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群魔乱舞 应伯爵捏捏她的小脸:“这样最好了,喝到嘴里才香甜。”董娇儿挣了几挣,只好端起了杯子。应伯爵握着小手叫道:“千万不要喝完了,留半杯给你应二爹尝尝。” 董娇儿果然留了半杯,双手递给了应伯爵。应伯爵一仰脖子干掉了:“小嘴好香哦!来来来,给你应二爹亲一个。”董娇儿捂着嘴叫道:“不嘛!臭死了。” 祝念实嘎嘎猛笑:“你亲我一下,我的嘴香着呢。”应伯爵立刻反击:“就你那张狼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你那是亲嘴啊?你那是吃人!”祝念实自然不服:“就你嘴小。胡子拉碴的,跟个猪头似的。” 董娇儿谁也没有亲,而是坐到了西门庆身边。这下两个活宝不敢争了,只能眼看着人家一对一口喝着。应伯爵自然不甘心,转身又去拽吴银儿的衣袖。 吴银儿小腰一扭说道:“好了,好了。不要拉拉扯扯的,想陪就去叫李桂姐,她正闲得骨头疼呢。”应伯爵一拍脑门叫道:“对啊,桂姐怎么没有过来呢?” 吴银儿酸溜溜地说:“人家现在是大娘的干女儿,怎能像我们一样随叫随到!”应伯爵半真半假地说:“这不简单嘛!既然她能做大娘的干女儿,那你就拜六娘为‘干娘’,这样不就平起平坐了。” 应伯爵本是随口说说,可吴银儿却上心了。现在六娘生了儿子,地位不低于大娘。所谓“母凭子贵”,有些东西要看贡献的。如果大娘日后生不出儿子,还不定谁是“老大”呢。 想到这里,吴银儿主动陪他举了一杯,美得应伯爵抓耳挠腮的。喝完了,应伯爵又叫玳安去喊:“去去去,快把你桂姨叫来,就说你应二爹叫她过来呢。” 玳安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他也觉得李桂姐太傲气。李桂姐还是不肯就范:“我不去,你就说娘要留我呢,没空。”玳安小声提醒:“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李桂姐挥挥手说:“管他呢,你就这样说吧。”玳安只好如实汇报。应伯爵一听起身就走:“这丫头还拽上了,我去拖她过来。”吴银儿趁机点火:“要去你们一起去,光你一个没用的。” 其他几个立即站了起来,吵吵嚷嚷跟了过去。这下李桂姐没法拖延了,只好打扮打扮出来应酬。她先朝席上道了个万福,便袅袅娜娜地偎在了西门庆身边。 应伯爵伸手拽了过来:“你现在是人家干女儿了,就得有个女儿样子,不能那么肉麻了。”李桂姐狠狠敲了一下:“你这张臭嘴!就不能找个把门的吗?” 应伯爵搂住就是一口:“我这张臭嘴好啊,专亲姑娘的白屁股。”祝念实大声起哄:“要亲现在就亲,不亲就不是男人。”西门庆笑着劝道:“你们不要胡闹了,让她先陪花大舅一杯。” 花子由连连摇手:“那不行,那不行,怎能让令翠陪酒呢,岂不是乱了规矩。”祝念实嘲笑道:“什么“令红令翠”的!别看她‘干爹’叫得山响,背地里还不定干什么呢。” 李桂姐红着脸骂道:“祝麻子,你要是不说话,没人把你当作哑狗卖了。”祝念实还是不肯住嘴:“哥,还是当官好啊!你看你刚做了提刑官,她就认你做了干爹。只怕这干女儿不‘干’啊,早迟会拧出水来。” 西门庆狠狠推了一把:“你这狗东西,就知道信口胡说,再乱说我就打人了。”应伯爵装得很公平:“哥,这也不能算是胡说,哪有干女儿不爱干爹的。” 李铭几个一直在边上看着,可他们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点羡慕。没人糟蹋就没有钱赚啊!眼看着人家大把大把地搂银子,他们恨不得把自己阉了才好。 娼妓大多是家族性质,男的卖艺、女的卖身。像这种情形天天都有,真要生气还生不过来呢。戏子是没有人尊重的,婊子更不能空谈尊严。做人得面对现实才行,不该要的绝对不能乱要,不然一天也混不下去。 谢希大有点看不下去了:“应二,我看你也跪跪吧。要是你做了哥的干儿子,那和桂姐就登对了。”那帮狗友一听,立即跟着起哄,非要应伯爵过去喊“爹”。 应伯爵有点挂不住了,连忙把西门庆拉到一边,说有事商量。西门庆笑嘻嘻地问:“怎么了?你真要跪啊?”应伯爵狠狠推了一把:“好了,不闹了。你不是说要开绒线行嘛,正好苗员外有五百两绢丝要出手。” 西门庆有点为难:“盘下这批绢丝不难,可没有人帮我发卖啊!”应伯爵一拍胸脯:“这个容易。我让韩道国过来,他在绒线行当过伙计。写算都精,一眼就能瞧出银子的成色。” 西门庆不太想要:“那东西丑得伤心,鼻子比脸还大,他在客人都不敢进门。”应伯爵反驳道:“你管人家丑俊干什么,你是找伙计,又不是找男宠,能帮你赚钱就行了。” 西门庆只好让步:“那好吧。你去跟他说清楚,我只出四百五十两,多一两我都不要。”谢希大有点不服:“应二,你说你长年累月地拉皮条,到底累不累啊?” 应伯爵怪笑一声:“哈,我和你不能比啊!你们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什么不做都有银子花。”谢希大一听脸臊得通红,转过头不敢再和他斗嘴了。 西门庆并没有因此生气,只是悄悄看了一眼。早年谢希大挺俊俏的,小脸比书童还要白嫩。可惜啊,现在皮也糙了,皱纹也有了,一副老太监的模样。 就这样一直闹腾到半夜,所有人都醉得一塌糊涂。有趴在桌边哼哼的,有横在椅子上打盹的。应伯爵竟然睡到了地上,张着嘴流着口水,看着特别恶心。 西门庆也没有好样子,扶着墙又吐又呕。李桂姐几个围在四周,有的给他端水漱口,有的帮他抹背顺气。几个老婆则在软壁后面看着,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只是潘金莲冷着脸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西门大宅经常有这样的聚会,什么吴大舅、吴二舅一个不缺。就连李瓶儿那边,也有花子由过来充数。潘金莲当然也有兄弟,可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拐子,实在上不了台面。 等这些老婆笑够了,才让小厮进去收拾。能走的扶到大门外,不能走的塞进轿子。奇怪的是,吴月娘一点不嫌烦,反而认为是种气象。有钱人都会这样闹腾,只有穷人家才冷冷清清。 第91章 应二说情 应伯爵自然不会白出力了,他只用了四百二十两,便把那批绢丝盘下了。等到韩道国当上主管,又谢了他十两银子。有了这四十两,他又可以疯玩一段了。 这事说起来可能不太地道,但也算不上坑蒙拐骗。他帮卖方找到了销路,又帮买方找到了货源。这些年他就靠帮闲过活,现在西门庆当上了提刑官,又为他开辟了一条新财路。 西门庆把绒线行开在了狮子街,这个地段比家门口要好。具体经营由韩道国负责,来保只是挂个名,月底兑一下账就行了。让内行人做内行事,这就是西门庆成功的原因。 韩道国闲了好几年,干起事来特别用心。每天天一亮就出门,天黑了才肯收工回家。开始还知道陪陪老婆,后来就睡在了铺子里。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他得干出一点成绩。 时间长了,老婆王六儿便熬不住了,又和他弟弟韩二续上了。这两人本来就有勾连,现在韩道国都不回家了,他们怎能错过机会呢?早前是夜晚过来,现在大白天都敢上门。 小户人家窄门浅屋的,想要瞒人非常困难。没过几天,便被附近四个混混盯上了。这些人都是王六儿的仰慕者,但一直没有机会得手,此时能不义愤填膺吗? 那天晌午,他们看到韩二进了屋,便翻墙跟了进去。确信可以捉奸捉双了,这才把门撞开了。这帮混混本想趁机揩油的,没想到王六儿死活不答应。他们只好把地保找过来,嚷嚷着要送到县衙治罪。 当时韩道国正在铺子里算账,是女儿韩爱姐跑来报告的。韩道国急忙向来保求救,请他向西门庆求个人情。来保摇摇头说道:“这种事我说了用处不大,爹只听应二爹一个人的。” 韩道国连忙去了应家,结果连个鬼影都没有。他又跑了五六家妓院,最后在董娇儿那里找到了。韩道国悄悄把他拉到旁边,然后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央求他和西门庆说一声。 应伯爵哼哼哈哈地听着,却始终没有挪步,静等着韩道国出价。韩道国只好跪了下来:“应二叔,求求您帮帮小的吧。要是真的见了官,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应伯爵没好气地说:“没脸见人?那你老婆偷你兄弟,你就有面子了?”韩道国哭丧着脸:“家丑不可外扬啊!谁让小的摊上这种兄弟呢。”说完便许他五两银子。应伯爵把牙签一扔:“早说呀,记得明天送来啊。” 应伯爵是走惯了的,连狗都不咬一声。他刚刚到了门口,便看到秋菊从门房跑了出去。应伯爵不禁有点好奇:“来安,这丫头要干什么?怎么急慌急忙的。” 来安有点心虚:“她给五娘送点银子。”应伯爵继续打听:“送银子干吗?你五娘去哪儿了?”来安也没隐瞒:“今天是潘姥姥七十大寿,可家里却拿不出银子办酒,只好求五娘帮着想办法。” 应伯爵有点不理解:“做寿你大娘她们怎么不去?”来安小声解释:“五娘不让去。说屋子窄扁,没有地方坐。”应伯爵呵呵笑道:“你五娘真够抠的,怎么不帮衬帮衬娘家。只要拿出几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几间像样的房子了。” 来安冷笑道:“五娘这人很记仇的。因为从小被卖掉这件事,她都恨死潘姥姥了。现在能上门行走,已经很给面子了。至于买房造屋的事,那是想都不用想。” 应伯爵没有再打听,叹口气便去了书房。进屋他往高椅上一横:“画童,不要再逗鸟了,把你爹给我叫过来。”画童先去了潘金莲房里:“春梅姐,爹在屋里吗?” 春梅没好气地说:“你明知五娘回娘家了,还跑来问什么爹?”画童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再去李瓶儿房里。绣春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仰着脸对着太阳猛晒。画童小声问道:“爹在房里吗?应二爹来找。” 绣春听了只好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蹭到门口,可她伸伸头又缩了回去。她还没有晒黑晒丑呢,不敢让西门庆看到。这种人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情。 裁缝正在给官哥裁衣服,什么毛衫、披袄,什么背心、护顶,每样裁了十几件。就这样西门庆还嫌不够,又翻出一匹大红宁丝、一匹鹦哥绿绸,让他每样再做上十件八件。 绣春不敢直接去叫,只好躲在门外守着。直到迎春来取熨斗,这才扯了一把:“姐,应二爹来了,叫爹快点过去。”迎春没好气地说:“你告诉我干吗?有事自己去跟爹说。” 绣春红着脸说:“我不敢进去。”迎春故意刁难:“我也不敢。”绣春还想求求的,李瓶儿大声问道:“有事进来讲啊!鬼鬼祟祟的干吗?”这下绣春没法躲了,连忙进去禀报。 西门庆头也不回:“你让他们等着,就说我有事忙着呢,等我闲下来再过去。”绣春连忙答应一声,转身溜了出去。李瓶儿笑着说:“你先过去吧,衣服裁好要大半天呢。” 西门庆还在比划:“急什么?我看看是怎么裁的。这可是我儿子的衣服,我得亲自把关。”李瓶儿推了推:“好了,好了,等做好再来看吧。”西门庆这才腆着肚子去了书房。 韩道国一见赶紧跪下:“小的给爹请安了。”他刚要实话实说,被应伯爵打断了:“哥,是这么回事。自从韩大哥接过铺子,那是天天守在店里,可谓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因为家里只有老婆孩子,几个混混经常过去骚扰。他兄弟韩二看不过去,便和几个混混理论,结果被打个半死。如今他们都被捆着,说要送到县衙治罪。”说完让他把说帖拿出来。 韩道国双手举过头顶:“爹,小的能在爹门下效力,已经是非常感激了。如今又来麻烦爹,实在是罪该万死。求求爹看在应二叔的面子,再帮小的一次吧。” 西门庆随便扫了一眼:“你先起来吧。既然是我的伙计,我怎能袖手不管呢。”应伯爵连忙接上:“是啊,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帮东西也太猖狂了,竟敢欺负哥哥的人。” 西门庆微微一笑:“这种事与其去求别人,不如让地保改一下报单。只要把人送到提刑所,我便可以见机行事了。”应伯爵大声喝彩:“还是哥哥英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完便命韩道国,“韩大哥,此事就算办成了,快给大恩人磕头吧。”韩道国一听连忙跪下:“小的太感谢了。”这回西门庆没有制止,一直等他“咚咚”磕够了,这才叫节级进来。 应伯爵笑着说道:“韩大哥,你去干你的事吧,我和你爹还有话说。”韩道国千恩万谢出了门,领着节级去找地保了。路上又给了节级二两银子,以保证其向着自己。 至于这些银子的来源,那就不得而知了。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现在掌管着绒线铺,这些银子肯定要从店里开销。以他家的经济条件,也拿不出这些银两。 第92章 做人做鬼 等到韩道国走远了,西门庆转身对玳安说:“你把那坛荷花酒拿来,再蒸一条糟鲥鱼,我和你应二爹喝几杯。”这就是应伯爵的过人之处,求人还能揩到人家油水。 应伯爵嘿嘿笑道:“哥,小弟还没有谢你呢!前天你送小弟那条大鲤鱼,足足有叁十多斤。光是烧个鱼头,就让全家肥吃了一顿,老婆孩子都感激得不行。” 西门庆笑着说明:“那是刘百户送来的。前段时间他家盖房子,砍了几十棵皇木做房梁。”应伯爵不禁大惊失色:“啊?盗伐皇木可是大罪,按律是要杀头的。” 西门庆大嘴一撇:“说是这样说,实际上还不是收钱了事。问题是夏提刑收了银子却不给办事,还说要报到省院,是我作主拦了下来。事后刘太监非要送我二百两银子,我哪里好意思收下。” 应伯爵连忙奉承:“哥是多大的家势,一年收入好几千两,那还在乎那点银子呢?而夏提刑就不同了,他是行伍出身,私下里不弄点外快,一大家子靠什么过活?” 西门庆叹了一口气:“他也太过分了!只要收足了银子,再大的事都敢瞒下。如果送得不够,谁的面子也不给。”应伯爵小声劝道:“现在当官的都这样,你就睁一眼闭一眼吧。” 两个人边喝边聊,一直扯到傍晚时分。期间他让应伯爵找个书办,说往来书柬无人代笔。虽说书童文笔很好,但其本质上是个玩物。而书办相当于幕僚,得找秀才之类的读书人。 应伯爵自然满口答应,这等于是给他赚钱机会。况且他结交的文人也多,手里就有一个现成的,说叫温秀才。西门庆让他带过来看看,如果文才还好就留下来用。 第二天西门庆刚到提刑所,便把韩二和那四个混混提了上来。夏提刑看了一眼报单问道:“韩二,你们为什么打架?你们眼中还有王法吗?” 韩二已经得到了消息,说那四个混混图谋不轨,他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因为寡不敌众,反而被他们捆了起来。那四个混混齐声叫道:“大人,您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韩二是和他嫂子通奸才被我们捉了,现有女方的亵衣为证。” 夏提刑转头问道:“既然是通奸被捉了现行,那淫妇王氏怎么不一起抓来?”地保不敢说西门庆让放了,只好假称王氏脚小走得慢,要过一会儿才能带到。 夏提刑大喝一声:“放屁,什么小脚走一夜还不到?难道她是蚂蚁、臭虫吗?”西门庆欠身说道:“长官,我看就不要提王氏了。这几个混混分明是见色起意,才故意设下了圈套。” 地保一听连连称是,说四个混混居心不良。西门庆又问那四个混混:“你们是在哪里捉的奸?”那四个混混说:“在韩道国家里。”西门庆又问地保:“他们是怎么进屋的?” 地保答道:“是翻墙进去的,差点把院墙弄倒了。”西门庆“啪”地拍响了惊堂木:“既然是翻墙进屋,自然是非奸即盗了。”说完喝令左右将他们拖翻在地,一人打了二十大板。 那四个混混都是娇生惯养的浪荡子,从小到大没人弹过一根手指头。现在被这样恶打一顿,自然不敢再坚持真理了。一个个是哭爹喊娘,只求提刑大人能法外开恩。 西门庆板着脸大声宣布:“韩二出去听候。这四个混混先行收监,过几天再行宣判。”夏提刑虽然没有拆台,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此事应该先跟他商量,哪能这样自作主张呢? 提刑大狱长年不见阳光,里面屎尿遍地臭气熏天。那种地方不要说是躺着了,就连站都没有地方站。事后他们不免互相埋怨,都说是听了对方挑唆,才犯下如此大错。 有牢子趁机吓唬:“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按照大宋刑律,你们是要充军发配的。要是到了外府州县,能不能活着回来就难说了。如果路途太远,多半会死在路上。” 那四个混混一听又哭了,赶紧托人捎信给父母,让他们务必要把自己捞出去。这个要牢子从中传信,期间又许以好处。那牢子知道里面曲折,说要西门大人开恩才行。 那四家人先去求了吴大舅,结果西门庆却不给面子,说此事必须严肃查办。后来听说应伯爵能量更大,那四家人又去央求应伯爵。应伯爵自然不会白帮,开口便要四十两银子。 那四家人也不敢还价,只好一家出了十两。就这样他还不满意,又讹了人家一匹红绸。等到那四家人走了,应伯爵老婆这才问道:“你怎么又答应别人了?这不是耍韩伙计吗?” 应伯爵神秘地一笑:“你看你不懂了吧。韩伙计只要他老婆、兄弟平安,那四个混混坐不坐牢无所谓。再说了,那四个混混肯定要放的。之所以关进大牢,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这事与其让别人坐收银子,还不如我自己去说呢。” 他老婆佩服得五体投地:“好你个应二啊!你真是太厉害了,一杆子钓了两条大鱼。”应伯爵长叹一口气:“我不厉害不行啊!一家老小八九口人,都指望我这张嘴呢!” 这回应伯爵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悄悄找了书童。最近书童非常得宠,只有他才能说动。书童也没把握:“应二爹,昨天吴大舅来说爹都没有答应,现在小的怎么好开口?” 应伯爵讨好道:“吴大舅哪如你有面子?”书童脸一红:“您太抬举了。小的不过是个虼蚤脸,能有多大面子?”应伯爵掏出十两银子:“你这小鬼头,人家又不是让你白帮。” 书童竟然嫌少:“你让他们再拿十两。这事小的一人说了没用,还得去求六娘出面。”应伯爵只好答应:“你先去说吧,明天一准送来。”书童有点不信:“您不会骗小的吧?”应伯爵非常恼火:“你这小鬼头,连你应二爹都信不过。” 书童倒是没有耽误,当即买了一坛金华酒、一只烧鸭、一只卤鸡、一条鲜鱼、一副蹄子和几样点心,总共花了五钱银子。这自然是象征性的,不然没法接近李瓶儿。 书童刚把东西拎到灶上,蕙秀便主动接下了。蕙秀是来兴的老婆,身材、长相都没话说,只是皮肤有点黑了。书童连正眼都不看,放下东西便走了,好像别人该做似的。 蕙秀一点不介意,还说烧好给他送去。她自然不是乱献殷勤,什么目的就不用说了。女人没有几个会安分,总想着不劳而获的事。早年她和西门庆有过一腿,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第93章 书童弄权 书童本是唱戏的出身,吹拉弹唱无一不精。因为长得实在太好了,便被有钱人买下了。其间辗转好几次,知府、知县都伺候过,最后才落到西门庆的手里。 长得好女人缘就好,刚来就迷倒一大片。不但丫环、仆妇争相示好,就连李瓶儿也青眼有加。书童做事还算有分寸,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只是脑子、身子时常冲突,想要管住好像很难。 蕙秀还在极力表现,几个菜烧得香喷喷的。临去还换了一身艳色衣裙,那模样就像献身似的。书童依旧冷冰冰的,只是淡淡谢了一声,没有任何接纳的意思。 蕙秀并不灰心:“以后不要买熟食了。那东西不干不净的,要什么嫂子帮你烧。”书童只好敷衍一下:“那就麻烦您了。”蕙秀听了眉飞色舞:“麻烦什么呀。有什么只管来找嫂子,嫂子手艺很好的,保证让你满意。” 书童不想和她多聊,提起食盒转身就走。一路上躲躲闪闪的,唯恐别人看到会乱说。请女主人是犯忌的,弄不好就会落下把柄。可二十两银子真的很诱惑,他不能错失良机啊。 进屋他先把食盒打开,然后恭恭敬敬叫声“六娘”,便小心候在了一边。李瓶儿笑着问:“小鬼头,怎么想起孝敬我来了?”书童笑嘻嘻地说:“小的不孝敬娘,还能孝敬谁呀?” 李瓶儿往桌边一坐:“你是有事求我吧?那就说出来呀。能帮就帮一下,总不能白吃白喝吧。”书童连忙跪了下来:“六娘先喝了这杯酒,然后小的再说。” 李瓶儿有点不快:“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说明白我怎么帮?”书童只好把事情说了,还强调是纯属帮忙。李瓶儿自然不信:“这应二真不是东西!又要做人,又要做鬼,天下有这么说情的吗?” 书童顺着话头声讨:“应二爹确实不太像话。小的也是一时糊涂,早知道就不答应了。”李瓶儿也没有客气:“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样低声下气。” 书童红着脸说:“小的得了五两银子。”李瓶儿讽刺道:“难怪你跑前跑后的,这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书童解释道:“小的不敢不拿啊。应二爹是爹的大红人,不拿还以为不肯帮呢。” 李瓶儿手一甩:“那你去帮啊,还巴巴来求我干什么?”书童赶紧跪了下来:“小的全仗六娘疼我,这才斗胆答应的。”李瓶儿挥挥手说:“好了。你先起来啊,回头我帮你说说。” 说完便喝了那杯酒,又倒一杯让书童吃下。书童连忙摇手:“六娘,小的吃酒会脸红,爹知道会怪罪的。”李瓶儿脸一冷:“我非要你吃一杯,你要不吃我就不说。” 书童只能听命:“六娘,要是爹问起来,您就说是花大舅托的人情,不要把小的扯进来。”李瓶儿咯咯笑道:“不用你教,我知道怎么说。你先去写个帖子,等你爹回来交给他。” 书童嫣然一笑:“谢谢六娘的盛情。”书童果然不胜酒力,那是脸若桃花眼若游丝,那份媚态比女人还要女人。李瓶儿不禁有点心动,心里像揣头小鹿似的。 也不知为什么,很多女人都喜欢长得像女人的男人。要五官精致,要皮肤白皙,要腰细腿细。西门庆属于实操型的,单纯从审美角度来讲,她还是喜欢长相俊美的男人。 书童不敢再乱抛媚眼了,连忙扯个理由离开。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了,真要玩火就是自寻死路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多攒银子,然后想办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卖屁股可不是长久之计,他还得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呢。 刚出门便碰到了来安,那东西鬼鬼祟祟的,不知要打探什么。走了不远又与画童遇上了,眼里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这两个东西对他一直有敌意,整天盯着他找毛病。 进了书房他就躺下了,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要是他们出去乱说,自己该怎么辩解呢?就在这时,西门庆大步迈了进来:“今天有来客吗?”书童垂手答道:“回爹的话,今天没有。” 西门庆又问:“你吃酒了吧?脸红红的。”书童连忙解释:“是六娘赏了小的一杯,让小的把花大舅的帖子交给爹。”西门庆有点不爽:“以后不要吃酒,当心糟了脸。” 书童垂手应道:“小的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西门庆不忍再责备:“帖子在哪儿?拿来让我瞧瞧。”书童连忙呈上。西门庆随便看了一眼,便起身去了玩花楼。 李瓶儿还在喝着呢,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什么感觉。西门庆随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喝上了?这酒是哪来的?”李瓶儿不敢实话实说,只说自己让小厮买的。 西门庆有点不解:“干嘛出去买呀?上天刘太监送的荷花酒还在西厢房堆着呢。”李瓶儿笑着说:“哦,那下次喝荷花酒。”说完又让迎春把卤鸡、烧鸭端来,那架势好像要一醉方休。 西门庆也不问菜是哪来的,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这些也不是稀罕物,不需要打听出处。等他喝了几杯,突然想起了那个说帖:“那个帖子是你交给书童的?” 李瓶儿笑着点点头:“是啊。是花子由托我的,求你饶了那伙闲人。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替你应下了。”西门庆有点不高兴:“以后不要揽这些事。昨天吴大舅来说我都没有同意,现在怎么好答应他呢,这不是凭空得罪人嘛。” 李瓶儿有点后悔:“奴家以后不敢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西门庆只好松口:“既然你已经开口了,我也不能泼你面子,明天到了衙门,打一顿就放人。” 李瓶儿有点不能理解:“你都答应放人了,还打什么呀?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犯不着与人结怨。再说了,哥儿整天七病八灾的,咱得替孩子积点阴德。” 西门庆脸一板:“什么阴德不阴德!我才不相信那些鬼画符呢。”李瓶儿只好撒娇:“那你到底肯不肯啊?奴家可没有求过你。”西门庆刚要答应,春梅推门进来了。 第94章 来安告密 西门庆眼睛一亮:“过来,过来,陪你爹喝一杯。”春梅气冲冲地说:“爹只顾自己乐了,也不差人去接一下娘。”西门庆笑道:“要人接什么?不是有祥安跟着嘛。” 春梅没好气地说:“祥安才十几岁,那东西能有什么用?”春梅生气的样子更可爱,那种冷傲别有一番风情。过分顺从也没意思,有时候被骂比被夸还要刺激。 西门庆不禁兴味大增:“你是刚起来吧?头发都没梳好。”春梅不耐烦地说:“刚起来怎么了?没事就不能睡会儿?”西门庆一点不生气:“能睡,能睡,咱们春梅做什么都行。” 春梅还在催促:“那您赶紧派人去接呀,再迟太阳就下山了。”李瓶儿连忙叫迎春斟酒:“不着急,天还早着呢,你先坐下喝杯酒。”春梅手一推:“我嘴里不清爽,不想吃东西。” 李瓶儿有点恼火:“你是不想吃呢?还是怕你娘怪罪?”春梅小嘴一撇:“我谁都不怕!我要是不想吃,谁叫都没用。”西门庆讪讪笑道:“那就喝点茶水,这个要求不算高吧?”说完把自己喝的那盏木樨熏笋泡茶递了过去。 春梅只是润了一小口,便把杯子放下了。然后直勾勾地盯着,立等着发话走人。西门庆本想聊几句的,可这丫头就是不给面子。奇怪的是,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里痒痒的。 西门庆转身吩咐:“迎春,你去叫个小厮过来。”春梅立即说道:“我已经叫过来安了,他说要爹发话才行。”西门庆挥挥手说:“那就让他去接吧,门房那边让棋童顶上。” 春梅听了转身就走,临出门还朝他剜了一眼。他以为是勾魂眼呢,喝了几杯连忙追了过去,结果人家已经不在了。这让西门庆非常扫兴,只好回到书房躺下。 书童一看连忙凑了过去,一双大眼睛迷迷离离的。此时西门庆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先拿书童出火。西门庆是男女通吃型的,不但热衷女色,对男色也有惊人的偏好。 据说,这还是一种时尚。特别是士大夫阶层,身边都会养一两个男宠。男宠都偏重女相,有的比女人还要妖娆。就说这个书童吧,此时是脸若桃花眼若春水,当真是倾国倾城了。 就在这时,来安一溜小跑找了过来。画童赶紧上前拦住,指指屋里又指指屁股,表情非常下流。两人刚在窗户下蹲好,便听到一阵激烈的肉搏声,还有浅细的呻吟声。 画童不敢多听:“走吧,当心被爹发现了。”来安有点不舍:“没事,再听一会儿,看看能干多久。”两人正在小心计数,里面声音突然消失了。没等他们撤离,书童已经出来了。 来安怪模怪样的,盯着屁股瞄来瞄去。羞得书童满脸通红,转身逃进了书房。他先伺候主子睡下了,这才提起那个说帖。西门庆眼都不睁:“好吧,明天就放人。” 他正要把门关严了,来安突然过来禀报:“爹,刚才周守备差人来说,明天在狮子街大酒楼摆酒,给税关新上任的钱老爹接风。”西门庆眼都不睁:“哦,我知道了。” 来安偷偷瞟了一眼,这才鬼头鬼脑退了出去。期间是兴奋异常,迫切想找某人邀功。他刚跑到二门,又被春梅骂了一顿:“你这小东西,说好去接五娘的,一转眼就跑没了。” 来安笑嘻嘻地说:“姐姐不要生气啊,我告诉你个新鲜事。”然后便把书童的勾当说了。春梅“呸”了一口:“不要拿这些烂事脏我耳朵。”来安有点委屈:“这不是五娘让我打听的吗?”春梅还不解气:“娘是娘,我是我。” 本来他想讨好春梅的,结果却被无端骂了一顿。这丫头越来越霸道了,简直比当娘的还要横,搞不懂仗着什么。他又不敢顶嘴,只好拿着灯笼出门。 走到半路正好遇上了,他连忙上前攀住轿杠:“五娘,小的接您来了。”潘金莲还挺得意:“是你爹让你来接的吧?”来安嘴一撇:“爹才不记得呢,是春梅姐叫小的来的。” 潘金莲笑道:“你爹在衙门还没回来吗?”来安冷笑道:“爹午后就回来了,到家便去六娘房里吃酒。要不是春梅姐硬逼着,他还不知道叫人来接呢。” 潘金莲恶狠狠地骂道:“这个短命鬼!把我当成死人了。”来安趁机把陪酒的事说了,还说书童买了好多酒菜。潘金莲连忙追问:“他们吃了多长时间?”平安想都不想:“吃了大半天呢!出来时脸红红的。”潘金莲又问:“你爹就没有问问吗?” 来安立即回答:“爹不知道。”然后又把书房里的事说了,还说是他亲眼看到的。潘金莲冷冷一笑:“哼,好个公平交易啊!这叫做‘卖了儿子招女婿——颠倒着做’!” 来安听了有点后怕,他本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会上升到这种高度。来安小声央求:“五娘,小的知道的都禀报了,您可不能说是小的讲的。”别看来安说话声音很小,但还是传到了祥安耳朵。 到家天已经黑透了,可她还是过去侦察一番。西门庆果然在李瓶儿房里,两人腿挨腿肩并肩,喝得满脸通红。这是恩爱的前兆,等会儿肯定要火热一番。 潘金莲心里酸溜溜的:“哟,这老婆、老公可真亲热。”李瓶儿连忙吩咐:“迎春,快给你五娘摆副碗筷。”潘金莲说了一声“没胃口”,手一挥扬长而去。 西门庆高声叫道:“你这小妖精!见了我也不拜一下?一点规矩没有。”潘金莲小嘴一撇:“让我老人家拜你?咱现在没有闲工夫,等哪天有空了再说。” 西门庆笑着骂道:“好个大胆的奴才,竟敢和我老人家顶嘴。”潘金莲趁机点了一下:“奴才不大胆,还有谁大胆?”李瓶儿一听就红了脸,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潘金莲总是这样小肚鸡肠,只要她心里不痛快,那别人也休想好过。只是打击力度有限,而且容易打草惊蛇。本来李瓶儿心里冒了一点小火苗,给她这么一说便被浇灭了。 此事让潘金莲非常郁闷,老想趁机做点文章。经过多方打听,总算弄清了来龙去脉。没等她找吴月娘告状,又传来一条爆炸式消息。说东宅已经开始粉刷了,打算让李瓶儿和她搬过去。 这个倒也没什么,她们都没住上正宅,这样搞不算特殊。关键是上房要给李瓶儿,还要配备新的桌椅板凳。这就属于过度抬举了,李瓶儿排行最末,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啊? 潘金莲当即找到上房,声明自己不会搬的,要搬李瓶儿一个人搬。之后又提到说情的事,说是李瓶儿从中作梗,为的是凸现自己地位。这回吴月娘没有附和,只说女人家不该过问公事。 没过几天,西门庆果然说起了搬家的事,吴月娘便把潘金莲的意思说了。李瓶儿听说潘金莲不肯搬,她也不敢单独过去。而修得好好的东宅,也只好荒在那里了。 第95章 人穷志短 祥安今年十五岁,长得小鼻子小眼的,看着一副窝囊样。祥安是在妓院长大的,从小就伺候李娇儿。至于家乡来历就没人知道了,也没有人想知道。后来李娇儿嫁进西门,便把他带了过来。 他可不是什么陪嫁,他是西门庆花钱赎的。小厮和丫头不太一样,小厮不能专属于某个人,谁要使唤必须公开透明。这样做的用意很明显,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祥安是个老实孩子,不想和别人斗来斗去的。但又不能置身事外,他必须与主子同仇敌忾。潘金莲是他主子的敌人,自然也是他的敌人,相关动向必须及时汇报。 第二天他去书房扫地,便把来安挑拨的事说了,问他打算怎么办。书童只说了声知道了,并没有发狠报复。书童还是颇具心机的,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想法。 后来应伯爵来送银子,又被来安看到了,还向他不停地翻白眼。书童还是假装没有看见,和应伯爵有说有笑的。但其恨意已经很浓了,只等着那个一击必中的好机会。 等到西门庆下午回来,书童先上前把衣服接下,又捧上一杯香茶,这才躬身退到一边。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实在是人见人怜。西门庆就爱这副娇怯:“书童,今天有人来过吗?” 书童柔声回道:“早上韩大叔送来一包螃蟹、十条鲥鱼,小的打发来人一钱银子。晌午吴大舅送来六张帖子,说大妗子要过生日。请几位娘明天过去,帖子已经交给大娘了。” 西门庆连声夸道:“你这孩子挺能干啊!做什么都有条有理。”说完又关心一下,“你在这边还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书童吞吞吐吐地说:“小,小的不敢说。” 西门庆拧拧嫩腮:“没事,你就大胆说吧,爹给你出气。”书童小声说道:“来安和画童老是偷听,还骂奴才是卖屁股的。”西门庆气得直跳:“这两个贼奴才,我非打死他不可。” 偏偏来安还不知死,又悄悄跟到书房外面,问画童有没有新情况。画童闪了闪眼睛,意思是你说呢。来安立即明白了,连忙去找潘金莲邀功。潘金莲不好亲自出面,便让春梅过来打探。 春梅刚刚转过松墙,画童就高声问道:“春梅姐,你过来找爹啊?”春梅狠狠敲了一下:“小鬼,再叫抽烂你的嘴。”画童一听不敢吱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进屋。 西门庆已经听到声响了,连忙爬上床假装睡觉。书童系上裤子坐在桌边,提着毛笔又抄又写的,看上去非常敬业。春梅上前推了推:“爹,娘叫你过去呢。” 西门庆眼都不睁:“别闹,我要睡会儿。”春梅一把拽了起来:“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西门庆揉揉眼睛说:“那你先走,我等会儿就到。”春梅暧昧地一笑:“我要你现下床!” 西门庆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一起过去。路上春梅倒是没有盘问,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西门庆心里有点发虚,一直没话找话扮热闹,还要给她买这买那。 刚进屋潘金莲便问:“小肉儿,他在书房干什么?”春梅神秘地一笑:“我不知道,反正屋里只有爹和书童,还把门窗关得死死的,我敲半天才勉强打开。” 潘金莲讽刺道:“他还能干什么?无非是想那个屁眼门子。”西门庆讪讪笑道:“你不要胡说,我可是个正派人,怎么会干那种丑事呢。” 潘金莲冷冷一笑:“你干的丑事还少吗?什么丫头、仆妇,什么弟媳妇、干女儿,哪个能逃脱你的魔爪?现在女人玩够了,竟然又玩起了男人。我都觉得奇怪啊,那屁眼门子臭不拉叽的,你怎么就不嫌脏呢?” 西门庆还在装傻充愣:“你找我就是为了骂我呀?那我先走了,看你还骂个什么劲。”潘金莲一把拽住了:“你别走啊,正事还没说呢。”西门庆只好站住:“什么正事?” 潘金莲这才点题:“明天吴大妗子四十岁生日,大姐她准备了一套衣裳。其她几个有送簪子的,有送耳坠的。我是什么都没有,你要不给银子,明天我就不去了!反正我娘过寿也没人露面。” 西门庆笑着说:“我以为什么大事呢。就为这个啊?等会儿去库房里拿匹红纱。”潘金莲嘴一撇:“你不要丢人现眼了,那东西能拿出手吗?” 西门庆赶紧妥协:“那就到李瓶儿楼上找,正好我也要准备礼物。”潘金莲没好气地说:“你又要送谁?人家都说当官的有人巴结,我看你当了和没当一个样,整天忙着送张送李。” 西门庆笑着解释:“官场上不就是这样嘛!该送的还得送,不然谁会照顾你?这回是蔡太师的九公子招了驸马,凡是当官的都在准备礼物,你说我能装不知道吗?” 两人边说边出了门,没走几步地便到了。李瓶儿正在楼上整理衣物,一箱一箱五彩缤纷的,看得人眼都花了。西门庆笑着吩咐:“瓶儿,给我找几匹上好的锦缎。” 李瓶儿也不问做啥用,便去找了两匹玄色织金麒麟补子锦缎、两匹南京色缎、一匹大红斗牛宁丝。西门庆又吩咐:“你再找件云绢衫给金莲做拜钱。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就到外面去买。” 潘金莲红着脸说:“我怎么好要她东西,还是到外面买吧。”李瓶儿连忙找出一件,重重按在她的手里:“什么你的我的,只要五姐不嫌弃就好。”说完又翻出一条蓝裙子,“我就送这条裙子,和你正好配成一套。” 李瓶儿总是这样善良,送东西还千方百计照顾她的脸面。这让潘金莲有点心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驯猫。可她不下狠心不行啊,官哥不死她就永无出头之日。 两个女人还在热烈,一会儿讨论衣服怎么穿,一会儿讨论首饰怎么戴。只有大白猫虎视眈眈的,瞪着眼死死盯着官哥。身子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扑上去。 如意没有任何知觉,搂着官哥说这说那的,搞不懂在讲给谁听。哄孩子就是这样,整天唠唠叨叨的,有时对着空气也能讲半天。而女人与妇人的区别,也从这时候开始了。 第96章 借钱蹭饭 西门庆还恋着书童呢,敷衍几句就脱身走了。他刚刚转过松墙,常峙节一溜小跑迎了过来。西门庆不好不理睬,只能冷着脸让进前厅。毕竟是结拜兄弟,多少得接待一下。 常峙节还是那顶旧罗帽,帽顶上破了几个窟窿。也许是长年没有清洗,褶皱里积满了泥灰。那件白布衫还不算太破,只是花花离离沾了不少东西,搞不清是油污,还是菜汁。 鞋子前后都开线了,大脚趾都露了出来,看上去就像两条濒死的鱼。光是穿得差点也就算了,长相也很恶劣。鼻孔还拖着两撮黑毛,看上去活像两条黑尾巴蛆。 西门庆坐得远远的,唯恐沾上那身穷气。他这人见不得脏东西,一见到胃里便不舒服。大宅里的丫头、小厮,个个都衣着光鲜鞋帽整齐。这不是他特别慷慨,而是丢不起这个人。 个人卫生更是不容马虎,他不但要求下人经常换洗衣服,还要把指甲修得干干净净。奇怪的是,只要上了床,哪怕是让他舔屁股,他也觉得津津有味。 在几个把兄弟当中,常峙节肯定最为穷困。别人好坏还有几间房子,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一直以来,都是租住张大户的房子。即使这样,他也没办法按时交纳租金。 张大户对他比较宽容,逢年过节会让他老婆过去帮佣,以此来抵充部分房租。自从尚举人买下张家老宅,这边房子就不再出租了。有能力的就买下来,没能力就限定时间搬离。 尚举人自然不是缺钱,他这样做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羞辱常峙节。谁让你和西门庆拜过把子,老子让你无家可归。常峙节不知道具体原因,只好赔着笑脸说好话。表示可以把房子买下来,但现在只能先付一点订金。 他越是这样卑躬屈膝,尚管家逼得越是厉害,限定他三日内必须拿出钱来。常峙节也有兄弟姐妹,但都不怎么宽裕。不要说是借银子了,就是借把米都不可能。 常峙节是来拉赞助的,所以显得有点紧张。他哆嗦半天才开口:“哥,小弟好多天没来看您了,心里怪想的。”西门庆一听差点吐了:“我现在没时间乱跑,衙门里整天忙死了。” 常峙节连忙讨好:“哥哥真是日理万机啊。”西门庆冷冷说道:“那倒谈不上,反正是不得闲着。”常峙节继续巴结:“这个提刑官也就哥哥做了,要是别人还真的干不了。” 西门庆这才有点表情:“话不能这样说。这是朝廷对我的信任,你说能不兢兢业业吗?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了官就得为百姓作主。只是每天坐厅问事,确实挺烦的。” “近来打官司的特别多,一件案子要审好几个月,搞得我头昏脑涨的。回到家里也闲不下来,整天是迎来又送往。不是要招待上司、同僚,就是陪亲戚朋友喝酒听曲。” 一听到“喝酒”二字,常峙节立即两眼放光。他努力正了正腰背,静等着大鱼大肉端上桌来。西门庆只让祥安上了一杯凉茶,意思是你要识趣就赶紧滚蛋吧。 常峙节刚刚端起茶碗,玳安快步跑了进来:“爹,夏老爹前来拜访,已经在大门外下马了。”西门庆立即站了起来,到书房换上待客的衣服。又让玳安上茶上好茶,那份隆重让人心寒。 常峙节并没有愤然离去,反而躲到了软壁后面。这么走了没法交待啊,尚管家还在他家等着呢。西门庆不便开口撵人,只好起身迎了出去。两人见了礼,便分宾主坐下。 没一会儿,书童便把香茶端了上来,那个味一闻就是上等芽茶。夏提刑喝了一口说道:“老爹,后天蔡会元路过清河,您能否抽空接待一下?明天学生去东平府办差,没有办法留在家里。” 西门庆连忙表示:“学生全听长官安排。只是蔡会元所谓何事?还请长官大人明示。”夏提刑小心说明:“哦,蔡会元是回乡省亲,可能还要借一点盘缠。” 西门庆一听就明白了,这会试不久便是殿试,此时哪有时间省亲?说白了,就是专程过来借钱的。如果说会试比拼的是实力,那殿试就要一点运气了,不找关系很难达成。再说了,蔡会元是江浙人,一来一去得几个月,等他回来都已经结束了。 想到这里,西门庆哈哈一笑:“夏老爹真是太见外了,您借我借不是一样嘛。”夏提刑有点心虚:“具体数目他没有说,反正借多借少都算我的,到时候学生一并补给您。” 西门庆倒是无所谓:“要您补什么呀,又不是不还了,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夏提刑拱拱手说道:“那就让您费心了,学生在此先行谢过。”说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西门庆刚把夏提刑送走,常峙节又坐到了原来位置。还把那杯香茶端了起来,一仰脖子灌了下去,然后咂咂嘴大声叫好。西门庆不想和他废话,只好闭上眼睛假装累了。 常峙节还在没话找话:“哥,您现在也不到会中去了,那个会都快解散了。前天去玉皇观打醮,连我才到了三个人,而且都是空着手。要不是刘道官整点小菜,几个人连饭都吃不上。” 西门庆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道:“散就散了呗,有什么好留恋的。以后这些破事,不要拿来烦我。我整天千头万绪的,哪有功夫理这些东西。” 常峙节一点都不介意,还点头哈腰地乱检讨。说自己就是随便说说,请哥哥不要生气,那份诚恳让人不忍苛责。眼看着就要天黑了,他只好吩咐上几样小菜。然后陪了两三杯酒,便推说饱了坐到了一边,看你有没有胃口。 常峙节一看欣喜若狂,举起筷子狂点一气。他先把那碟红烧肉嚼了,又把一碟煎面筋吞了,最后把两个炒菜也扫光了。就这样他还嫌不够,又蘸着肉汤咽了五个馒头。直到把粥汤也喝光了,这才抚着肚子慢慢出门。 也许是撑得太多太饱吧,他竟然把借钱的事忘了。西门庆还是没有起身,只是懒洋洋地挥挥手,那表情就像赶走一只苍蝇,嫌恶之极也愤怒之极。 常峙节刚刚走到门外,西门庆便跳了起来:“快把来安给我叫来。”来安一溜小跑赶了过来,那模样好像领赏来了。西门庆“啪”地一拍桌子:“你为什么放他进来?平时我是怎么吩咐的?” 来安连忙磕头求饶:“小的说过爹不在家,可常二叔非要进来,怎么拦都拦不住。”西门庆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贼奴才,还敢跟我犟嘴?”说完抄起马鞭狂抽一气。 来安哭嚎着辩解:“爹,小的冤枉啊。常二叔是会中兄弟,是和爹拜过把子的,小的哪敢拦在外面。”可他说得越是有理,西门庆打得就越凶,而且是鞭鞭都带血。 画童觉得与自己没关系,还跑过来看热闹。本来西门庆已经把他忘了,这下正好两个一起打。书童始终没有露面,一个人在书房“咔咔”笑着,乐得屁眼门子直抽筋。 打完了,西门庆心情好多了,立即叫人把螃蟹蒸上。这是韩道国送来的,清一色的母蟹,个头都在半斤以上。只可怜来安和画童,被扔在马厩里无人敢问。版主:青青的世界于2025_09_16 14:39:28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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