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摇曳之时】06、危机感作者:红莲玉露 2025/08/25发表于:第一会所 字数:10,274 字 清晨的光线,带着初秋特有的清冽,透过薄纱窗帘,在陈琛的眼睑上跳跃。 他缓缓睁开眼,头痛的阴影似乎淡了许多,胸腔里那股熟悉的、沉甸甸的压 迫感也悄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近乎虚脱般的轻松。 身边的位置空着。 他几乎是立刻伸手探向旁边,床单上还残留着暖意和一丝……属于朱怡的、 混合着沐浴露和淡淡体香的熟悉气息。但人不在。不过与此同时,厨房的方向, 隐约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碗碟轻碰的脆响,还有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飘了进 来。 陈琛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 昨晚那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手机屏幕刺目的亮光,两张照片带来的惊涛骇浪 般的生理舒缓,以及最后电话里朱怡带着喘息余韵的低语…… 这些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带着一种荒诞又真实的冲击力。他用力闭了 闭眼,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推开卧室门,厨房的景象映入眼帘。 朱怡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 她穿着一套浅米色的棉质家居服,长袖长裤,款式简单得体,却似乎比平时 更刻意地包裹严实。晨光勾勒着她柔顺披散的黑发,发梢还带着一点湿润的水汽。 她正专注地翻动着平底锅里的煎蛋,动作娴熟,但肩膀的线条却透着一丝紧绷感, 仿佛在极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似乎听到了动静,朱怡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握着锅铲的手指瞬间收紧,指 节微微泛白。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低垂着落在地板上,声音 带着一丝轻颤:「醒了?感觉怎么样?」 陈琛走近几步,停在厨房门口。他能清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食物香 气,还有一种微妙的、带着昨夜余温的尴尬。他刻意放缓了呼吸,目光在朱怡身 上逡巡。 他试图在她颈侧、手腕这些裸露不多的肌肤上寻找一丝暧昧的痕迹——一个 吻痕?一点淤青?或是仅仅是一种不同以往的光泽?但视线所及,只有她细腻如 常的肌肤和那浓得化不开的羞赧。这刻意的、几乎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姿态本身, 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这不安的缘由,陈琛心知肚明。 「好多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松 弛感,「真的,朱怡。胸口……那种要命的感觉,一点都没了。呼吸特别顺畅。」 他向前一步,走到她身侧,没有贸然触碰,只是近距离地看着她低垂的、微 微颤动的睫毛。 「辛苦你了,老婆。」 他低声道,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真的……谢谢你。」 这句感谢,不再是之前电话里那种带着劫后狂喜的激动,而是沉淀了一夜后, 饱含着复杂情感的、真正的歉意与感激。他知道自己将她推入了怎样的境地,也 知道她为了他承受了什么。 朱怡像是被他的靠近和话语烫到,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终于抬起 眼,飞快地迎上陈琛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水光更盛,浓重的羞涩几乎要淹 没那深切的关怀。 她匆匆瞥了他一眼,又像被灼伤般迅速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呐,「你…… 你没事就好……阿晨,只要你没事就好。」她慌乱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假装 更专注地摆弄着锅里的煎蛋,仿佛那是世上最重要的事,声音闷闷地从锅铲的翻 炒声中传来,「经业……他已经下楼了,在吃早点。」 那暴露在陈琛视线中的耳 廓,红得几乎透明。 「嗯。」 陈琛应了一声,心头那块石头似乎又松动了几分。朱怡这比预想中更强烈的 羞窘反应,像一面镜子,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昨夜发生之事的重量。她强装的镇 定下那份无处遁形的慌乱,反而让陈琛紧绷的神经在放松之余,又添了一丝难以 言喻的酸涩。 早餐在一种微妙的安静中进行。 朱怡低着头,小口喝着粥,偶尔给陈琛夹点小菜。 陈琛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她身上。 他吃得不多,但那份从身体深处透出的轻松感是真实的。 「我吃饱了。」 不多时,陈琛放下筷子,「下去吧?经业该等久了。」 朱怡点点头,默默起身收拾碗筷。 陈琛注意到她收拾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似乎在整理心情。 走下楼梯,早晨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吧台和木地板上。 徐经业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和空盘子。听到脚 步声,他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些许不自在、但更多是难以掩饰的轻 松与满足的神情,精神头显得比昨天足了不少。他站起身,动作带着点随意的利 落。 「琛哥,嫂子!早啊!」 他的声音比昨晚洪亮了些,目光飞快地在朱怡脸上扫过,在她微微低头避开 时,又迅速移开,然后很自然地转向陈琛,「起来了?看你这气色,缓过来了? 感觉咋样?」 陈琛走到他面前,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徐经业:昨晚的疲惫感似乎一扫而空,眼底那抹不易察 觉的满足光芒,让他看起来精神焕发。陈琛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昨夜的那些照片—— 朱怡潮红的脸庞、凌乱的床单,还有那两只用过的避孕套……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不是嫉妒,而是病毒带来的那种奇异的酸爽感,又隐隐在胸腔里涌动。他猜 测着昨晚的细节:徐经业的手是否在朱怡的肌肤上留下了什么痕迹?他们是否彻 夜缠绵,还是只是短暂的释放?这种猜测让他脸颊微热,却也让胸口的舒畅感更 加强烈。 「好多了,真的。」 陈琛走到他面前,语气真诚,「经业,昨晚……多亏你了。」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徐经业的肩膀。 徐经业挠了挠头,眼神飘忽,倒是有点不敢直视陈琛了,更不敢看旁边的朱 怡,甚至声音都带着点窘迫:「琛哥,你……你这说的啥话。我……唉!」他重 重叹了口气,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事儿整的……怪别扭的。你能没事就 好,比啥都强。」 他的目光再次飞快地掠过朱怡。朱怡已经走到了吧台后面,背对着他们,拿 起一块干净的布开始擦拭本就光洁的台面。她微微低着头,脖颈的线条绷得有些 紧,晨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沉默的背影。 「嗯,顺多了。」 陈琛点头,能感觉到徐经业身上那股「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儿。 气氛有些凝滞。 徐经业像是急于摆脱这种尴尬,猛地端起咖啡杯,将剩下的凉咖啡一口灌下, 然后放下杯子,发出「哐当」一声轻响。「那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 点平时的利落劲儿,但眼神依旧躲闪,「琛哥,嫂子,我得走了。上海那边…… 活儿还得干,车子不能老闲着。」 「这就走?」陈琛问道。 「嗯,早点出发,还能赶上早高峰多拉几单。」徐经业说着,已经拿起搭在 椅背上的薄外套。 陈琛沉吟了一下,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请求:「经业,如果你那边方便的话…… 最近能不能……在这边多住住?」他看到徐经业眼中的惊讶,立刻补充道,「你 看,我这情况……随时可能……需要那个『刺激』。来回跑太折腾你了。楼上客 房空着也是空着,环境也还行,你住着,就当……就当帮兄弟个忙,随时有个照 应。油钱、误工费,我这边补给你。」 徐经业的目光在陈琛脸上停留了几秒,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吧台后那个沉默 的纤细背影。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行吧。你 都这么说了……上海那边,我跟车队调度打个招呼,少排点班,或者跑跑短途。 这边……我住着也行。省得来回折腾。」 「太好了!」陈琛松了口气,再次拍了拍他的胳膊,「谢了,兄弟!」 「嗨,说这干啥。」 徐经业摆摆手,拎起自己的小行李包,「那我先走了,回头电话联系。」 他没再看朱怡的方向,脚步有些快地推门走了出去。 咖啡馆的门轻轻合上,阳光透过玻璃,将门把手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琛站在原地,看着徐经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咖啡馆里只剩下他和朱怡。 朱怡依然背对着他,擦拭吧台的动作似乎停顿了很久。阳光里,细微的尘埃在光 柱中无声飞舞。 「我去趟医院。」陈琛打破了沉默,声音不大。 「嗯,早点回来。」 朱怡终于转过身,声音很轻,「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歇着。就是去复查一下,顺便……跟王医生聊聊。」陈琛说。 朱怡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擦拭着吧台,仿佛那里有无穷的污渍 需要清理。 *** *** *** 陈琛独自一人走在前往社区医院的路上。深秋的阳光明亮却没什么温度,空 气清冽。他胸腔里那种奇异的舒畅感依然清晰,那是病毒被「喂饱」后的安宁, 却也像一层薄纱,掩盖着底下更深的泥沼。 他径直找到了王医生的诊室。 「王医生。」陈琛敲了敲门,走进去。 王医生抬起头,看到是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陈先生?恢复得怎么样?看 气色比昨天好多了。」 他示意陈琛坐下。 「感觉好多了,王医生。」 陈琛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握紧,「那个……昨晚,我主动 邀请了徐经业,就是我一个朋友……他来了,并且……按照迦纱医生建议的『管 理』方式,尝试了一次。」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王医生镜片后 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倒也没有流露出太多意外,只是微微颔首:「嗯。效果 呢?我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似乎……缓解了不少?」 「非常明显。」 陈琛坦诚地说,声音低沉,「那种沉甸甸的、窒息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心跳 也平稳有力。虽然……过程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混杂着羞耻、 痛苦和生理性解脱的复杂感受,「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 王医生沉默了几秒,手指敲了敲桌面。「主动寻求合适的『刺激源』,并进 行有效的『管理』,这在目前的治疗框架下,确实是缓解症状、避免急性心梗风 险的最直接手段。」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医学的冷静,「你的选择……符合病毒管 理的基本原则。至少从生理指标上看,你的做法是对的。」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扁平的黑色盒子,推到陈琛面前。「这个,给你。」 陈琛疑惑地看着盒子。 「上海『界域防卫署』合作实验室那边,根据你这种病例的具体情况,紧急 调拨过来的。」王医生解释道,「类似高精度血氧和心率监测手环的升级版,但 更侧重于捕捉『牛头人症候群』病毒引发的特定神经和心血管应激信号。它能实 时监测你的心率变异度、压力激素相关生物标记物的间接波动趋势,并建立你的 个人基线。一旦监测到预示可能引发心梗的剧烈应激反应即将形成,它会提前预 警,并通过蓝牙连接到你的手机和我们医院的监控后台。」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块外观简约的黑色腕表,表盘比普通手表稍大, 材质哑光,屏幕是深邃的暗蓝色,边缘有一圈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 指示灯。 「戴上它,24小时不要摘下,洗澡也没问题。」 王医生拿起手表,示意陈琛伸出手腕,「它会持续学习你的身体状态。当检 测到风险阈值临近时,表盘边缘会亮起黄色警示灯,并震动提醒你。如果风险持 续升高,会变成红色,并发出更强烈的警报。这时,你就必须立刻寻求刺激源介 入,或者……紧急就医。」 冰凉的金属表带扣在陈琛的手腕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科技感和无形的束缚。 表盘亮起,显示着当前时间、心率和一个小小的、代表「基线稳定」的绿色水滴 状图标。 陈琛的目光立刻被表盘中央占据主要位置的数字吸引。 那是一个醒目的百分比数值:75%。数字本身是柔和的绿色,但紧贴着数字下 方,有一道细长的、类似电池电量或进度条的指示条。指示条的大部分区域是安 全的绿色,占据了从75%到100%的空间。然而,在指示条的最左端,大概对应于0 %到25%的区域,是刺目的红色,象征着极度危险。而中间25%到75%的区域,则是 警戒的黄色。 此刻,那个绿色的「75%」数字,正稳稳地悬停在指示条上。它距离代表安全 区边缘的75%刻度线很近很近,几乎是紧贴着那条无形的分界线。仿佛一阵稍强的 风吹过,它就会滑落进那代表需要警惕的黄色区域。这细微的视觉位置差异,无 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虽然处于安全区,但基础状态并不稳固,仅仅是刚刚脱离 警戒线。 「这……」 陈琛看着手腕上的设备,感觉像是被套上了一个生命倒计时的刻度盘,一个 精准测量他羞耻与生存需求的仪器。那75%的绿色数字,此刻在他眼里并非安全的 象征,而更像是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点。「谢谢您,王医生。也替我谢谢……防 卫署那边。」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 王医生看着他手腕上的表,目光也扫过那个75%的读数,「它能给你争取一点 预警时间。但归根结底,如何有效『管理』病毒带来的需求,避免走到红色警报 那一步,才是关键。看到那个百分比了吗?它综合了多项生理指标,数值越高代 表你的状态越稳定,越远离心梗风险。75%……说明你昨晚的『管理』是有效的, 将你从危险边缘拉了回来,但基础还很脆弱,需要持续维护。迦纱医生那边,你 们还打算再咨询吗?」 「还没,等回去就和朱怡商量。」陈琛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壳,指尖感受到 它紧贴脉搏的细微震动。这东西时刻提醒着他:他的生命,已被病毒和这荒诞的 「管理」方式,牢牢绑定。那个75%的数字,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 一动。 「嗯,尽快。」王医生点点头,「专业心理疏导配合生理指标监测,是目前 我们能做的最优方案。保重,陈先生。」 走出诊室,深秋的阳光照在手腕那块黑色的表盘上,反射出冷硬的光。陈琛 抬起手,眯着眼,仔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75%」和那个代表「安全」的 水滴图标,以及下方那条指示条上,绿色与黄色区域之间那条清晰却又仿佛摇摇 欲坠的分界线。阳光让屏幕有些反光,但那75%的数字和它贴近黄线的位置,异常 清晰。 陈琛放下手,表盘被衣袖遮住大半,但那块黑色金属的存在感却无比强烈。 回家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他忍不住几次低头,确认那个数字没有变化。每一 次看到那75%稳稳地悬在绿黄交界处,心头就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 庆幸,是后怕,更是一种被无形之物锁定的窒息感。 他试着不去想昨晚,但徐经业精神焕发的脸、朱怡那红透的耳根、还有照片 中凌乱的画面,总是不受控制地闪现。每一次这些画面掠过脑海,他都能感觉到 手腕上的表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又或者只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迅速低头查看—— 数字依旧是75%,绿色。但心跳,却分明加快了几分。 推开咖啡馆的门,熟悉的咖啡香气混合着暖意涌来。 朱怡正背对着他,在吧台后整理着咖啡豆罐子。听到门响,她转过身,脸上 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神在看到陈琛手腕上那块突兀出现的黑色腕表时,瞬间凝 固了。她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落在旁边的咖啡机上,手指无意识 地绞紧了抹布。 「医生……怎么说?」她的声音很轻。 「还好。」陈琛走到吧台前,刻意将戴着手表的手放在台面上,让那冷硬的 黑色表盘暴露在两人之间,「给了这个监测设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朱怡低 垂的眼睫上,一种混合着关切和某种难以启齿的探究欲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瞥 了一眼表盘。 就在这一瞥的瞬间,那原本稳稳停在75%的绿色数字,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变成了74%。 数字的颜色虽然依旧是绿色,但它下方的指示条上,那个代表他状态的点, 极其细微地、但确实地,朝着黄色区域的方向,挪动了一丁点。那淡蓝色的指示 灯边缘,似乎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陈琛的心猛地一沉。 朱怡捕捉到了他这细小的变化。她转过身时,本就紧绷的眉心又添了一丝担 忧。她走近吧台,目光落在他手腕上那块冷硬的设备,又迅速移到他的脸上: 「阿晨,怎么了?表盘……有问题?」 陈琛抬起头,对上她关切的眼神。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带着昨夜余温的疲 惫,让他心头一酸。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没什么……就是这个东西。 王医生给的监测表。它不光测心率,还综合了各种指标,算出一个百分比。越高 越安全,低于75%就进黄色警戒区了。昨晚……昨晚刚开始是75%,稳在绿区。但 现在……掉了1%。」 他顿了顿,将手腕伸到她面前,让她看清那74%的数字和指示条上的偏移。 「它说这是病毒应激的信号。如果掉到黄色区……就得马上『管理』。不然, 心梗风险会直线上升。」 朱怡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触碰那冰凉的表壳。她的呼吸也乱了,脑海中不 由自主地回闪昨晚的画面……一切都为了拉高这个数字,一切都为了让他活下去。 可现在,才短短半天,它就开始下滑了? 「怎么会这样?」她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昨晚不是……不是有效 果吗?你说胸口顺了,头不疼了……怎么这么快就……」 陈琛看着她苍白的脸,胸口像被什么堵住。 「可能是……我刚才想多了。」他低声说,试图回避,但话一出口,就觉得 自己可笑,「医生说这个数值会受心理波动影响。或许是看到你……想起昨晚的 事,心里有点……乱。」 朱怡的身体微微一僵。她没有追问「乱」的是什么,只是低垂着眼睫,纤细 的手指在吧台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却掩不住两人之间 那股重新升腾的尴尬和沉重。 「阿晨……」朱怡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然,「我们……不能 就这么猜。得问问专业的人。迦纱医生那边,我们不是说好要再咨询的吗?现在 就给她打电话?」 陈琛犹豫了片刻,点点头。他知道回避无济于事,那74%的数字像个倒计时, 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迦纱的号码。铃声在安静的咖啡馆里 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电话很快接通,迦纱温和的声音传来:「陈先生?这么快就有事?」 陈琛深吸一口气,将手表的事、昨晚的「尝试」、以及刚刚数值的下滑,一 五一十地说了。他尽量让语气平静,但说到朱怡和徐经业时,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朱怡在一旁听着,脸颊又泛起淡淡的红晕。 迦纱听完,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明白了。首先,恭喜你们迈出了第一 步,昨晚的管理确实有效,将数值拉到75%。但现在下滑到74%,这说明病毒的 『饥饿』周期比预想中短,或者说,刺激的强度和持久度不够。」 「结合你们描述的细节,我推测,这是因为昨晚朱怡女士的行为,留给陈先 生的想象空间过大,导致他陷入胡乱猜疑。病毒需要的是明确的、强烈的刺激, 而不确定性会放大焦虑感,反过来削弱效果。简单说,昨晚的『喂食』不够饱足, 它很快又饿了。」 电话那头的话语,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陈琛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朱怡 的脸色更白了。本以为昨晚已是极限,却未想病毒竟要求更多、更直接的「喂食」。 这境遇,荒诞得让人喘不过气。 「谢谢医生……」 陈琛勉强说完,挂了电话。咖啡馆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夫妻俩对视一 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疲惫和无奈。朱怡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阿 晨……我们会想办法的。总有办法。」 陈琛点点头,想说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铃铛声打断。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阳光涌入,伴随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琛哥!嫂子!出院了也不说一声,我们来祝贺了!」李响的大嗓门率先响 起,他胖墩墩的身体挤进门,手中提着个果篮,脸上堆满笑意。跟在他后面的赵 清和推了推眼镜,也笑着点头:「晨哥,听说你前天下午就回来了?我们刚下班, 赶紧过来看看。」 陈琛和朱怡交换了个眼神,勉强挤出笑容。两人显然还不知道徐经业的事, 只是单纯来探望。但咖啡馆里那股微妙的尴尬氛围,让陈琛胸口又沉了几分。他 低头瞥了眼表盘——还是74%。 「坐,坐吧。谢谢你们。」朱怡起身,强颜欢笑地去吧台冲咖啡。陈琛招呼 他们坐下,聊起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天气、工作、村里的新鲜事。李响和赵清和 起初还兴致勃勃,但很快,门外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客人——本地村民,有男有 女,平日里偶尔来喝杯咖啡的熟面孔。 他们一进门,目光就齐刷刷落向他们。空气中仿佛有股无形的电流,那些村 民的眼神变了味:先是惊讶,然后是意味深长的打量,甚至有人低声耳语,嘴角 勾起八卦的弧度。 「绿帽癖患者」跟他妻子身边围着男人? 这画面,在小村子里,足够点燃所有人的想象。 陈琛第一个察觉到不对。他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的目光在朱怡身上逡巡,又飞 快地扫过李响和赵清和,眼神里满是探究。胸口的沉重感加剧,他低头一看—— 表盘跳到了73%,正式踏入黄色警戒区域。 李响和赵清和也很快感觉到氛围的诡异。他们不是傻子,空气里弥漫的异样 和那些村民闪烁、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李响脸上的横肉不自然地抽动了 一下,胖手局促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赵清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飞快地在 陈琛和朱怡面前扫过,又迅速移开,看向那些窃窃私语的村民,眉头微不可察地 蹙起。 「呃……那个,琛哥,嫂子,」李响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带 着明显的尴尬,「我们……我们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得先走了!改天再好好 聚!」 「对对对,」 赵清和连忙附和,站起身,「改天,改天一定!嫂子,咖啡下次再喝!」 他语速很快,眼神甚至不敢再往朱怡的方向瞟。 两人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馆,连带来的果篮都忘了拿。 朱怡端着两杯刚冲好的咖啡,脚步顿了顿,看着空了的座位和那突兀的果篮, 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只是微微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 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绪波动。她转身,将咖啡放回吧台,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 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 营业时间到了。 朱怡换上惯常的、带着几分清冷的微笑,开始接待陆续进来的客人。咖啡馆 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咖啡机嗡嗡作响,研磨豆子的香气弥漫开来。然而,那无形 的窥探并未停止。每一个进来的熟客,无论男女,目光总会先在陈琛身上停留一 瞬,再装作不经意地扫过朱怡——她的脖颈,她的腰线,她握着咖啡杯的手指。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打招呼,而是混杂了好奇、探究,甚至一丝丝隐秘的兴 奋感。 陈琛坐在角落的位置,试图专注于手中的书,但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目光的停留,每一次低声的议论,无论是否和他们有关, 都像一根小针,轻轻刺入他紧绷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手腕,但那冰冷的金属存在感却愈发强烈。他只能用余光 捕捉到朱怡的身影——她穿梭在吧台与客桌之间,步履轻盈,应对得体。她的脸 上始终维持着那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热络,也不疏离。没有激动,没有哀伤, 没有尴尬,更没有羞怯。 她只是平静地工作着,仿佛那些目光和窃语与她无关。这份平静,带着一种 近乎漠然的坦然。因为她知道,她确实做了。她不再是「无辜的」妻子,而是为 了丈夫生存,主动踏入了那片暧昧泥沼的参与者。这份认知,反而赋予了她一种 奇特的镇定。她无需表演无辜,只需扮演好咖啡馆老板娘的角色,就像戴上了一 副完美的面具。 陈琛的目光偶尔会与朱怡短暂交汇。她的眼神很平静,像深秋的湖水,不起 波澜,甚至对他微微弯了下唇角,示意他安心。但陈琛却从那份平静下,读出了 某种更深的东西。 时间在表面的咖啡香气和暗流涌动的窥探中缓慢流逝。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 窗,将咖啡馆染成一片温暖的金橘色,却无法驱散陈琛心头的寒意。客人们终于 渐渐散去,最后一位老顾客也道了晚安离开。门铃再次响起,咖啡馆里只剩下他 们两人。 朱怡关上店门,落了锁。金属锁舌「咔哒」一声轻响,仿佛也隔绝了外面世 界的纷扰。她背对着陈琛,肩膀似乎微微松懈了一线,但依然挺直。她走到吧台 后面,拿起干净的布,又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光洁的台面,仿佛那是她此刻唯 一的锚点。 陈琛站起身,走到吧台前。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了左手,将手腕上的黑色表盘完全暴露在吧台 柔和的灯光下。 朱怡擦拭的动作停住了。她的目光落在表盘上。 屏幕上,那个醒目的百分比数值,已经不再是73%,而是——72%。 柔和的绿色数字下方,那根指示条上代表状态的标记点,已经稳稳地、清晰 地,落在了黄色区域当中。表盘边缘那圈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指示灯,此刻正发 出极其微弱但持续的、稳定的黄光。 72%。 仅仅一个下午,在那些无声的、无处不在的窥探和臆想刺激下,数值又滑落 了百分之一。距离表盘尽头的红色警戒区,似乎又近了一步。 朱怡看着那个数字,足足有十几秒。 她的呼吸很轻,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她只是看着, 仿佛要将这个数字刻进脑海里。没有惊呼,没有质问,没有泪水。她的平静,在 此刻显得如此强大,又如此脆弱。 终于,她抬起眼,看向陈琛。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略带关怀,仿佛在问:你还好吗? 陈琛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想安慰点什么,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 显得苍白无力。解释什么呢?解释他被那些目光和猜测刺激到了?解释他控制不 住地去想象朱怡和徐经业昨晚的细节?这只会徒增彼此的难堪。他们心照不宣地 知道原因,却无法,也不愿在此刻挑明。 他最终只是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由远及近的引擎声。 一辆出租车的轮廓在暮色中停在了咖啡馆门口。 引擎熄灭。 车门打开又关上。 脚步声踏上了门前的石板路。 咖啡馆的门铃,再一次清脆地响了起来。 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微凉气息的徐经业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奔波一天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更亮了几分。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袋,显然是打算长住。 「琛哥,嫂子!」 他的声音打破了咖啡馆里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爽朗,「我回来了! 活儿跑完了,路上还算顺……呃?」 他的目光扫过吧台前的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陈琛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沉重,朱怡过于平静甚至显得有些疏离的侧脸, 还有空气中弥漫的那份难以言喻的低压,都让他脚步顿了一下,爽朗的笑容也收 敛了几分。他的视线下意识就落在了陈琛搁在吧台上的左手腕——那块黑色的腕 表,以及表盘上那醒目的、亮着黄色警示灯的「72%」。 徐经业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惊讶,疑惑,了然,一丝丝的紧张, 甚至还有一点点……不易言说的东西飞快掠过。他提着行李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 紧了一下。 陈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胸腔里所有的浊气。他转过身,面向徐经业, 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更自然些的、带着点疲惫的笑容:「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 沙哑。 「嗯,」 徐经业点点头,眼神有些闪烁,「回来了。楼上……房间收拾好了吧?」 陈琛又瞟了一眼手腕上那抹刺眼的黄色。 「收拾好了。」他收回手,将表盘藏进袖口。 「你回来了……就好。」 7 徐经业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提着行李袋。 「那我……先上楼放东西?」 「嗯,去吧。02号房,钥匙在桌上。」 朱怡的声音从吧台后传来,平静得像在接待普通客人。 三人一同上了楼。 楼梯的木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夕阳的余晖从走廊的窗户洒进来,拉 长了他们的影子。那间租借给徐经业的客房,就在夫妻俩隔壁,里面收拾得干净 整洁,床单平整,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徐经业走进去,将行李袋 搁在椅子上,开始简单地整理衣物。 陈琛和朱怡站在门口,没有立刻离开,仿佛在默契地确认什么。 陈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房间里逡巡。他扫过床头柜,那里空荡荡的,什么 都没有;床单虽平整,但靠近床尾的地方,似乎有几道细微的褶皱,不像是新换 的;空气中,隐约有一丝不同于清洁剂的、混合着汗渍和体香的余味,淡淡的, 却足够让他胸口一紧。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房间角落的垃圾桶上。 那是一个简易的塑料桶,半透明的,里面塞着几张揉皱的纸巾和……他心跳 微微加速,走近几步,弯腰假装捡起地上一根不存在的线头,眼睛却死死盯住了 桶底。 四只。 足足四只用过的避孕套,随意地扔在里面,半透明的材质里,似乎残留着粘 稠的液体,在夕阳的余光下泛着微弱的反光。其中两只他认得,就是昨晚照片中 拍到的;另外两只,显然是后来新增的。昨晚他电话里建议朱怡留宿后,他们…… 又做了两次? 一股强烈的刺激感如电流般窜过脊椎,直冲头顶。陈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 了一下,不是愤怒或嫉妒,仍是病毒催生的那种奇异的、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的 舒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幻想的画面:朱怡的喘息、徐经业的动作,一次、两次、 三次、四次…… 这家伙的能力还真强。 陈琛直起身时,朱怡和徐经业都已经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朱怡站在门口,目 光低垂,脸颊微微泛红,但没有惊慌或躲闪,只是轻轻咬了下唇。徐经业整理行 李的动作倒是顿了一下,他挠挠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便掩饰了下来, 恢复了常态。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陈琛的病,没必要激动或解释过多。 陈琛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舒爽感还在持续。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 数值跳回到了74%,黄色警示灯微微黯淡,重新靠近了绿区边缘。这发现让他苦笑 一声:「嗯……挺有效果。谢谢你,经业。」 房间里短暂的沉默后,徐经业笑了笑,拍拍行李袋:「那我先收拾。晚饭…… 一起吃?」 「好。」朱怡应了一声,转身下楼。 陈琛跟在她身后,留下徐经业在房间里。楼梯上,他的脚步轻松了许多,但 心底那份酸涩,却如影随形。昨晚的「痕迹」虽刺激,却也提醒着他,这条路, 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徐经业很快整理好了行李,将几件换洗衣物挂进衣柜,行李袋塞进 床底。02号客房虽小,却收拾得温馨,窗外的夕阳洒进来,落在木地板上,投下 斑驳的光影。他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微妙的余味,让他 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复杂笑意。 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间咖啡馆的日子,怕是要变成常态了。 *** *** *** 下楼时,咖啡馆已经收拾妥当。 吧台后的咖啡机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朱怡正在整理货架 上的咖啡豆罐子,动作轻柔却专注。陈琛坐在靠窗的桌旁,手里拿着一杯水,目 光却时不时落在手腕的表盘上。 那74%的数字,像一个无形的指针,悬在他心头。 徐经业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打破了沉默:「琛哥,嫂子,这么下去……我看 我得在这儿常住了。上海那边,我跟车队说了,短途跑跑,时间能调开。你们这 儿,环境好,住着也舒坦。」 他尽量让语气轻松,但眼神还是带了点试探。 陈琛和朱怡对视一眼。朱怡放下手里的罐子,走过来坐下,脸上带着一丝浅 笑。她轻声道:「经业,你愿意留下,我们当然欢迎。只是……咱们之间,总不 能老是这么别扭着。」 陈琛点点头,接过话:「对。经业,这事儿……说白了,咱仨现在挺像是一 根条绳上的蚂蚱。昨晚的事儿,确实救了我一命,但这氛围,搞得跟地下交易似 的,太别扭了。」他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我想,咱们得更敞开点,省得每次 见面都跟演戏似的。」 徐经业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挠了挠头:「行,琛哥,你这话我爱听! 说真的,我昨晚也忐忑,怕你们心里不痛快。既然你俩这么想,那我也不藏着掖 着。有什么需要,随时说,咱们一块儿面对。」 朱怡的目光柔和了几分,她低声道:「经业,谢谢你。这事儿……对我们都 不容易,但为了阿晨,咱们得一起扛。」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 力量。 气氛缓和了不少,徐经业的肩膀也放松下来,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那成!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嫂子,晚上弄点好吃的,咱仨好好吃一顿,算我 正式『入住』!」 「好。」 朱怡笑了笑,「我马上上楼,给你们弄点晚饭。」 「经业,今天我跟医生又聊了。」 陈琛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说开,「昨晚的事儿,确实管 用,让我整个人舒坦了下来。但今天……这手表刚戴上没多久,就掉到74%,下午 又滑到72%,眼瞅着就奔进黄区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昨晚的刺激虽然到位,但 留白太多……」 朱怡坐在一旁,闻言身体微微一僵。 手表的功能,已经抽空介绍过了。徐经业挑了挑眉,「瞎想?就是说……昨 晚那两张照片,没让你过足瘾?」 陈琛脸一红,喉咙发干,但还是点点头:「差不多。医生说,病毒需要更直 接、更强烈的刺激。留白太多,我老想着细节,反而让数值不稳。说白了……可 能得让这顶『绿帽子』戴得更狠点。」 陈琛的声音干涩,最后一个字几乎是挤出来的。话一出口,他立刻感到脸颊 火烧火燎,下意识地避开了徐经业的目光,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 过喉咙,却浇不灭那份燥热和难堪。朱怡的指尖微微收紧,她依旧没有抬头,但 耳根的红晕已蔓延到脸颊。 徐经业脸上抽动了一下。一股强烈的、近乎狂喜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心脏 在胸腔里重重擂动了几下。更狠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徐经业在陈琛的 「治疗方案」中,将扮演更核心、更直接的角色?意味着昨晚那蚀骨销魂的体验, 可能只是……开胃菜? 但他很快压下了这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亢奋。 他不能失态,尤其是在陈琛刚刚放下所有防备,坦诚相对的时刻。他需要维 持住这份「第三方」的沉稳——既是出于对朋友处境的体谅,也是出于一种微妙 的、想要长久扮演这个角色的自觉。 「得,琛哥,你这病还挺挑剔!行,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是为了你好,咱 们就按医生的来。你说,接下来咋整?」他砰砰地拍起胸脯,摆出一副混不吝似 的姿态。 陈琛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朱怡的方向。 她仍正在低头,手指摆弄着咖啡杯,似乎被那洁白陶瓷深深地迷住了。陈琛 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咋整……但得更直接点。经业,你也别有压力,咱们 仨一起想办法,慢慢来。」 徐经业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成。琛哥,嫂子,你们放心。我在 这儿住下,就是为了帮你。啥招儿都行,只要管用。」 讨论结束,两人意识到朱怡就在旁边。陈琛脸颊发烫,再次转移目光,喉咙 滚动了一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那个……老婆,你没事吧?」徐经业也挠挠 头,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赶紧补救道:「嫂子,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都 是为了琛哥好。」 朱怡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疲惫:「没事,我明白。你 们聊,我上楼做晚饭去。」她起身,动作轻柔却略显匆忙,转身上了楼梯,留下 两人面面相觑。 陈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长舒一口气:「经业,这事儿……对她太 难了。咱们得慢慢来,别太急。」 徐经业点点头,靠在椅背上:「嗯,琛哥,你说的是。话说回来,你这表盘 咋样了?数值稳了吗?」 陈琛低头看了一眼:「还行,还是74%。今天村里那些人……哎,不提了。经 业,你今天拉活儿咋样?上海那边生意还行吧?」 徐经业笑了笑:「凑合吧,早高峰拉了几单,挣了点油钱。上海那地儿,堵 车堵得慌,还是你们这儿安静。」 两人就这样随便聊着上海的交通和村里的闲事,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楼梯上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吃饭了。」 朱怡端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盘子走了下来,将盘子放在店里的咖啡桌上。都是 些简单的家常菜:一盘清炒时蔬,一盘葱爆肉片,还有一小碟凉拌黄瓜,加上一 碗番茄鸡蛋汤。 「辛苦嫂子了!」徐经业连忙拉开椅子,动作麻利。 三人落座。徐经业坐在朱怡右手边,陈琛则坐在朱怡对面。小小的咖啡桌, 空间瞬间显得局促起来。灯光是暖黄色的,洒在食物上,也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朱怡拿起公筷,先给陈琛夹了一筷子青菜:「阿晨,多吃点蔬菜。」 「谢谢。」 陈琛低声应道,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朱怡拿筷子的手上。那手指纤细白皙, 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就是这双手……昨晚……他的心跳有些快,下意识地瞥了 一眼手腕。表盘藏在袖口下,但他能感觉到那冰凉的金属触感。74%,就像一道符 咒。 徐经业也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吃。他看着朱怡给陈琛夹菜,眼神闪了闪, 随即也夹起一块肉片,放到了朱怡面前的碗里:「嫂子,你也吃!忙活半天了, 辛苦了!」 这个动作自然得像是顺手为之,却又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肉片落在朱怡碗 里的白米饭上,油光发亮。 朱怡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徐经业一眼。那目光很平静,没有惊讶,也 没有羞涩,只是淡淡的。她轻轻点了点头:「谢谢经业。」声音依旧平稳,听不 出情绪。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去吃那块肉,只是用筷子轻轻拨弄了一下碗里 的米饭。 陈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徐经业倒是很满意朱怡的反应,他咧嘴笑了笑,开始大口扒饭,吃得津津有 味。他一边吃,还一边根陈琛聊起今天工作时遇到的趣事,试图活跃气氛。但他 的眼神,总是不经意地飘向朱怡,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她低垂 的眼睫,她咀嚼时微微鼓动的腮帮,她端起汤碗时露出的那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朱怡小口吃着饭,偶尔回应徐经业两句,声音轻柔。她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 专注于自己碗里的食物,仿佛对身边两个男人之间涌动的暗流毫无察觉。但陈琛 注意到,她握着筷子的手指,俨然比平时更用力一些。她的耳根,在暖黄的灯光 映照下,也悄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吃饱喝足,三人收拾了碗筷,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的余香。徐经业擦了擦嘴, 满足地叹了口气:「嫂子这手艺,绝了!比上海那些馆子强多了。」朱怡笑了笑, 没多言,只是将盘子摞好,端到吧台冲洗。陈琛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头涌起一 丝暖意,却也夹杂着那股挥之不去的复杂情绪。 「上楼吧。」 陈琛提议道,「楼下凉,上去坐坐,看会儿电视。」 徐经业点点头,朱怡也擦干手,跟着两人上了楼梯。 *** *** *** 夕阳已完全落下,夜色笼罩了南桥村,窗外只有零星的路灯晕开昏黄的光。 夫妻俩的房间在二楼东侧尽头,推开门,熟悉的温馨扑面而来。沙发柔软, 茶几上摆着遥控器和一盆绿萝。朱怡打开灯,暖黄的光洒满屋子。她按下遥控器, 电视亮起,正在播一部轻松的都市剧,背景音乐轻快。 三人随意坐下,徐经业靠在沙发一端,陈琛和朱怡坐在另一侧。 朱怡递给两人各一杯温水:「喝点,暖暖胃。」 房间里一时安静,只有电视里人物的对话声。徐经业率先开口,笑着评论剧 里的情节:「这男主角,追女孩儿追得真费劲。搁我年轻时候……」他顿了顿, 瞥了眼朱怡,换了个话题:「琛哥,你平时看啥节目?」 陈琛笑了笑:「就随便看。老婆爱看剧,我跟着。」 朱怡靠在他身边,微微点头。 氛围渐渐温馨起来,就像普通的朋友聚会。三人闲聊着村里的琐事、徐经业 在上海的趣闻,笑声偶尔响起。朱怡的话不多,但每每回应都带着温柔,徐经业 也更加放开了些,不再那么拘谨。 不一会儿,徐经业讲到他前几天拉活儿时,碰上几个喝醉的客人半夜非要去 找「舒服地方」,他开车载着绕了半天,最后也没去成,惹得客人在后座骂骂咧 咧。「后来我跟他们明说,你们要去的那种地方,现在查得严,弄不好会连累我 饭碗。」他喝了口水,脸上带着点过来人的嘲讽笑意,「最后啊,直接把他们扔 回酒店了事。」 陈琛跟着笑了笑,目光落在朱怡身上。她安静地坐着,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但眼神落在电视屏幕上,似乎有些神游。笑声消褪,房间里只剩下电视剧的嘈杂 声。陈琛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但清晰地压在电视背景音上,像是要把话题拉 回正轨: 「经业……刚才在下面说的那些,就是……没过瘾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没有回避任何人,在徐经业和朱怡脸上来回扫过,「医 生的话搁在这儿,我这表盘也在这儿放着,72%,挨着黄线晃荡。咱们既然开了诚 布了公,这事儿……总是要往前走的。」 空气瞬间安静了许多,电视里的喧嚣像是被调低了音量。 徐经业收起了讲故事时的随性,身体坐直了些,他看向陈琛,点了点头, 「琛哥,这事儿你定调。我们在这儿坐着,不就是等你这句话么?」他的目光从 陈琛移向朱怡,「嫂子,你说呢?」 压力无声地倾注在朱怡身上。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又慢慢松开。她抬起眼帘,目光平静 地迎向两个男人询问的视线。脸颊那层薄薄的红晕没有褪去,反而在灯光下显得 更加清晰。但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扭捏作态,只有一种近乎认命 的、却又带着强韧内核的沉稳。 「我知道。」 朱怡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很清晰稳定。 「阿晨要熬过去,这刺激……确实需要再深一些。」她停顿了片刻,仿佛在 组织心中那难以启齿的想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心里头……也认 这个理儿。 她微微咬了下唇,随即松开,坦然地迎上徐经业的目光。 「能为阿晨做些事,我没什么好退缩的……但……」她加重了语气,目光里 带上了一丝恳切,「这事儿对我来说,也……很难。经业,希望你能理解,真做 起来的时候……我可能需要一点点……一点点的来。」 徐经业看着她,心头那点隐秘的躁动被按捺下去。他认真地点头,声音也放 得低沉而坚定:「嫂子,我明白!咱们不急,一点一点适应。你就当我……我是 个工具人!」他咧嘴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让我干啥我干啥,不越雷 池一步,你说停就停!」 话音落下,笼罩在客厅里的无形阴云似乎被吹散了几分。众人甚至都有了些 松弛感。陈琛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感觉也似乎松动了一分。徐经业靠在沙发上,眼 神在这对夫妻间来回扫了一下,忽然换上一副闲聊的口吻,冲着陈琛扬了扬下巴, 语气带着点男人间特有的探究:「哎,琛哥,我说句实在话,昨晚……后来嫂子 过去之后,你感觉咋样?那两张照片……到底感觉咋样?」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好 奇和一点促狭的笑意。 朱怡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根的红晕瞬间加深,像火烧云一样蔓延开。 她没有低头,也没有质疑徐经业发问,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仿佛在 极力控制着那股涌上的羞赧。 陈琛被问得一愣,脸颊也感到一阵明显的烧灼感。他没想到徐经业会在朱怡 面前问得这么直接。这直白的问题毫无征兆地击穿了那层试图维持体面的外壳, 将他置于一种极其尴尬,但同时又被病毒本能驱使的位置。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朱怡——她侧脸的线条绷紧,显然也在等他的回答。 心跳怦怦作响。病毒带来的异样兴奋感和强烈的羞耻感交织攀升,像两股电 流在撕扯他。就在这煎熬难堪的瞬间,他手腕上的表盘亮起了极其微弱但持续的 黄色光芒——数值没有跌,却也稳稳地停在74%,仿佛在冷冷地催促:说吧,说出 来你才能舒服。 陈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干涩发紧:「刺激…… 很刺激。比想象的……劲儿更大。」他避开了具体形容那些画面的词语,只是声 音里带着不受控制的微颤,「那几张图……效果挺好。」 他说完,飞快地扫了一眼表盘。 那一抹黄色的光芒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没有看真切。 但随着陈琛的话音落下,一种奇异的勇气或者说被病毒裹挟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竟鬼使神差地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朱怡,带着一种混合着愧疚、探究和病毒 催化的急迫,追问了一句。 「老婆……你呢?昨晚……感觉还好吗?」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将客厅里刚刚松动的气氛再度点燃! 朱怡猛地转过头,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眸子瞬间睁大。脸颊的血色简直要冲 破肌肤,原本只是淡粉的耳垂,此刻殷红欲滴。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当着徐经业的 面,直接问她的感受! 这直白的发问让旁边的徐经业也瞬间尴尬起来。他身体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 下意识抓了抓短硬的发茬,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朱怡,干脆也学朱怡刚才的样子, 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被夜色吸走了魂魄。可他的耳朵却竖得老高,每一个细胞 都在捕捉着朱怡的反应。 客厅里,只有电视机还在不合时宜地播放着轻快的广告音乐,衬得这方空间 更加寂静和凝滞。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秒。 朱怡的身体明显地在颤抖。她的手指用力攥紧了膝上的布料,似乎需要这个 力道来支撑自己不被这股强烈的羞耻感压垮。她急促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但几番挣扎后,她那被强烈的羞意憋得通红的脸上,眼神却重新变得清晰、坦然 起来。 她迎向陈琛等待且带着询问的目光,非常非常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她的嘴唇 翕动了一下,声音很轻很低,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刚刚强行压下哽咽的沙哑,却异 常清晰地落进寂静的客厅里。 「……嗯。」 一个字,带着确认的份量。 她停顿了片刻,仿佛又积攒了一点勇气,眼神虽然依旧躲闪,不敢看徐经业, 只敢停留在茶几桌角的一点木纹上,但话语完整地说了出来,不再停顿:「昨晚 和经业,挺好……很满意……」 说完,她猛地低下头,浓密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半张酡红的脸,只能看到 小巧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微微颤抖的嘴唇。身体的轻颤更加明显了。 就在朱怡那「很满意」三个字说出口的刹那! 陈琛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电流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大脑皮层!那并非嫉 妒带来的刺痛,而是病毒被充分「喂饱」时产生的、汹涌澎湃的生理性快慰!像 是沉重的枷锁被猛地砸开,淤堵的血液瞬间奔涌!沉重的胸口像打开了闸门,空 气疯狂涌入肺叶!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地去看腕上的那只「判官」。 只见表盘中央,那刺目的黄字74%,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擦掉!绿色数字 闪烁跳动着向上攀升。数字下方的进度标记,那原本紧贴着黄色警戒线的指示点, 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跨越到代表安全的绿色区域当中! 75%! 这突如其来、肉眼可见的数值飙升,这种最直接不过的生理反馈,比任何言 语的安慰都更加强劲。陈琛甚至能感觉到心脏有力而平稳的跳动,那种如影随形、 如同溺水般的沉压感消失了!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失态的狂喜 和解脱,直直地看向朱怡。 朱怡也感觉到了丈夫瞬间爆发的气息变化。她知道他说舒服不是假的,他刚 才那种「活过来」似的剧烈反应印证了一切——她坦诚说出的这句「满意」,就 是一颗华佗的药丸,及时稳住了他的病情。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朱怡的坦诚,和陈琛剧烈的生理反应,变得更加粘稠。 徐经业虽然转着头,但余光早已捕捉到陈琛那抑制不住的狂喜表情,和手腕上表 盘那跳动的数值变化。一股同样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他心头,让他的心跳狂乱不 已。 就在这时,朱怡猛地抬起了头。 她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慌乱,虽然脸上依旧红晕未消,甚至还泛着一层薄薄的 水光,像是刚刚在强忍着什么。但她迅速地、甚至是有些突兀地从沙发上站了起 来。 她的动作很利落,没有多余的言语,眼神也没有再与任何人接触。 「我去洗澡。」 声音清晰平静,仿佛刚才那番让所有人面红耳赤的对话从未发生。 她没有看陈琛的惊喜,也没看徐经业的不自在,脚步有些快,甚至带着一丝 难以察觉的仓促感,径直从两人面前走过。推开房门,走进了客厅正前方光线昏 黄的浴室。 「咔嗒。」 浴室门被轻轻关上。 很快,里面传来了清晰而连绵的、仿佛带着水汽的锁舌转动声响。紧接着, 是「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地响起,透过并不很隔音的门板传来,冲刷着浴室的瓷 砖。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茶几上的水杯里水光晃动,映着吊灯的光晕。徐经业慢慢地、带着点复杂情 绪地收回了望向浴室方向的目光。陈琛则靠回沙发背,大大地、彻底地松了一口 气,眼神疲惫,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满足感。他习惯性地又将目光锁定在手腕那 个稳稳亮着绿光的「75%」上。 电视机依旧喧闹地播放着,像一个不合时宜的旁观者。 两个男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各自占据着沙发的一角。 安静的等待开始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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