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本悠斗
第七话 新年参拜 接着迎来今年的最后一天—— 时间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 「唔……」 我趁着读书的空档在客厅休息。 我钻进暖桌,拿着手机陷入烦恼。 「晃,你怎么了?」 在暖桌旁吃着橘子的日和向我问道。 谁教我一直在旁边发出『唔唔』的声音,难怪她会那么在意。 顺带一提,十分钟前还满满一篮子的橘子,如今已经剩下一半了。 「其实我在考虑要不要去新年参拜,祈祷考试顺利……」 「哦哦,因为在烦恼要不要约葵小姐,所以才一直盯着手机看。」 话才说到一半,日和就代替我说完了。 「日和还是一样观察力很好呢。」 自从成为高中生后,感觉她的观察力变得更加敏锐。 最近大概是察觉到我正忙着准备考试,她经常做些体贴的举动。 比如晚上肚子饿去厨房找东西吃时,她会帮我做宵夜;当笔记本或文具用品快用完时,她总会及时买来给我。 就像凡事都看透了一样从旁给予我协助。 真的很感激我有这么能干的妹妹。 「这哪需要什么观察力,只要看晃的脸就一目瞭然了。」 「我的表情有这么好懂吗……?」 日和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我完全没有那样的自觉。 「生日和圣诞节一直在准备考试,忍着不去见葵小姐。虽然不能因为谈恋爱而分心,但新年快到了,如果找她一起去新年参拜,祈求考试顺利,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她的困扰——心中一直想着这些,所以这几天在手机上反覆写了讯息又删掉。」 「……是的。」 正确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装了监视器。 这种程度已经超越了观察力,根本就是读心术了。 感觉日和将来很适合当心理咨询师或医生。 「我觉得不用烦恼,直接约她不就好了。」 「可是我怕会打扰到她。」 听我这么说,日和罕见地傻眼叹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休息个一、两天就考不上的话,那么一开始就不可能考上,还不如趁早放弃为好。我觉得与其见不到面而累积压力,不如以祈祷考试顺利为借口出来见面,这样剩下的时间也会比较有干劲。」 日和说得太有道理了,实在无法反驳。 我无法从她一如既往的扑克脸上看到任何类似情感的东西,就连语气也感觉不出来,不过有种被她从后面推了一把的感觉。 「说的也是,我会照日和说的约她出来。」 「帮我转告葵小姐要加油喔。」 「知道了,我会帮你转达的。」 我立刻发了一条『明天可以一起去新年参拜吗?』的讯息给葵同学。 这么临时约她,人家说不定已经安排好行程了,但我心想考生哪有什么节日,一定有时间,于是满怀期待地等了几分钟。 葵同学传来『我想去!』的讯息后,马上拨了通电话过来。 「喂,葵同学?」 『抱歉突然打给你,我觉得用说的比较快。方便说话吗?』 「嗯,没关系。如果葵同学说好的话,我也想打电话过去。」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从电话那一头说了声『那就好』。 『其实我也在犹豫要不要传同样的讯息给你。』 「葵同学也是?」 『因为考试就快到了,我担心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但圣诞节我们都忍着没见面而努力读书,应该至少可以一起出去新年参拜,结果就收到你的讯息,让我吓了一跳。』 「这样啊……」 看样子我们都有相同的想法。 一想到有着同样的心情,让我开心地不禁笑了出来。 「那我过去葵同学那边吧。」 『没关系,这次我过去好了。』 葵同学语气坚决地说道: 『因为平常总是让晃同学过来,而且我也好久没见到小日和了。』 我看了在一旁吃橘子的日和一眼。 她正大口吃着橘子,嘴巴塞得鼓鼓地歪着脑袋。 日和应该也想见见葵同学,既然葵同学要过来,日和要我帮忙传达的鼓励话语就能亲自告诉她。 「真的可以吗?」 『嗯,别客气。』 「谢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后来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我本想再多聊一会儿,但葵同学说要和外婆准备过年,所以便匆匆地结束通话。反正明天就能见面,今天先忍耐一下吧。 「日和,葵同学说她要过来这边。」 吃光橘子的日和动了动耳朵。 「几点要来?会来家里吗?要不要过夜?」 「等、等一下,你冷静一点。」 日和向前探出身子,连珠炮似地不断质问。 她把脸凑了过来,彷佛在催促着我快点告诉她,害我压力好大。 「新年参拜结束后,我会带她回家,刚才要我转达的话,你就自己跟她说吧。」 「嗯,我知道了。」 日和依旧面无表情,难以判断她是否感到开心,但看她微微晃动及肩的秀发,心情大好地吃着补满篮子的橘子,我想她的心中应该是高兴的。 就这样,我和葵同学决定一起去新年参拜。 ✽ 隔天,一月一日上午十一点左右—— 妈妈开车送我到车站迎接葵同学。 从葵同学居住村子最近的车站出发,转乘电车和新干线,大约要花两个半小时。 我在葵同学告诉我的到达时间去新干线的剪票口前等她,不久看见下车的乘客纷纷从剪票口内走出,葵同学的身影就在人群之中。 葵同学也注意到我,在胸前轻轻对我挥了挥手,接着走了过来。 我走到穿过剪票口的葵同学跟前对她说道: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我才是,今年也请你多多指教。」 结束新年的问候,我们抬起头来。 久违的重逢让我们自然地露出笑容。 「谢谢你远道而来。」 「我迫不及待见到晃同学,所以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那就好,那么我们立刻去新年参拜吧。」 「嗯!」 我们很有默契地手牵着手,离开车站的剪票口。 我们前往站前圆环的公车站。 「我们要坐公车去神社对吧?」 「嗯,我有查过,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 我们要去的神社位于稍远的山中。 当然,附近也有其他可供参拜的神社。 不过,我们即将面临人生中唯一的大学入学考试,既然要参拜,我希望能在有名的神社好好祈祷。 我们要前往的神社是县内首屈一指的著名能量景点,经常受到电视报导,是许多来自县内外的游客造访的观光景点之一。 顺带一提,妈妈说可以开车送我们过去,但因为神社位处停车位不多的山中,我担心参拜客太多找不到地方停车,所以决定自行搭乘公车前往。 尽管神社位于山中,每年仍吸引超过一万名游客前来,相当受欢迎。 我也是第一次去,所以非常期待。 「其实,我有跟泉提到我们要去参拜的神社,她居然知道那里。」 「泉对参观神社和寺院很有兴趣,就算知道也不奇怪。」 我忽然想起高中一年级的第一学期,在去温泉设施的回程路上去过的神社。 当时我们四个人站在神社后面名为『愿望杉』的杉树前祈祷,即使到了将近一年半后的今天,我仍然忘不了泉在那时说过的话。 「她说那里是她一直很想去的神社之一。」 「那我们就帮泉和瑛士买祈求考试顺利的护身符吧。虽然他们可能也会买,不过护身符这种东西是多多益善,而且我听说神明之间不会吵架。」 「是啊,我想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聊着聊着,我们抵达了公车总站。 公车站里可以看到和我们一样准备前往新年参拜的人。 之后,我们搭上公车出发。 离开市区后,经过三十分钟的颠簸,窗外景色突然变成乡村小路。 穿过被田地围绕的幽静街道,不久后进入山路。公车爬上仅能让去程和回程公车勉强交会的狭窄道路,行驶约三十分钟。 抵达神社附近的公车站后,我们跟着其他乘客走下公车。 「哦哦……这里好冷。」 下车后首先发出一声惊呼。 冬天本来就很冷,但这里的气温比在车上时还要冷。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神社位于海拔九百公尺的地方,气温比平地低了五度左右。 不知是否因为呼出的气息格外洁白,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让人感到一种美。 「葵同学,你会冷吗?」 「嗯,我有多穿几件衣服。」 「那就好。」 正当我放下心来时,不知为何,葵同学偷偷盯着我的手。 「不过……手好像有点冷。」 葵同学不停地往双手呼气,看似很冷的样子。 怪了……刚才在车站见面的时候,她应该有戴着手套才对,现在之所以没戴,一定是葵同学偷偷地把手套藏在袋子里,理由不用问也知道。 我牵起葵同学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样就不冷了吧?」 「嗯。晃同学的手好温暖。」 就这样,我和心情大好的葵同学牵着手离开公车站。 我们跟在其他参拜客的后面前进,随后眼前出现一座彷佛在迎接参拜客、高约十五公尺的鸟居,人群往通往本殿的参道延伸而去。 冬天山区的寂寥气氛,与参道上充满的热闹气息,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愧是很受欢迎的神社,人潮真多。」 「不用急,我们慢慢走吧。」 我们跟着络绎不绝的参拜客队伍前进。 铺着石板的参道两端有好几个摊贩,那里飘来的香气让葵同学险些被食欲所引诱。我告诉葵同学『回程再吃吧』,让她稍微忍着嘴馋继续往前走。 接着出现一座小型鸟居,其后矗立着一道厚重的大门。 穿过大门的瞬间,感觉拂过皮肤的空气变得不太一样。 「真不愧是能量景点……」 「嗯……」 虽然难以用言语形容,但我和葵同学似乎都感受到了什么。 隆冬本来就寒冷,何况这里又是海拔较高、气温偏低的山中。刺痛脸颊的寒意,加上吸入体内的空气又冷又干,让人有种紧绷感。 总觉得这里弥漫着一股作为能量景点的庄严气息。 「看来应该会很灵验呢。」 「得好好地向神明祈祷才行。」 穿过大门后,我们走进一处更像山中而非神社境内的地方。 参道坡道沿着溪流延伸,四周传来溪水潺潺的声音。 以杉树为首的各种树木茂盛生长,如果是新绿和红叶的季节,想必可以在前往本殿的道路上欣赏美丽的风景吧。 我想着这些前进十几分钟后—— 「这里吗……」 「好壮观……」 调整呼吸抬头一望,眼前的景象让我顿时哑然失声。 从这里开始,景色出现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四周是裸露的巨岩和陡峭的悬崖,峭壁的缝隙间,延伸着一条通往本殿的石造阶梯。 神社居然能建造在这种地方,让我不禁对当时的建筑技术感到惊讶。 以新年参拜来说,这条道路未免太险峻了。 「葵同学,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快到了,我会加油。」 我们重新打起精神爬上阶梯,穿过神门和社务所继续前进。 穿过最后的门,终于在参拜客的人群中看到本殿。 「终于到了……」 「是啊。我们也去排队吧。」 排在参拜队伍的最后面,过了一会儿便轮到我们参拜了。 我们投入香油钱,行二礼二拍手一礼,深深鞠躬后双手合十。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在心中许下愿望。 除了考上理想的大学之外,我还有另一个愿望。 ——希望今年能与葵同学的关系有所进展。 所谓的进展,不用说,就是生日之旅那晚的后续。 新年第一天就许下这种充满私欲的愿望,可能会惹得神明不悦,但对我来说这可是仅次于考试的重要问题。我不会说这是首要之务,考完试后也可以,请神明大人务必成全…… 我想着这些借口,认真地向神明祈祷,然后睁开眼睛。 只见一旁的葵同学神情专注地合掌祈祷。 「……嗯。」 过了一会儿,葵同学也祈祷完毕,把眼睛睁开。 「我们回去吧。」 「嗯。」 由于后面还有其他参拜客,因此我们很快就离开了本殿。 我们来到社务所,排队准备购买祈求考试顺利的护身符。 「葵同学,你刚才祈祷时看起来很认真,许了什么愿望呢?」 「我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希望和晃同学一起考上东京的大学。」 第一个跟我想的一样。 让我在意的是另一个,就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 「葵同学和晃同学……?」 排在前面的情侣喊出我和葵同学的名字。 我们转头一看,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悠希和夏宫同学!?」 「果然是晃!」 排在我们前面的人是悠希和夏宫同学。 「我想说怎么会听到耳熟的声音,原来晃你们也来了啊。」 「吓我一跳……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我和梨华每年都会来这里参拜。」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两人,让我大吃一惊。 我和悠希两人聊得正起劲,这时葵同学和夏宫同学各自拉了拉我们的袖子。 「晃同学,我知道你很高兴能见到他们,但是……」 「悠希同学,在那之前应该有什么话要说吧?」 我和悠希分别被她们两个责备一番。 「「……是。」」 我们重新互道『新年快乐』。 不知怎的,感觉我和悠希以后都会是妻管严。 「先不说晃,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葵同学。」 「真的,其实我一直想跟葵同学说声谢谢。」 「向我道谢?」 听到夏宫同学这么说,葵同学一脸好奇地歪着头。 「我们之所以能成为情侣,不光是晃同学的功劳,也多亏了葵同学。」 「多亏了葵同学?这是什么意思?」 悠希的头上冒出问号,向夏宫同学如此问道。 原来如此,只有我和夏宫同学知道这句话的意义。 那是去年校外教学发生的事。 悠希和夏宫同学因为改变称呼,让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夏宫同学之所以从一直以来称呼的『小悠希』改为『悠希同学』,就是从葵同学在我生日那天提出『希望直呼名字』这个要求得到启发。 假如葵同学那天没来见我,或许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么一想,确实不只是我,不如说是多亏了葵同学。 「梨华,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早点告诉我啦!」 悠希闻言大吃一惊,向葵同学深深地一鞠躬。 「葵同学,谢谢你。抱歉这么晚才向你道谢!」 一旁的夏宫同学也跟着悠希一起鞠躬。 葵同学露出困惑的表情,催促两人抬起头来。 「我只是无意中帮上忙罢了,不用那么客气。」 「不,这可不行,我得表示谢意……对了!你们有空吗?参道下面有一间我们每年都会去的茶屋,就让我请你们吃午餐聊表心意吧。」 很重情义的悠希,展现出不请我们一顿誓不罢休的态度。 我觉得还是接受他的好意比较好,于是和葵同学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的吗,谢谢!」 在悠希身旁的夏宫同学也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在我们交谈的期间,排队队伍继续前进,随后大家一起买了祈祷考试顺利的护身符,当然也买了泉和瑛士的份,请葵同学帮忙转交给他们。 「好了,那就去茶屋歇一会儿吧。」 「在那之前,应该有什么事要做吧?」 悠希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说道。 「……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吗?」 「喂喂,哪有人新年参拜不去求签啊?」 「对喔,这么说来确实没错。」 能买到护身符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座神社,所以不知道吧。」 「这里的签跟其他地方不同,有点有趣喔。」 「有趣?」 悠希和夏宫同学带着我们来到社务所的一角。 过了一会儿,人群散去,签筒就在那里。 「投钱进去之后,抽一支签看看。」 我照夏宫同学说的先投钱,然后把手伸进签筒。 我从里头抽出一张纸,打开一看不禁歪了歪头。 「这是什么?」 「晃同学,怎么了?」 那张纸上写着『御神水开运签』……上面有恋爱、学业、疾病、职业等项目,看起来跟一般的签没什么两样,但所有项目都是空白的,连『大吉』或『中吉』的文字都没有。 「什么都没写耶。」 「就是说啊。难道是印刷错误吗?」 「我也抽一支看看。」 葵同学也抽了一支签并打开来看。 「我的签上也是一片空白。」 我以为是哪里出错了,但葵同学也一样。 我和葵同学的头上都不禁冒出问号。 「这是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你们先别急。」 悠希也抽了一支签,并用吊人胃口的语气说道。 当然,悠希和夏宫同学的签上也没有任何文字。 「大家都抽好了。我们走吧。」 「要去哪里?」 「在参道中间有个可以确认抽签结果的地方。」 我和葵同学依然搞不清楚状况,只能相信他们跟在后头。 「就是这里。」 我们来到一处像是小型洗手池的地方,那里的水源源不断地涌出。 在前往本殿的路上,我注意到一群人聚集在这里,不禁好奇他们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水池的用途。 「晃,你把签浸泡在水里。」 「浸泡?哦哦,我知道了。」 我心想把纸弄湿真的不要紧吗,但还是照悠希说的把纸放在水上。 不可思议的是,纸上浮现出『大吉』的字样,原本空白的各个项目也渐渐浮现文字。 「原来如此……这确实很有趣。」 透过浸泡在神社的涌泉来得知结果的签。 怪不得会叫做御神水开运签。 「葵同学也把签泡在水里看看。」 「嗯,我来试试。」 葵同学蹲在水池前,轻轻地将签放入水中。 接着,葵同学的签上也浮现出『大吉』两个字。 「我们都是大吉呢。」 「看来今年对我们来说都是好的一年。」 我们都对这个结果感到开心,一旁的悠希和夏宫同学也将手上的签泡在水里。 两人似乎也是大吉,悠希像个孩子似地高声欢呼。 「既然抽完签了,大家一起去茶屋吧!」 「说的也是。」 「在那之前,那个……」 这时,葵同学轻轻地举起手来。 「我想吃一些摊贩卖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在悠希和夏宫同学面前的缘故,葵同学显得有些顾忌。 与刚才来的时候截然不同,她的语气似乎有点犹豫。 「OK!不管是茶屋或摊贩,要吃什么都由我来请客!」 就这样,我们结束新年参拜,离开了神社。 接着大家去悠希推荐的茶屋享用午餐,愉快地闲聊约一个小时,之后因为悠希的父母要来接他们回家,于是我们决定先行离开。 向两人道别后,我们离开了茶屋。 「这么说来……」 「什么事?」 前往公车站的路上,我向葵同学询问之前来不及问的事情。 「你刚才说向神明许了两个愿望。」 一个是考试顺利,另一个是什么呢? 那是—— 「我希望晃同学的父母能同意让我们同居。」 「啊……」 这句话让我不禁停下脚步。 「晃同学,你应该还没跟父母说吧?」 「糟了……」 我不由得用手捂着嘴巴。 葵同学的生日之旅后,我一直想找机会跟爸妈商量,却迟迟找不到机会,结果一拖再拖,不知不觉就忘了这件事。 虽说因为准备考试而忙得不可开交,但这不是借口。 「对不起……我一直忘了这件事。」 「我想应该也是因为忙着读书,别在意。」 「不……我应该旅行一回来就立刻提这件事的。」 事到如今才这么说也无济于事,但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是等考上后才找父母商量,恐怕会遇到很多问题。 如果没有约葵同学出来新年参拜,说不定我到现在还没注意到这件事。 「我今天晚上一定会找爸妈商量的。」 「今天?」 「因为爸爸也在家。」 「那我也想一起去拜托他们。」 「葵同学也要一起拜托?」 出乎意料的提议。 「我也想去拜托晃同学的父母,因为这件事关乎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可以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坚定不移的意志。 就算我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葵同学也不会退让吧。 「我知道了,那就一起去拜托他们吧。」 「嗯。」 就这样,我们搭上公车,踏上归途。 新年伊始,马上就迎来意料之外的一大事件。 ✽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回到家后,日和出来迎接我们。 「也欢迎葵小姐回来。」 「我回来了。小日和过得好吗?」 「嗯。葵小姐看起来也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日和露出有些开心的表情,紧抱着葵同学的手臂不放。 日和已经很久没见到葵同学了,两人一定有很多话想聊聊,但在那之前,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日和,爸妈在家吗?」 「嗯,他们在,有什么事吗?」 「我和葵同学有事想找他们商量。」 大概是从我的语气中察觉到是严肃的事吧。 日和放开葵同学的手臂,告诉我们『他们都在客厅』,并将路让了出来。 我向日和道谢后,和葵同学互看一眼,离开了玄关。 「我回来了。」 「打扰了。」 打开通往客厅的门,我和葵同学一起走了进去。 爸妈正坐在餐桌旁。 「欢迎回来,也欢迎葵小姐。」 爸爸和妈妈都热情地迎接葵同学。 葵同学结束新年问候之后,我立刻切入正题。 「有件事我想跟爸妈商量,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嗯,没问题。」 在爸爸的示意下,我和葵同学并肩坐下。 像这样郑重地坐在爸妈面前,原本为了得到同意而努力的决心似乎消失无踪,顿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事情那么郑重?」 爸妈应该一眼就看得出我们很紧张吧。 妈妈像是帮忙我们一样,用温柔的语气询问。 「那是……」 我实在无法启齿。 就在这时,在桌下爸妈看不见的地方,葵同学紧紧握住我的手。心意随着手的温度传了过来,让我恢复了连自己都惊讶的冷静。 我大大地深吸一口气,接着面向爸妈。 「考上大学后,我想跟葵同学一起生活。」 「一起生活——?」 好不容易说出口的瞬间,爸爸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 我注意到现场的气氛明显改变,继续说下去。 「葵同学也打算报考东京的大学,我们约好考上之后,要像以前那样一起生活,并以此为动力,努力地准备考试。大学就同居或许会遭到反对,但还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同意。」 我一口气说完后,爸爸交叉双臂,闭眼沉思。 妈妈在一旁等着爸爸回应。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交往的两个人想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那么——」 正当我因爸爸的肯定发言感到开心的瞬间—— 「但是,不能等到大学毕业之后吗?」 「那是……」 爸爸突然改变态度,表达反对的意见。 「读书是学生的本分,在大学期间努力读书,与葵小姐保持适度的交往,等到出社会后再开始同居也不迟。如果你们真的以考量未来为前提持续交往,我认为顺序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我打从心底认为他的意见非常正确。 我甚至觉得他并非不分青红皂白地反对,而是表示理解。 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是站在父母的立场关心子女的回答。 「你们或许认为既然以前曾经生活在一起,就算现在同居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你们应该能理解现在的状况跟当时不一样。」 爸爸说的没错。 别无选择的过去,与有其他选择的未来不同。 现在我们没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服父母。 然而……这并非道理或常识的问题。 「那样就太晚了……」 校外教学后,葵同学来家里玩的回程。 我的脑海浮现葵同学在新干线的月台流下的泪水。 「我已经让她等了两年……」 「晃同学……」 「一直让她感到寂寞,我再也不想让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这不是向父母解释,更像是我自己的决心。 我抬起头,直视父亲的脸。 「我保证不会疏忽学业,也会去打工不拖累家里的经济,努力保持适度的交往,希望您能答应让我们同居!」 心意化为言语,情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激动。 「我也向你们拜托了!」 我们两人一起低下头。 「…………」 客厅一时之间陷入寂静。 不知道静默持续了多久—— 「葵小姐。」 「是!」 父亲温柔地唤了葵同学一声。 「葵小姐有跟家人商量过这件事了吗?」 「是的,跟我同住的外婆和分开生活的爸爸都很信任晃同学,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们都很担心我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独自生活,如果有晃同学在身边的话,他们也比较放心。现在只需得到晃同学父母的同意。」 听完葵同学的话后,父亲转头看向我。 「晃,我问你一件事。」 父亲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别人把女儿托付给你,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感觉这句话是在考验我身为一个男人的决心。 「当然,我非常清楚个中含义。」 唯独这个问题必须认真回答。 我认为不能因为害羞或尴尬而敷衍过去。 「现在的我说这种话或许没什么说服力,不过既然要一起生活,我已经做好负责葵同学人生的觉悟,即使要用我的一生来承担。」 父亲大大地点了点头,喃喃说着『这样啊……』。 下一秒,父亲的表情瞬间放松。 「首先,你们两个要专心应付眼前的考试。不管再怎么想一起生活,要是没考上大学的话,一切都只是空谈。」 「您的意思是……」 「恭喜你们了。」 妈妈像是补充似地向我们道贺。 这是很有父亲风格,有点笨拙的同意。 「谢谢爸爸!」 「非常谢谢您!」 我和葵同学满心欢喜,牵着彼此的手。 「不过,你爸爸当年可是瞒着父母跟我同居呢~」 妈妈像是在捉弄爸爸似地轻声嘟囔。 正在喝茶的爸爸,因为这句出乎意料的吐槽而呛到了。 「要是像这样面对面商量,一定会被拒绝,我哪说得出口。」 记得以前告诉他们我正在和葵同学交往的时候,妈妈有说过这样的话。她说,现在每次到双方父母那里拜访的时候,这件事都会被拿出来调侃一番。 「孩子的妈……你就饶了我吧。」 看着父亲那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来。 虽然对爸爸很不好意思,但这件事成了新年第一个笑话。 ✽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我才要说谢谢,能跟你的父母谈话真是太好了。」 之后,我送葵同学到车站搭车。 距离新干线抵达月台只剩下几分钟,虽然我们仍像以前一样依依不舍,但不同的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寂寞或不安的感觉。 「接下来只要专心准备考试就行了。只要考上的话,春天就能在一起了。」 「嗯,再坚持一下,我们一起加油。」 「嗯。」 新干线很快就进站,我笑着目送葵同学离去。 等到新干线消失在视线外,我转身离开月台,匆匆赶回家。 「好……回去读书吧!」 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考试准备也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第一个关卡大学考试已经迫在眉睫。 第八话 结束相遇与离别的日子 从那之后到复试,时间转眼间就过了。 我们考完初试之后,中间没有休息,立即着手准备复试。 虽然每天被考试的压力追着跑,但或许是因为得到双方父母的同意而感到安心,我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努力做最后的冲刺。 有了必须实现的约定和目标,想不到就会变得如此认真,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葵同学似乎也有同感,并说过类似的话。 「晃,要加油喔。」 接着迎来复试当天的清晨。 日和到玄关送我出门。 「嗯,谢谢。」 「记得要带伴手礼回来。」 「……这不是对准备去考试的人说的话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日和这种平常的态度反而让我感到安心。 她大概是透过以平常心对待的方式,缓解我的紧张吧。 日和从小就面无表情,话也不多,但或许是因为长年当哥哥的关系,最近我已经能像泉和葵同学一样理解日和了。 虽然可能有人认为这两个人比我还要瞭解日和,不过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女生之间的心灵交流往往超越兄妹的沟通。 「晃,准备好了吗?」 「嗯,我现在就过去——」 开车等我的妈妈在外面催促着。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日和在胸前小小地做了个胜利手势表示加油。 就这样,我在日和的目送下离开了家。 ✽ 后来我坐妈妈的车到车站,再转搭新干线前往东京。 因为要在不熟悉的东京转乘电车,所以我提前抵达考场附近的咖啡厅打发时间,以免赶不上考试。 「来得有点早呢……」 我喝着热咖啡,眺望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啜饮温热的饮料,舒了一口气,感觉紧张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已经尽力准备了,接下来只需要发挥至今为止的读书成果。 正当我这么想着凝视窗外时,看到一群看似跟我一样的考生,所有人都带着紧张的表情走向考场。 就在我眺望着这幅景象的时候—— 「……嗯?」 在人群中,我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刚才那个人好像葵同学……」 不会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葵同学此刻应该也在前往考场的路上。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似乎已经抵达考场的葵同学传来『一起加油吧!』的讯息。不是『加油』,而是『一起加油』,让我感觉受到了鼓舞。 我回覆葵同学讯息后,从座位站了起来。 「……好,我也走吧!」 就这样,我们一同迎向了复试。 ✽ 结束耗时一整天的复试,到了傍晚—— 我和葵同学约好在东京车站内的咖啡厅碰面。 难得同一天参加复试,总算从考试中解脱,尽管没什么时间约会,但起码可以一起喝杯茶后再回家。 我们约在校外教学最后一天去过的咖啡厅见面。 对于从乡下来的人来说,东京车站就像迷宫一样,所以我们才选择熟悉的店家。 「葵同学说她已经到了……」 抵达咖啡厅后,我在买饮料之前先四处张望。 接着发现在拥挤的店内朝我挥手的葵同学。 「这里人真多,还好葵同学有看到我。」 「我大概很擅长找晃同学。」 听到女朋友说出这句话,真让我开心。 「你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我觉得应该不错。晃同学呢?」 「我也是,感觉满有把握的,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听到彼此的感觉后,我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去买饮料,等我一下。」 「嗯。」 我把行李放在座位上,请葵同学帮忙顾着,随即走向柜台。 买完冰咖啡回到座位上,我坐在葵同学的旁边。 「再次说一声,考试辛苦了。」 「嗯,晃同学也辛苦了。」 我们像干杯一样互相碰了一下杯子。 「终于结束了……」 「时间好长……」 「真的很漫长。」 我不禁重复葵同学的话。 不知是否因为跟葵同学交谈的关系,我才终于意识到考试战争已经结束了,疲惫、安心、喜悦等各式各样的情绪混在一起,一口气涌了出来。 「一下子感觉放松,似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我也是,有种终于获得解放的感觉。」 「之后只剩下等结果公布了。」 「是啊。」 从高中二年级的校外教学以来,长达约一年四个月的准备时间。 虽然称不上把所有精力都用在读书上,但也牺牲了相当程度的自由时间与睡眠,除了最起码的休闲之外,一路忍耐到今天。 以后的人生,我想自己可能不会再那么拼命读书了吧。 当然,根据考试结果,埋首读书的日子可能还会继续下去…… 至少今天可以不用想太多,好好地放松一下。 「待会儿可以陪我一下吗?」 「好啊,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日和叫我带些伴手礼回去。」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葵同学笑着说『很像小日和会说的话』。 「她一定是觉得说加油的话会让你感到压力,所以才表现得像平常一样,透过这样的方式让你放松。」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这就是日和的鼓励方式吧。」 「这种地方很有日和的风格,我觉得很可爱。」 不愧是葵同学,比我更瞭解日和。 两人的感情就像真正的姊妹一样融洽,让我不禁莞尔。 身为哥哥,很高兴女朋友和妹妹的感情这么好。 「对了,葵同学。」 「什么事?」 「你到底是考哪一所大学啊?」 明知她不会说,但我还是故意装傻问道。 只见葵同学将手指竖在嘴边,露出调皮的笑容。 「我不是说在考上之前都是秘密吗?」 「果然还是不能告诉我啊?」 「嗯,那是秘密。」 果然问不出来。 反正结果很快就会出炉,现在着急也没用。 「好,那我们去逛逛吧。」 「嗯。走吧。」 我们喝完手上的饮料后,离开了座位。 之后,考完试的解放感让我们忘却时间,沉浸在两人的时光。 明明只是逛着贩卖伴手礼的店,我们却乐在其中,除了送给日和的伴手礼之外,我和葵同学也找各种理由买了一堆东西。 似乎随着考试的结束,食欲也获得解放,葵同学又久违地进入食欲旺盛模式。 她手里抱着满满的纸袋,露出满足的笑容。 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回家时间,我在新干线的月台送葵同学上车。 「下次见面,应该是公布榜单之后了吧。」 「顺利考上的话,之后可能会变得很忙。」 「是啊。办理入学手续、参加高中毕业典礼、寻找一起生活的公寓、做好搬家的准备,另外还得花时间买家电,这部分得再好好商量一下。」 「嗯,到时候见。」 「好,再见。」 我目送葵同学搭上新干线。 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像这样目送葵同学离开了。 想到这里,一直以来让我感到寂寞的离别时刻,如今显得弥足珍贵。 ✽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一回到家,日和出来迎接我。 「考得怎么样?」 「还算不错吧。这是给你的伴手礼。」 「谢谢。」 日和收下伴手礼说了声谢谢。 她似乎等不及回到客厅,当场就打开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 「葵小姐考得怎么样?」 「葵同学说应该考得不错,放心吧。」 听我这么说,日和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露出安心的表情。 「我会祈祷你们两个都能顺利考上,当作伴手礼的谢礼。」 「拜托你了。要是葵同学考上而只有我落榜,那可就笑不出来了。」 「真的。爸妈好不容易才同意你们同居,万一只有葵小姐考上,晃却要重考一年,搞不好会影响到两人未来的交往。」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啦。」 「开玩笑的。」 日和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 如果是开玩笑,希望她至少能笑着说。 「不用担心。晃已经很努力了,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谢谢你……」 「大概吧。」 「你的语气要坚定一点啦。」 日和罕见地一直开玩笑,我于是忍不住吐槽。 这正是日和也很关心我们考试的证据。 我走进家里,跟日和一起走向爸妈所在的客厅,一家人坐在一起享用我带回来的伴手礼,度过了久违的家庭团聚时光。 ✽ 迎来命运的那一天—— 在公布榜单的当天上午,我来到大学确认结果。 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没亲自来到大学,也可以在网路上查询结果,但这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机会,所以我决定花些时间和金钱到现场确认。 葵同学的榜单公布时间也跟我一样,她也去现场查榜。 「就快到了……」 张贴榜单的公告栏前挤满了许多考生。 在一片骚动中,四周弥漫着紧张氛围,我紧握着准考证排在其他考生后面等待结果公布。过了几分钟后,大学职员同时将榜单张贴上去。 随后,考生纷纷涌向公告栏前。 我本想跟上去看,脚却不听使唤。 ——要是没看到自己的准考证号码怎么办? 伴随着一种像胃被压迫的感觉,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全身血液彷佛变成冷水般的感觉袭向身体,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考完试之后,我一直努力不去想,内心深处却一直在想。 要是上面没有自己的准考证号码,不仅会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也无法实现那一天和葵同学许下的约定。 我虽然想尽快确认结果,但另一方面又害怕得无法往前踏出一步。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没确认就转身离去。 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抬起头。 「……好。」 我咬紧嘴唇,挤过人群向前走去。 到了公告栏前面,确认完准考证号码后,抬头一看。 「…………有了。」 看到自己准考证号码的瞬间,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我又重复看了两、三遍,确信无误的瞬间,一股真实感涌上心头。 「——有了,我考上了!」 我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高声欢呼。 内心深处的喜悦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虽然不像我的作风,但我仍不顾旁人的目光高声欢呼。 「对了——」 开心了一会儿后,我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一个人沉浸在喜悦中的时候。 我挤出人群,拿出手机准备联络葵同学。 「啊——!」 结果我一不小心撞到了路人,手机脱手而出。 就在我连忙伸手捡起手机的时候—— 「来,你的手机。」 「非、非常谢谢——咦?」 我抬起头,准备向帮我捡起来的人道谢。 就在那一刻,我才明白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这句话的意思。 「……葵同学?」 我不可能认错自己心爱之人的脸。 眼前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葵同学。 「手机看来没有摔坏。」 「谢、谢谢……」 为什么——? 为什么葵同学会出现在这里? 「结果怎么样?」 「我考上了。」 「恭喜你。」 葵同学露出柔和的微笑,向我道贺。 然而,我的脑袋依然一片混乱,无法理解情况。 「谢谢……不过,葵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今天也是我的放榜日。」 我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感到困惑。 葵同学拿出一张纸,给陷入混乱的我看。 跟我报考的大学一样,那张纸是这所大学的准考证。 「意思是……」 看到准考证的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意想不到的可能性。 之前感觉到的那些微妙不协调,在我的脑海中逐渐连接起来。 ——葵同学不告诉我报考哪所大学的理由。 ——葵同学的父亲知道我报考的大学。 ——考试那天早上,我看到一个长得像葵同学的人。 「难道说……」 我拉着葵同学的手,挤过人群回到公告栏前。 张贴在那里的纸上,写着葵同学手上的准考证号码。 「这不是梦吧……?」 「从这个春天开始,又可以一起上学了。」 「葵同学不告诉我报考的学校,是因为……」 「嗯,我想给晃同学一个惊喜。吓了一跳吗?」 「岂止是吓了一跳……」 惊喜和放心让我顿时全身虚脱。 我双脚一软,险些瘫在原地,幸好葵同学扶住了我。 回过神来,我已经紧紧抱住葵同学,眼角溢出泪水。 「我太高兴了……葵同学,恭喜你考上了!」 「谢谢。也恭喜晃同学!」 我们按捺不住喜悦,不顾旁人的目光紧紧拥抱在一起。 惊讶到以为心脏几乎停止,但我很欢迎这样的惊喜。 就这样,我和葵同学从春天开始将一起上同一所大学。 ✽ 在那之后,我们度过了一段忙碌的日子。 办理大学入学手续,参加高中毕业典礼,寻找从春天开始和葵同学一起生活的新家、看房和签约,和搬家公司敲定日期,以及打包行李。 在忙碌之余,我们也安排双方家人见面,去大卖场购买新家电。 经过一段忙碌的日子,终于迎来搬家当天—— 「晃同学,搬家公司说已经卸好行李了,要我们过去确认一下。」 「好,我马上就去。」 我们在新家被堆叠成山的纸箱包围。 和搬家公司的人确认卡车清空,拿笔签收作业结束的文件,送走搬家公司之后,我和葵同学回到房间,眺望满是行李的客厅。 这间稍微宽敞的房子有一房一厅,是我和葵同学从今天开始一起生活的地方。 虽然空间比以前一起生活时狭小,但已经足够两人住了。 「两年啊……」 在升上高中二年级前的春假。 回顾自从分开以来的时光。 「发生了很多事呢。」 「嗯……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无法用言语充分表达的回忆在脑中盘旋。 「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们又在一起了。」 「是啊,我们从今以后将永远在一起。」 「再次请多指教,晃同学。」 「我才是,请你多多指教。」 彼此露出笑容,互相凝视着对方。 不过,现在高兴还太早。 「这些……今天收拾得完吗?」 没错,眼前是两人份的行李和堆积成山的纸箱。 「就算今天收拾不完也没关系,反正冰箱和洗衣机明天才会送达,今天怎样都不可能整理完,就让我们花几天时间慢慢地收拾吧。」 今天只要确保有地方睡觉就行了。 顺带一提,我们选的床,是两人可以睡在一起的双人床。 「晚上要跟瑛士和泉四个人一起吃晚餐,所以今天就整理到傍晚吧。」 「也对,不好意思让他们等太久。」 顺带一提,瑛士和泉已经在前天先搬好家了。 他们没有像我们一样住在一起,而是分别租了套房。 虽然感情很好,但也珍惜各自的时间,很有两人的作风。 「好,那就开始拆箱吧。」 「嗯,加油。」 我们立刻开始收拾行李。 正如那天在新干线月台上的约定,我们开始一起生活,从小时候起数度的相遇与离别的日子,终于迎来了结束。 Epilogue 终篇 升上大学,开始同居后过了七年—— 我们成为社会人士,依然继续同居。 「那我先出门了。」 「嗯,工作要加油喔。」 「葵小姐也加油。还有,我今天应该会晚点回家。」 「知道了,你要在外面吃晚餐吗?」 「不,我会回家吃。」 「路上小心。」 「我出门了。」 大学毕业后,我和葵小姐选择在以前一起生活的城市工作。 本来也考虑过在东京工作,但在东京生活了四年后,还是觉得在还算繁荣的乡下地方都市更适合我们。 更重要的是,我和葵小姐都很喜欢这座城市。 我每天以业务员的身分奔波于客户之间,葵小姐则成为儿童福利机构的员工,彼此虽然忙碌,生活却很充实。 顺带一提,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我们在高中时代同居一年的那个家。 找到工作后,我们在浏览租屋网站寻找住处的时候,发现当年住的房子正在出租,于是毫不犹豫地决定继续租下去。 尽管街上的景象略有改变,但这栋房子与当时完全一样。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年啊……」 春天来临,即将迎来绣球花盛开的五月最后一周。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想起和葵小姐相遇的那一天。 不过,今年我不想光是沉浸在怀念之中。 ✽ 「日和——」 那天晚上,工作结束之后—— 我在车站附近的百货公司与日和约好碰面。 「抱歉,因为加班迟到了一会儿。」 「没关系,我也才刚到。」 「抱歉今天要你抽空陪我。」 「这个时间我有空,不用在意。」 就算变成大人,日和说话时依然面无表情。 不过跟小时候相比,现在的情感表达变得稍微丰富了一些。 「我虽然查了很多资讯,但还是希望有女性的建议。」 「没问题,就尽管交给我吧。」 日和微微一笑,对我说出可靠的话。 「我们走吧。」 「嗯,拜托你了。」 我们走进百货公司。 「话说回来,我有点意外呢。」 当我们走向要去的贩售区时,日和开口说道: 「想不到晃对这方面那么讲究。」 「意外吗……嗯,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姑且说明一下,日和的话并非在贬低我。 对于住在一起那么久的我和葵小姐来说,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坦白说有点晚了。尽管我们还没登记,但其实已经跟结婚没什么区别。 我也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一件不习惯的事情。 「不过,正因为是现在这样的关系,我才想做个交代。」 「是啊,我也觉得这么做才是对的。」 「话虽如此,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不太瞭解,所以日和肯陪我来真是帮了大忙。」 「晃送礼物给葵小姐的时候都会找人商量,我有猜到你会来拜托我。」 回想起来,日和说的确实没错。 高中一年级的圣诞节找泉商量,高中三年级葵小姐的生日找夏宫商量,之后每次送礼物我都会找人商量。 虽然年龄增加,却跟学生时代没什么不同。 不……所谓的大人只是活得比较久,更熟悉生活方式罢了,但内心深处说不定还是跟高中生的时候差不多。 至少要是有人问我现在的自己跟学生时代有何不同,我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管活到几岁,也许这种感觉都不会改变吧。 「到了。」 我们来到位于上层的珠宝销售区。 到了销售区后,我们立刻到处观看展示柜里的东西。 我们请店员帮忙从几个牌子中拿出有兴趣的商品,互相商量讨论。 我觉得每个都很不错,一时之间难以决定。 「这个……」 就在这时,展示柜里的一枚戒指吸引了我的目光。 铂金制的戒指中央镶嵌着一颗特别耀眼的大钻石,其两侧也镶嵌了多颗小钻石,华丽却不过分奢华,是兼具优雅的设计。 钻石数量太多会显得太过闪耀,对于从相遇以来一直给人清纯形象的葵小姐,我觉得这样的平衡很适合她。 「找到合适的了吗?」 「这个怎么样?」 「……嗯,我觉得不错。」 我拜托店员从展示柜中拿出那枚戒指。 我将托盘上的戒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像这样拿起来看,果然很不错。」 「在今天看到的东西中,我觉得这个最适合葵小姐了。」 既然日和也这么认为,那就一定没错。 「不过……价格也很惊人。」 「毕竟一生只有一次,我会努力赚钱的。」 以前还有人告诉我要花三个月的薪水呢。 「……晃该不会是高薪人士吧?」 「我只是为了不让葵小姐担心而存钱罢了。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有存下一些钱,以免到时候担心钱的问题。」 也许有人觉得花钱买昂贵的戒指会让存款减少。 不过,说到订婚戒指的起源,似乎也有『当丈夫有个万一的时候能够变卖以保护家人』的含义,所以太贵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是过去男性承担责任的方式之一,老实说真的很帅气。 我也希望能仿效这样的做法,展现出帅气的一面。 「没想到晃也是个好男人吗?」 「没想到是什么意思啦。」 而且还是用『吗?』这样的疑问句。 先不说这些玩笑话。 「那就选这个啰?」 「嗯。不好意思——」 我拜托店员小姐帮忙包装,结完帐后,离开了珠宝销售区。 多亏了日和,比预期的时间更早结束。 「能找到这么棒的戒指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今天陪我挑选。」 「那么,你已经决定好求婚的时间和地点了吗?」 「嗯……日期与地点我早就决定好了。」 没错——如果有这样的一天到来,我很早就决定要在对我们意义非凡的日子,在难忘的地方进行。 「祝你一切顺利,再见啦。」 「你要回去了吗?如果方便的话,我请你喝杯茶。」 「今天九石夫妇邀请我去他们家一起吃晚餐。」 九石夫妇——也就是瑛士和泉。 他们在去年结婚,现在住在这座城市。 「这样啊。那么下次我再找你跟葵小姐一起吃个饭吧。」 「嗯,我很期待。代我向葵小姐问好。」 我目送面带微笑的日和离开。 我对她的背影低声道谢,随即匆匆踏上归途。 ✽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一回到家,穿着围裙的葵小姐出来迎接我。 「你在做饭吗?」 「我刚准备好晚餐,一起吃吧。」 「好,谢谢。」 我把身上的东西放在房间,回到客厅。 餐桌上摆着看起来很美味的晚餐。 「「我开动了。」」 我们面对面坐在桌前,双手合十。 吃了几口菜后,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晃先生,怎么了?」 「我想起高中时代……在这个家同居时的事情。」 「同居时的事情?」 葵小姐停下筷子,一脸不解地歪着头。 「当时我每天都要准备两人份的菜,现在反而是葵小姐经常做给我吃。想到这里,感觉我们的关系也变了不少。」 「毕竟都过去十年了,当然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 葵小姐用怀念过去的语气说道。 「不过,我认为有些事情一直都没有改变。」 确实如葵小姐所言。 正因为有着不变的心意,所以我才会下定决心。 「葵小姐,下周二的晚上你有空吗?」 「周二的晚上?」 葵小姐像是确认似地重复着这句话,大概很快就察觉到了吧。 她露出柔和的微笑,缓缓点了点头。 「嗯,当然有空。」 「久违地去外面吃饭怎么样?」 「好啊,就这么办。」 「那我就去预约餐厅。」 「谢谢,我很期待。」 现在完全没必要特地说出那天是什么日子。 因为对我们来说,那是很重要的日子。 ✽ 到了周二的晚上—— 下班后,我和葵小姐来到某家餐厅。 我告诉服务人员有预约后,随即被带往座位。 或许是因为来到平常不会光顾的餐厅,葵小姐有些紧张地打量店内的状况。 「是一间很不错的餐厅耶……」 「也许有点吓到你了。」 「虽然很高兴你带我来这里,但有点担心价钱……」 也难怪葵小姐会那么担心。 毕竟这里有服装规定,也就是所谓的高级餐厅。 我和葵小姐从没来过这么高级的地方。 「因为对我们来说,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不仅对我们很重要,我也希望让它变成特别的日子。 我之所以预约这间餐厅,也算是表达这份心意。 「今天是和葵小姐相遇的日子——高中一年级的雨天,我在公园遇见葵小姐,之后开始一起生活,到今天正好过了十年。你还记得吗?」 「当然,怎么可能忘记。」 「虽然经历了很多事,但谢谢你这十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才要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我们举起用来开胃的盛装香槟的玻璃杯干杯。 之后,我们愉快地度过纪念日的夜晚。 享用着符合纪念十周年夜晚的料理,聊着这十年间的往事。 高中一年级的第一学期,为了避免考试不及格,大家帮葵小姐举办读书集训。考完试后去了一日游的包厢温泉设施,回程顺道去了一趟泉很想去的神社。 暑假期间,我们以瑛士家的别墅为据点,寻找葵小姐的外婆家。 在学园祭的筹备期间与葵小姐母亲重逢,相隔九年与父亲团聚,与母亲告别并修复与父亲的亲子关系,至今仍维持良好的关系。 冬天大家一起去温泉作为我的毕业旅行,我们在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开始交往,秋天在校外教学的地方一起度过,在葵小姐的生日安排过夜旅行—— 我们在这段时间,尽情地回顾这些怎么说也说不完的回忆。 不知不觉已经用完晚餐,到了打烊时间,我们离开餐厅。 但对我来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在回家的路上—— 「葵小姐,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来到家附近时,我说出这样的提议。 「当然可以,要去哪里呢?」 「就在这附近。」 如我所说,不到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 「嗯……对我们来说是充满回忆的地方。」 那里是我们相遇的公园。 「好久没来这里了呢。」 「明明就住在附近。」 像那天一样,美丽的绣球花在周围盛开,我们一起坐在长椅上。 老旧的长椅、昏暗的路灯、在长椅上眺望的景色,以及四周盛开的绣球花,所有的一切都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今天没有下雨,还有我的心情。 来到这里正好下着雨,大概只有那天晚上吧。 「虽然过了十年,但这里一点都没变。」 「因为今天正好是十周年,所以才想来这里看看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葵小姐。」 「嗯……」 我轻轻地将手伸进口袋。 「我希望从今以后都能跟葵小姐在一起。」 明明是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感到紧张。 「就算我们老去,变成老爷爷和老奶奶……虽然这么说不太吉利,但我真心希望,能够互相陪伴到我们其中一方迎向人生终点为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发现光是用想的还不够。」 「晃先生……」 「既然有这样的愿望,我有话必须跟葵小姐说。我们的关系是从这里开始的……如果要展开新的关系,我觉得还是要从这里开始——」 我从口袋里掏出装着戒指的盒子。 打开盒子后,将它递到坐在旁边的葵小姐面前。 「葵,我爱你——请嫁给我吧。」 「……好的!」 我牵起葵小姐的左手,轻轻地将订婚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葵小姐笑容满面地接受了我的求婚。 ✽ 订婚一年后的同一天—— 我们迎来了结婚典礼的日子。 我做好准备,穿着燕尾服前往葵小姐的休息室。 「葵小姐,你准备好了——?」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看见葵小姐身穿婚纱的身影。 从大窗户洒进来的阳光映在纯白的婚纱上,搭配葵小姐回过头来的姿态,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美得让我不禁屏住呼吸。 她的样子让我不由得看得出神。 「好看吗……?」 「嗯,非常漂亮。」 「谢谢。晃先生也很帅。」 明明在试穿的时候已经看过,但当下又给我一种不同的感动。 不……现在感动或许还太早。 「终于到了这一刻。」 「有点紧张呢。」 「我也是……」 我们互相握住向对方伸出的手。 从手上传来的温暖,让我稍微冷静了下来。 「那我们走吧。」 「嗯。」 我牵着葵小姐的手离开休息室。 「晃先生。」 「嗯……?」 「从今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我才是,今后请你多多指教。」 在某个雨天的公园,捡到班上的孤单辣妹后过了十年。 就这样,我们成为真正的家人。 第七卷 特典 让人上瘾的触感 「葵同学,我洗好澡啰……葵同学?」 某天晚上,洗完澡的我喊了葵同学一声,只见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知道就让她先洗了。」 为了把她叫醒,我走到沙发前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 但是,看她睡得那么香甜,我很犹豫要不要叫醒她。 「这张脸蛋真的好漂亮……」 记得第一次看到葵同学的睡脸,是在她第一次来家里住的隔天,当时我去叫迟迟没有起床的她。从那之后,我已经数不清看过多少次葵同学的睡脸了。 「……」 脸蛋小巧精致,五官均匀端正,长长的睫毛在闭上眼睛后显得格外突出,唇瓣微微泛着红润,白皙的肌肤毫无任何瑕疵。 尤其那张看起来十分柔嫩的脸颊,让人不禁想伸手摸摸看。 「…………」 稍微摸一下应该不要紧吧? 葵同学是那种睡得很沉的人,稍微摸一下应该不至于把她吵醒。 虽然明知这么做不太好,却又止不住内心深处涌出想摸一次看看的渴望;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伸手轻轻戳上葵同学的脸颊了。 「哦哦……」 因为太过柔软又富有弹性,使我不禁发出声音。 怎么说呢,这个从未体验过的触感,感觉似乎会让人上瘾。 再一次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每次我都这么想着,结果回过神来已经捏了葵同学的脸颊将近十次;就在我恢复理智,心想不能再继续捏人家的脸的时候—— 「好了……这次是最后一次。」 我对自己的烦恼如此发誓,准备将手伸向葵同学的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葵同学的脸颊变得比刚才更红了。 「……葵同学,你醒了吗?」 没有回答,但看得出她似乎是紧闭着眼睛在忍耐。 「……你醒了吧?」 「反、反正是最后一次了。请、请便……」 葵同学露出羞耻至极的表情忍耐着……看样子她早就醒了。 由于对她实在很抱歉,后来的一小时我一直跪着向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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