估计是江浔接的。 …… 早上还在。 早上给老板打电话发现老板在睡觉电话被别人接了。 陈特助确实有可能听他的。 这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江浔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不会喝醉的时候对江浔做什么事了吧…… 求和了? 调戏人了? 霸王硬上弓拉着人上床了? 谢景珩仰躺在床上按了按太阳穴,头更痛了,但是对昨天晚上的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这都什么事儿。 胃里的钝痛突然把他拉回来。 谢景珩攒了点力气,从床上把自己拉起来,手臂发软,转移得很费力,坐到轮椅上的时候还在轻喘。 他碰了碰桌上的水,还是温热的,抿了一口,甜的,蜂蜜水。 对于正式签对赌协议的事,江浔那边没什么问题,锐新能源没有上市,本来走的路子就野,加上江浔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绝对控股权,基本上说一不二。 况且对赌协议对投资方来说是可以悔棋的决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果云驰没达到利润率、没办法给江浔承诺的分红,就要把江浔的钱连本带利吐回去。 所以谢景珩这边意料之中地难搞。 云驰科技的董事会里有不少是跟着老谢总干起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谢家自己的亲戚,论资历、辈分都比谢景珩大。 谢景珩爸爸和大哥出事后他们本来就积怨已久,只是刚好借这次机会压压他。 云驰科技大厦。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像是要把人骨缝都冻住。 谢景珩坐在主位,金属袖扣在投影仪蓝光里泛着冷光。 财务总监刚汇报完q2现金流预警,报表上猩红的数字还在跳动。 “所以这就是你们给出的解决方案?”陈国栋鳄鱼皮表带磕在实木桌面上,发出闷响。 陈国栋是老谢总创业时的股东,谢景珩得叫他一声陈叔,此刻他正用拇指摩挲着茶杯上“风雨同舟三十年”的金字。 在场的没人敢说话。 “小谢总,当真要拿整个集团去赌?”陈国栋抬起眼,鹰隼般的目光盯着他。 谢景珩点了一下激光笔,投影突然炸开一片光点组成星图,每个光斑都标注着经纬度坐标。“这是过去72小时,云驰x7用户在城区开放道路上累积的驾驶数据。” 激光红点停在某个闪烁的蓝星,“单日接管率0.07次,意味着我们的np2.0系统已经...” “意味着我们的法务部要准备好天价赔偿金!”陈国栋突然拍案而起,他中山装口袋里的万宝龙钢笔跟着跳了跳。 谢景珩指节抵住激光笔,“锐新那边,可以谈,我的全部股份,可以抵80%的赔偿金,其余20%不过是云驰一个季度的盈利。” 这话一出,会议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谢景珩听见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嗡鸣,看见落地窗外乌云正吞噬着启程科技大厦尖顶,他伸手捏了捏右手手腕。 “陈叔。” 这个称呼让几个老股东眉头一跳。 “上个月锐新能源把固态电池良品率提到了82%,捷达引进了一批他们的电池,当月捷达ex系列汽车的城市ngp日活突破150万次。”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投影仪触控板,调出三张对比图,“而我们的车载芯片还在用28nm制程,电池包能量密度停留在三年前的水平。” 陈国栋摘下老花镜,“知道当年你父亲为什么拒绝宏业的注资吗?就因为他们要拿走智能驾驶系统的专利池!” “锐新能源的江浔,这个年纪,在这个位置,你觉得我们就算成功,就当真能在他这儿全身而退?” 谢景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陈国栋担心的没有一点错处,只是他本心里觉得江浔不会那么做。 商场如战场,可当战车真正冲到战火线,这些老将却死死拽着刹车不放,看似保全大局,实际上心里的算盘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新股东们大多数对这场对赌没有意见,客观讲,锐新给的条件诱惑力足够,抓住了便是机遇,年轻人更想放手一搏,就算失手,只是实际控股人变动,对他们自身来说损失也不会太大。 老股东们的抵触也并非完全出于保守,他们盯着谢景珩手里的股份很久了,比起拱手送人,他们更想自己分了这块儿肥肉。 窗外响起闷雷,雨滴开始抽打玻璃幕墙。 谢景珩右手抖了一下,随后拇指深深陷进掌心,爸爸葬礼那天的大雨也是这样滂沱。 他记得灵堂里檀香混着百合的味道,记得这些叔叔们拍着他肩膀说“节哀”时,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在雨中泛着冷光。 “那就投票表决吧。”谢景珩说。 谢景珩自己占大头,41%的赞成,剩下35%反对,还有一部分弃权了。 “哐当”一声,陈国栋拂袖而去,碰翻了咖啡杯,深褐液体在雪白桌布上漫延,像幅狰狞的泼墨画。 会议室内人们陆陆续续走光,谢景珩才离开。 谢景珩刚出公司大门,黑压压的人潮瞬间涌上台阶,十几名保安上前把人挡住,陈特助打着伞在最前面开路把无障碍通道让出来条小路。 短短一小截路,闪光灯一刻不停,记者和保安的碰撞摩擦闷响混着快门声,不时有媒体伸长手臂越过人墙把话筒递到他脸边儿上,雨水也时不时溅进来。 “听说老股东集体撤资是真的吗?” “对赌协议后,锐新能源投资是否意味着同时掌握控股权?” “谢总,这是否意味着您将父亲的公司卖给锐新了呢!” “您真的有信心云驰能在一年半以内达到对赌协议要求的利润率吗?” …… 谢景珩一路无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平静无波,唇色苍白,抿成一条线。 轮椅划到车门前,谢景珩捏着轮圈顿了一下,手指骨节微微发白,下雨天他右手上旧伤隐隐发疼,腰背上的神经痛也有要发作的趋势,身后的数百台相机比剑还锋利,一丝一毫的动作都逃不过,他有些抗拒在这个情境下转移上车,残态毕显。 可是没办法,谢景珩无力地吐了口气,正要伸手扶上车座椅面。 身后突然传来惊呼声。 “谁啊!在后面推什么推!” “江总?!” 媒体记者们见了江浔眼睛都亮了,一瞬间蜂拥而上,“江总,您为什么……” 谢景珩耳边嘈杂到有些模糊,手臂用力一撑,还没离开椅面,就落入了一个冰凉带着雨水潮气的怀抱。 江浔抄腿弯把他抱起来放进车里,“嘭”地关上车门,瞬间整个世界都清净了,谢景珩愣了一下,突然的安静让他有些耳鸣。 很快江浔也上了他的车,司机将汽车驶离人群。 两个人身上都沾了雨水,江浔递给他一块儿毛巾,“顺利吗?” “嗯,过两天我安排人和你们商定细节。” 江浔问了句废话,他也答了句废话。 谢景珩的车是回家的方向,他没问江浔去哪,为什么来。 他有点累了,头也有点晕,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于是把头贴倚在冰凉的车窗上闭目养神。 安静了很长时间,他突然闷闷地说,“谢谢。” “嗯。” 不想说谢什么,索性就不说了,好在江浔听懂了。 第8章 谢景珩无意识皱紧眉头,脸上有点红晕,嘴唇却一点血色都没有。 江浔犹豫了一下,手背覆上谢景珩额头。 谢景珩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皱着眉掀开眼皮。 “干什么?” “你发烧了?” 谢景珩躲开他的手,“哦,没事,我家里有药。” 江浔蹙着眉,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满。 谢景珩身体不舒服,不想和他呆着。 “你去哪?一会儿我让张叔送你。” “你家。” “不行。” “你来我家干什么?”谢景珩不解。 “我有权利合理介入云驰和你的行为活动,协议里写了。” “……” 这哪合理了? “合不合理是你规定的?”江浔一脸无辜地反问他。 谢景珩靠回车窗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司机刘叔把车停在院子里,谢景珩不让刘叔往车库停,地下车库连着进屋的电梯,要是让江浔进了这屋门,他可就赶不出去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下,江浔在车门边撑着伞,等他下车。 谢景珩根本分不清身上哪疼,也不想让江浔看出来。 他目测了一下要转移的距离,下车而已,比上车简单多了,自己这身体就争点气吧。 他把双腿搬出车门,一手撑上轮椅,一手扶着车座椅,从车里挪出来半边屁股,撑在轮椅上的右手又往外侧靠了靠,才试着把重心换到右手上。 他多少有点高估自己右手的承受能力了,重心一压过来他手臂就痛得控制不住一软,眼看着就往脚踏板上跌,被江浔一把捞住了。 江浔一只手横在他胸前,另一只手打着伞,刘叔有眼力见儿地接过伞,江浔腾出手来,帮他坐进轮椅里,握着他脚踝把他歪斜到地上的双腿放好。 谢景珩耳朵尖发红,又说了一次“谢谢”,任由江浔打伞跟着他到屋门前,毫无防备地开了锁,然后趁江浔收伞的间隙“咔嚓”把门关上。 “谢景珩,开门。”江浔在门外喊他名字,他装作听不见。 蓦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打开手机把门密码改了。 过了十几秒,门锁果然传来输密码的声音。 紧跟着是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女声,“密码错误。” “谢景珩!你改密码了!” 这次江浔的声音带着怒气。 谢景珩低头笑了一声,兀自上楼进了卧室。 他在二楼窗户看了一眼楼下,没看见江浔人,不过刘叔很快开车走了,他估计是去送江浔了。 谢景珩松了口气,在床头柜拿了两片止疼片和退烧药一起吃了,折腾半天换上睡衣,费力地把自己弄上床,然后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江浔也没想对他干什么,就是单纯对他照顾自己的能力不放心。 就像上次喝醉后那样,按谢景珩现在这个情况,他怕哪天这少爷把自己养死了。 但是他完全低估了谢景珩的防备程度,谢景珩不喝醉的时候难搞太多了,江浔感到棘手。 不知道是过了一会儿还是很久,电话铃声把谢景珩从睡梦里拽出来。 人只要一醒,全身的病都找上来,烧竟然还没退,外面雨也还没停,腿上背上手上都疼,谢景珩心烦,直接就想把电话挂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周医生”。 谢景珩叹了口气,闭上眼缩回被子里接了,一开口嗓子干哑地吓人,“喂,周叔…” “小珩,刘叔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的时候发烧了,不放心你,现在好点了吗?”周叔担忧地问。 周青茂是他家的家庭医生,从他小时候就是了,算他的长辈,从小到大家里人感冒发烧胃疼之类的小毛病都是他来家里。 不过这一年多,他叫周叔叫的少了,没以前那么娇气了,也是病的次数太多,久病成医,有点小毛病自己就吃点药熬一熬,生大病反正最后还得去医院。 “还行,我吃药了……好像还没退烧。”谢景珩闷闷地答。 “我在你家门口了,给你挂个水吧。” 谢景珩有点诧异周叔不请自来,但是迷迷糊糊的也没多想,但是过去开门这事儿对他实在有点难度了,“我……应该没什么事,可能是着凉了。” “烧得厉害起不来?”周叔有点急了。 “嗯……”谢景珩被说中了,没再推拒,“铁门密码没变,里面门密码是5858,叔你自己开吧,我在二楼卧室,麻烦周叔了。” 挂断电话,很快,有人敲敲他的卧室门。 “进。” 没想到跟在周叔后面进来的还有江浔。 江浔是真行,现在门也进来了,密码也知道了。 “你怎么来了?你没走?”谢景珩在被子里露出头,语气不善。 “小江找的我,哼,怎么的,你小子现在病了都不治了?还不让人找?” “就是发烧,而且我吃药了……” 周叔把体温枪贴在他额头上。 39.1c 谢景珩震惊,这退烧药不会过期了吧。 周叔点点他额头,让他躺回去,“你看看多少度了?而且你现在这身体,发烧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吗?” “几点吃的退烧药?” “六点多吧。” “止疼药是不是也吃了?” “……嗯。”谢景珩不敢说,吃了两片,还没管用,这他妈止痛药也过期了吧。 周青茂灰白的眉毛皱成川字,“间隔有点近,不过这么烧下去不行,先挂个水退烧吧。” 谢景珩脑袋缩回去,从一团被子里伸出一节苍白的小臂,因为皮肤白,青色的血管很明显。 周青茂托着他手一针刺进去,调整了一下液体滴速,突然问他,“晚饭是不是没吃?” 全让老头猜中了,谢景珩不敢吭声。 “你啊,稍微在意点自己身体行不行!退烧药也是解热镇痛,平时止疼药都吃出抗药性了,再吃退烧那能管用吗?” 周青茂还想说什么,到底没说,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成现在这样免不了心疼的。 “这液体对肠胃刺激大,一会儿稍微吃点。” “好,谢谢叔。”谢景珩露出小半张脸,乖乖回答。 周叔又嘱咐了他几句,才收拾东西出门,在房门外好像还和江浔聊了两句,过了一会儿只有江浔一个人回来了,手里端了杯水。 谢景珩半睁开眼睨了他一眼,声音发虚,“你到底来干什么?看前任过的不好你是开心还是怎么的?” 他眼尾烧的发红,头疼得难受,看见江浔更糟心。 江浔在他床边蹲下,“我怕乙方烧死我投的钱打水漂。” “那不至于,你多虑…” 江浔突然用指腹按了一下他嘴唇,“喝口水。” 谢景珩舌尖卷过唇瓣,无声地拒绝。 不是他不想喝,主要是爬不起来,本来就两只手还能用,现在一个手打着吊针,另一个手还疼着,喝口水费劲。 “再舔流血了。”江浔皱起眉,伸手想扶他。 谢景珩躲开了,自己拿手肘支起来一点身子,就着江浔的手喝了两口。 “睡一会儿我叫你起来吃点东西。”江浔起身走了,关门前留下一句话,没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房门外响起轻微的做饭声,叮叮当当,好像小时候家里的清晨,谢景珩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是江浔轻声叫他,“谢景珩,谢景珩……面好了,吃两口再睡,要不然胃疼。” 谢景珩人还没醒透,想坐起来,扎针的左手被江浔护着了,他就用右手撑了一下床,结果疼得一激灵,差点跌回去,被江浔堪堪扶住了。 江浔在他腰后塞了个抱枕,“右手怎么回事?” “嗯?嗯……受过伤,下雨天疼。”谢景珩迷迷瞪瞪回答。 谢景珩伸手想拿筷子,被江浔挡回去了。 “手别动了,自己坐好,” 江浔做的鸡蛋面,咸香咸香的,一口接一口地喂,他好久没吃过了,突然眼眶发热。 一气儿吃了小半碗,没吃够,只是坐一会儿他就腰疼,想躺回去。 “不吃了?” 谢景珩点点头。 “睡会儿吧。” 江浔把他被子裹好只露出一张小脸,扒拉了一下他垂在额头上的刘海。 谢景珩没管,就他那点儿精力这一天早就折腾完了,闭上眼就昏睡过去。 他大概知道江浔后来给他拔了针,量了体温,看他烧退下来才走。 他这次病真正好透是一个星期后了,他现在这身体就是这样,半个身体像死了一样,免疫力聊胜于无,脊椎受伤还影响心肺功能,只要来一波流行病毒、或者稍微着凉、甚至单纯累狠了都得病上一段时间,发烧是家常便饭。 云驰和锐新的团队这段时间都忙着敲定协议细节,小半个月后,协议才正式签订。 第9章 云驰是上市公司,股权变动需要公示,正式公示那天启程和锐新的词条一起上了热搜,前段时间那次公司门口的照片也被放出来当配图。 营销号开局一幅图全靠一张嘴,对云驰能否完成目标盈利质疑居多,但总的来说,锐新的投资还是让云驰的股票回升了不少,毕竟从客观角度看,锐新投资说明他们看好云驰,锐新和云驰一个是能源行业冉冉新星一个是老牌车企,也算是强强联合。 【反正我买股云驰,锐新又不是搞扶贫的,跟着锐新走包赚钱的】 【楼上也不看看云驰现在是谁掌权,云驰早不是当年的云驰了】 【同意,这小白脸就是老谢总的儿子吗???】 【买点吧,万一呢,毕竟云驰赌这么大(捂嘴笑)】 【没有人在意云驰总裁这么帅吗(小声说)】 【我我我!就是冲着照片点进来的,虽然不认识,但是这五官这气质还坐轮椅活脱脱小说男主!】 【我也,不过江总好像更帅,虽然只有一个背影】 【江总的帅是公认的,当年在清大天天上表白墙,我和他同一届,有幸见过真人,嘻嘻】 【谢家小少爷长得漂亮也是圈子里公认的,圈内人友情提醒,还是别买股云驰了,锐新这不像投资,大概率是锐新老板养金丝雀,养着玩的。】 【放个屁股】 【有人爆料吗?吃瓜蹲蹲】 【这还用爆吗,都抱上了……】 【假的吧,谢景珩和叶青梨不都在一起好几年了吗】 【误入不知道你们什么圈子,嗑一口】 【抱?这不是因为谢总腿不行吗?】 【我天更好嗑了,那啥起来都跑不了(星星眼)】 【就一张照片还真嗑上了,叶青梨和谢景珩亲密照多了去了,人家俩才是真的好吗】 …… 评论越来越跑偏,谢景珩回去看了一眼胡编乱造的营销号推文里那几张配图,大部分是他自己的,只有最后一张拍到江浔抱他上车了,有一个江浔的背影,和他半个侧脸。 要不叫公关部压一压…… 谢景珩不知道江浔最近忙什么,反正小半个月没再来找过他。 九月底是叶青梨生日,叶青梨特地请他去生日聚会,当她的男伴。 他和叶青梨十几年交情,不过叶青梨这小算盘打的也忒响,逮着机会就和他一块儿在媒体面前露脸。 叶青梨公司的主打系列是女性汽车,从安全测试的人体模型、到座椅的曲线弧度都使用女性人体,这放在整个汽车制造界是具有开创性的,没人做过,因此收获了一大批坚定的女性消费者。 女性消费者自发推广宣传时,多少会涉及性别议题,一不小心就挑起对立,致使部分男性对她们品牌的印象很差,甚至隐隐有集体抵制的趋势。 但是自从他出事,叶青梨坚持合作和投资他们公司这件事后,网上舆论有所松动,叶青梨一下子抓住了这个突破口,次次在媒体前和他做实“青梅竹马”、“不离不弃”的传闻,抓住了一部分男性诡异的心理。 谢景珩觉得,他们似乎代入自己的角色了,幻想哪怕公司危机、双腿残疾也有年轻貌美的女朋友对自己不离不弃,陪自己东山再起…… 大概是这种想法,让男人们把叶青梨划进了“好女人”的阵营,对叶青梨她们品牌那种自发团结的抵制也逐渐瓦解了。 叶青梨不在乎男女朋友的身份,也不介意被当做“好女人”,照她的话说,这都是虚乎的,只有营业额是实的。 谢景珩只觉得男人们这种想法好笑,不过他愿意帮叶青梨。 谢景珩收到请柬,回复叶青梨。 谢景珩:[ok,包的。] 梨:[珩哥!你最好了!] 梨:[开心起飞jpg.] 聚会订在一个很有氛围的小餐厅,只在入场的地方安排了媒体拍摄,谢景珩陪叶青梨一起进的走了个过场。 叶青梨请的是比较熟识的朋友,不是什么社交宴会,所以里面氛围还挺轻松的。 “让我们一起住叶青梨大美女生日快乐!!”饭正吃的热闹,一个特开朗热情的男生站起来举起杯子,一桌人见状也纷纷举杯。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谢谢大家~”叶青梨笑容明媚,眼睛弯成两弯新月。 “点蜡烛许愿吧!” 谢景珩笑着点燃蜡烛,给叶青梨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青梨双手合十,很快睁开眼。 “呼——”蜡烛吹灭。 “嘭”“嘭”两侧的朋友放了两朵小礼花。 “哇!” “梨姐永远十八!” “愿望通通实现!” …… 叶青梨一身黄礼裙,笑得很甜,“再次谢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的生日,大家吃好喝好,别拘束~” 叶青梨选的这地方小清吧、ktv、台球室什么都有,饭吃完大家都各聚各的,谢景珩在吧台被几个小姑娘拉着唠了一会儿,找借口离开了,想找个地儿抽根烟。 三楼是个茶室,估计年轻人爱喝茶的不多,这整层都看不见什么人。 谢景珩找到一间房门,挂着吸烟室的牌子,他抬手准备推门进去。 “咣当——” 房门里面传来椅子倒在地板上的声响。 “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竟然是叶青梨的声音。 “不行!你和他进场也就算了,外面有媒体看着,但是这里面又没有,过生日了我连给你点个蜡烛都不行?” “不是,来的人多多少少有点生意关系,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而且我和谢景珩这么多年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叶青梨压着声音说。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谢景珩悻悻地收回要推门的手。 “你吃醋了是不是,我对他没意思,我发誓。”叶青梨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带着点哄人的语气。 “呵,你没意思,那谁知道他对你什么心思。”里面的男人阴阳怪气道。 谢景珩:…… “哎呀,他也不喜欢我,他谈过男朋友你也知道啊!” “不就是生日嘛!回家我们再过一次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不好,不一样!” “不好就不好,你掉眼泪做什么啊这么委屈,”叶青梨声音带着轻笑,“哎哎去哪……” 门猝不及防被打开。 谢景珩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听墙角想躲,但是行动不便,只来得及把轮椅往后撤了一步。 一个留着红毛刺头满身金属制品的男人气势汹汹出门,刚好和谢景珩打了个照面。 谢景珩:“……我来抽烟。” “呵。” 红毛刺头冷笑一声,迈着大长腿越过他走了。 叶青梨也追出来,看到他诧异了一下,不过很快拍拍他表示没事,就跑着追出去了。 谢景珩:…… 谢景珩认识冷炎,江浔那个在国外上学时的室友朋友,江浔说,他上次去vivc俱乐部,就是冷炎叫他过去喝酒,他其实没想到江浔会和这种类型的朋友玩的来,毕竟江浔以前根本不交朋友。 他也没想到叶青梨,和这种类型的男生谈恋爱可以理解,但是还真纠缠起来了,总感觉姜梨这种万事先权衡利弊的性格,至少不会和这么感性的人合得来。 而且没想到冷炎这么个炫酷拽哥,吃个醋眼睛还红了,看着真刚掉过眼泪。 谢景珩向吸烟室探了一眼,椅子还翻着。 …… 算了换个地儿,谢景珩把轮椅掉了个头,看那边有个露天小阳台。 刚拿出打火机,烟还没点呢…… “嘿!景珩哥!”贺云凡从身后冒出来拍拍他肩,满眼笑意,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江浔也跟过来。 谢景珩瞳孔地震,这两个人又是怎么认识的。 总感觉两个人气氛怪怪的,他嗅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儿。 其实他吃饭时候就见江浔来了,上次他发烧过后,和江浔也好久没见了,江浔没找他,他更不会找江浔。 “小贺?你怎么来了。”谢景珩冲贺云凡一笑。 他目光带着笑意在两个人之间转了一圈,“你俩认识啊?” “刚认识的,本来叶青梨姐的朋友我都认识嘛,但是以前没见过他,我就主动和他social了一下!”贺子凡抢先说。 江浔微笑着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没错。 “你刚从西班牙回来?” “嗯嗯!在西班牙玩了一个月,西班牙还挺舒服,阳光特别好,哥我觉得你肯定喜欢,有机会咱们一块去度假吧!” “对了景珩哥,你最近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我在西班牙还给你买了礼物!” “别,最近忙,过两天我出差。”谢景珩好不容易找到个话口,截住贺凡云这个小话唠。 第10章 “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啊……” “景珩哥,你不会躲我吧,就因为我上次说追你……”贺云凡瘪瘪嘴,小狗尾巴好像都耷拉下来了。 谢景珩悄悄瞥了一眼江浔,江浔正看他。 “景珩哥?” “别……咳咳咳……”谢景珩一开口被冷风呛了一下,咳嗽一时半会儿止不住,他抬手掩住唇想压回去,衬衫袖子滑落,露出半截清瘦的腕骨。 江浔神色微动,想上前。 贺云凡贴心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手轻轻帮他捋背,“景珩哥,你穿的太少,最近降温了,晚上天气凉。” 只见江浔脸色一暗,收回了手。 谢景珩忍不住拽了拽江浔的袖子,“咳咳咳……帮我进去拿杯水可以吗……” 他咳得眼尾发红,江浔低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想把自己支走,还是进去了,就是冷着张脸。 露台上只剩他和贺凡云。 “小贺,我说过我不喜欢你。” “但是我喜欢你。” 谢景珩一噎,无奈笑笑。 “我先说清楚,我们两个不可能,我不能给你有希望的错觉,这不道德。” 贺凡云眉眼耷拉下来,“景珩哥……” “还有啊,你可别老叫我哥,差辈儿了,我怕你爸打我。”谢景珩笑着嗔怪。 贺凡云撇撇嘴,“我爸才不管我。” “你爸妈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 谢景珩挑了点能聊的话题和人聊了两句,最后还是约了饭,才把人送走。 贺凡云爸爸和谢承钧交好多年,谢景珩和大哥差了12岁,反而和贺家儿子成了同龄人,贺家对他也一直很好,虽然后来谢承钧不在了,逢年过节贺家也想着他。 贺凡云比他小几岁,从小乐天派,叽叽喳喳的小嘴不停,就是一小孩,他也不好说重话,不说重了吧,这小孩又听不进去。 谢景珩偏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眯着眼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来。 透过烟雾,他看见江浔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杯子。 “谢谢。” 谢景珩接过,象征性抿了一口。 “热牛奶?” “嗯。” 楼下除了清吧就是ktv台球室,江浔竟然能在这种地方找的热牛奶,真神了。 “贺凡云在追你?” “咳咳咳……” 哪壶不开提哪壶。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江浔看见他吹着冷风抽烟就来气,就他这脸白的,一天天心里一点数没有。 江浔在心里默念三百遍“他是成年人了,人和人要相互尊重”,才堪堪忍住把他手里烟夺过来掐了的冲动。 “晚饭也没吃两口,身体还要不要了。”江浔皱眉问他。 谢景珩撇撇嘴,这都看得见,你管的倒挺宽。 江浔突然凑过来,把他身上披的贺凡云的衣服丢到地上,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嘶你干什么!” 江浔搭上他的轮椅扶手,把他锁在两臂之间,谢景珩一脸警觉,不自在地向后缩了一下,可惜避无可避。 “我也要追你。” 这话太刺激了,谢景珩突然又咳起来,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咳……你…你疯了?” “没疯。” “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儿了?” “没有。” 谢景珩听到回答悄悄松了口气,随即拧起眉毛,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那你想干什么?” “我喜欢你,”江浔在他咳起来前按上他胸口,“别激动,我追你,同意不同意在你。” “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谢景珩推了一下他肩膀,没推动,“对赌输了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我不会输。” “和对赌没关系。” “……” 真是奇了怪了,谢景珩追他的时候都没见他多喜欢自己,现在说的这是什么话。 难道他想和自己在一起再甩了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我也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说了我追你。” “不是,你追我我也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谁说追了就能成功的?” 江浔深深看了他一眼,谢景珩愣了一下,突然读懂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江浔拿过他手里快燃尽的烟,摁进烟灰缸,“你说的。” 当年江浔也不喜欢他,他还是死缠烂打追上了。 谢景珩张了几次嘴,哑口无言,他可算知道了什么叫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话说,谢景珩转了转轮椅,折下身子去捡地上的外套。 轮椅有点高度,他够不到,身子越探越靠前,江浔突然摁着他肩膀把他推回去。 “你又干什么?”谢景珩面色不悦。 “一定要穿他的,就不能穿我的?” 谢景珩震惊,被江浔的脑回路无语到了。 “你想什么呢,我一会儿得还给人家。” “……哦。” 沉默了一下,江浔突然问他,话题跳跃度让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你过两天出差吗?” “嗯。” “去哪?” “江城。你干什么?” 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带我去,我就帮你捡。” 谢景珩被气笑了,真行,欺负残疾人,“滚,不用你,我自己捡。”说罢推开江浔的手。 江浔叹了一口气,先他一步把衣服捡起来扔进他怀里,走了。 谢景珩抱着衣服端着牛奶,一时间有点发懵。 短短一个生日聚会,他感觉自己被感情事件冲击了两次,叶青梨应该赔他点精神损失费。 暮夏,晚上天气刚刚见凉,晚风一阵阵吹过,谢景珩突然闻见点熟悉的冷冽木香。 他侧过头,鼻尖碰上江浔西装外套。 英国橡树与榛果。 是江浔20岁生日谢景珩送给他的礼物。 谢景珩第一次闻到“英国橡树与榛果”就想起江浔。 初见清冷疏离,像一脚踏进西伯利亚的针叶林深吸到一口冷空气,脚下踩到雪和树枝,传来咯吱声,抬头可以望见不远处有座小屋,好像可以想象到,冬天的小屋里,壁炉烘烤木头,雪松散发淡淡的温暖。 他记得江浔以前没有喷香水的习惯,江浔这个人除了长得好,其他地方其实很符合普通理工科男的刻板印象,连衣服都是黑白灰。 但谢景珩对衣服饰品都讲究,爱买香水,每天喷的不重样,虽然据叶青梨说,他不管喷的什么,配上他这张脸,都是一样的渣男香。 谢景珩自己喜新厌旧,喷过一两次的香水摆了满柜子,他倒是没想到江浔,也养成了用香水的习惯。 而且,现在用的还是那一款。 江浔的世界从来不存在“喜欢”。 没有喜欢,所以也没有不喜欢。 没有猛烈的开心,所以就不会过于伤心。 这是江浔的生存法则。 人的痛苦通过感知传递,如果痛苦不能被解决,那封闭自己的感知也是一种方法。 小的时候爸爸只要赌博输了,回到家就会打人,一开始是打妈妈,他总想保护妈妈,所以爸爸也会打他。 被打是很痛的,很小的时候,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躲开,再大一点,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离婚。 她说,爸爸除了打人的时候对他们还是很好的,爸爸不抽烟不喝酒不乱找女人,在外面努力工作为了我们的家,只是偶尔赌钱输了,不开心而已。 她说,我有爱我的老公,有你这样会保护妈妈的儿子,我们家已经很好了,是不是? 不是。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感到恐惧和痛苦。 但是妈妈有一点是对的,至少在小时候,这个方法是好用的,他解决不了痛苦,那他可以选择麻木。 他并没有想过一定要考很好的大学,只是人人都说清大好,最重要的是,清大离家很远,很远。 他选择了逃避,一个人离开,没有人再救妈妈,他很愧疚,对不起妈妈,但是,但是,他又一次选择了麻木。 清大的生活很好,明亮的教室、充满阳光的校园、和家乡完全不同的人群…… 足够的距离和填满的日常是更有效的感知屏障,他很少想起棍子抽在背上的痛,和总是流血的妈妈。 日子不快乐,也不难过。 直到遇见谢景珩。 谢景珩见他第二面就说要追他,刚开始的时候,天天缠着他一起吃饭。 清大的食堂伙食很不错了,只是小少爷挑食得很,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挑到最后都放他碗里了,刚好,他不挑。 谢景珩对此很是很惊奇,一开始老追着问他,“江浔,你就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第11章 江浔没想过,认真想了想之后还是摇摇头。 “那你喜欢吃什么?” 江浔愣了一下,他也没想过,食物都是一样的,只是维持人体正常生命活动的一种必需品,他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喜欢吃什么也没有啊?你这人怎么这样……” “江浔!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 “嘶——其实也看不出你很喜欢什么东西,或者很喜欢玩什么。” “你什么都不喜欢我可怎么投其所好……” 小少爷仰天长叹,犯了难。 不过显然,他不会知难而退。 谢景珩活了这二十几年,对吃的玩的最有研究了。 一开始逮着机会就带他出去吃饭,八大菜系、法餐、俄餐、意大利菜都吃个遍,吃到个新鲜的就问他一次喜不喜欢。 他本来根本分辨不出喜欢和不喜欢,只是每次谢景珩那双睁大的杏眼里都闪着期待,问的次数多了,他不想总是让人失望,绞尽脑汁也得咂摸出点味儿来。 原来就算同样是米饭味道也确实是不一样的,好像,有些东西吃起来确实让人更开心一些。 谢景珩带他吃的起劲儿,但是自己的胃实在不怎么样,吃完嘴上过瘾了,回去胃难受得不行。 可是下次还想着去吃。 江浔也有点无奈,他说,要不试试自己做在家吃。 谢景珩一副不太信任的样子,不过说,行。 一整个下午,江浔煲出一盅牛尾菌菇汤,虽然制作过程不熟练,但味道惊人得不错。 谢景珩这种嘴挑的不行的都说好吃。 后来他做的次数多了,甚至能自创菜谱。 谢景珩惊奇,问他怎么做到的,你难道有厨神的灵根,能不能教教我。 江浔认真想了一下,说,你可以按照化学的思路思考,先对调料进行分类,然后去看不同的搭配的效果。比如拿到食材后思考他本身是什么底味儿,然后自己想是去突显它、还是彻底压倒它,那用酸辣苦甜中的哪一个当主去凸显,用哪个味去衬托…… 谢景珩亲了他一口,打断说:“听不懂,不学了,还是你做吧,反正只要你在我就能吃一辈子绝世美味。” “对不对,江大厨?” “嗯。”江浔笑着回应。 再后来谢景珩不问他喜不喜欢,他第一次吃到什么食物都不自觉地先问一遍自己, 这个后遗症在美国那段时间尤其明显。 谢景珩以前总说喜欢他,江浔其实并不太能搞清楚,他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喜欢人和喜欢食物到底是不是一个概念。 喜欢又能怎么样,喜欢就要在一起吗,在一起又能怎么样。 有时候他甚至讨厌谢景珩强势地、猝不及防地让感受到“喜欢”。 他有了喜欢的食物,一旦感受到过“好”,“不好”的东西就变得异常难以下咽,在美国吃饭就是这样。 食物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谢景珩突然说分手,突然拉黑他所有联系方式,突然带着别人出现在他眼前跟他说“江浔,你还想纠缠什么,谈恋爱而已,玩玩而已,你难道想一辈子吗?” 生活猝不及防被拨回正轨。 他突然就感觉生活变得难以忍受了,没有谢景珩的生活,是这样的吗? 原本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花了很长时间来适应痛苦,也用大量的学习和工作冲淡痛苦。 美国两年,他边读研边实习了半年,然后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创业了,大部分是谢景珩的钱。 他想自己大概也有好赌的劣质基因,只不过幸好,他赌赢了。 锐新成了新能源动力电池领域最强势的公司,他回国,风光无限,站在比谢景珩更高的地方。 然后呢? 冷炎说,他不是恨谢景珩,只是恨谢景珩不爱自己。 他问冷炎,怎么判断恨和爱。 冷炎说,这不问你自己吗,还用判断吗,冷炎说他没恨过谁,不过他爱叶青梨。 “你怎么知道自己爱叶青梨?” “怎么…怎么知道?就是,怎么说呢,我看她开心我也开心,看不得她伤心难过,对还有,最看不得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尤其是你那个前男友!” “那我觉得吧,爱情,应该是你看得见一个人,情不自禁得和她感同身受,最重要的是具有占有欲和排他性!” …… 江浔只是觉得忍不住,他看不得谢景珩疼,看不得谢景珩受委屈,看不到谢景珩过得不好。 直到叶青梨生日那天,他明白了冷炎那句“最看不得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 谢景珩刚上飞机坐好,江浔就坐进他旁边位置。 谢景珩难以置信地瞪他,“你在我公司安眼线了?” “没有,身份证查的航班号。”江浔诚实回答。 谢景珩着实没想到,现在社会个人信息危险到这种地步,江浔以前买票的时候肯定见过他身份证号的。 但是这种行为,还不如安插眼线呢,这他妈不纯私生吗。 谢景珩挺想换个位置的,不过轮椅办了托运,想换还动不了了,早知道给陈特助也订头等舱了。 幸好买的头等舱,谢景珩把包间门一拉,反正一人一个私密空间谁也不碍着谁。 飞机三个小时,虽然能躺,但对他来说还是不太舒服。 以前他出国玩坐过红眼航班都不累,现在却每次都晕机。 谢景珩按着发闷的胸口,把包间门打开透气。 江浔的门没关,听到动静里面停下手里的工作看过来,皱了皱眉,“脸色这么白,哪不舒服?” 谢景珩没理,接过空姐递来的水,跟空姐说了几句话,刚要把包间门拉上,被江浔伸手挡住。 江浔那么高的个子,站过来完全怎么堵住门口,谢景珩眼中闪过烦躁。 “再不走我喊空姐赶人。” “头晕吗?”江浔蹲在他面前。 谢景珩神色恹恹,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先生,”空姐站在包间门口,“给您拿了氧气瓶,现在帮您打开吗?” “谢谢。”谢景珩把瓶子接过,熟练地打开,扣在自己脸上。 深呼吸一口,氧气吸入头脑和胸口都瞬间通透几分,舒服得发晕,他拿氧气面罩的手抖了一下,被江浔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 “晕机?” “嗯。” 江浔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按上某个穴位,轻微酸痛,但头痛似乎有所缓解。 他的手指瘦削而修长,净白的皮肤下能看见淡青的血管,被江浔握在手里,轻轻按揉虎口的穴位。 谢景珩向后靠在椅背,专心吸氧。 阳光照在他苍白的侧脸,黑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氧气罩里的嘴唇随着呼吸轻微张合,吸了几次才恢复血色。 江浔抬头看着他,眉头久久未能舒展。 谢景珩只是偏过头,看向窗外壮阔的云层。 …… 下飞机后要坐一段机场临时轮椅,临时轮椅对他这个受伤位置的人不太友好,偏偏江浔一路紧跟着。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我来出差你来干什么?” “陪你出差。”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江浔。” “我想……” 谢景珩倍感无力,但是在看出江浔又要说“喜欢”那种话的时候,立刻伸手打断,“好了,别说了。” 也没别的词儿,谁教他怎么追人的。 从机场到酒店这一路换轮椅、上下车,他被江浔看的不自在,他的自尊心,本来就还没学会和这样的身体和平相处。 他看得出来,好几次,他的动作一不稳,江浔就想直接上手帮他,只是碍于他很抗拒,江浔没强求。 他订的酒店套房,江浔压根儿没提前订住处,来了在他同一家现订的,谢景珩这行程算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挺气人的。 不过谢景珩没什么精力和他纠缠。 江城靠南,十月份还是夏天,天气闷潮,这几天阴天,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其实后天才开会,谢景珩怕自己状态不行,留了一天休息。 到酒店已经是晚上,江浔和助理回了自己房间,第二天没工作安排,他嘱咐陈特助不用来找他,就当放假一天,陈特助帮他安置好行李带上了门。 谢景珩上床就睡了,很累,身心俱疲。 凌晨四点,他按时翻身,一折腾就睡不着了,太阳穴突突直跳。 谢景珩索性起床,打开电脑看合作方案。 “滴滴” 电脑右下角显示有“一封新邮件”。 一个不认识的账号发来视频文件。 其实完全没必要理,可是鬼使神差,谢景珩点开了。 一段很短的监控记录,像是车间里,汽车前盖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拿着工具在里面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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