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自今夜始】(8-14)作者:duduuuuuuuuuuuu

送交者: 留立 [★★★声望勋衔13★★★] 于 2025-08-07 10:53 已读9710次 1赞 大字阅读 繁体
【一切自今夜始】(第八-九章)

作者:duduuuuuuuuuuuu 2025/08/07发表于:第一会所 字数:11,039 字

               第08章:性交

  夏夜的风透过落地窗缝隙,轻柔地拂过全季酒店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 的香氛,混合着空调清凉的干燥气息。

  裴小易没有很粗暴,而是也坐到床头,随即轻轻一拉,席吟便跌坐在了他的 怀里。女孩的身体很热,像火;但又很僵硬,像一块被冻住的冰。

  裴小易没有急着做任何动作,只是抱着她,用下巴轻轻蹭着她带着洗发水清 香的发顶。「席吟,」他低声说,「别怕。今晚一切都由你来决定,你任何时候 说停,我们就停下来,好吗?」

  怀里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席吟有点感动。她自然不是第一次性爱。但却 真的是第一次这么温柔地被对待。她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裴小易开始亲吻她。不是那种充满情欲充满占有欲的深吻,而是像 羽毛一样,轻柔地落在她的额头、鼻尖、脸颊,最后才停留在她的嘴唇上。男人 没有深入,只是用嘴唇温柔地描摹着她的唇形。席吟一开始紧闭着双唇,但渐渐 地,在男人耐心的厮磨下,那防线终于松动了一丝。

  怀里的女孩在颤抖。裴小易闻到她身上沐浴露和少女体香混合的、令人着迷 的味道,右手顺着她的脊背缓缓下移,隔着胸罩背带,感受着她背部优美的线条, 最终停留在她的腰际。

  「现在可以吗?」他轻声问,手指在席吟的神秘三角带上流连。

  席吟又是一阵颤抖,然后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嗯」了一声。

  得到许可,裴小易轻轻地将女孩的双腿分开。席吟个子虽然不高,但腿型还 不错,修长笔直,皮肤一如既往是冷白皮的。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上好的羊脂玉。 他遵守着承诺,没有褪去席吟下身最后的棉袜,而是直接将她抱起来,让她跨坐 在我的身上。

  这个姿势让席吟依然穿着胸罩的上半身完全地暴露在裴小易的面前。女孩低 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随即,裴小易的手抚上她的大腿内侧,那里的皮肤细腻得惊人。席吟浑身一 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双腿下意识地并拢,夹住了入侵的手。

  「放松点,没事的~」裴小易亲吻着她,引导着她。女孩一开始的僵硬,让 裴小易有一种错觉——似乎席吟没有怎么经历过人事?顺着向下,裴小易湿吻着 席吟的脖颈,那里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之一,「相信我好不好?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然后,他的手指也开始在席吟的大腿根部缓缓打转,进而摸上了女孩最神秘 的下体。他感受着怀里娇躯的变化,他能感觉到席吟身下那个隐秘的地方——不 是想象中的干涩,也不是缓缓地变湿,而是一早就湿透了,仿佛在期待在招摇着 男人的侵入。裴小易又有点奇怪,这表现又不太像一个处子之身?又或者,席吟 是属于那种天生极为敏感的情欲圣体?

  容不得他多想。怀里的女孩已经开始发出压抑的、小猫似的呜咽,身体也开 始无意识地轻轻摆动。

  「想要吗?」裴小易贴着她的耳朵,不失时机地问,热气喷在她的耳廓上。

  「啊!」她呻吟了一声。但没有回答,只是用发抖的身体给出了答案。

  裴小易转过身来,将女孩的上半身顶在床头板上;然后扶住她的腰,缓缓地 将自己已经硬的不行的肉棒送入她的身体。席吟一声不吭目不转瞬地看着:过程 很顺利,她是真的湿。进入的那一刻。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噫——一个新的男 人,占有了自己。

  裴小易比以往任何一个男人都温柔得多。他没有立刻开始动作,而是停留在 里面,让女孩适应肉棒的尺寸和温度。「席吟……你好美……」裴小易捧起女孩 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怎么样?席吟的眼睛里水光潋滟,迷离又困惑。很多年了啊, 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感觉怎么样啊?

  性交,不就应该是,身为猎物的自己,任人摆布任人玩弄的吗?

  性交,不就应该是,自己脱光衣服,张开腿,等着男人们一根根鸡巴插进来 吗?

  性交这件事情,有什么值得感觉值得享受值得期待的呢?它不就是那么赤裸 那么丑陋那么恶心?

  难道不是吗?

  想着想着,席吟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

  十年前,整整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席吟永远都会记得。

  那天,她接到老头子鲁冠雄的电话,让她「陪吃个饭」。她知道,老头子是 又想玩弄自己了。但彼时的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妈妈接客被抓了,抓她的就是时任江城公安局长鲁冠雄。自己想见到妈妈, 就必须去求他。而自己想逃离江城,想考上好的大学——但连补习班的钱,都没 有着落。

  于是,她收拾打扮了下就去赴约了。高二的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鲁冠雄玩 弄了。因此,她并不矜持。但当她推开那个豪华包厢的门,看到是一个陌生的男 人面庞——事后她才知道,那个男人是市中心开酒店的昊哥——她还是有点吃惊。 随即她平静了下来,应该是先吃饭嘛,这些可能都是鲁局的客人。

  直到她看到了又一个男人——齐总。

  直到她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孙蓉蓉。席吟惊呆了,她转身就跑。

  然后被昊哥老鹰抓小鸡般地逮了回来。

  昊哥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地箍着席吟的胳膊,将她瘦弱的身体轻而易举地 拖了回来,然后毫不怜惜地一把推倒在地。席吟的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跑?」昊哥狞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小婊子,进了鲁局的门,你还想往哪儿跑?」

  另一个男人,那个刚刚还在蹂躏孙蓉蓉的齐总,此时也从铁架上退了下来。 他心满意足地整理着自己的裤子,目光却像毒蛇一样,黏在了刚被推倒在地的席 吟身上。那目光赤裸、贪婪,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兽欲。席吟甚至能看到,他那肮 脏的龟头上,还沾染着孙蓉蓉的血丝和体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几乎要吐了 出来。

  鲁冠雄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他肥硕的身影投下的阴影里,席吟感觉自己快 要窒息了。他蹲下身,声音居然还带着一丝虚伪的温和:「小席子,来啦?别怕, 叔叔不就是让你来陪吃饭的吗?你看,齐总和小昊,都是叔叔的好朋友。你把他 们伺候好了,你妈妈的事,才好说嘛。」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从席吟的头顶浇下,让她从骨子里感到寒冷。她终于 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之前说好的一对一的交易,这是一个为她精心设计的陷阱, 是多P,是轮奸!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哀求:「鲁局……是我……是我不好……求求你…… 说好的一千块……我只想伺候您一个人……」

  「一千块?」鲁冠雄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弯下腰,捏着席吟下巴 的手猛然用力,疼得她眼泪直流:「一千块是让你伺候我一个,可我今天高兴, 想请兄弟们一起玩玩,我给钱,三千块。不行吗?还是说,」他凑到席吟耳边,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觉得你这块逼,比你那个当妓女的妈还要金 贵?信不信,不听话的话,我把你妈提过来,跟你一起接客?」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席吟最后的心理防线。她甚至忘记了恐惧,只剩下无边的 屈辱。

  鲁冠雄不再伪装,他站起身,挥挥手,对着另外两个男人下令:「小昊,把 她也给老子绑上去!就绑在孙蓉蓉旁边,让她们做个伴。妈的,今天老子要玩双 飞!」

  昊哥兴奋地应了一声,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席吟走向另一个空着的 铁架。席吟疯狂地挣扎着,用手抓,用脚踢,但她那点力气在一个成年男人面前, 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的衣服在挣扎中被撕扯开,露出了少女白皙的皮肤和还未 完全发育的胸脯。

  「鲁局,这个看起来比刚才那个还嫩啊!」昊哥一边绑着她的手脚,一边回 头淫笑着。

  鲁冠雄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已经神志不清的孙蓉蓉面前,粗暴地捏开她 的嘴,将剩下的药混着酒,又灌进去大半杯,然后转向席吟,露出了一个残忍的 笑容:「小婊子,别急,待会儿就轮到你了。我保证,待会儿让你比她叫得还大 声。」

  像一个垃圾袋一样,席吟被拖到了另一个冰冷的铁架前。她的挣扎是徒劳的, 像是一只蝴蝶被蛛网缠住,越是扑腾,就缠得越紧。粗糙的麻绳熟练地缠绕上来, 显然昊哥是此中老手了。麻绳缠得极紧,磨着女孩的手腕和脚踝,传来火辣辣的 疼。席吟能感觉到自己的T恤被扯高,校服裙子被粗暴地撕开,冰冷的空气舔舐着 她暴露的皮肤,让她羞耻得只想死去。

  席吟的头被迫偏向一边,视线的余光里,是另一个被凌辱的女孩——孙蓉蓉。 她像一尊被亵渎的纯白雕像,了无生气地被固定在那里。那个姓齐的男人,刚刚 还在她身上施虐淫辱;现在,鲁冠雄那肥硕的身子已经压了上去。他甚至没有脱 裤子,只是拉开拉链,就用他那丑陋的东西,对准了孙蓉蓉腿间那片狼藉的、还 淌着血的私处。

  席吟死死地闭上眼睛,可那淫靡的声音却像钻头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里。男人 粗重的喘息,肉体撞击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噗嗤」声,还有孙蓉蓉在药物作用 下发出的、无意识的、破碎的呻吟。她怎么可能听不到?她又怎么可能闻不到, 那股混杂着汗臭、精液、血腥和浓烈酒精的恶心味道。像是这个狭小地狱里独有 的空气,让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感到窒息。

  然后,轮到了她自己。

  昊哥狞笑着向她走来,他身上那股烟草和汗水混合的臭味让席吟胃里一阵阵 痉挛。她感觉一个坚硬、滚烫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大腿根。席吟甚至来不及尖叫,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就从下体传来,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好痛……比第一次和鲁 冠雄做时还要痛上千百倍。那不是性交,那是酷刑。她能感觉到身下的男人根本 不管自己的死活,只是像一头发情的野兽,在自己小小的身体里疯狂地进出、冲 撞。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绝望的抽 噎。

  不知过了多久,昊哥终于从她的身上离开。可噩梦远没有结束。那个姓齐的 男人又走了过来。他捏住女孩的下巴,强迫席吟张开嘴,然后把他的东西塞了进 来。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臊恶臭充满了女孩的口腔和鼻腔,她拼命地干呕,却被他 的鸡巴更深地顶入喉咙。席吟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眼泪和口水混在一起,顺着 嘴角流下,屈辱得无以复加。她的视线变得模糊,透过泪水,能看到鲁冠雄正把 他的肉棒塞进孙蓉蓉的嘴里。两个清纯的高中女孩,就像两件被摆在流水线上的 物品,被他们轮流使用着身体上所有的孔洞。席吟甚至能听到他们带着淫笑的交 谈声。

  「鲁局,还是你这个嫩,水多,夹得紧!」

  「哈哈哈,老齐,你那个嘴巴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老婆的还会吸?」

  这些污言秽语,比他们在自己身上的暴行还要刺痛。席吟的灵魂仿佛被剥离 了身体,飘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又一个男人侵 犯,看着孙蓉蓉的身体被他们当成玩物。她们不再是省重点里人人艳羡的校花和 班花,她们也不再是席吟和孙蓉蓉,她们只是两个没有名字的、会喘气的逼和嘴。

  终于,轮奸者们似乎玩腻了这种方式。女孩们被解开了绳索,随即她们像两 条死鱼一样瘫软在地板上。席吟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只想就这么躺着,直到死 去。可鲁冠雄显然没有尽兴。他一手一个,揪着她和孙蓉蓉的头发,把两个小小 的脑袋按了下去,按向他那肮脏的胯下。

  「来,两个小骚货一起给老子舔,看谁舔得好!」

  席吟的脸颊被迫贴着孙蓉蓉冰冷的脸颊,她们俩的头被他按在一起,去伺候 同一个东西——混杂着体液和精液的丑陋肉棒。

  那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腥膻气味,像一堵墙,蛮横地撞进了席吟的鼻腔,霸占 了她的每一次呼吸。她的感官被彻底地、侮辱性地侵犯。她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分不清是自己不断涌出的眼泪,还是身旁那个同样在无声哭泣的女孩的。胃里像 有无数只手在翻搅,酸水和胆汁叫嚣着要冲破喉咙,但她不敢。她甚至不敢有丝 毫的退缩和抗拒,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任何反抗的念头,都只会换来更残忍、更 没有底线的对待。在这里,她们不是人,只是两个会呼吸的、有温度的肉穴。

  接下来的记忆,仿佛是地狱里最混乱、最癫狂的篇章。此生第一次,席吟感 觉自己像一个破烂的布偶,被他们粗暴地翻来覆去,摆成各种各样她连想都不敢 想的、极尽羞辱的姿势。大脑为了自我保护,已经放弃了连贯的思考,只剩下一 个个破碎的、烙印着剧痛和耻辱的画面。

  似乎有这么一个画面吧。她像一只母狗一样,四肢着地,趴在冰冷坚硬的地 板上。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同时进入了她的身体。前面是昊哥?后面是那 个姓齐的男人?还是鲁冠雄也参与了?她不知道。记忆已然碎了一地。她只记得 自己的身体先是被拉扯,然后,无论是自己的嘴巴,还是下体,都被身前身后的 男人强行撑开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即将撕裂的极限。两个狗男人的操弄,并不 同步。每一次不同步的、野蛮的撞击,都像是在用钝刀子将她从中间一分为二。 前面的每一次深喉,都顶得她几欲作呕,胃里翻江倒海;后面的每一次挺进,都 让她感觉自己的肠道和内脏都要被捣烂。她完全感觉不到快感,只有一种纯粹的、 被当成工具拉伸到极致的、撕裂般的剧痛。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边只有男人 们粗重的喘息、得意的淫笑,和身旁另一个身体同样被贯穿着的——孙蓉蓉那压 抑在喉咙深处的——小兽般的呜咽。

  还有一个画面,更加荒谬,更加下流。她和孙蓉蓉被命令面对面地紧紧抱在 一起,像是两个寻求慰藉的、可怜的孪生姐妹。她们的胸脯相贴,双腿被迫交缠。 然后,鲁冠雄那根粗壮的肉棒,就挤压在她们紧密贴合的、年轻的耻丘之间,用 一种极其野蛮的力道疯狂地耸动、摩擦。那不是真正的插入,却比插入更具侮辱 性。她们被迫用自己身体最私密的部位,去共同取悦同一个男人,像一个特制的、 由两个女孩最神秘的耻部组成的、活生生的飞机杯。席茵能清晰地感觉到孙蓉蓉 的眼泪,一滴一滴,滚烫地砸在自己的肩膀上。那眼泪不像水,更像是熔化了的、 带着绝望温度的铁汁,每一滴都将她的皮肤灼烧出一个永不磨灭的烙印。她抱着 孙蓉蓉,感觉到对方同样在抱着自己,那是一种在无边地狱里,两只濒死的羔羊 最后的、徒劳的依偎。

  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一个小时?一晚上?还是一个世纪?席吟不知道。她 只知道,这场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凌辱,似乎终于要走向尾声了。她像一滩烂泥一 样,被粗鲁地推倒在地上,和孙蓉蓉并排躺在一起,像两条被开膛破肚后,扔在 案板上等待最后处理的鱼。她们的身体上布满了青紫的指痕、粗暴的抓痕,腿间 一片狼藉,混合着她们自己的体液、男人的汗水,还有孙蓉蓉的处女被撕裂后渗 出的点点殷红。席吟来不及喘息,就感觉到一个黑影笼罩在自己上方。接着,一 股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粘稠液体,猛地喷射在她的脸上、胸前。那是昊哥的 精液。温热的、白浊的、带着生命初始气味的液体,却像最肮脏的硫酸,腐蚀着 她的尊严,糊住了她的眼睛,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进她的头发里。紧接着,鲁 冠雄和齐总也射在了她脸上,孙蓉蓉脸上。

  席吟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画布,不,是一块肮脏的抹布。他们甚至懒得区分, 只是将欲望的残渣随意地倾倒下来。或是在孙蓉蓉的腹部,或是在自己的大腿, 或是在她们两人之间。白色、污秽的液体,混杂着斑驳的血迹和早已流干的泪痕, 覆盖了这两具本该充满青春活力的、美好的胴体,覆盖了被一中众多男生钦慕的 两个校花清秀的容颜。

  男人们终于满足地发出粗重的喘息,伴随着拉上拉链的声音和毫无顾忌的污 言秽语,这场盛大的、残忍的祭祀终于结束。

  席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刺目的灯。她感觉不 到自己的身体了,它很疼,很脏,但那仿佛是别人的。她的灵魂好像已经飘了起 来,冷冷地俯视着地上那个被污秽覆盖的、名叫「席吟」的躯壳。

  世界一片死寂。只有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精液、汗水和血腥的、令人作呕的味 道,在提醒她,地狱,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但地狱并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鲁冠雄站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再次地拉开裤子拉链,发出一 阵畅快的大笑。「小席子,你辛苦了这么久。还没吃还没喝。一定口渴了吧?」

  然后,一股温热的、带着强烈骚臭的液体,当头浇了下来。那金黄色的液体 冲刷着席吟脸上的精液和泪水,也时而溅射在孙蓉蓉的身上。那液体,流进她的 眼睛里,刺得生疼,流进她的嘴里,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恶心。

  他居然……在往自己身上撒尿?席吟闭上了眼睛。耳边是他和另外两个男人 满足又轻蔑的笑声。在无尽的黑暗和恶臭里,她终于彻底明白了。他们没有把自 己当人。在那帮所谓权贵的狗东西眼里,自己只是一件比路边垃圾还要下贱的东 西。

  ……

  裴小易插入了钦慕女神最隐秘的下体,但他丝毫不敢造次,只敢轻轻地抽插, 缓缓地扭着胯。

  「席吟……你好美……」他捧起女孩的脸,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身子下面的女孩,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动人和激荡神色。「嗯……好满」 她过了好久,才吐出两个字。

  裴小易笑了,开始用最缓慢、最温柔的节奏律动起来。每一次抽出,都近乎 完全离开,然后又在下一次,缓缓地、坚定地填满她的全部。他死死盯着女孩的 眼睛,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他看到席吟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 紧咬的嘴唇微微张开,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甜美呻吟。

  「小易……啊……裴小易……」她开始无意识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双手紧紧 抓着自己的肩膀,仿佛自己是她在大海中唯一的浮木。「我在。」裴小易回应着 她,加大了挺动的幅度和力道,每一次都精准地碾过那个能让她疯狂的点。「舒 服吗?告诉我,这样舒服吗?」

  「舒服……啊……太舒服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她断断续续地 说着,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激烈。

  裴小易知道她快到高潮了。他俯下身,用一个深吻堵住了女孩即将冲口而出 的尖叫,同时下身猛烈地冲刺了十几下。怀里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然后在一阵剧烈的痉挛中,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两人紧密结合的地方涌出,被堵住, 又浇灌在裴小易紫胀的龟头上,刺激得他也是一激灵。他赶忙拔出肉棒,「噗噗」 两声,一股子又浓又稠的精液忙不迭地射了出来,洋洋洒洒全部射在了女孩平坦 细腻的小腹上。

  席吟瘫软在男人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两 人就这样抱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喘息声在静谧的房间里交织。

  过了很久,她才在怀里动了动,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裴小易,谢谢 你。」

  裴小易吻了吻她的头发:「小傻瓜,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人。」

  裴小易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看着怀里的女孩,又是郑重其事,又是楚楚可怜 的神情,他的心又是一阵抽痛。他将女孩抱得更紧:「小傻瓜,你在我这里,永 远都是最珍贵的宝贝。」

  席吟盯着裴小易的眼睛。她的眼神从迷离,到清澈,最后渐渐果决。

  然后,她没有再犹豫,用一个滚烫的吻,回应了裴小易的表白。

  ……

  第二天上午,裴小易在全季酒店的纯白大床上睁开眼,发现席吟已经离开了。 昨晚两个人疯狂地做爱了三次,结果当然是他睡得严严实实昏昏沉沉。他眯着眼, 看到窗帘拉得好好的。但阳光太好了,因此透过几道缝隙漏下了光斑,在床单上 慢慢挪。他用胳膊肘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了女孩的任何物件—— 昨晚的一切,都似乎像一场梦。

  哦,不,那不是梦。

  裴小易的指尖够向了床头的实木茶几,那里有一张席吟留下来的小纸条。

  纸条上的字是用房间里随赠的铅笔写的。很奇怪,席吟的字并不像她本人看 起来那么柔弱圆润,而是大大小小错落有致,带着一股子草书连绵不断的锐意。 是的,她的字迹蛮潦草,但内容却写得很认真:

  「有时候觉得,你应该遇见一个比我更好的人,

   可是我喜欢你的时候,觉得自己也是值得喜欢的。」

  “可是我喜欢你的时候,觉得自己也是值得喜欢的。” 裴小易砸吧着嘴,把这个 短短的字条读了整整三遍。他都恍惚了:到底是自己先爱上席吟,还是席吟先爱 上了自己的啊?

  一时间,他痴了。

                 第09章

  听别人说,太阳没出前在地上画九个圈,一个套一个,站在当中第九个圈里, 向天空说一个愿望,忏悔,欢乐,什么都可以。这时候天上的神听得见,而且肯 帮助祈祷的人。

  席吟天没亮就起来了。身边裴小易正酣睡到死去活来。她瞟了瞟男子沉睡着 的脸庞,年轻,方正,英气十足,让她说不出的欢喜。她站起来,腿有些软,但 还是收拾收拾出了酒店的房门。

  来到酒店外的停车场;停车场很空,几乎没有人。她走到停车场正中站好, 心里默默地画好圈,站好,抬起头来,突然看到一片还没出太阳的夏日蓝天,很 大,很深,像拥抱似的扑面而来。那晴朗的天,当没阳光的时候,简直温柔得说 不出。席吟的心里突然鼓胀起许多暖意,塞得紧紧的,很烫,很疼,像要炸开似 的。她就楞在那儿了,听见晨风在耳边呼呼地过,感到脖子上有一根血管突突地 跳。她真想对天上那温柔的神说:把我的过去删除吧,我要从今天开始重新活。 但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站着了好一会儿,她最后拼了命地大叫了一声。像是出了一口过往所有的恶 气,像是割断了青春时的种种不堪。席吟还从没这样叫过,也从来没听到过自己 的声音会是这样:像浑浊的叹息又像尖利的口哨,一直传到了没有一朵云的蓝天 深处。

  ……

  裴小易也离开了酒店。

  这一天是周末,阳光多好!夏天刚刚来,树叶长得这样茂盛、新鲜、滋润。 他是个简单的人,觉得形容不好这感觉。虽然读书的时候他语文很好,但是,一 旦用到生活中来,又觉得不够用。

  怎么形容他那一刻的心情呢?把衬衣袖解开的时候,风暖融融地在手臂上掠 过去,带着阳光的气味,吹起胳膊上的汗毛,真是舒服极了!他心里又欢喜又惆 怅,好像这阳光着风一直透进他心里去了。外面那棵树,树干又细又长,树冠绿 绿的像个少女在低头沉思。像席吟呀。

  真好啊,这世界。

  打了一个滴滴,很快,裴小易回到了家。他先是简单冲了个澡,然后跑回客 厅的沙发,懒人躺着。裴小易随手抄起手机。接着,他看到了小薰的消息。

  「嘿~傻瓜,干嘛呢?」

  小薰似乎心情很好嘛。很奇怪,昨天他和席吟胡天胡地的时候,恰好小薰也 没有联系自己。否则自己还腾不出手来回复她呢。

  「emmm~早上起来出去走走。刚到家。你呢,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都几点了?」小薰似乎是不满地嘟囔着。裴小易抬头看看窗外,洒满太阳 光芒的天空泛出淡淡青色。是不早了。那边,小薰补充道:「昨晚嘛,我陪朋友 看电影去了。」

  「噢~小电影?」

  小薰发了一个「有猫病」的表情,不过似乎她没有真的生气。「怡宝同学, 知道吗?我恋爱了。」她说道。

  「哦,对象是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不想理你!」小薰接着说道:「怡宝同学,你也得抓紧了。」

  裴小易本来想说,我也找到女朋友了,还是很好看很好看的那种。但是他又 一想,被小薰抢了先,他这么说,反而有点刻意有点假了。于是他回复道:「很 伤人。本来你应该是我的女朋友的~」

  「呸!」小薰回答道。

  ……

  「呸!」席吟笑盈盈地敲下了这个字。随后她丢下手机,转身走进洗漱间。 洗漱间的化妆台前,不合时宜地放了一个五金盒。

  女孩俏丽的脸庞在台镜前一览无遗。五官自然是极美的,只是此刻,席吟脸 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她的眉毛拧着,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雾。

  下一秒,席吟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掀开了自己的T恤上衣,里面是粉 色蕾丝边的胸罩。接着,她又娴熟地反手解开胸罩:在后背处有三个扣子,保护 着女孩纯洁的乳房,但是她自己只是拨弄了两下,三个扣子就都崩开了,紧接着, 女孩的乳房弹跳出来,暴露在空气中,映射在镜子里。

  它们并不大,绝不是那种夸张的、沉甸甸的肉球。更像是两只刚刚好的、温 润的白瓷茶碗。如果此时有一个极其幸运的男人,他的手掌刚好可以完整地覆盖、 包裹。乳房的重量并不轻,但饱含少女的弹性;因此被托在掌心时,只会感觉到 一种恰到好处的、柔软的坠感,仿佛握着的是一颗温热而有生命力的心脏。肌肤 是冷调的瓷白,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在灯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象牙般的光晕, 皮下隐约可见青色的纤细血管,像缠绕在白玉上的青丝线,充满了脆弱又鲜活的 美感。

  而席吟的乳头,则是这件艺术品上最惊艳的点睛之笔。在未被惊扰时,它只 是乳晕中央一个极浅的凸起,颜色是至嫩的、像三月樱花花瓣一样的粉色,带着 一种未经世事的羞怯。乳晕的范围不大,颜色也只是比周围的皮肤略深一度的粉 褐色,边缘像水墨画一样,淡淡地晕染开,与白皙的肌肤融为一体。可一旦被指 尖轻触,或被微凉的空气拂过,那颗小小的蓓蕾便会立刻警觉地、毫不犹豫地挺 立起来。

  可是……可是为什么……此时的画面是如此的淫邪,连这个完美胴体的主人, 看到自己时,心底里也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战栗。那种把最纯洁的东西用最粗暴 的方式毁掉、玷污,再刻上淫荡印记的画面……

  冰冷的、闪着金属光泽的银色乳钉,像一个残忍的宣告,粗暴地贯穿了那两 颗本该娇嫩羞怯的蓓蕾。两根纯银短棒横穿过乳头的正中央,将那柔软的粉肉无 情地钉住。在银钉的两端,是两颗小小的、光滑的金属圆球,它们像两颗永不坠 落的冰冷星辰,死死地锁在这片温暖的肌肤上。这两枚乳钉是永久的,像一个无 法挣脱的枷索,一个用疼痛和羞辱打下的、永不褪色的烙印。这野蛮的金属,彻 底改变了这里的一切。纯洁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堕落的美 感。那冰冷的银,与温热的粉肉形成了最强烈的视觉冲击。原本会因为害羞而躲 藏起来的乳头,如今被迫地、永久地、挑衅般地挺立着,被金属的重量微微向下 拉扯,呈现出一个极其淫荡的姿态。它不再是自然的生理反应,而是一个持续不 断的、被迫的邀请。无论是在宽松的T恤下,还是在精致的蕾丝内衣里,那两颗金 属小球的轮廓都会倔强地凸显出来,仿佛在无声地向每一个看到的人炫耀:看, 我不是纯洁的,我已经被占有,被奴役,被打上了标记,我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在 发情的、下贱的性玩具。

  更可怕的是,过往的几年里,席吟无时无刻都在受到着乳钉的挑拨:那重量 是持续的。随着身体的每一个动作,走路、转身、弯腰,那两颗金属乳钉都会轻 轻晃动,带来一阵阵微小却无法忽视的、又痒又麻的刺激,时刻提醒着它的存在, 提醒着那场穿刺的疼痛,提醒着赋予她这一切的主人是谁。曾经的樱花蓓蕾,如 今成了一个挂着金属坠饰的、献给魔鬼的祭品,美艳,下流,且无可救药。

  而此刻,化妆镜里的席吟,眼神平静得可怕。

  那不是过往的麻木,而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般的宁静。

  她从工具箱里翻出来一把红褐色的老虎钳,又冷又重,握在手里,像一块不祥 的铁。她没有去管趁不趁手,右手举起,将钳口对准了那根横穿左边乳头的银钉。

  她试了一下角度,冰冷的金属触碰着温热的皮肉,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 没有犹豫,左手托住乳房以固定,右手手腕猛然发力。

  「咔」。

  一声沉闷的金属断裂声。但它没能完全切断。银钉的断口处还连着一小块粉 色的皮肉,被这股蛮力硬生生、活活地撕了下来。

  疼痛在零点一秒后才迟迟抵达大脑,像白热的钢针狠狠扎了进去。她疼得倒 抽一口冷气,身体控制不住地弓了起来。鲜血立刻从参差不齐的伤口处涌了出来, 不是流,是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在白瓷台面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迅速凝固的红 点。

  她看都没看,直接扔掉钳子。

  她转向另一边。用右手湿滑的指尖,死死捏住了那颗还安然无恙的金属小球。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空洞得像两个黑洞,仿佛正在看 着一个即将被处决的陌生人。

  然后,她向外一扯。

  没有惨叫。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种可怕的、湿滑的撕裂声,像从 一块黏连的生肉上拔出骨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早已和血肉融为一体的钉 子,是如何刮擦着、撕扯着她内里的嫩肉,被强行地、一寸寸地从身体里剥离。

  「噗嗤」一声。

  整根钉子带着血肉被完整地拔了出来。一小股温热的血流,顺着她肋骨优美 的弧度,划出了一道刺眼的、鲜红的轨迹。接着,是右乳的那根乳钉……

  直到拔出第二根乳钉,席吟终于脱力,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剧烈 地喘息着,胸口因为疼痛而痉挛。女孩摊开右手,手心里是那两枚还带着她的血 和肉的钉子。

  而她的胸前,是两个再也不属于任何人的、血肉模糊的窟窿。它们在流血, 很疼。

  但它们自由了。

              第十章:游乐场

  八月的热浪终于拖着疲惫的尾巴退场,蝉鸣在某个清晨突然敛了声息,像是 被谁掐断了聒噪的弦。裴小易办公室的窗台上晒了整夏的绿萝舒展着新叶,叶片 上的晨露在渐柔的阳光下闪烁,倒比七月流火时的模样鲜活了三分。

  下午时分,因为临近九月,颇有些凉爽的意思,因此已经不用开空调。裴小 易打开钉钉,发现有一条女友的留言。

  “欸,小易,我的大天才,真的很好用欸。”

  裴小易笑了。他确实是个天才,尤其是帮席吟摸鱼方面。他干了什么呢?他 仔细录制了席吟的职业装打扮,然后用Ai生成了一个席吟的模拟数字人,接着偷 偷地安装到了席吟的办公座席软件内。这样,十个工单,倒是有8个是席吟的数字 人分身在接。席吟自己躲在电脑屏幕后面摸鱼:看起来很忙,接的工单也一个不 少,实际却是在刷小红书,或者是在和裴小易聊天。

  “夸我,使劲夸!对了,我还干了一件事。”裴小易得意洋洋。

  “什么啊?”席吟问得有点呆。

  “我在公司后台智能问数的系统里,插入了一句没有的Sql语句,任凭谁,只 要查询数据库,都得跑一遍我这个语句。”

  “啊?什么语句啊?”席吟是学文科的。即便是如今人人都会Ai的时代,她 对It的一些基本概念还不是很熟悉。(别骂我,我也不熟,我瞎写的。谁骂我, 谁就是小狗。)

  “Xy loves Xy”

  “啊?”

  “席吟爱小易~”裴小易兴致勃勃地说。

  “额……那也可以是小易爱席吟啊?”席吟似乎发现了漏洞。

  “啊?卧槽~怎么会这样?”

  “你这是土味情话吗?我好像闻到了酸腐气息哦~”席吟啪啪啪地敲字,回 复得飞快。

  “怎么样?不错吧?公司干活的一线员工大概三四千,就算每人每天查询10 次,一天就是3万,一个月就是100万,一年就是一千万次,十年就是一亿次~”

  “啧,不错。那就是你,爱我一亿次。”

  “不是!是你爱我!”

  席吟差点噗嗤笑出声,但她怕隔壁工位的娟姐发现,生生地忍住了。“好吧, 算你赢。想要什么奖励啊?我的小天才?”

  “周末,出去玩?人不多的,小孩子们都上学去了。”裴小易说道。

  ……

  小孩子们的确开学了。学生们背着新书包,穿着崭新的偏大的校服,但吭哧 瘪肚意兴阑珊不想上学。而裴小易和席吟,终于可以开始错峰出游了。

  但江城的确也没有什么玩的地方:一个破败的动物园,神奇地和一座千年古 禅寺挤在一起;郊区三十公里外有一个所谓的5A级景点,是个湿地公园,无论本 地人还是外地人,去了绝对不会去第二次。裴小易和席吟这对男女去的,只能是 江城新区新开的一个游乐场。

  游乐场的大门像只半开的铁皮盒子,漆成亮黄色的栏杆懒洋洋地立着,检票 员趴在售票台上打盹,见他们走来才慢吞吞直起身。通票捏在手里薄薄一片,油 墨味混着清晨的凉风钻进袖口。儿童区的碰碰车蒙着层薄灰,几个刚会走路的小 孩在里面爬,家长倚着车边聊天,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在孩子们脸上,忽明忽暗 的。旋转小火车沿着轨道慢悠悠转圈,车头的小熊玩偶缺了只眼睛,却依旧咧着 嘴笑,每经过一次站台,就发出“呜——”的短鸣,声音怯生生的,像怕惊扰了 谁。

  略过跑着调的旋转木马,又略过泛着淡淡祖母绿的人工湖,席吟兴奋地扯着 裴小易的手,一直往游乐场的最里面奔。中间有几次,路过那种明显是为成年人 准备的,明显可以值回票价的大型娱乐设施,她却不停留,只是不停歇地往最里 面奔去。

  最里面是一架红色过山车蜷在半空,轨道像条生锈的铁蛇。说是过山车,规 模却不大,属于园区里几个过山车里偏小的那座——简直比裴小易小时候坐过的 迪士尼矿山小火车还要小上许多。席吟拉着裴小易跑过去时,安全员大叔正坐在 阴影里啃苹果,见他们要上,才把核扔进垃圾桶,慢悠悠站起来。

  “坐吗?”安全员大叔问道。

  席吟眼睛放光地点点头。裴小易一脸困惑:“这个……不是个儿童过山车嘛…… 好玩吗?”

  “好玩的好玩的……”说着话,女孩就一把拉过他的手,抢先坐到了第一排—— 其实完全没有人跟他们抢;游乐场的人本来就不多,放着大型设施不坐,坐这种 儿童设施的游客就更少。

  安全员大叔很随意地检查了下他俩的安全带,就退回去开启机器了。裴小易 嘟囔着:“这安全带……不系也罢,最高的地方也就两层楼高啊……”

  “真的很好玩的,它不是转一圈,它一局转好多圈~”席吟兴奋地说。

  真的是转了好多圈。过山车开动时,裴小易的内心台词是:就这?顺着咔咔 咔的轨道摩擦声,小火车上了2楼高的坡,随后冲下,很随意地左拐一下,右扭一 下,再来一两个俯冲,就又回到了出发站台——但它没停,接着咔咔咔地开始重 新上坡,开始转第二圈。

  也是,一圈也忒短了。裴小易心想,绝对不超过30秒。而且,相当相当地不 刺激。

  身边的席吟倒是很兴奋,每次扭着,或者俯冲的时候,她都非常赏脸地“啊~~ ”大叫。裴小易笑着看她,看她脸色白里透红,头发微微向后飘着,嘴唇顽皮地 嘟着,心想:好一个胆小的小姑娘。

  然后……这个过山车又转了一圈。还不停。

  一圈,一圈,又一圈。一次乘坐,这个红色儿童小火车居然转了五圈。等这 对年轻情侣下车的时候,安全员大叔走过来,笑眯眯地,似乎是在说:“是不啦? 还是能值回票价的吧?”

  裴小易脸色不太好。与其说是太刺激了,不如说他被转得有点儿晕。可是, 席吟刚从站台的出口下来,横穿过不长的栏杆,她又拐进了入口——天,她居然 还要再坐一遍?

  “欸~小吟,不坐了吧~有点晕,或者,我们换一个玩的?”

  “不要。我就要坐这个。”席吟有点执拗,还是拉着男友上前。上前当然就 上到了……站台上。因为根本没人排队。

  席吟把裴小易重新按回了第一排,然后自己蹦跳着也进了第一排。安全员大 叔有点傻眼,走上前去,用眼神征询:“真的再坐一次?”

  席吟也用注目礼回答:“看我眼神多肯定?!”

  于是滴滴滴的铃声响起,咔咔咔的火车启动。两个好看的人儿,又开始坐第 二遍儿童过山车。

  裴小易简直无语。他不仅仅是生气,甚至有点反胃了。没错,他是喜欢席吟, 和席吟在一起,干什么都觉得欢喜。但是,他还是觉得席吟有点任性了。

  一圈,一圈,又一圈,足足转了三圈。裴小易一句话也不说,有点生闷气。 等到第四圈小火车咔咔咔地上坡时,席吟的话突然飘了过来。

  “小易,知道吗?我小时候,跟我妈一起来坐过一次这个。”

  “我妈做过一次,也觉得无聊,就再也不肯陪我坐了。”

  “可是啊,我那会儿觉得,好好玩啊~啊啊啊~”小火车过了顶,开始一波 俯冲。女孩的话语,瞬间就被风吹到了脑后,跟飘扬的长发混成一团。裴小易竖 起耳朵,仔细搜寻着分辨着女孩接下来的话语。

  “但是……啊啊啊……这个……一米四以下……啊啊啊……要成年人带…… ”

  “我妈不带我,我就玩不了。”

  咔咔咔~小火车爬坡~~

  “所以啊,我那会儿就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

  “啊啊啊……我一定要多玩几次……”

  很快,五圈转完了。席吟蹦蹦跳跳地下来,却发现裴小易的眼眶有点湿润。

  “欸?小易,你怎么了?风迷了眼啦?”

  “没事~小吟,来,我陪你……再坐一次?”

  那天,裴小易和席吟一共坐了五趟,整整在这个红色小火车上转了二十五圈。 等到了后来,安全员大叔都觉得他俩烦了,不帮他俩系安全带,而是示意让他俩 自己弄;等到了后来,两个可爱的人儿,自己发明了童心未泯的玩法。每当小火 车往右扭时,席吟就用胳膊肘死死抵住裴小易的腰,笑着又恶狠狠地说:“大色 狼,别过来~”;每当小火车往左扭时,裴小易又会一巴掌撑在席吟脸上,凶巴 巴地笑着说:“女流氓,起开点~”

  ……

  追寻着席吟的童年回忆,两个人后面又去了鬼屋。这个鬼屋还是很老套的那 种,一进去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然后那种机关啊道具人啊,就一个接一个地 狭路相逢般地蹦出来吓人。席吟胆子可小,蹲在裴小易身后,恨不得想缩进地缝 里。而裴小易呢,大大咧咧地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哎呀,席大小姐,怕啥啊, 你看,这都是假的……”

  一个秃顶飘着三四缕白发的骷髅自黑暗中“啊呀呀”地飞奔而来;席吟吓得 “哇”的一声大叫,刚刚站直的腿又蹲了下去。而裴小易则劈手夺过了……骷髅 的假发……三四缕白发被他玩弄于手掌心之中。

  骷髅顿时秃了。

  席吟也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接下来,裴小易开始发疯:他先是喜气洋洋地和地底下蹦起来的僵尸握手; 然后一巴掌把从棺材里坐起来的女尸又呼了回去;接着走到吊死鬼那阴森森的房 间,掀开吊死女鬼的裙摆,自己钻了进去

  ……总之,席吟跟着后面,乐不可支。她再也不怕了,反而一个劲儿跟在后 面小声叫唤,提醒着男友:“好啦好啦,知道你牛啦,不要发癫啦……”

  七拐八拐,到了最后一个屋。最后一个屋没那么暗,只坐着一个全身黑衣的 人,一动不动地,似乎也不见得有多恐怖。裴小易端详了三秒,没看出这是个什 么机关,有点意兴索然:“没懂。算了,我们走吧。”

  席吟凑上前去,也看;这时候低着头的黑衣人突然抬头,然后,零点五秒之 后,黑衣人的脖子伸长了,几乎凑到了席吟的鼻子跟前:“哇塞,美女?认识一 下?”

  “啊啊啊!!!”几乎是同时,席吟和裴小易发出了一声怪叫!太恐怖了! 最后的这个玩意儿居然会说话!这他妈真的是鬼啊!!!

  席吟和裴小易鬼叫着,嘶吼着,几乎是一溜烟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鬼屋,把身 后黑衣人的解释远远抛在了身后:“欸别怕啊我是卖票的啊……”

  两个人跑到门口的小卖部,大喘着气;随即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又相 视而笑,乐不可支,直不起腰,进而又开始笑的喘不上来气……

  ……

  两个年轻的人儿,一直玩到了傍晚。夕阳把游乐场浸在熔金里。过山车的钢 轨泛着暖光,旋转木马的彩绘镀上金边,气球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随晚风轻轻晃。 最后一缕光掠过摩天轮的格子,把喧闹揉成温柔的橘红。

  最后的最后,席吟被裴小易拉着去玩4D影院。这个4D影院,名叫太阳系探险; 两个人坐在可以上下前后左右移动的气垫座椅上,在太阳系的几大行星上探险; 座椅的左边各有一把枪,可以拿起枪来射击大屏幕上遇到的怪物。席吟抬着枪, 乐此不疲,在水星上射外星人,在火星上射沙漠生物。但裴小易早就看出来,这 个枪吧,射还是不射,最后的画面和分数都是不会变的,纯属哄小孩的。

  从4D影院出来,裴小易问席吟:“害,这个好玩吗?”

  “好玩啊?我觉得还行。”席吟就是这样,每一个回答都很认真。

  “emmm~我觉得差点意思。现在不都全景VR,脑机接口了嘛。它这还是几十 年前的老旧科技。马斯克都快登录火星了啊,它这一点更新都没有。”

  裴小易吐着槽,看到夕阳正斜斜地从席吟身后漫过来,给她那被暮色稍稍藏 起的完美面庞笼上一层朦胧的暗。可她周身的轮廓却像被精心勾勒过,镶着圈暖 融融的金边,连发梢都缀满细碎的金光,正随着微风轻轻扬,每一缕飘动都似乎 在撩拨自己的心弦。

  “裴小易。”女孩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全名,显得很正式。

  “嗯?”

  “裴小易,你说,如果……有一天,我比你更早离开这个世界,你会怎么办? ”席吟咬着下嘴唇,挤出了这句话。语毕,她抬着脸,期待着男友的回答。

  裴小易心里咯噔一下。似曾相识的问题?

  “欸,小傻瓜。怎么开开心心的,突然聊这个。你是……得了什么病吗?” 他想试探着问。但是,话一出口,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似曾相识的回答?

  席吟摇摇头。“没事,我没病。我就……随便问问。”

  裴小易不言语。席吟随便问问的三言两语,似乎是问到了他的心里。为什么 自己这么烦躁呢?裴小易心想。

  莫非是被席吟点破了,再美好再甜蜜的日子,也都有一个尽头?

  莫非是她真的有什么绝症?不妙啊,下次公司体检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 她的体检单。

  可是,都不是啊。自己内心深处,似乎埋了一颗巨大的雷。这个雷是如此地 抑制不住,以至于裴小易觉得,自己不把这件事想明白,自己几乎就要爆炸了。

  他踱着步,思忖着:不对,真正让自己烦躁的事,不是这些。这些事情,都 不重要,更不着急。自己着急的,焦虑的,心目中隐隐约约担忧的,是另外一件 事。他苦苦思索着。记忆里的碎片,像是杂乱无章的拼图。

  啊!脑海中,似乎是平地一声雷!

  他猛然想起了。这似曾相识的对话,这似曾相识的回答。

  是小薰。

  突然,又像是记忆拼图里最后的几块碎片,不消找,自己就凑过来一般,裴 小易忽然又想起了很多细节:

  自打高中就被老男人包养的小薰……和第一次见面自己主动抠开小穴的席吟……

  说有了男朋友的小薰……和几乎是同时接受了自己表白的席吟……

  当自己和席吟欢爱时从不打扰的小薰……和从不会和小薰同时网上出现的席吟……

  一时间,他觉得天旋地转。席吟……小薰?

  席吟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嗔笑着望向远方的暮色。

  而裴小易望着席吟,不,是盯着席吟,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第十一章:喻芝

  下午开完2点的对齐会,储振鹏被裴小易拉出大楼。天是湛蓝的清透,时节已 是初秋,不算热了。

  裴小易递给储振鹏一支烟。储振鹏有点惊讶,平时裴小易是几乎不抽烟的。 他接过来,跟着好哥们一起点燃了。

  吸烟的人都是这样的:吞吐出三两个烟圈后,才会谈正事。不能显得太着急。

  果然,裴小易深吸了几口烟,又吐出之后,开了腔:「老储,我记得弟妹不 是在公安局工作吗?」

  储振鹏咧着嘴笑,胖胖的脸上,眉目被挤到了一起:「妈的,你得叫嫂子。 怎么了,有事啊?」

  「嗯?我记得喻芝不是比我小么?」

  「但是我比你大啊。」

  「行吧,嫂子就嫂子。」裴小易显然没有老储心情好。他不耐烦地摁灭了烟 头,最后的火光在大楼灰白的外立面上擦出了灰:「帮忙查一个人?」

  「查人?我老婆是在经侦大队啊,又不是在刑侦大队。」储振鹏说,「再说 了,你查个什么人啊?」

  裴小易的眼神飘忽:「女人。一个女人,网上的一个女人。」

  ……

  市中心夜市最深处的一处酒吧里,氛围灯像被打翻的墨水瓶,浓稠的暗色调 漫过每一寸空间。说是有灯,但又似乎没有。天花板垂下的铜制吊灯蒙着层灰, 暖黄光线漏下来时已被撕成碎片,在吧台上投下斑驳的光晕,瓶身标签上的威士 忌年份被晕成模糊的色块。穿黑衬衫的调酒师正在摇酒,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混 着老式唱片机的杂音,像浸了水的棉线般拉扯着空气。三三两两的人影嵌在卡座 里,烟头明灭的红点是暗室里跳动的脉搏,低语声裹着酒精的甜腥气漫过来,在 梁柱间撞出闷响。

  角落里,围着小木圆桌,两张高脚凳上面对面坐着一对年轻男女。高挑骨干 的女子翘着二郎腿坐着。她是典型的V字脸,下颌线锋利,眉骨高,眼窝深,黑瞳 里没什么温度,眼尾上挑,像含着股冷劲。及耳短发抓得利落,左耳三枚银环随 着动作轻响。虽然只是初秋,但已经穿上黑色皮质短款夹克,袖口卷到小臂,露 出一截细细洁白的皓腕。她极瘦,但却穿着宽松的高腰工装裤;细腰收着,裤腿 破洞露着苍白小腿,厚底马丁靴踩在凳子中间的横梁上,稳当又带劲。

  对面男人刚把烟夹在指间,她眼都没抬,手一伸就从他指缝里抽走。动作快 得没痕迹,随即她把烟塞进自己嘴里,仿佛只是随手拿了件自己的东西。她下颌 微扬,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示意男人给自己点烟。

  裴小易会意,连忙拿起桌上的电子点烟器,给女子——储振鹏的老婆,喻芝—— 点上。到了2035年,市面上已经不允许出现打火机这种明火,他用的是类似汽车 上电子点烟器的小型版,靠电加热圈来点烟。

  喻芝满意地点点头:「什么事?说吧。」随即她吐出一个烟圈,很自然。

  裴小易有点纳闷。往常按老储的描绘,他老婆是个行为端庄循规蹈矩大有前 途的公务员形象啊?这怎么一见面,就大相径庭?不过他也没有楞多久,连忙切 入正题:「嫂子……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个人。」

  服务生端上来一杯内格罗尼,还有一杯长岛冰茶。喻芝拿了那杯长岛冰茶。 有外人在,两人的对话稍稍暂停了几秒,直到目送服务生走开,喻芝才重新开了 口:「叫喻姐。说吧,什么人?」

  喻芝的老练和飒爽,让裴小易有点略微不习惯。但是他实在是太想知道谜底 的答案了。于是他略微整理了下情绪,说道:「一个网友,女的,名叫小薰。」

  「嗯?微信?」

  「不是。是寻寻。额一个比较小众的匿名App。」

  「你们怎么认识的?」喻芝低下头,啜了一小口酒。裴小易注意到她的鼻梁 很挺鼻尖很高,即便这种低头的角度,都能看到她的鼻尖。「她和你有什么过节?」 喻芝接着问。

  裴小易犹豫了下,他在想,要不要直接跟喻芝讲,他怀疑小薰就是席吟;然 后把席吟的事情和背景也和盘突出,这样喻芝从两头查起,查得说不定更快些。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不想给对方先入为主的概念;同时,喻芝是公安局的, 人家是专业的,也不需要他来怀疑吧。再者说,他又觉得和喻芝也不算熟,有些 隐秘的心思,怎么也开不了口。

  于是他把怎么和小薰认识,怎么在雨夜的格但斯克聊天,又怎么凑巧地发现 彼此都在江城,又怎么一直聊天但又没有见面,说了一通。

  喻芝全程没有看裴小易。她的目光低垂着,似乎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桌上 的这杯酒。酒杯中间,冰块正在逐渐消融,原先毛糙的地方已经化了,剩下的内 核冰晶逐渐剔透。

  「这么说,你喜欢她?」听裴小易洋洋洒洒讲了一堆,她突然抬眼,撇了男 人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也……不尽然。」裴小易有点怅然地说:「我只是觉得和这个妹子非常聊 的来。」

  「该不会是Ai吧?」喻芝插了一句。她顺势在耳边拢了下头发,那边的鬓发 原本就很短很齐整,无发可拢。

  「应该不是。」她又接着自言自语,嘟囔着说:「按你说,你都跟她聊一年 半了。她也没找你要钱啥的。骗子可没这耐心。」

  「嗯嗯,肯定不是Ai啦。」裴小易回忆起和小薰的日常,那个惆怅的感伤的 但亦有开心快乐的小姑娘,绝不可能是Ai。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查她呢?」喻芝又问。

  裴小易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讲,他怀疑自己的暧昧网友,就是自己的正牌女 友;他更不能说,因为暧昧网友的黑暗过去,他在怀疑正牌女友的贞洁和清纯。 憋了一会儿,他才吭哧瘪肚地开始讲,小薰的被包养;以及她缺钱被玩弄的事情。

  类似的事情,其实小薰以前和裴小易讲过许多。例如她讲过被3P的事情,嘴 巴里的男人和小穴里的男人不同步,让她很难受很被动,一点快感都没有;例如 她讲过被捆绑扔在寂静无声的小房间一下午的事情,最后被老男人玩弄,却感觉 到了救赎;例如她讲过被那个老男人拉到山顶的景区露出的事情,人没几个但是 猴子却一堆,都好奇地围上来看自己没穿衣服光着屁股的洁白身子。

  想到这些,裴小易的心就在滴血。往常他都是当猎奇的故事在听;亦或者是 当小薰和他在开黄腔;他对于小薰,是怜惜大于爱慕,因此,小薰讲这些故事的 时候,他还能平静地理性地去安慰对方。但是一联想到,这些事情,可能发生在 自己最爱的女友身上,他就止不住地浑身战栗。

  这一段,他自然讲得支支吾吾。他的心思太多了,顾虑也太多了。一边讲, 一边思忖哪些是不能讲;一边讲,一边又感受着绿帽子的屈辱和愤怒。他甚至在 想:席吟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甚至是和他在一起但不在他身边的时间里, 是不是真的如小薰般,被那个老男人如母狗般玩弄?

  他磕磕绊绊地讲,喻芝早就不耐烦了。她是何等精明和老练的阅历?「打住,」 她止住了裴小易的话头,「你不用说了。」

  「啊?为什么?」

  「第一,我是经侦科的科长,负责的是经济案件。不是刑事或者民事案件。 第二,你说的这个事情里,这个小薰明显是你情我愿,她就是为了钱,出来卖的。 你管不着她,你也不应该管她。」

  说到这里,喻芝悄悄地压低了声音:「也许这么说,政治不正确。但是现在 经济如此之差,清华北大毕业的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你让这些年轻女孩子们怎 么谋生呢?即便是我们警察,现在对于这种外围擦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然后呢,第三,你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小薰肯定不是 真名。那包养她的那个老男人呢?小薰有没有提到过他叫什么,姓甚名谁?你什 么信息都没有,我想查也……」

  裴小易打断了喻芝,他说道:「老男人的名字没有,不过似乎有个外号,小 薰一直叫他老头子。」

  裴小易只顾着搜索自己的记忆,此刻没有盯着喻芝的脸。如果此刻他看向喻 芝,就几乎一定能发现,喻芝原本冷白的面庞,突然变得微红;而这微红一闪而 过,马上她又变得恶煞煞的。

  「我说过了,查不了就是查不了。」她端起桌上剩下的小半杯长岛冰茶,一 饮而尽。随后下了凳子,作势就想走。

  「你不能走!」裴小易急了。随着他刚刚重新回忆重新描述小薰被凌辱的那 些故事,他现在已经很愤怒了。他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席吟是那个可怜悲惨 的人啊,越想越觉得自己屈辱地顶了朵绿帽子。他劈手抓住喻芝的胳膊,随即被 对方不耐烦地甩开。他再抓,喻芝再甩,此刻她用上了军体擒拿的手段,一个反 手,几乎让男人失去重心。裴小易从凳子上重重摔了下来,一只膝盖磕到地板上, 钻心的疼。他龇牙咧嘴地抬头,喻芝已经走远了,几乎要出酒吧的大门。

  他咬着牙,赶紧追上去。这个酒吧在夜市一条街的最里面,逛到这里的人很 少;这个点,属于酒吧刚刚开始营业的时间,因此,出酒吧的人几乎没有。他三 两步就追上了喻芝,又想去拉扯她。

  没想到喻芝猛然转身,面对着自己。喻芝很高,几乎比自己矮不了太多,裸 足至少有173cm;此刻她又穿了高跟马丁靴,因此两个人几乎是平视。

  裴小易刚刚被她摔得挺疼,此刻他怒目而向,一把就将喻芝推到了不远的墙 边;随后他左右胳膊箕张,一边一个,把喻芝拢在里面,双向壁咚一般,生怕她 又跑了。

  「你干什么?」喻芝也怒了。「我告诉你,裴小易,你要查的那个妞,就是 个婊子。一个婊子,有什么好查的?我看你喜欢婊子,自己也不是什么好……」

  「啪~」她的话突然被打断。裴小易怒急攻心,抬手扇了她一巴掌。他已经 完全失去理智了,仿佛小薰就是席吟,席吟就是小薰;而现在喻芝骂的,就是席 吟;而他觉得自己的绿帽子戴得是越来越正,无可置疑了——仿佛罪魁祸首就是 面前的喻芝。

  「你他妈……敢打我?」喻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反手也甩了裴小易一 个耳光。「啪」的一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喻芝的力气不小,裴小易也被她扇得七晕八素。他更生气了,报复性地又反 手一下,在喻芝雪白的另外半边脸,又「啪」的一声留下五个手指印。喻芝还想 还手,却被裴小易按住了双手,动弹不得。这种没有技巧的全武行,女性还是力 量上略输一筹。

  但喻芝不服。她旋即就蹬起来,一只脚反着踩着墙沿借力,一只脚却蹦紧了, 腾空而起,结结实实地在裴小易裆部来了一下子!

  「嗷……」裴小易疼的几乎立马就要蹲下去。这女人疯了!操!妈的,神经 病女人!

  裴小易也疯了,连续被喻芝殴打的几下,激起了他心底深处所有的屈辱和不 甘。他才不管面前的女人,其实和整件事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也不管身前的女人 其实是好友的老婆;他甚至忘了,喻芝可是正经八百的警察,甚至是一位一级警 司——他现在在殴打警察!

  他疯了,双手先是压制住了面前女人张扬舞爪的双手,然后整个身子贴上去, 让喻芝两条腿也不能乱蹬,最后,他双手掐上了喻芝的脖子,细细长长却极为娇 嫩的脖子。

  喻芝马上气息为之一滞,再也不胡乱蹬了,只是用双手去掰裴小易的手腕; 而裴小易此刻已经丧失理智了,他紧紧地掐,眼中冒着火,几欲把面前的女人掐 死——直到他看到面前冷酷的女子面庞渐渐变成猪肝色,才惊觉不对,立刻松开 了手——喻芝马上就顺着墙角瘫软了下去。

  什么?我杀人了?裴小易震惊,巨大的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让他目眩神摇。 他蹲下来,摇了摇喻芝……还好,女人没有大碍,甚至没有晕过去。只是被掐得 久了,她在小声地咳嗽着,接着胸脯起伏,喘着气。

  「嫂……嫂子……喻姐,我……我不是故意的。」裴小易吓坏了,连忙自己 开始扇自己的嘴巴子:「我……我该死……」啪啪啪几声清脆的响声,「我刚刚 太上头了,我以为你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喻芝抬眼看他。很奇怪,女人并不是裴小易想象中愤怒的样子,反而是…… 有点泪眼婆娑……有点平静?

  「扶我起来。」喻芝很平静地说。她睫毛微颤,盯着裴小易看,用一种很奇 怪很复杂的眼神。

  裴小易照做了。喻芝挺直了身子,又几乎和男人一般高了。

  「跟我来。」她说。这次,是她反过来抓住裴小易的胳膊,却是往回走,又 一次地推开酒吧的大门。

  实际上,他俩离开酒吧没几分钟。服务生还在那个小圆桌附近,收拾着他俩 喝剩的内格罗尼和长岛冰茶,见到两人回来,很是诧异,以为两人还要接着喝; 于是他停止了清台。但喻芝拉着裴小易,完全没有看那个服务生,而是径直往酒 吧后堂走,走到后堂,她掀开一个厚厚的藏青色帷幕,居然是一个演出器材室—— 原来酒吧驻唱的一些乐器啊音响啊,都放在这里。

  她又熟门熟路地穿过器材室;器材室的角落,是一方小小的更衣室,也就和 服装店的更衣室差不多大,方圆不足2平米。

  「进来!」喻芝用不用质疑的口吻命令,然后拽着裴小易进了更衣室,随即 她咔嗒一声锁上门。

  裴小易大骇,他环顾四周,这个更衣室真的很像优衣库那种更衣室,只不过 没有镜子,但也有一个长条小板凳。他面对着喻芝,额不,几乎是紧挨着喻芝站, 都可以闻道女人身上淡淡的斩男香。他不知道喻芝准备怎么整治自己,而刚刚是 自己越了界,喻芝无论怎么整治自己,自己都没有什么反抗的立场吧?

  喻芝却没有殴打他。与之相反地,她却自主主张地翻开自己的衬衣领子,露 出刚刚被裴小易掐红的细长脖子和精致锁骨。她略微弯腰,贴得和裴小易更近了。

  「掐我。」她说。声音似乎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一点都没有刚才的清冷感, 倒是有着极为反差的软绵绵。裴小易诧异地盯着她看,只见面前的女郎脸色发烫, 媚眼如丝。

  「掐我~」喻芝又哼唧着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被掐~」

              第十二章:更衣间

  裴小易抖抖索索不敢真的下手。喻芝凑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怎么?没 见过姐姐这样的啊?放心,我不会跟老储讲的。快点呀,死样子,你还想不想我 帮忙了?」

  闻言,裴小易终于下定了决心,伸出双手再一次地扼住了喻芝的脖颈。他觉 得女人的脖颈很长,被扼紧时有筋脉一跳一跳的;这一次喻芝并没怎么反抗,而 是任由他施为。他看到面前冷艳的女子,脸色再一次地泛红,接着伸出舌头开始 作呕,夹杂着三两声咳嗽。随即她的眼白都泛了上来,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好了。

  裴小易赶紧松手。喻芝又要软倒,他连忙把女人搂住。喻芝那具香喷喷软糯 糯的女体倒在他的怀里,双手浅浅地摩挲着男人刚刚掐过的地方,小声地微微地 喘息着。

  「你……还好吧?」裴小易迟疑着问。此刻他背靠着更衣室的门板,而喻芝 侧着身,斜斜地倚着他。女人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浑然没有一个多小时前见面的 飒爽感,好似被抽走了骨架的一瘫酥肉,只能靠着裴小易的胳膊和腹部保持平衡。

  「嗯……」喻芝挤出长长的一声鼻音,抬起眼来看裴小易,竟然是极为妩媚 的神情。「好久没这么爽了。」她说着话,紧绷着的屁股还隔着工装裤蹭着裴小 易的胯;那里显然易见,男人的鸡巴经硬邦邦地杵着了。

  此时的姿势非常暧昧。裴小易想把喻芝放下来,但又担心她摔着。「你…… 现在没事了吧?没事的话……我就走了。」他说道。

  「走?走哪儿去?」喻芝笑了,她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了。顺着腰身,她的手 居然隔着裤子,捏住了裴小易的肉棒;不是隔着裤子摩挲,而是反手紧紧地拽住, 仿佛拽住那儿,裴小易就跑不了似的。

  裴小易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思绪都被喻芝那句轻飘飘的「走 哪儿去」和她手上的动作给碾得粉碎。他下身又热又硬,被她隔着两层布料,就 这么毫不避讳地、甚至带着几分挑衅意味地握在手里,那是一种滚烫的、蛮横的、 不容拒绝的掌控。

  他的另一只手还僵在半空,想推开她,却又不敢,想收回来,又觉得动作太 大。就在这犹豫间,喻芝另一只手动了。她没有再用力,而是用一种近乎轻佻的 姿态,捉住了他那只无处安放的手,牵引到自己面前。

  「是这只手……刚才扇姐姐的?是不是这只手……不太听话?」女人说着话, 她画着黑色眼线的狐媚眼睛,在昏暗的更衣室里亮得惊人,像两簇炽热的火,里 面映着裴小易惊慌失措的倒影。紧接着,还没等裴小易反应,女人便微微张开红 唇,将他的食指和中指含了进去。

  !!!

  裴小易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和下身。这是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刺激。手指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温热、湿滑,能 感觉到她柔软的舌头在上面灵活地搅动,偶尔牙齿会不轻不重地磕碰一下他的指 甲。生理的感觉并不强烈;但心理的感觉极其色情,甚至有些……淫乱。可正是 这种色情和淫乱,配上她那张冷艳逼人的脸,和她刚刚经历过窒息后还带着潮红 的眼角,形成了一种足以摧毁任何男人理智的冲击力。裴小易眼睁睁地看着这位 冰山美人般的警花,这位好友的妻子,像只小猫一样,仔细地、虔诚地舔舐着自 己的手指,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咂咂」水声。一股巨大的电流从尾椎骨窜起,直 冲天灵盖。鸡巴依然被握在喻芝手里,但此刻像是被注入了岩浆,胀痛得几乎要 爆炸。

  「你……」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干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喻芝仿佛很满意男人的反应,她松开他的手指,上面沾满了晶亮的津液。她 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狡黠的笑,然后用自己那只也变得湿漉漉的小 手,顺着他的腰线,不容置疑地探进了他的西裤里。

  拉链被忽略了,她的手直接从松紧的裤腰边缘挤了进去,带着外面空气的微 凉和她自己口水的湿滑。裴小逸浑身一抖,只觉得女人的小手像一条灵活的蛇, 滑过他小腹紧绷的肌肉,然后准确无误地突破了最后一层防线,钻进了他的内裤 里。

  肌肤相亲的瞬间,裴小逸倒抽一口凉气。

  她的手很凉,而自己那里却滚烫得吓人。这种冰火交加的触感差点让他当场 缴械。裴小易不是处男,但在这个男女对立越来越严重,性别壁垒越来越森严的 年代,他何曾被一个女孩如此直接、大胆地挑逗过?更何况对方是喻芝!一个在 警局里能让所有男人噤若寒蝉的女人!

  「嗯!挺大嘛~比老储强多了~」俞芷的另一只手在内裤里抓着他的命根子, 另一只手隔在外面慢慢摸索,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才碰一下就这么不经弄, 等会儿真枪实弹了,你是不是要哭出来?」

  裴小逸羞愤欲死,偏偏身体的反应比理智诚实一百倍。他能感觉到她的拇指 在他龟头顶端的马眼上轻轻打着转,然后四指并拢,用一种极其温柔,却又精准 无比的力道,缓缓地上下撸动起来。

  一下……

  两下……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官能和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那一只手上。女人的动 作不快,甚至有些慢条斯理,可每一寸的摩擦都像是点燃了一长串的炸药引信。 他想忍住,想证明自己不是她口中那个「不经弄」的男人,可身体的快感却像决 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用意志力筑起的脆弱堤坝。

  「啊——!」

  裴小易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腰身便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地一挺。一 股滚烫的、浓稠的液体在他的龟头和喻芝的手掌之间爆发开来,尽数射在了他的 内裤里。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极致的快感过后,是无尽的空虚和一种……奇异的恶 心感。黏腻的液体迅速变凉,湿答答地贴在皮肤上,那种感觉陌生又屈辱。他像 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软软地靠着门板,大口地喘着气,连看都不敢看喻芝一 眼。

  喻芝抽出手,看都没看手上的狼藉,只是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他。她发 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懒洋洋地说道: 「就这呀?欠调教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裴小易沉浸在早泄的巨大羞耻和被掌控的无力感中,整个人像一滩烂泥,只 能靠着冰冷的门板支撑自己不滑下去。他甚至不敢去看俞芷,他怕看到她脸上哪 怕一丝一毫的鄙夷或嘲笑。然而,下一秒,他所看到、所感知到的一切,彻底颠 覆了他三十年来对这个世界,尤其是对女人的所有认知。

  喻芝脸上的那种带着媚意的、慵懒的笑容,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开关瞬间关闭 了。她的表情恢复到了裴小逸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冰冷,淡漠,带着一种 居高临下的审视感,仿佛刚才那个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索求无度的女人只是一个 虚假的幻影。她的眼神里没有情欲,没有温度,甚至没有愤怒或厌恶,只是一种 纯粹的、近乎科学研究般的平静。

  但就在这张冰山一样的脸上,她做出了一个让裴小逸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动作。

  她缓缓地抬起那只还沾着他精液的、黏腻的手,举到自己面前。然后,在裴 小易那双因惊骇而瞪大的眼睛注视下,她微微探出舌尖,那舌尖粉嫩而小巧,像 信子一样,轻轻地、仔细地舔舐着指间的白浊。

  她舔得很认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虔诚。从指根到指尖,一点一点,不放过 任何一处。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不像是在做什么淫秽不堪的事情,反倒像是在 品尝一道稀世难寻的顶级甜品,仔细分辨着其中的每一丝味道。更衣室里静得可 怕,裴小易甚至能听到那轻微的、湿滑的吮吸声,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 一下下地砸在他的神经上。整个过程里,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脸。那双 冰冷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这让裴小易觉得分外反差分外淫邪。

  当最后一丝痕迹也被她卷入口中,喻芝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喉头 轻轻滚动了一下,完成了吞咽的动作。

  做完这一切,她才收回那只已经变得干净的手,瞥了男人一眼。

  随后,她转过身,动作利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角,背脊挺得笔 直,头也不回地拉开更衣室的门,走了出去。

  「咔哒~」

  门再次被带上了。

              第十三章:外滩

  九月份是绿洲集团的财报季,因此上上下下,显得特别忙;一方面,业绩不 好,陆逸洲和杨繁彩这样的高管,要为如何粉饰财报焦头烂额;另一方面,如裴 小易,储振鹏和席吟这样的中低层员工,则是被强压着在这个月再做一轮冲刺。

  各层楼的会议室都人满为患;各个条线老板的办公室则是不停有人进进出出; 座席那边,吕旻琦手下的一堆妹子,更是忙得团团转,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外呼 催款声音沸反盈天,喧闹得像早上六七点的菜市场。

  席吟也不例外,这么忙的情况下,她自然也不敢用男友做的数字人帮自己兜 活;更没有时间去找裴小易。她和裴小易约好了,等九月份过完,十一放假七天, 两个人一起去爬一次黄山。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整个绿洲集团,居然是有人不忙的。而那个不忙的人, 居然在她男友的办公室里,骚扰着她男友。

  陆雪洛是那个不用忙的人,因为她是富二代,整个集团都在为了她负重前行。

  「你就陪我去两天嘛,又不会少了你一两肉!」陆雪洛嘟着嘴,环着臂,不 满地站在裴小易的办公桌前。

  「雪洛你都这么大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这个月到季末,是集团冲刺 啊。我负责运管部,怎么可能陪你出去玩呢?」裴小易义正辞严地说。

  「第一,我跟我爸说了,我爸同意我出去玩;第二,我爸还说了,要找一个 靠谱的人陪我,我跟他说找你,他也同意了。」陆雪洛在自己最新款的智能腕表 上点了两下,裴小易的电脑屏幕上马上出现了一个已经批号的假条——他没申请 但是已经批好了。

  他苦笑。陆雪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似乎知道了自己和席吟在一起; 打那之后就一直找各种理由黏着他。这周的新花样是让自己陪她去上海参加小红 书举办的漫展,据说是在一个很偏远很奇葩的地点:复兴岛。陆雪洛还执意要出 一个Cosplay,这让她爸很不放心,担心有色狼有咸猪手,因此,勉强同意了女儿 的提议,让裴小易陪女儿「出一次差。」

  「你爸同意也不行啊,我没有申请这个假期……」

  陆雪洛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出头,此刻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睥睨 着坐着的男人。

  「调休。给你调休,出去2天,补你4天假。」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仿佛 她能掌控公司的人事制度。

  她的确能掌控公司的人事制度。裴小易心想,还不是她和老爸一句话,然后 老爸和Hr魏思礼一句话的事?聊到这儿,他已经有点心动了。「可是……我的活…… 我走了谁干?」

  「你走了有的是人干!」陆雪洛不依不饶,伸手过来就开始拽男人的胳膊: 「你大小也是个主管;主管能带好团队的标志,不就是主管在和不在一个样么?」 她很有道理地说道。

  ……

  「所以,你已经和陆小姐去上海啦?」晚上九点多,席吟才下班;她去运管 部找裴小易,却被告知主管下午就被长公主拽出公司了。她有点惆怅,一来她还 惦念着陆雪洛上次找自己麻烦的事;二来作为(非白莲花的)女人,她亦有第六 感,这个长公主多少对小易有点意思。

  「嗯,没办法。她和她老爸说好了,指定要我去。」裴小易坐在车的副驾, 飞快地回复。陆雪洛开的是一辆V12的奔驰大G,在这个充电桩远比加油站多的年 代,纯油车已然很少见,更别提V12油老虎了。因此他们一路上已经加了两回油, 因此到现在他俩还没到上海。

  「好吧。早点回来吧?回来了告诉我,我去找你。」

  裴小易也有点惆怅。他无聊地放下手机,没有马上回复,双眼出神地盯着远 方。目力所及之处,高速公路正从起伏的丘陵地带延伸出来,往前至上海,那是 一马平川。但不知道为何,裴小易总觉得自己这几天的心里,有一个又一个的小 山包,层层栾栾,阻隔着让他什么也看不到。

  小薰……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席吟啊?

  喻芝……那天的态度为何又突然180度大转弯啊?

  他摇摇头。原本和席吟在一起才一两个月,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刻,但自从那 天去游乐场,他心生了怀疑之后,不知怎地,心底就有了芥蒂。他觉得席吟像一 汪碧绿的湖潭,看上去很美,拍照片也绝佳,但总感觉这湖底深不可测,隐藏着 一些莫名的故事。

  他和席吟的约会明显少了。捎带着,他和小薰的聊天也少了,再不是每天一 次了。

  「欸,老裴,你发什么呆呢?」陆雪洛侧过头来看他,然后打了个呵欠: 「快陪我说话,开着车我都困死了。」

  「这车没自动驾驶啊?」

  「想什么呢?当然没有,老款油车啊。」陆雪洛嘟着嘴说。

  这车不光是没有自动驾驶;V12发动机,说起来噪音很小,但那是针对四缸油 车而言。对于做惯了纯电车的裴小易来说,他总觉得能听到发动机那种低频的嗡 嗡的震动声,在这个临近傍晚的高速上,的确让人昏昏欲睡。

  「欸,那聊吧。我陪你聊,聊什么?」裴小易问。

  「聊……欸,你知道吗?前两天我爸和远峰的卢叔叔见了一次,他俩以前是 上下铺的同学嘛,老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那天,他俩在二楼书房里吵架, 吵得可大声了。」

  远峰集团?卢叔叔?裴小易当然知道,远峰汽车的董事长卢峰,那是江城市 的另一个民营企业巨头,专门做新能源车的。早几年,还能在新能源车榜单里挤 进个前十,这几年随着竞争越来越内卷,这条赛道暴毙的企业也越来越多,兼并 的重组的合体的企业也越来越多。远峰汽车可能只能排到三四线品牌,虽然没有 破产倒闭,大概率也是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那你知道,他俩吵啥吗?」裴小易饶有兴趣地问。

  「好像是借钱吧……要不就是入股……反正卢叔叔求我爸,我爸死活没同意。」 陆雪洛轻描淡写地说。

  裴小易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远峰快不行了,但没想到居然沦落至此。按照 正常的条件,早几年,别说远峰可以轻轻松松在一二级市场融到资,就是要借钱, 也可以发行债券;至不济,短期借款,也会有一帮银行财团排着队想放贷款吧?

  居然需要从他们这种小贷消金公司借钱?!能借几个钱?且不说绿洲的钱都 是从普通消费者那边一点一点赚的,原本也没多少额外的流动性;就说陆董事长 真的想拉老同学卢峰一把,那他妈也是绝对违规的。人行啊金管局啊,严令控制 他们这种消金公司的投资方向。钱也根本过不去啊!裴小易心想。

  果然,陆雪洛接着说:「然后!你猜怎么着,就昨天,卢峰来找我爸的事情 就被人知道了。有人上门来找我爸。」

  「谁啊?」裴小易一头雾水地问。

  「警察。带头的,还是一个大美女。叫什么喻芝的,据说是市公安局经侦大 队的负责人。」

  听到喻芝两个字,裴小易的心里「咯噔」一声,一个被掐着脖子然后软软摊 倒的妖娆女体,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她说什么没有?」裴小易紧张地问。似乎陆雪洛并不知道喻芝也是绿洲 集团的员工家属。

  「没说啥,那个女警带了两三个小年轻,说话倒是很客气。但是吧,」陆雪 洛目不转瞬地看着高速,但别起小嘴:「我看的出来,我爸还是很紧张。那天警 察走了之后,他一直和繁彩姐打电话。」

  裴小易心想,杨繁彩不就是你的后妈么,你们家的称谓可是够乱的。他又想, 按小丫头这么说,喻芝是真的在调查绿洲集团了?可她老公就是绿洲的啊,她能 那么铁面无私?想着想着,他又开始发散:如果喻芝真的在查绿洲,那么那天, 在更衣室的事情,莫非是她刻意为之?

  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裴小易一路上话就不多了,脸也阴沉沉 的,脑子却一直转,转速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他晕乎乎的——直到小丫头把车停 好,他才反应过来。

  「啊?到啦?」他猛地抬头问。面前赫然是一个新古典主义的酒店大堂,两 三个穿着齐整礼服三件套和白手套的侍应生在帮客人们开车门。旋即,裴小易这 边的车门也被侍应生打开,他下了车,看到旁边小丫头把车钥匙交给侍应生,也 下了车。

  他这才注意到,这家酒店明显比他想得更为奢华。喷泉在阶前跃动,水流切 割空气的声响清越,水珠折射着对岸陆家嘴的霓虹,碎成一片流动的星河。礼宾 部的用车居然是两辆墨绿色的劳斯莱斯,车子静卧一隅,银欢庆女神立标在夜色 里泛着冷光,车身如墨玉般光滑,连轮毂的镀铬饰条都像精心打磨过的珠宝。

  他抬头,看到青铜门牌上的酒店招牌是几个鎏金璀璨的英文:「The penins ula」。常年出差只能住全季的裴小易错愕:「雪洛,这什么酒店啊?超标了吧?」

  「切,老裴,你老土了吧!」陆雪洛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半岛酒店,整个 外滩边上最好的酒店。」随后,她又弯下腰,用身旁提行李的侍应生听不到的声 音耳语到:「而且来之前我就问过了,这家酒店啊~今晚就一间空房!」

  「啊?」裴小易又吃了一惊。随后被格格笑着的陆雪洛,生拉硬拽进了大堂。

  ……

  「老裴~你怕什么?」陆雪洛睡在靠内侧的单人床上,被子裹得紧紧的,只 露出一张小脸。「你是男的欸!我爸让你过来,自然就是要保护我。既然要保护 我,你就得……就得那个……贴身保护,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裴小易心里说这他妈什么歪理。他倒是还没上床,穿得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 着,心里思忖着,要不然等这个死丫头睡着了,自己就到周围再开一间房算了。 「你累了吧,累了就早点睡吧?」

  「我不!」陆雪洛嘻嘻笑着,「你是不是打算等我睡着了开溜?」

  裴小易脸上一红,被她道破了心思,他只能不说话。

  「我跟你说,如果我发现了你晚上不见了,我就给我爸打电话,就说你把我 弄丢了不管我。」

  「天地良心~我怎么不管你了?」裴小易着急道,妈的大小姐真的不好伺候。

  「哼~再说了,你大可以去周边看看,这周围是外滩,可没有一千以下的房 间。嘻嘻嘻……自费哦。」

  又一次被这个死丫头说中心事。为了陪这个小丫头,自己再搭进去一千块, 裴小易觉得不值。如此想着,他愿赌服输,开始脱鞋袜准备上床——另外一张靠 床的单人床。

  「噫,这样才对嘛~」陆雪洛格格笑道,活像一个成功逼小妾就范的地主老 财。「老裴,你装啥,以前你又不是没带我睡过!」

  「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讲!」要不是因为房间颇大,裴小易几乎要下床一 个箭步上前堵住妹子的嘴:「那会儿你才多大?我多大?」

  「哼~我也很大啦,12岁;那会儿你不也才二十二三?」

  裴小易细细回忆,似乎还真的在陆雪洛小学毕业的时候,带她到浙东舟山某 个海岛玩了一次。那次两个人也是住一起。现在想来,原来那会儿她已经十二啦? 那么说,她不算是个小姑娘,已经是个少女了?

  「那会你有那么大了?」他依然狐疑着问。

  「对啊!」

  「啊!那一定是你个子长太小了……」

  「你去死!」陆雪洛凶巴巴地说。她个子确实从小就不高,加上脸略圆,眼 睛大大,打扮得又萝莉,即便现在看上去,也是很幼齿。

  「好嘞。本人已死,有事烧纸。」裴小易把被子一罩,头一埋,躲进了被子 里。

  「……你出来。」

  裴小易不理她。

  「……老裴你出来!」

  裴小易还是不理她。

  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裴小易这边陡然亮了,原来被子被 女孩掀开了。

  「装死么?我陪你。」说着冷冰冰的话,陆雪洛却一头也跳进了裴小易热乎 乎的被子。

  「啊~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啊!」

  「说得好。可惜说得晚了。」女孩一个劲儿往裴小易怀里钻,说话闷声闷气 的。

  裴小易往边上挪,可是陆雪洛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一来二去,裴小易重心 不稳,从床边翻了下去。他倒是反应也快,甫一着地,就鲤鱼打挺似的蹦起来, 却是连滚带爬地往原来陆雪洛那张床上而去。上了床,他躺好,笑眯眯地说: 「好啦~别过来了啊!一人一张床!」

  陆雪洛看男人真的对自己没兴趣,只好叹了口气。裴小易此刻也觉得有点过 意不去,于是他问:「你刚刚说什么晚了?」

  「晚了。我已经跟我初中高中大学同学们都说过,我和你睡过了。」

  「啊?」裴小易惊恐地睁大眼。

  「没办法啊?她们都好早熟,一个劲儿问我有没有初恋,有没有男朋友,有 没有和男人睡过。我怎么可以说没有?很没面欸。所以,我从小到大都说我有跟 男人睡过。哪个男人?就你。」小丫头漫不经心地说。

  「啊?」裴小易更慌了,他想到,万一这个传言传到陆老板耳朵了,自己会 不会被他派人做掉。「这可不能瞎说啊!万一被你爸知道了……」

  「我爸知道了又怎样?反正他也管不了我。」小丫头此刻转过身来,继续面 对着裴小易:「怎么啦?我哪里不如那个席吟?没她好看?」

  裴小易默然。陆雪洛确实不如席吟好看,单论五官,小丫头是那种瓜子圆脸, 虽然眼睛大大的,笑起来五官会很稚气地皱着,但平心而论,确实不如席吟的五 官精致和出挑。甚至,她都没有喻芝好看。

  陆雪洛看裴小易不说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更生气了:「这么说,那些传 言是真的咯?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骚狐狸精???」

  「不许你这么说席吟!」

  「呵!不许我说?那她以前上学那些事情,你知道不?她自己卖自己的写真, 还为了钱被一个老头子包养,还……」

  「够了!」裴小易突然吼了一声,猛地掀开被子,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开始 穿鞋袜。「别以为你是老板的女儿,就可以乱说话。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在陆雪洛的瞠目结舌注视下,裴小易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居然直接起身, 拿起包和行李箱往外走:「我看这个酒店安全得很。有事你给我电话吧。」说完, 他就摔门而去,留下陆雪洛一个人还在错愕中。

  初秋的夜风带着点凉意,吹在外滩的江面上,又卷着潮气扑到人行道上。从 半岛酒店出来,过个马路就是外套。此时裴小易拉着行李箱,轮子碾过地砖的缝 隙,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噔声。

  虽然不是周末,但外滩依然是人挤着人,游客举着手机往前攒,小孩的哭闹 声混在游轮的鸣笛里。行李箱的拉杆硌着掌心,好几次被路人撞得歪向一边,他 只随手拽回来,眼睛没离开江面。水是暗的,映着对岸楼宇的光,一块一块碎在 浪里。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锁扣。不消说,陆雪洛的话,深深地刺痛 了他。

  人群突然往前涌,行李箱被狠狠撞了一下,他踉跄着站稳。江风扫过脖颈, 裴小易摸出手机,点开和小薰的对话框。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发了一条消 息给小薰:

  小薰,你之前说你上学缺钱,所以被包养。但是,为什么不勤工俭学什么的 呢?

  他想了想,点击了发送。然后他抬眼看着江,对岸陆家嘴的灯光铺在江面上, 碎成一片晃眼的金,风一吹就皱巴巴地晃。

  手机在掌心里震动了一下,他浑身一僵,把手机翻了过来,指腹贴着冰凉的 机身,犹豫中,最后终于解了锁。

  「嗯?有啊?那会儿我在麦当劳当过小粉姐姐,还卖过奶茶~」

  裴小易松了一口气。晚风似乎都变得凉爽了。但还没等他回复,小薰新的一 条信息过来:

  「那会儿补课太贵了嘛。所以啊我还卖过自己的照片,五十一百一张。哈哈 哈,好抢手的呢!」

  裴小易的呼吸猛地顿住,像被人从后面攥住了喉咙。他盯着手机里的那条回 复,眼睛越睁越大,眼白上爬起细密的红血丝,整个人都僵了。最后,他终于缓 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潮味呛得喉咙发紧。

  周围的人声好像被按了静音键。照相铺的喧闹、小孩的哭喊、江风的潮气, 一下子全消失了。只有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第十四章:江心岛

  复兴岛是个江心岛。原本是上海北边杨浦的一个老工业基地,但自从B站,叠 纸,小红书搬到杨浦之后,这一带在近十年内,逐渐变成了二次元的圣地。

  九月初的上海,这个小小的江心岛被一层薄薄的秋意裹着。可这天的太阳却 格外执拗,把空气晒得暖烘烘的,丝毫没有要凉下来的意思。小红书在这里办的 漫展早就人挤人了,入口处的气球拱门被晒得发亮,穿各种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从 身边擦过,带起一阵混杂着防晒霜和奶茶甜味的热风。

  裴小易攥着手机在人群里钻,屏幕上还停留在和陆雪洛的聊天记录——「我 在主舞台左边的手办区」。可他来来回回绕了三圈,眼里全是穿洛丽塔裙的姑娘 和戴假发的男生,就是没瞅见陆雪洛——昨天两人分开后,裴小易终究是没回去 睡,而是花了一千多大洋,重开了一间房。不过,老板的女儿,他终究是要照顾。 因此今天一大早赶来这边,想和陆雪洛汇合。

  但他没想到人这么多这么杂。汗水顺着后颈往下滑,他扯了扯T恤领口,正打 算发消息问对方是不是换了地方,视线忽然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勾住了。

  那是个穿白色实验室外套的女生,站在动漫周边摊前翻一本画集。裴小易愣 了愣,脚步不由自主地凑过去。等对方转过身来,他差点把手里的手绘地图掉在 地上——那不是江城市公安局的喻芝吗?

  喻芝本来就有一米七五的个子,这会儿穿了双低跟短靴,在人群里更显扎眼。 她没戴假发,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利落地垂在耳后,发尾微微翘着,倒和牧濑红 莉栖的发型有几分神似。脸上化了淡妆,眉峰挑得比平时更锋利些,眼尾扫了点 淡棕色的眼影,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嘴角微微翘起,显得颇为桀骜不驯。

  她身上的这一声Cosplay白色实验服是定制的,袖口和下摆都收得很利落,露 出里面深蓝色的高领内搭,领口紧紧贴在锁骨上,衬得脖颈又细又长。腰间系着 黑色的皮带,上面别着个小小的金属挂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下身是条黑 色的紧身长裤,包裹着笔直的双腿,裤脚塞进靴子里,显得干净又帅气。

  她正低头和摊主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又冷又硬,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嘴角却微微上扬着,露出点难得的柔和。裴小易站在原地看了半天,想起那天 在更衣室很难定义的二人邂逅,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刚走了两步,就见 喻芝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

  女人朝他勾了勾手。裴小易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妈的,躲不过去了,欠她 的似得。他只能走上前去。

  「嗨~你怎么在这儿啊?」裴小易先开了口。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女人反问道。

  「你不应该……上班……执勤……?」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上班,执勤?」喻芝又微笑着反问。

  「你……」裴小易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在酒店里,陆雪洛和自己说的事情,他 猛然惊醒:「你是来跟踪……」

  「嘿,聪明。我不仅应该在这儿,我还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喻芝笑得更 开朗了,「你看,你要找的人在那边~」。她手一指,顺着她细细长长的葱指, 裴小易看到左前方十几米开外有个扮成神里绫华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纯真的 笑容,额前的刘海修剪得整整齐齐,身上的月白色巫女服细节考究到惊人——正 在被三四个宅男摄影师「咔咔咔」地拍照——不是陆雪洛是谁?

  他想上前,却被喻芝一把拉住。「欸,别急!我这次过来,是找她,也是找 你。」女郎压低了声音,低低地说,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口吻。

  裴小易微窘,脸上发红:「你……找我干嘛?」

  喻芝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啦?又担心姐姐……调教你?」说完,她斜着 眼睛瞥着男人:「哎呀,今天人太多了,不方便。跟我来,谈正事。」

  裴小易被她的手牵着,心脏怦怦跳。女人的手很骨感,滑滑腻腻的,但就是 牢牢抓着自己的手,在人群里穿梭,直过了桥。那就等于出了江心岛了,两人走 到一个星巴克店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江心岛人很多,但星巴克人却很少。一来嘛有所谓的人群虹吸效应,本来想 在星巴克坐着的,都跑隔壁去看Coser了;二来嘛当讲不讲,Coser都是穷鬼居多, 也不可能跑星巴克来谈什么正事。

  正事,能谈什么正事?裴小易也是这么想的。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喻 芝真的查到了小薰的真实身份,现在要告诉自己?

  喻芝却不慌不忙,慵慵懒懒地坐下,随即就把脚上的低跟短靴蹬开,九分裤 下,短靴里的女子足部,居然穿的是白色棉袜。她把棉袜脚踩在短靴上,这才心 满意足地开始说话:「欸真他妈的热。裴小易,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裴小易有一种见高中班主任的错觉;他心里打鼓,头却摇得起劲。

  「呵,你也是个聪明人。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们在查绿洲集团。」

  裴小易着实没想到喻芝嘴里会说出这句话。他瞪大了眼:「查我们?查什么?」

  「眼下嘛,还看不出什么来。也没发现什么暴力催收和黑道勾结的事情,所 以么,这不是没有让刑事科跟进,而是我们经侦科在跟。」她低下头,嘬了一口 冰拿铁,接着说:「我们想让你做我们的内线。」

  裴小易更震惊了。「内线?干什么的内线?还有,你们……是指谁?」

  「组织上,」喻芝说,「还有我。至于内线嘛,就是发现那些不合规的,或 者奇怪的事情,就向我汇报。单线汇报。」

  「喻芝,你开玩笑吧?再说了,你为什么不找老储?」

  喻芝笑了笑,微微欠身:「老储嘛是我老公,有些事嘛也不方便他参与。否 则公事私事夹杂在一起,日子还要不要过了?而且,他就是客服组的头,他能接 触到什么机密,能接触到什么数据?你则不同,你是运管的负责人。你能接触到 的事情,可是比老储多得多。」

  裴小易也饮了一大口冰美式,他没说话。沉吟了片刻,他想了想:「我为什 么要配合你?就为了小薰那个事?」

  「配合警方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呵,得了吧。」

  「噢?那算上你殴打警方,性骚扰我的事呢?」喻芝微笑着,似乎在说着一 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骚扰你?」裴小易瞋目裂眦。这时候,他感觉到女人桌下的棉袜脚伸上 来,在暧昧地蹭着自己的小腿。

  「事实是怎样,重要吗?问题是,你接下来想怎样?」喻芝双手交错,十指 尖尖相抵,轻轻撑在下巴底下。

  裴小易不说话,他依然不确认喻芝的意思。

  「想要我吗?」女人微笑着说。

  ……

  漫展的一个角落里,某个可爱女孩出的神里绫华,成了本日的焦点之一。她 白色的振袖上绣着淡蓝色的纹样,边缘滚着银线,随着动作簌簌晃动。腰间系着 深蓝色的蝴蝶结,长度垂到膝盖,走动时像只振翅的蝴蝶。朱红色的木屐踩在地 面上,发出轻脆的声响,脚踝上的白色足袋边缘绣着小小的家纹,连系带的系法 都和设定里一模一样。

  她似乎有点害羞,被人要求合影时会轻轻点头,抬手掩住嘴角的动作都带着 角色特有的矜持。直到一个高高大大穿着常服的男子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拍了下 她的肩膀:「雪洛,玩够了没有?」

  「神里绫华」转过身来,原先亲切乖巧的神情马上不见,变脸一般,换上了 一副娇蛮的大小姐神情:「裴!小!易!你怎么才来?我都快饿死了!快带我去 吃饭!」

  那个高高大大的男子一脸憨厚,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哎呀,我也是第 一次来漫展,人生地不熟的,这不是没找到你嘛。别生气啦。」他手指着背后, 说道:「那边商场里有星巴克,还有必胜客,外婆家,我们去那边吃吧?」

  在众多宅男艳羡的目光中,男子牵着「神里绫华」的手,挤过重重的人群, 向外走去。得到了过了桥,出了江心岛,人果然又是少了很多。身边的小丫头嘟 着嘴,叽叽喳喳吵着要吃西餐;而那个看似老实的男子,则把右手偷偷地伸到了 裤子右边的口袋,悄悄地不被任何人发现地,按下了兜里某个小物件的开关按钮。

  江心岛漫展的主会场里,某个高冷飒爽妹子出的天才实验妹,正在热情地配 合着肥宅粉丝在拍照。突然间她脸上一红,双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机智的她, 脸上红晕一闪而过,然后接着保持住了厌世的清冷感,顺势半蹲了下去,对着镜 头比了一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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