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风流色改版】(17)作者:weilehaowan 2025/08/09发表于:第一会所 是否首发:是 字数:10860字 第十七章 小佳上山 10月5日早上,侯卫东去工地,路上碰见高长江。 高长江拉住他:「老弟,你到工作组也有些时间了,我怎么看你很少到镇里 去?」 侯卫东手里拿着图纸,道:「没有时间,工地上事情多得很。」 高长江语重心长地道:「老弟,你在山上做这么多的事情,不到镇里汇报, 镇里没有人知道,你做得再好也是白费力气。」 侯卫东虚心接受,道:「我先到工地上看一看,然后再到镇里去找粟镇长汇 报工作。」 高长江指点道:「你要给粟镇长汇报,更要在主要领导面前多露脸,一把手 才起关键作用。」 侯卫东在工地上忙到了11点,等他下山来到镇政府已是临近下班。 杨凤正在吃瓜子,见侯卫东在门外探头探脑,笑着招了招手,道:「侯大学, 来吃瓜子。」 侯卫东笑道:「杨姐,我看大楼都空了,只有你还在坚守岗位。」 得知镇领导都不在,侯卫东夹着图纸一时不知朝那里去。杨凤神神秘秘地道: 「侯大学平时要提防小人,上青林工作组有人在镇政府说你的坏话。」 侯卫东愣住了:「说我的坏话?我就是一个小办事员,干吗说我?」 杨凤撇了撇嘴,道:「有些人不办正事,专门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说 你屁股没有坐热就要修路,是出风头;还说你和池铭乱搞,经常在池铭家里过夜。」 前面的事还有些影子,后面的事则完全是造谣。侯卫东气愤地道:「工作组 这么多人在伙食团吃饭开伙,难道都和池铭有不正当关系?杨姐,是谁这么坏, 告诉我,让我有所防备。」 杨凤和田秀影历来有矛盾,顺势就将田秀影出卖了:「侯大学,我今天说的 话千万别让田秀影知道,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侯卫东气不打一处来,他到了青林山,只和田秀影见过三次面,说过的话也 不超过十句。这人无缘无故地在办公室说他坏话,真不知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本想骂田秀影几句,可是想起杨凤的快嘴,又把骂人的话咽进了肚子。 等到正式下班时间了,侯卫东主动邀请道:「杨姐,我请你吃饭。」 杨凤心里一动,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侯卫东,见他并没有别的意思,说道: 「有心请我,就另找时间……今天儿子回来了,我得为他做好吃的。」 侯卫东一个人来到街上,经过一个小卖部时,粟明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见 到他东张西望,纳闷道:「侯大学,你找谁?」 侯卫东赶紧说道:「我从山上工地下来,准备找您汇报修路进展。」 粟明扬了扬手里的益杨红,道:「跟我走,到我家吃饭。」 粟明的家看上去很普通,只是在客厅有一个书柜,里面有几十本书。粟明见 侯卫东注意力在书柜上,道:「那是以前买的书,这几年很少看书了。」 进了里屋,镇长秦飞跃、副镇长晁杰、计生办黄正兵、农经站黄永革正在搓 麻将。 侯卫东恭敬地道:「能拿到图纸,多亏了粟镇长和黄站长关心,如果不是在 基金会贷了一万元,刘维也不会给图纸。」 基金会货款并不需要秦飞跃签字,但是他来到青林镇以后就订了规矩,凡是 大笔货款都要报告。秦飞跃听到侯卫东贷款一万元,而自己并不知道,就用眼光 瞟了粟明一眼。 粟明看到秦飞跃的眼神,解释道:「侯卫东从自己家里拿了五千元,只拿到 了独石村那一段图纸,尖山和望日就不愿意动工。我看这不是办法,和黄永革商 量后,让侯卫东以私人名义从基金会贷了一万元,这事还没有来得及给秦镇报告。」 秦飞跃道:「什么叫作以私人名义贷的款?修公路的钱最后还是要由镇财政 解决。」 粟明笑道:「秦镇,我这可是按照你的观点办事,放水养鱼,必须先把塘子 筑起。上青林资源丰富,修路就等于筑堤,堤坝筑好了,才能更好地放水养鱼。」 秦飞跃一边摸牌,一边道:「修路是上青林七千人的共同心愿,可以作为青 林镇政府1993年的民心工程上报县政府。马县长正在提倡全县办交通,说不定还 可以争取到资金。」他对站在一边的侯卫东道:「这小伙子不错,很有想法,又 有干劲,是个做事的料。」 这次下山,侯卫东和一个镇长、两个副镇长吃了饭,基本上达到了预期目的。 等到秦飞跃等人去上班,他高高兴兴地返回上青林。 走到小院,杨新春站在邮政代办点门口,道:「侯大学,张小佳打电话过来, 说是星期六下午她要到山上来。」她对侯卫东打心眼里喜欢,真正把他的事情放 在了心上。 侯卫东顿时心花怒放,脸上的喜悦之情掩饰不住。 星期六,天气晴朗。午饭后,侯卫东就下山到青林镇车站等候。 等待是幸福的煎熬,下午六点,望眼欲穿的侯卫东终于在末班客车的下车人 中,一眼就看见身穿粉红色短袖上衣和牛仔裤的张小佳,侯卫东赶紧迎了上去。 「怎么晒这么黑?」 「怎么这么晚?」 两人基本上异口同声,问完以后,同时笑了起来。 小佳挽住了侯卫东的胳膊,道:「原本计划是上午出发,结果单位临时开会。 散会以后我就去坐车,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听说小佳还饿着肚子,侯卫东心痛万分,马上牵着小佳的手去饭馆吃饭。 吃完饭,已过七点,侯卫东和小佳来到了山脚。 夜幕下的群山黑沉沉的如同睡卧的怪兽,阵阵山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声音如松 涛海浪。 小佳没有见过这等景色,既惊奇又有些害怕。侯卫东紧握着小佳的手,自豪 地道:「强盗都被我们抓干净了,不用怕,我们只管欣赏大自然的美景。」 到了青林山顶,侯卫东牵着小佳,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大院。 上了二楼,侯卫东把小佳直接带到了自己宿舍。 进了屋,他关紧房门。小佳扑进侯卫东怀里,摸着他粗硬的头发,呢喃道: 「我想你。」 长吻之后,侯卫东和小佳已倒在了床上,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剥脱着对方的衣 服。 环境虽然简陋,却是属于自己的小天地,虽然没什么光亮,可两个人的动作 都很熟练。衣服脱光后,侯卫东和张小佳就如两条交尾的蛇缠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憋得太久了,没什么前戏,侯卫东胀硬的大鸡巴直接就捅进了小佳 的屄孔里,那里淫水淋漓,热得发烫,像饥渴的鲍鱼吞噬了来犯之敌。 侯卫东如痴如狂,屁股如打桩一样急速地插入拔出,噗哧噗哧的水声大作。 小佳嗬嗬地浪叫,声音越来越高亢,侯卫东仿佛听见了冲锋号,更是干劲十足。 只是上青林的夜晚非常安静,他就一边用力,一边在小佳耳边说道:「小声点儿, 别被人听到。」 小佳用手掩住嘴巴,叫床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腹中 似着火一般,屄里像有一根烧红的铁条横冲直撞,搅动一池春水,强烈的快感如 火山爆发般汹涌澎湃…… 两人做爱的次数虽然不多,却极为和谐,当侯卫东感到一阵不受控制的快感 袭来之时,小佳身体也如蛇般扭动起来,两人几乎同时达到了高潮。终于,侯卫 东释放出了如火般的热情,畅快地射出了积攒多日的精液。 结束后,他们仍然紧紧地搂在一起。两地分居的生活,让他们格外珍惜短暂 的相聚时光。 躺了一会儿,侯卫东道:「今天晚上你睡这里,我去住招待所,免得让人说 闲话。」 小佳很失望,不过考虑到特殊的环境,还是点头同意了。 穿过了后院的假山和花园,侯卫东在池铭隔壁找到了田秀影。 田秀影笑得很暧昧,大声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朋友来了还住招待所, 想得出来!」 侯卫东解释道:「我们还没有结婚。」 池铭听到动静走过来,她与田秀影是面和心不和,道:「听说侯大学的女朋 友来了,明天早上我做包子,给你们两人留几个。」 田秀影并不急于拿招待所钥匙,说着些调侃的话,看到侯卫东狼狈的样子, 她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快意。 拿到招待所钥匙,侯卫东这才知道招待所就在三楼,心道:「住招待所真是 脱裤子放屁,不过有小人在旁窥伺,没有办法。」 侯卫东来到三楼,用钥匙打开招待所的房间,拉亮电灯后又点上蚊香。然后 回到二楼,他用电饭煲烧了一锅开水,让小佳在走廊左侧的洗澡房里洗了热水澡。 等小佳洗完,他提了两桶冷水进去,「哗、哗」地冲了一个痛快。 两人清清爽爽地站在走廊上,吹山风,品青林茶,在不知名的小虫伴奏下, 欣赏着上青林干净而纯粹的夜色。 「今天上午,我在沙州遇到了蒋大力,把你的电话留给了他。」小佳头发还 是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洗发水的香味,以及小佳的体香。 在沙州学院,侯卫东最好的朋友就是蒋大力。毕业之后,蒋大力便南下深圳, 断了音讯。听到这消息,他高兴地道:「哇,这小子在干什么?这么久了,一直 联系不上他。」 「他给了一个传呼机号码,让你给他打电话。」 传呼机虽然不断在降价,可也要两千多元一个,在县政府工作的刘坤就有一 个。如今听到蒋大力也配上了传呼机,侯卫东连传呼机怎么用还不知道,心里就 有了挫败感,他暗下决心:「我在上青林一定要努力拼搏,早日配上传呼机,早 日调到沙州。」 聊了一会儿,莫名的情愫又在身上荡漾,他拉了拉小佳的手,道:「进屋吧, 外面蚊子多。」 小佳心领神会,瞥了一眼侯卫东的裤裆,见那里又鼓涨起来,就主动朝屋内 走去。 小佳洗了澡以后,换上了侯卫东的宽大T恤衫,休闲而随意。这也方便了侯卫 东,他的手顺着衣服轻松地探了进去,只觉触手处一片清凉滑腻。 这一次两个人放松了心情,做足了前戏。小佳洗完澡后,浑身清爽洁净,散 发出淡雅迷人的体香。侯卫东就耐心地用唇舌舔遍了小佳的全身,从额头、耳朵 到脖颈,从腋窝、乳房到肚脐,从屁股、大腿到脚丫,最后来到女人神秘的小花 园。 虽然光线不好,看不清它的庐山真面目,但侯卫东能闻到那里发出温暖又湿 润的淡淡骚香,好像催情的春药,让男人血脉贲张。侯卫东忍不住张嘴含了上去, 细细舔舐着那里的每一寸媚肉…… 张小佳很喜欢男人舔她那个地方。郭道林第一次跟她发生关系时,就将舌头 当作开路先锋,开垦了她那块处女地,让张小佳体会到了美妙的滋味。后来她跟 郭道林经常幽会,郭道林在前戏时也曾多次舔她的屄,使她逐渐沉迷那种感觉。 现在侯卫东接过接力棒,终于也无师自通地用嘴唇和舌头来耕耘这片热土, 张小佳心神俱醉。她尽力张开大腿,静静地体会着那难言的快感。 接下来的男欢女爱进行得有条不紊,两个人放缓了节奏,细细品味着身心交 融的快乐。 到了凌晨1点,侯卫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二楼宿舍,到了楼上招待所。招待 所很久没有人住,灯光昏暗,散发着浓重的霉味。楼上楼下房间结构相同,住着 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境界,不同的情调,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站在窗前,俯瞰伙食团旁边的宿舍,心想:「若不是田秀影,我何必从天 堂搬到地狱?」 一大早,侯卫东来到了伙食团,田秀影用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着他:「侯大 学,昨晚睡得好吗?我看到你12点还没关灯,怎么起得这么早?」 侯卫东在心里骂道:「这个长舌妇,吃饱撑得没事干,管我几点关灯!」嘴 里却是一本正经:「招待所蚊子太多,下一次建议打点驱蚊药水。」 田秀影撇了撇嘴,见侯卫东满脸正经,没有回应自己的含沙射影,也就无趣 地吃着早饭。 侯卫东端起热气腾腾的稀饭和包子,蹬蹬地几步就窜上了二楼。 小佳对着化妆用的小圆镜梳头,见侯卫东进门,便嗔怪道:「怎么屋里连镜 子都没有?」 女人梳头,男人刮胡子,都是特别性感的动作。侯卫东见到小佳梳头,禁不 住蠢蠢欲动,将小佳抱到了怀里。 小佳受到突然袭击,使劲在侯卫东肩头掐了一把,道:「别动,让我梳头。」 「等一会儿梳头,反正会再乱的。」侯卫东欲火攻心。 小两口迎着上青林初升的太阳,又充满活力地运动了一次,屋里春色无边…… 等到两人重新穿好衣服,吃了早饭,收拾好房间,已接近十点。 快乐的相聚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侯卫东准备送小佳到益杨县城。 下了楼,小佳看到杨新春的邮政代办点,就拨通了段英的单位电话。 侯卫东和段英之间有一种暧昧的情愫,听到小佳给段英打电话,就在心中暗 自祈祷:「段英最好不在。」但是,事与愿违,电话打到化验室,接电话的人正 好就是段英。 「我到了益杨,马上就要回沙州。老三,你到车站等着我,我一定要见你一 面。」 电话另一头,段英爽快地道:「好,我等你。」 放下电话,两人就下山,小佳边走边说段英的近况。侯卫东早从段英那里知 道了详情,却装作第一次听到,不断地点头,他心中有些纳闷:「小佳有段英的 电话号码,那么,段英也就有小佳的号码,她却一直没有提起此事。」 三个小时后,来到了益杨汽车站。段英一身红裙,打着一把小伞,在车站廊 前亭亭玉立,在来去匆匆的行人中,就如一朵火红的杜鹃花,格外地引人注目。 段英看到侯卫东,心里忍不住揪紧,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使劲 地挥着手,喊道:「小佳,在这里。」 小佳和段英见面极为亲热,拉着手就不放,「咭咭咯咯」的轻笑声和清脆的 话语声就如机关枪一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侯卫东只得在一边站着傻笑。 段英亲热地道:「小佳,今晚别走了,就住我那里。」 「我明天还要上班,可不敢迟到。」小佳知道段英单独住,又羡慕地道: 「我好想自己有一间房子,哪怕只能摆一张床也行。」 段英听到小佳的感慨,特别提到「一张床」时,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往事,心 中酸溜溜的,可是脸上神情依旧,笑道:「这房子也不是我的,只要主人回来, 我立刻就要流落街头。」 侯卫东到售票窗口买了去沙州的车票。 临上车前,段英识趣地躲到了一边,小佳就紧紧地挽着侯卫东胳膊:「卫东, 我妈态度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理解你父母,他们是真心为你好,无可厚非。」侯卫东强自镇定,笑了 笑,「说不定将来咱俩生个女儿,我管得比你父母还要紧。」 前往沙州的客车都是清一色的大巴,价钱贵,设施也最好。隔着玻璃窗,小 佳向段英和侯卫东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侯卫东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窗后面的小佳,她的眼光中充满了爱恋,还有淡 淡的忧伤。 大客车渐渐远去,侯卫东怅然若失。 段英站在一旁冷眼观瞧,看到两人难分难舍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哀怨地叹 息:「为什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 看到侯卫东失落的样子,段英关心地问道:「侯卫东,修路进展得怎么样?」 侯卫东便简单讲了一些修路碰到的情况。 段英比较早熟,对人性的认识明显比同龄人深刻,便宽慰他道:「人上一百, 形形色色,特别是涉及利益的时候,更是勾心斗角。修公路牵涉面广,你要有防 人之心。」 段英穿的是上次醉酒那天的红裙子,侯卫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很快又将目 光移开。 远去的张小佳就好像一座山,横亘在段英和侯卫东之间,两人都觉得气氛有 些尴尬。 短暂的沉默后,段英首先开口,语气已恢复了正常,温柔地问道:「今天要 回青林吗?」 看到段英眼中的希冀,想起那小屋里的旖旎,侯卫东不是没有动心,但他最 终还是抗住了诱惑,点头道:「要回去,明天有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要回去就早些走吧。」段英没有挽留侯卫东,陪他买票后又送他上了车。 当客车消失在视线里,段英心情复杂地离开了汽车站。 星期一,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侯卫东早早起床,在街上吃过早饭后回到了办公室。 泡好了绿茶,侯卫东开始打扫卫生。办公室和会议室平时很少有人用,几乎 成为侯卫东专用,他一边打扫一边自嘲道:「谁有我牛?刚刚参加工作,就有一 间单独的办公室,还有一间会客室,比镇长还牛X!」 接下来的时间,侯卫东就一心扑在了修路大业上。 上青林地处偏僻,因为没路,很有些与世隔绝的意思。百姓们也穷,生活中 最大的乐趣就是男女那点事。这里民风开放,说话喜欢开黄腔,「操你媳妇」、 「干你闺女」、「弄你妹子」这类话常挂在嘴边。 侯卫东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上青林的女人这一生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未婚大姑娘矜持腼腆,不和人随意开玩笑;结过婚的少妇就比较放得开,荤素不 忌,说些下流话,甚至和男人动手动脚;一旦生过孩子,这些女人就彻底放飞了 自我,不但和男人们嬉笑怒骂打闹成一团,甚至主动骚扰男人……侯卫东就亲眼 看到过,几个老娘们把一个刚结婚的新郎官扒光了衣服,然后把他的鸡巴拨弄硬 了,抬着游街示众。 侯卫东年轻英俊,而且是大学生,谁都知道这条路是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才得 以动工。村民们对修路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对他这位「修路的疯子」也善待有 加,不断有村民热情地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女人们对侯卫东这位干部还有些敬畏,不敢随便动手动脚,但看他的眼神都 火辣滚烫。有些胆大的女人找机会凑到他身边,不但用胸脯和屁股挨挨擦擦,还 在他耳边说些挑逗的话。有的女人说丈夫不在家,请他到家里「玩耍」,还有女 人干脆约他去村外的小树林或庄稼地…… 侯卫东对这些主动求欢的女人统统婉言谢绝了,理由有三:一,他是外地人, 无法融入当地这种风俗中,真闹出不愉快,连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二,他是 未婚小伙子,是大学生,又是政府干部,跟这帮村妇鬼混,让她们「老牛吃嫩草」, 谁吃亏谁占便宜还说不准呢。三,他从心底也看不上这些没有文化言语粗俗的村 妇,不想自甘堕落。 侯卫东告诫自己:成大事者必须有克制力,他不能贪图一时之欢葬送自己的 大好前程。如果在青林山落下不好的名声,自己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侯卫东洁身自好的行为愈发赢得村民们尊重,那些自认姿色出众的女人屡碰 钉子,不但不恼,反而更加敬重他了,就连那些男人都佩服他是一个正人君子。 俗话说:众心齐,泰山移!11月,公路的线形已经被拉了出来。 这天,高长江找到侯卫东:「蒋书记通知你去益杨党校参加青干班,时间一 个月。」 「这是谁发神经,安排我去青干班?」侯卫东觉得莫名其妙,心底却燃起一 丝希望,对高长江说道,「我马上到工地去,把工作交接好。」 侯卫东来到工地,找到秦大江和曾宪刚,说自己要去党校学习,并交代一些 修路的事情。 曾宪刚很高兴:「秦书记,约上兄弟们,今天中午到我家去,我们给侯疯子 饯行。疯子去了青干班,肯定要当官,我们先表示祝贺。」 旁边一位正在搬片石的村民道:「侯领导,你是个实诚人,早就应该当官了。」 侯卫东看到刘维走过来,赶紧打招呼。 秦大江目光直接越过了刘维,对他身后的人热情地道:「高书记,你回来了。」 高志远是正厅级干部,这次他回家乡并没有惊动当地领导,从小路上了山, 处理完私事后就来到了修路工地。 高志远认出秦大江,表扬道:「秦二娃,这条路当年我想修却没修成,你们 把我的梦想实现了。」 秦大江是真心对侯卫东好,他明白政府官员的心理,就趁机向高志远推荐道: 「高书记,修路最大的功臣是侯卫东。没有侯卫东,这条路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 时候。」 高志远转过头看了一眼侯卫东,道:「你是新分来的大学生?我听刘维说过 你的事。」 刘维是高志远娘家亲戚,国庆之时,刘维带了些益杨土特产到高家,顺便说 起了上青林修路的事情,高志远就把此事记在了心头,这次他特意来看修公路的 现场。 侯卫东恭敬地汇报道:「我是沙州学院政法系九三届毕业生,毕业前参加了 益杨公招,考了第二名,分到了青林镇政府。修路是上青林干部群众的心愿,我 只是跑跑腿。」 高志远亲切地问道:「你在镇里担任什么职务?」 「我今年才分到青林镇,现在是青林镇政府驻上青林工作组的成员。」 高志远自然明白工作组的性质,他没有再说什么,道:「带我去看一看工地。」 他一边走,一边询问修路的具体问题。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天天泡在了工地上,对 整个公路的所有情况了如指掌,对高志远的问题对答如流,听得高志远频频点头。 来到山顶,高志远登高望远,心情很舒畅,大声道:「公路修好后,我一定 要过来看看。修路是当年上青林乡所有干部的心愿,终于在你们手里变成了现实。 我们老了,这个时代属于年轻人。」 侯卫东想着修路的资金实在短缺,壮起胆子道:「高主任,镇里财政紧张, 修路主要靠村民投工投劳和集资,而且碎石铺好后需要压路机。高书记,我斗胆 请您帮忙解决部分资金。」 高志远想了想,道:「我在这里也不打官腔了,青林山是我的家乡,我也该 为家乡做点贡献。我去给交通部门打声招呼,免费或是低价提供压路机。至于钱, 我找一下沙州交通局,看他们有没有支持乡镇公路建设的专款。」 听到高志远的表态,侯卫东高兴得鼓掌,村干部们在他的带动之下,也跟着 拍起手来。 侯卫东看时间已到中午,主动道:「高书记,已经到吃午饭时间了。我能否 代表上青林乡请您一起吃个午饭,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 「好,爬了一趟山,我还真饿了。但是先说清楚,我只吃农家饭,不去饭馆。」 一行人就朝秦大江家里走去,杀鸡剖鱼,热热闹闹吃了午饭。 高志远下山之际,把侯卫东叫到了身边,道:「农村工作很锻炼人,要在基 层好好干,一定能够大有作为。我看得出来,青林人很认可你嘛。」 侯卫东连忙表态:「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组织和高书记对我的期望。」 高志远走后,侯卫东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以前经常在文学作品中看到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句话,侯卫东没有具体感受,很是不以为然。可是今天 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听到几句鼓励的话,自己就热血上涌,结实的心脏也就 「卟嗵、卟嗵」地跳个不停。 「至于吗?虽然高志远官大,也没有必要这么激动,看来还是修炼不够。」 侯卫东还是忍不住想起了高志远和蔼的面容、亲切的谈话,心中暗道:「难道这 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机遇,我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然而,侯卫东突然发觉,高志远并没有对自己做任何表态和承诺。自己所认 为的机遇,就像天上的月亮,美丽却遥不可及。 交代完修路上的事情,侯卫东简单收拾了衣物,到青林镇政府取了报名通知, 直奔益杨。 在颠簸的路上,侯卫东暗暗皱眉:「弯道多,坡度大,没路肩,这是谁修的 路?水平还不如我!等我当了官,一定要把青林到益杨的路修成高等级公路,」 侯卫东这一段时间恶补修路的知识,看到益杨主要公路如此状况,忍不住就在心 里腹诽一番。 益杨党校位于城南,院子不大,大楼前面是一个操场。 报到后,侯卫东取过党校发的搪瓷杯子、笔记本和学习资料,来到寝室。 一名年轻人躺在床上抽烟,见到侯卫东走进来,如老朋友一般扔过来一根烟, 道:「你是侯卫东吧?久闻大名了。」 侯卫东有些糊涂,问道:「我有什么大名,请问你是?」 「我叫任林渡,也是公招生,李山镇的。你是沙州学院政法系的,考了第二 名。」 此人是自来熟,侯卫东也就不拘束,笑道:「原来我的老底都被人摸光了。」 任林渡道:「我有十名公招人员的名单及详细情况,这十个人就是以后益杨 的政治明星,这关系我得留着。现在关系就是生产力,有九条关系就有了九条路 子,不用好天理难容。」 对于这期青干班的规模、意义、组织单位等情况,侯卫东很茫然。他见任林 渡很健谈,问道:「听说这一期青干班是团委组织的,我又不是团干,不知为何 通知我来?」 任林渡惊奇地看了侯卫东一眼,道:「你真的不清楚,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真不明白。」 「我现在是镇团委副书记,你在镇上做什么?」 「我在上青林工作组,现在都不知道属于哪一个部门,这一段时间主要工作 就是修路。」侯卫东又问道:「镇团委还设有副书记吗?青林镇就只有一个团委 书记。」 任林渡彻底晕了:「老兄,你是怎么混的?不少镇并乡以后都有工作组,远 离政治中心。领导看不到你,不了解你,如何提拔你?」 侯卫东虚心地问道:「青干班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你给我说说。算了, 到了吃饭时间,我请客,咱们到外面饭馆边吃边聊。」 任林渡神神秘秘地道:「隔壁两人也是公招的,我把她们叫上。」 党校外面饭馆不少,任林渡选了一个鱼馆。两男两女皆刚刚走出校园,又同 样分配在了乡镇,共同话题很多,坐下不久就聊得热火朝天。 杨柳个子娇小,圆脸短发,一笑两个小酒窝,就像是可爱的邻家小妹。她举 起酒杯,道:「我们十名公招生,这一次终于见面了,敬两位大哥。」 任林渡消息灵通:「这一次青干班主要以后备干部为主,我们十名公招生是 破格参加,这说明组织部门对我们很重视。这是一次好机会,我们要好好表现, 争取在县领导心里留下好印象。」 秦小红说话颇为爽快:「我的想法很简单,先进城,找个好单位,然后嫁个 好男人。」 在酒桌上,任林渡叫喊得最凶,可是酒量很一般,很快就醉了,被侯卫东扶 回寝室。 喝酒的四个人,任林渡是团委副书记,杨柳是民政办工作人员,同时是镇里 的妇女主任,秦小红在企办室工作。只有侯卫东被扔在山上,远离了镇里的政治 中心,如被抛弃的孤儿。 任谁也想不到,起点最低的侯卫东以后会鹏程万里;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的 任林渡成为他的手下,多方仰仗侯卫东。而今天第一次见面的杨柳,会成为侯卫 东的「大管家」,两人更是成为一生的情人。 第二天,青干班正式上课,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柳明杨做了开班动员。 柳明杨是北方人,身材高大,颇有官威。青干班学员都是各单位骨干,前途 可期,对管乌纱帽的组织部长自然无比尊敬。柳明杨讲话时,个个聚精会神,整 个会场只听见柳部长字正腔圆、铿锵有力的声音和钢笔写字的唰唰声。 柳明杨做完动员,第一堂课由党校副校长讲《再读东风吹来香满园》,侯卫 东听得索然无味。忽然,他在第一排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刘坤身穿一件藏青色 西服,正一本正经地作笔记。 侯卫东心道:「他怎么也来了?」很快又释然,刘坤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工作 人员,参加青干班太正常不过。看到刘坤正儿八经的样子,他心里想笑:「在学 院时,这个家伙每次上政治课必逃课,现在却转性了。」 下课时,一位五官精致的短发女子走上讲堂,落落大方地道:「我叫郭兰, 在组织部综合干部科工作。这一次青干班培训,我为大家服务。」 美女突然出现,让无精打采的众学员不由得精神一振。侯卫东总觉得郭兰似 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中午,侯卫东和任林渡躺在床上闲聊。 任林渡对郭兰很感兴趣:「郭兰也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分到组织部后就勇 夺部花称号。益杨县委县政府的年轻人成天盯着她,我以前只闻其名,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他感叹道:「这些分到大机关的大学生,就在领导身边工作,近水楼台先得 月,很容易得到提拔。只有我们这些乡镇干部最倒霉,每个镇都有好几十人甚至 上百人,想见县领导一面都难。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尽快调进城,最好能调入中 枢机构,这才是上策。」 和任林渡相比,侯卫东被发配到了上青林,远离镇领导,发展前途更是不妙。 他不服气地说道:「条条大路通罗马,谁走得更远,现在还说不清楚。」 任林渡对侯卫东的说法不屑一顾,道:「谁走得远其实很清楚,领导身边的 人走得最远。刘坤和郭兰都不是公招生,但是他们两人发展起来肯定比我们容易 一些,不信我们打赌。」 侯卫东道:「路遥知马力,我们不赌,到时走着瞧。」 下午课程结束后,任林渡用手肘碰了碰侯卫东,道:「我们去请郭兰吃饭。」 侯卫东迟疑道:「我们不认识郭兰,太冒失了。」 任林渡道:「你这人胆子小,不试试怎么知道?」 来到办公室,任林渡推开门,镇静地走到郭兰身边,道:「郭兰,你好。我 和侯卫东是青干二组的,今天晚上想请你吃晚饭,向组织部领导汇报思想,不知 你有空没有?」 郭兰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想拒绝,眼光扫过侯卫东,她突然愣了愣,随即道: 「那恭敬不如从命。」 出了办公室,任林渡激动地跳起来,兴奋地道:「郭兰没有男朋友,我宣布, 我将发动最猛烈的爱情攻势。」 晚餐选在距离党校不远的知味馆,任林渡点了牙签兔肉、糯米排骨、泡椒鱼 三个主菜,配上豌豆尖汤、香菇菜心和麻婆豆腐,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 开。 任林渡妙语连珠,把郭兰逗笑了好几次。 侯卫东很低调,不太说话,郭兰冷不丁问道:「侯卫东还在上青林工作组吗?」 侯卫东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青林工作组?」 「我和肖部长9月份到青林镇和赵书记见了面,了解你在青林镇工作的情况。」 侯卫东反应很快,道:「难怪镇里突然莫名其妙给我安了一个工作组副组长 的官衔,原来是你们到了青林镇。」 任林渡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到李山镇来没有?镇里对我有什么看法?」 郭兰道:「部里对公招生评价普遍不错,赵书记听取汇报后很高兴。」 任林渡继续追问道:「郭兰不能保密,镇里对我是什么看法?还有,部里对 我们十人的使用有没有统一安排?」 侯卫东想着自己的境遇,心情有些压抑,只是不断地吃菜,让任林渡尽情发 挥他的口才。 郭兰眼角的余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视着默默无语的侯卫东,刚才在办公室, 她一眼就认出侯卫东正是在学院后门舞厅遇到的年轻人。 (第十七章完,请期待第十八章《望城山庄》。) 第十八章 望城山庄 那一天是郭兰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当时她正在积极准备考研,收到相恋多 年的男友从美国寄来的一封信。信只有一页,男友大概受了美国人影响,在信中 直截了当提出了分手,连理由也没有。 郭兰深陷爱河,她顾不得太多,给男友打了国际长途。男友支支吾吾说不清 楚,被逼急以后,道:「美国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日子 过得太艰难了,其中的痛苦和空虚你在国内难以想象,我现在已经和一位北京女 孩同居了。」 「你出国前说了什么,还记得吗?」郭兰咬着嘴唇道。 「我是真心爱你,所以不想骗你,分手吧。」 信上所得终觉浅,如今听到男友的无情表白,郭兰由失望变成了绝望。挂断 电话之后,她大脑一片空白,呆坐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她突然从内心深处迸发 出了放纵一次的想法,便来到了沙州学院后门新开的舞厅。 舞曲开始后,一名长相还算不错的男子请她跳舞,谁知刚下舞池,那人就把 脸贴了过来。郭兰虽然内心想放纵,可是真到了临阵关头,她又惊恐万分,忙用 手紧紧抵住。 随后的舞曲,郭兰再不肯下场。正准备离开,来了一位高大帅气的年轻人, 她鬼使神差地接受了邀请,没想到两人跳舞竟然很默契。柔情十分钟时,黑暗的 环境仿佛隔绝了现实世界,让人卸下伪装、摘下面具,将心底压抑的欲望释放出 来,红男绿女开始放浪形骸…… 在这种环境中,有心放纵的郭兰听着熟悉的伤感情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与这个莫名投缘的小伙子深情热吻、抵死缠绵。 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容易见色起意;而女人是触觉动物,与异性有了亲密 行为便会在感情上有质的不同。那晚她和侯卫东像恋人般拥抱热吻,他的下身还 硬挺着抵磨自己的私处,让她不可思议地动情了,淫水不受控制地分泌,阴户酥 麻热痒、空虚难耐,这是她在前男友那里都没有过的体验。 她匆匆离开,是因为她害怕这种感觉,担心再继续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跟 那个陌生男子发生更过分的事情。但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故意将手划过他的 裆部,那里粗壮胀硬,让她更加脸热心跳、春心荡漾。 郭兰的父亲正是沙州学院副院长郭道林,她家就在学院里面。离开了舞厅, 从学院后门回到家,郭兰跟母亲匆匆打个招呼,回到自己房间就反锁了房门。 她懒得洗澡,脱衣上床后辗转难眠,满脑子还是刚才那个男子。身上似乎还 留有他的男人味,唇齿之间仿佛还有他霸道的气息,而胯间那至今都无人问津的 「小妹妹」此时如从春睡中苏醒,嗷嗷待哺。郭兰忍不住把手伸到了下身,抚慰 着饥渴难耐的寂寞之花…… 天亮后,她擦干眼泪,将一头漂亮的长发剪成了短发,这是挥剑斩情丝的意 思,她要与负心人彻底决裂。她再也无心考研,让父亲安排了工作,进了益杨县 组织部。 对于舞厅里遇到的那位英俊而沉默的年轻人,郭兰心存感激。正是由于他的 出现,无意中安慰了陷入悲伤的自己;也是那稍纵即逝的片刻放纵,让她能够勇 敢地跳出感情的泥潭。 这以后,郭兰潜意识里留心那天在舞厅里出现的小伙子,却再也没能见到此 人。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年轻人如同从天而降,出现在 青干班。 郭兰剪了短发,形象变化极大。侯卫东虽然觉得面熟,却无法把组织部综合 干部科郭兰跟舞厅里的长发白衣女子联系在一起。 郭兰观察侯卫东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认出自己,就把这个秘密深深地埋在了 心底。毕竟,那晚的亲密举动有些过火,现在想起来还让人脸红。 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郭兰提醒道:「前年益杨搞了小乡合并工作,各地成 立的工作组主要为了安排多余干部。侯卫东要尽快想办法回到镇上,否则不利于 今后的发展。」 侯卫东被郭兰戳到痛处,苦恼地说道:「前一阵子秦飞跃镇长准备把我调到 计生办,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办成。」 郭兰在组织部门,消息灵通,知道赵永胜和秦飞跃有矛盾,她隐晦地点拨侯 卫东:「你要多向赵书记汇报工作,镇党委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 吃完饭,任林渡不容分说地充当护花使者,送郭兰回家。侯卫东不愿意凑热 闹,就朝新华书店走去,刚走进书店大门,就看见段英迎面向他走来。 段英穿着紫色的长大衣,成熟而又端庄,学生气已很少了。此时骤然在书店 门口邂逅,段英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娇嗔道:「你在青干班学习也不来找我。」 侯卫东问道:「你知道我在青干班学习?」 段英脸色微红:「我给小佳打过电话,知道你参加了青干班。」其实是刘坤 对她说了此事,她不想在侯卫东面前提别的男人。 侯卫东看着段英手里厚厚的书,打趣道:「毕业后我很少看书了,你还真是 爱学习。」 段英苦笑道:「现在饭碗不稳当了,不学习不行啊。」 「为什么说饭碗不稳?」 「厂里今年严重亏损,已经关掉了两个车间,我随时都有可能下岗。」 侯卫东天天读《岭西日报》,了解大政方针,道:「我们国家实行的是有计 划的商品经济,县属企业在市场竞争中被淘汰在所难免。」 「侯卫东,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若真是失了业,我该怎么办?」 侯卫东有心帮助段英,可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能安慰道:「车 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 「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也要进国家机关。」段英感叹道,「现实真是残 酷,要是我们永远不毕业就好了。」 侯卫东鼓励道:「你不必太担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路是人走出来的。其 实我的处境也挺难,但是我坚信,坚持到底,胜利一定属于我。」 段英倾诉了几句,心里也好受了一些,说道:「你陪我走一段吧,我心里乱 得很。」 夜风徐徐吹来,两人并肩而行,影子拖得很长。段英真希望回家的路能再长 一些,可惜没走多久就到了楼下。侯卫东停下了脚步,道:「从国家大政策来说, 县属企业破产将是普遍现象,你要有思想准备。」 在路灯下,侯卫东格外英俊挺拔。段英很渴望他能主动上楼,但侯卫东不提, 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目送他转身而去,段英心里充满了惆怅和失望。 进屋后她没有开灯,站在阳台上,看着侯卫东在路灯下拉着长长身影,渐行 渐远。 侯卫东回到了寝室,任林渡还没回来。他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尴尬处境、 段英的饭碗问题、刘坤的春风得意、任林渡的八面玲珑,这让他感慨颇多。 现实真的很残酷,离开学校的刹那间,现实就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 了冷冰冰的真实面目,让人不由得重新反思在校期间受过的教育。 1993年12月下旬,益杨县召开了「交通建设年」动员大会。县委书记祝焱将 交通建设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亲自审定了动员大会方案,因此参会人员规格 很高,包括所有县领导、各局行一把手、各镇党委书记、镇长和分管领导,还有 县属企业负责人、沙州市驻益杨各单位主要领导,会议时间则是罕见的两天。 青林镇在召开动员会前,不等不靠主动开始修路,祝焱亲自点将,让秦飞跃 镇长在会上作了交流发言。交流材料由粟明亲自执笔,着重阐述了镇政府一班人 对于修路的认识,并提出了「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 尽管这个口号平淡无奇,仍然得到了马有财县长充分肯定,作为了1994年大 办交通的宣传口号。马有财在会上表扬了青林镇三次,还特意奖励青林镇二十万 元。 动员大会的第二天,祝焱书记作了重要讲话,他和马县长一样,对青林镇提 出了表扬:「也许有人说,修条泥结石路有什么了不起?确实,泥结石路不上档 次,可是这条路解决了七千人的通车问题!更为可贵的是青林镇党委政府一班人 不等不靠、自力更生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我们什么事情办不成?」 赵永胜和秦飞跃在大会上大大地露了脸,镇里又得了二十万元的实惠,心情 自然不错。 面对兄弟乡镇的祝贺和调侃,赵永胜挺着大肚子,始终面带微笑,不断地谦 虚着。可是当无人注意的时候,他的脸就阴了下来。 散了会,赵永胜没有与秦飞跃打招呼,只对粟明说了一句:「老粟,回镇上。」 栗明笑道:「赵书记,我要到交通局去一趟,暂时不走。」 「那你忙,我先回青林了。」赵永胜说完,迈着沉稳的八字步,掉头出了会 场。 等到赵永胜走了,粟明跟着秦飞跃出了会场。 秦飞跃对司机小吴道:「你回去吧,今天我来开车。」 秦飞跃在乡镇企业局经常开车,技术也不差,他开着车直奔益杨宾馆。 农经站黄永革、白春城带着私企老板周强在益杨宾馆开了大雅间,专门等着 镇长秦飞跃。 秦飞跃满面春风地来到了益杨宾馆,坐下来后说道:「动员大会能开两天, 少见,可见县领导对交通建设的重视。」 粟明见秦飞跃心情不错,提议道:「上青林修公路,侯卫东功不可没。他在 县党校参加青干班,听说今天是结业典礼,干脆把他叫过来一起吃顿饭。」 秦飞跃正在兴头上,点头道:「这个小伙子不错,让他过来。」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侯卫东在青干班的学习也确实很有收获。他原来对 青干班还抱有幻想,期待会出现奇迹或者转机。可是直到结束,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从哪里来还得回哪里去。 青干班在党校院子里照完毕业合影,同学们拿着行李准备离开。侯卫东正与 任林渡、郭兰等人告别,白春城开着秦飞跃的小车到党校来接侯卫东。 看着桑塔纳绝尘而去,任林渡对郭兰道:「谁说侯卫东混得差?我们青干班 结业,只有他是桑塔纳接送。」 侯卫东跟着白春城到了雅间,除了镇属火佛煤矿厂长周强,其他人都认识。 青林山资源丰富,山下通公路的地方有不少煤厂,自然就有许多煤老板。秦 飞跃以乡镇企业局副局长的身份出任青林镇镇长,重点抓了镇属企业和基金会, 这两块向来是赵永胜的势力范围,两人所有矛盾皆因此而起。 周强三十来岁,一脸精明,坐在秦飞跃身边,叫苦连天:「今年煤厂效益太 差,火电厂一再压价。镇里如果不降承包费,我只能关门不干了。」 秦飞跃道:「少废话,年初定承包费的时候,我考虑到这个因素,降了二十 万,再降真的说不过去了。」 「年初谁知道煤价会大幅下跌?这不是我经营不善,而是市场行情太差。」 秦飞跃勉强点头道:「你写个报告,送到我办公室去。」 晚饭后,周强热情地说道:「马上要过元旦了,各位领导忙了一年,大家好 好放松一下。」 这两年,益杨县城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不少歌厅,侯卫东只闻其名,还从来没 有去玩过,带着见识一番的心理就跟着秦飞跃等人一起离开。 两辆小车左拐右转,越走越远,驶到了郊外。侯卫东纳闷:「唱卡拉0K怎么 出了城?」 小车拐进了一个大厂房,周强带着白春城、侯卫东进了一道木门。 侯卫东悄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白春城笑道:「这里原来是前进厂的一个车间,前进厂倒闭了,现在叫望城 山庄。」 周强对迎上来的妈咪讲:「找两个漂亮的妹子,这是贵客,一定要找最漂亮 的。」 打扮妖艳的中年女人笑道:「放心吧,我给你找两个正宗的沙州妹子。」 三人走进一间包房,在沙发上落座。 侯卫东见秦飞跃和粟明都没有进来,问道:「秦镇长和粟镇长他们没有来?」 白春城老练地道:「不该问的别问,你管好自己就行。」 从门口鱼贯进来七八个年轻女孩子,在三人面前站成一排。 妈咪热情地道:「各位老板,随便挑随便选,看上哪位就选哪位。」 侯卫东心里一阵紧张,看到白春城很潇洒地坐在沙发上,他也就不动声色。 他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姐。带着好奇,他打量着这些小姐们,觉得姿 色也就一般。 白春城的眼光如饿狼般在这些小姐身上扫来扫去,最后选了一位身材高挑的 女子。 周强对侯卫东道:「你挑一个。」 侯卫东犹豫了一会儿,既害怕又有莫名的期待。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露怯, 便随手点了一个女子,点完后,心道:「怎么像是菜市场买鸡?这些女子任男人 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明目张胆地挑挑拣拣,哪里还有女人的尊严?」 三人选好了女伴,屋里原本昏暗的灯光就关掉了,只剩下电视屏幕发出的幽 光。 那个女子走到侯卫东身边,倒了一杯茶,嗲声道:「老板喝茶。」然后坐在 侯卫东身边。 侯卫东手脚没地方放,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 那女子贴在侯卫东耳边,说道:「老板,我帮你点歌。」 侯卫东点了一首《水手》,起身唱歌的时候,那女子贴在侯卫东身边。 等到侯卫东唱完,回头只见一片黑暗,已经没有了白春城和周强的身影。 侯卫东尴尬地坐回到沙发上,女子主动说道:「我们跳舞。」 女子选了一首慢四步的曲子,跳了几步,她便靠在了侯卫东怀里。 侯卫东想把她推开,可是身体却很诚实,顺势就抱紧了怀里的女子。 在大厅里跳了一会儿,女子道:「我们到里面跳。」然后就朝一个半圆的门 洞移了过去。 进了门洞,侯卫东过了好久,才借着外面电视的微弱光线,看清楚这是一间 包房,十几平米,没有灯光,墙角有张沙发床。 女子见侯卫东一脸严肃,笑道:「老板,出来玩就别太正经,我保证你玩得 开心。」 侯卫东被女子的嗲声激起了鸡皮疙瘩,等到外面音乐响起,女子贴过来跳舞。 包房没有灯光,伸手不见五指。女子双手抱着侯卫东的腰,胸前一对硕乳顶 着他,胯部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他的下身。 侯卫东心里在剧烈挣扎,他对这个女子毫无感情,不想被当成下流的嫖客。 可与此同时,女性身体的诱惑又让他在生理上无法抗拒。他正在欲望与道德之间 挣扎,那女子吃吃笑着,突然伸手去摸侯卫东胯下已经勃起的阴茎。 侯卫东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放荡,他如练了金钟罩的武林高手,突然间被人 点了命门,防线顿时溃败。他的手伸进了女子的衣服,隔着乳罩将女子丰满的乳 房抓住,贪婪地摸揉。 女子一只手半推半就地假意阻挡侯卫东的侵犯,另一只手却紧握侯卫东的要 害不放,道:「我晓得老板很大方。」 侯卫东忽然明白这是在谈嫖资,理智瞬间战胜了欲望,推开女子,道:「我 要上卫生间。」 在门外冷风中吹了一会儿,侯卫东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月场所?」 心情复杂地点燃了一支烟,在一棵大树后徘徊。 「侯卫东。」黑暗处传来了粟明低声召唤。 侯卫东急忙走过去,看到粟明,恭敬地叫了一声:「粟镇长。」 「给我一支烟。」 侯卫东赶紧递了一支过去,又把火点上。 粟明美美地抽了一口,笑道:「戒了三个月,还是开戒了。都说吸烟有害健 康,可是许多长寿老人也抽烟,最终还是基因决定寿命。」 想到刚才的经历,侯卫东猜到了粟明为何出现在这里。他深为自己悬崖勒马 而高兴,也为自己差点受不了诱惑而汗颜。 粟明问道:「你到青林镇来报到的时候,怎么没有组织部门或是领导送你?」 「拿到人事局的介绍信,我就直接过来了,组织部门没人送。」侯卫东心中 有些疑惑,「这种情况,组织部门要派人送吗?」 粟明道:「你在青干班学习过,应该认识任林渡。他到李山镇报到的时候, 是由组织部副部长肖兵亲自送下去的。」 任林渡长袖善舞,社交能力强,侯卫东自愧不如。但是能让肖兵副部长亲自 送到镇里去,这意味着任林渡家庭背景不一般。他心情很复杂,说道:「我才从 学校毕业,很多事情不懂,希望粟镇长多多批评指教。」 对于侯卫东被分配到上青林的原因,粟明心里清楚。当时赵永胜因为侄女工 作问题心情不好,把侯卫东当成了出气筒,一脚踢到了青林工作组。后来秦飞跃 想把侯卫东调到计生办,赵永胜因为跟秦飞跃的私人恩怨横加阻拦,变相地断绝 了侯卫东的前程。 粟明心里感慨:「一个初出校门的大学生,面对逆境,不气馁,不抱怨,充 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将上青林公路这个老大难问题带入了正常轨道,确实了不起。」 对于赵永胜的这些做法,粟明心里一直颇有微词:「赵永胜心胸实在是窄了 些,现在又把侯卫东当成了秦飞跃的人。如果老赵不走,侯卫东很难出头,真是 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 事情的真相,他不能对侯卫东明说,只能委婉地劝道:「听说你堂哥在吴海 公安局,看能不能找关系,争取调进城,或者调回吴海去。在官场发展,没人照 应,难上加难。」 侯卫东道:「我堂哥是普通民警,办不了调动。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在 青林镇也能干出成绩,以后还请粟镇长多关照。」 青干班结束,侯卫东又回到了上青林。 元旦前三天,粟明带着欧阳林、赵登云来到上青林,召开了青林镇修路办公 室全体会议:「我受秦镇长委托来开这个会。星期六,祝书记主持召开大会,传 达了沙州市周昌全书记的指示。沙州作为地级市,交通状况与其地位极不相称。 市里要投入巨资,修建沙州的外环线,将益杨、成津、吴海、临江连成一个大圈, 形成交通环状结构,实现一小时沙州。」 粟明看了眼侯卫东,继续说道:「针对上青林公路问题,马县长强调这是惠 及七千人的民心工程,同时也是开发青林山的必备条件,要求青林镇把这条公路 作为一项大事来抓。昨天镇里召开党政联席会,研究制定了具体规划:公路建设 必须按照图纸施工,从独石村上山,然后到尖山村,过了场镇,再到望日村。同 时,二期规划从望日村往下连接下青林的公路,形成我们青林镇的环路,这是青 林镇的一小时工程。」 侯卫东暗道:「做成环路,尖山村和望日村这一下应该彻底放心了。」 秦大江第一个发言:「我们不需要镇里制定规划,规划侯疯子已经花钱买来 了,关键是资金。镇政府成立了领导小组,却不拿一分钱,这样的领导小组有个 屁用?」 粟明道:「镇里已经向县政府打报告请求财政解决一部分资金,不过上青林 公路目前只能算乡道,县里是否出钱很难说。镇里明年拿出一部分经费,采取以 奖代补的方式修路。」 侯卫东心道:「县里奖励了二十万,能否将我的一万五图纸钱给了。」他只 是这样想,却不好意思向粟明开口。 中午在秦大江家里吃饭,由于粟明在,伙食就比平时好得多。 在下山之际,粟明拍了拍欧阳林的肩膀,打了一个酒嗝,道:「欧阳林工作 不错,但是和侯卫东相比,还缺乏点闯劲,你要向侯卫东学习。」 欧阳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见粟明说得严肃,心里很不舒服,嘴上应承道: 「领导批评得对,我以后多向侯卫东学习。」 1994年元旦过后,秦大江和侯卫东来到公路施工现场。 「水沟要加宽加深,有几处山沟要做涵洞。」侯卫东走了一圈,立刻看出了 问题。 秦大江如跟班一样走在侯卫东后面,不停地解释:「做涵洞费时费力费钱, 江上山他们几个反对。」 「这条路以后要过重型车,必须把基础做扎实,否则后患无穷。」侯卫东寸 步不让。 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秦大江属于那种好恶分明的人,看不顺眼的人, 即使是领导他也敢放大炮,唯独对比他还要「疯」的侯卫东另眼相看,虚心接受 了意见。 晚上,秦大江把独石村的干部叫来,在基金会旁边的馆子里办了一桌,顺便 把隔壁的白春城也喊了过来。最后,侯卫东大醉,被抬回了寝室。 早上遇到高乡长,高长江劝道:「侯老弟,你又被秦大炮灌醉了,下回别这 样干了。」 侯卫东头痛欲炸,道:「再也不喝酒了,我发誓。」 高长江笑道:「这种誓,我年轻的时候至少发过一百次,没有用,该喝还得 喝,只是要控制量。一个人总是喝醉是愚蠢,不值得交往;一个人总是不喝醉是 虚伪,也不值得交往。」 高长江接着给他支招:「你从青干班回来,又刚刚过了元旦,一定要到镇里 面去一趟,给赵书记、秦镇长汇报一下学习心得。你要主动接触领导,不要等着 领导来了解你。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领导,才能不断进步。我在这方面有教 训,如果当年有人指点我,我如今说不定在县里哪个衙门坐着。」 侯卫东暗道:「赵永胜和秦飞跃矛盾很深,我一介白丁,最好是躲得远远的。」 转念又想:「长期远离领导确实不妥,这一方面要向任林渡学习,学会长袖善舞。」 「杨姐,你好,我是工作组侯卫东。」侯卫东先给党政办打了电话。 杨凤开玩笑道:「侯大学,听说你的新绰号叫侯疯子,这个名字真难听。」 侯卫东在电话里笑道:「杨姐,我专门从老家给你带了几包瓜子。」趁着杨 凤高兴,他又问道:「镇里的头头在不在办公室?」 杨凤吐了瓜子壳,道:「秦镇长到县里开农网改造的工作会去了,赵书记在 办公室。」 侯卫东在党校设计了一份「上青林公路建设进度表」,誊写了七份,找到高 长江签了字,然后拿上在益杨县城买来的吴海瓜子,直奔青林镇政府。 侯卫东先到了党政办公室,将瓜子送给杨凤。 杨凤接过吴海瓜子,圆脸笑得格外灿烂。 「这是公路进度表,我交一份给党政办公室。」 杨凤接过表格,见上面罗列着公路进度、人员安排、资金情况、困难问题等 几个大项,下面还有一些小项,非常清楚,夸道:「不愧是大学生,这表格做得 真漂亮。」 来到赵永胜办公室门口,侯卫东在房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进来。」赵永胜正看财务报表,见来的是侯卫东,低头继续看表,把侯卫 东晾在一边。 赵永胜故意不理侯卫东,又翻了几页报表,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侯卫东连忙弯下腰,道:「赵书记,我想给您汇报上青林公路的情况。」 赵永胜后背靠着大班椅,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一只手捧着将军肚,瞅着 进度表看了几眼,问道:「公路已经修到场镇,才用了四万多元,怎么这么少, 没有算错?」 侯卫东解释道:「四万块钱是实际支出现金,其他支出没算进去。为了修公 路,三个村每天有五百多人义务劳动,他们都是自带饭菜,也没有发误工补助。 发生的费用主要是炸药和工具损耗的费用。」 赵永胜暗道:「侯卫东比欧阳林和苟林强得多,他若不跟着秦飞跃跑,还算 是可用之才。」他表情温和了些,又问道:「青亩费如何解决?这么长的公路, 这一笔赔偿费也不是小数。」 侯卫东腰杆挺得笔直,道:「这一次修路,在镇党委的领导下,三个村都进 行了充分的动员,青亩费都不赔,占用的田土由各村自行调剂。」他原本想说在 镇党委政府的领导下,话到嘴边,他将「政府」两个字咽回肚里。 赵永胜难得地夸奖了一句:「小侯工作做得很仔细。」他看到侯卫东还在桌 旁站着,道:「你坐吧。」 交代了几句万变不离其宗的废话,赵永胜又低头看财务报表,侯卫东便知趣 地告辞。 等到侯卫东离开后,赵永胜靠在大班椅上,闭目沉思:「县里很重视这十名 公招生,长期把侯卫东扔在工作组里,只怕会引来非议,还是找个机会把他调到 镇里来。」 离开了赵永胜办公室,侯卫东又找到粟明,汇报了工作,递上了进度表。 上山的路上,侯卫东一直在回想着赵永胜的表情,反复思考:「赵永胜和秦 飞跃有矛盾,我夹在中间,应该如何相处?是保持距离,还是投靠一方?」从感 情上来说,侯卫东自然跟秦飞跃要走得近一些。可就官场体制来说,党委书记才 是真正的一把手,这让侯卫东很纠结。 走进小院,杨新春喊道:「侯大学,有两个电话找你,一个是你女朋友,让 你下班给她回过去;另一个说是你的同学蒋大力,他留了一个电话,让你打过去。」 「喂,你好,请找蒋大力。」 电话另一端响起一句粤话,随即变成了蒋大力粗粗的沙州腔:「东子,怎么 不和我联系?」 侯卫东吼道:「蒋光头,狗日的,回沙州也不过来找我,太不够朋友了!你 在广东哪里,做什么?」 蒋大力很有些志得意满:「东子,听小佳说你去当山大王了,到底混得如何? 如果不行,干脆到广东来,我们哥儿俩闯一番事业。沿海地区和内陆大不一样, 经济发达,机会很多,一定能让你大展拳脚。」 侯卫东好奇地问道:「光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医药代表,说白了就是药厂的推销员,专攻医院,我现在是片区经理。 你过来,凭我们哥儿俩的能耐,过不了多久,又会诞生一个百万富翁。」 「呵呵,光头,你现在收入如何?」 「刚到的时候也就一千多块,现在每月我能拿五千以上,最高一月上了万。」 侯卫东工资不过370元,他听到蒋大力的收入,差点惊掉下巴,吼道:「这是 邮政代办点的电话,你狗日的工资高,给我打过来。」 蒋大力回拨过来,侯卫东不用担心电话费,两个人畅聊一番。 结束通话后,侯卫东心潮难平。在大学时,他各方面都比蒋大力强,如今却 落后这么多。他甚至有些失神落魄,连《岭西日报》也没有心情看了。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侯卫东又拨通了小佳的电话。 小佳兴奋地说道:「亲爱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借调到市建委办公室了。」 到了建委,接触面就广了,特别是可以接触到建委的领导。侯卫东被发配到 上青林,距离官场很遥远,对此特别敏感,他高兴地道:「这是好事,办公室天 天在领导眼皮底下工作,容易出成绩。小佳,祝贺你,亲一个。」 小佳也在电话里「吧」地给了侯卫东一个飞吻,心里却有些愧疚。她毕业时 随口说的那句话激起了郭道林的雄心,这些天郭道林频繁在沙洲活动,前几天刚 和张小佳在宾馆幽会过。 郭道林不但省里有人,中央也有关系。当年他主动要求去大学任职,是看中 了校园环境像世外桃源,远离尘世是非,结果这些年虚掷光阴,心里也有些不甘。 他其实很有能力,家境殷实,有娇妻爱女,但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大学女生 虽然容易勾引,但普遍单纯懵懂,玩多了也腻,哪像社会上各色各样的女人环肥 燕瘦、百花争艳? 张小佳是他玩过的女学生中最令他难忘的一个,她那句话真的让郭道林有了 踏足官场的念头。他去了沙洲市委组织部和教育局,也拜会了沙洲市委书记周昌 全,最终安排是先到沙洲市教育局过渡一下,然后提拔到市委关键部门任职。 郭道林参加了许多饭局,偶然碰到市建委的领导,便顺嘴提了一句自己的学 生张小佳。对方有心,当场许诺会重点培养。沙洲官场都知道郭道林将来位高权 重,巴结还来不及,很快就为张小佳办好了手续,将她抽调到市建委办公室。 张小佳没有背景,想靠自己的能力往上走,难度可想而知。但郭道林的一句 话就能让她少奋斗好多年,张小佳心里自然是非常感激。她虽然对侯卫东真心实 意,打算和他共度一生,却也没想过立贞节牌坊。所以,在郭道林发出邀请时, 出于感恩和今后发展的需要,她欣然赴约,和郭道林春风一度。 只是向侯卫东报喜时,难免心生歉意,小佳马上转换了话题:「段英告诉我, 刘坤正在追求她。你和刘坤是一个寝室的,他这人怎么样?」 想起段英的性感、温柔和体贴,侯卫东暗道:「倒便宜了刘坤这小子。」心 里顿时酸溜溜的,他知道这种感觉实在很没有道理,赶快调整情绪。 「刘坤家境好,父亲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他如今在政府办工作,是李副 县长的秘书。他这人有点虚伪,也有官宦子弟的不良习气。不过,他对段英倒是 真心喜欢。」 小佳真诚地道:「段英毕业前和男朋友分手,工作后单位效益又差,希望她 在新的一年能有好运。」 刚打完电话,曾宪刚就专程过来请他:「疯子,到我家里喝酒。」 侯卫东刚想推辞,曾宪刚不容分说地道:「今天有事找你商量。」 到了曾宪刚家,他老婆张兰正在厨房做菜,侯卫东连忙道:「嫂子,给你添 麻烦了。」 张兰笑道:「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曾宪刚从来不知道说句客 气话。」 曾宪刚的儿子拖着鼻涕,在院子里和两只黄狗追来追去。 等到满满一盆鱼端了上来,曾宪刚道:「我老婆曾经在重庆渔馆打过工,她 弄的花椒鱼是上青林最好吃的了,你尝尝。」 花椒鱼名副其实,红海椒和花椒浮在表面上,厚厚的一层,鱼肉鲜嫩,香味 扑鼻。 酒过三巡,二人微熏,曾宪刚开始说正题:「照目前这个进度,4、5月份, 大车就可以上山,我有一个想法。」曾宪刚曾在广东的一个石场干过,当年日夜 开工,片石和碎石仍然供不应求的场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妹妹嫁到了独石村,公路刚好从她家门口经过,她家自留山是一个石山, 上面盖层很薄。我想开一个石场,可是我去年盖新房把钱用得差不多了,石场开 起后,我也没有销路,我的想法是跟你合伙干。」 侯卫东暗道:「我同样没钱也没有销路,和我合作,似乎找错了对象。」看 着曾宪刚充满希望的眼神,他不忍当面拒绝,问道:「启动资金需要多少?」 「主要是土地承包费、人工、炸药雷管还有碎石机等设备费用,咱俩一人先 拿一万就能开工。」曾宪刚诚恳地道:「侯疯子,我信任你,只愿意跟你合作。 你不入伙,我心里没底。」 侯卫东暗道:「我到上青林是来走仕途,而不是放弃城里生活来乡镇当个小 老板。如果窝在山沟里当石场老板,小佳知道了肯定很生气。」转念又想:「如 今这个样子,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一场。」 曾宪刚眼巴巴地看着侯卫东,仿佛等待命运的判决。侯卫东犹豫片刻,道: 「我现在不能决定,明天你带我去看看现场,然后咱们再商量。」 晚上,侯卫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三年之内调到沙州?按照目前这个状况, 三年内调回镇里都难!当不了官,我就要赚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说不定会 有转机。」 (第十八章完,请期待第十九章《姐弟成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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