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尘寻欢录】(三十、心切重弦鬓两霜)作者:殁藏龙门
2025/10/6发表于:首发sis001
字数:29363 三十章、心切重弦鬓两霜 凌神木下树林密布,百丈高的巨木遍地都是,一座座亭台楼阁分建各树之上,
飞檐画壁于叶丛若隐若现,繁荣鼎盛。 天儿黑了,羽族大都不喜夜行,吵吵嚷嚷了一天的炎阳国都城静落下来,鸟
妖们紧闭府门回得房去,搂过那体己人儿,便要说上几句悄悄话。 谁成想脑门顶上远远轰地一声,偌大一棵凌神木竟微微摇晃起来。 众妖汗毛倒竖,一个个都僵在原处不敢擅动,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惴惴
不安爬上床,老老实实躺着去了。 凌神木最顶层,宁尘躺在地上,喉中嗬嗬作响,不住喷着血沫子。 那脸只能勉强看出本来面目,牙都飞了几颗。 方才叫人一巴掌扇过来,宁尘整人撞穿七八根树桠拍在地上,好悬没给干成
人肉包子馅儿。 「宁尘!宁尘!」 巫晓霜忘了害怕,紧追过来,看见他伤得恁重,眼眶顿时急得红了。 身上剧痛,神识震荡,宁尘心里却暗暗道了声好险。 他现在才琢磨过味儿来,重明身赋奇术,能让人不经意间心生亲近,放低提
防。 一番攀谈后,自己竟忘了身份修为之悬殊,哪儿来的胆子,敢去攥人家腕子? 宁尘对巫晓霜摆摆手,运功疗伤。 他血肉虽生长迅速,但那口好牙要长齐整,还得多用个把时辰。 也亏得重明未动真心伤他,这一耳光没用丝毫法力,不然气海重创,体魄万
难恢复了。 巫晓霜见他恢复甚快,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只是一只手扔死死抓住他袖子,
沉默不语。 「哎哎哎!怎么了这是?」 迦楼罗听闻响动,不知从哪里忽地闪了出来:「呦呵,小王八蛋的黄儿都给
摇散啦?谁干的!有本事站出来!」 他明知故问,语中尽是揶揄。 重明从撞破的窟窿里慢步踱出,一脸愠色。 「你把嘴闭上。」 「他妈的,欺负人,啧啧,太欺负人啦!」迦楼罗眉飞色舞,抓住了重明的
尾巴似的。 重明眉头皱着:「他先动的手。」 「啊对对对,啊对对对对对,个元婴小鸡仔儿,在咱们地盘,跟妖圣重明先
动手,对吧?我能不信吗?我特别相信。」 迦楼罗对外人满嘴捎爹带娘,在重明面前却只敢阴阳怪气几句。 眼看重明有些着恼,宁尘知道不能继续坐观,挣扎起身道:「是我行事不恭
在先,惹犯天怒。 如今知错了,谢妖圣手下留情。」 他也不再用谦称,既然重明展露了心思图谋,虚与委蛇已不是周旋之道。 宁尘一边重铸血肉,一边察言观色思想对策——若重明打定主意要抓小蛟交
于寒溟漓水宫,宁尘说不得便要潜去必经之路,将那使节伏杀半道。 重明双瞳闪烁精光,瞪他一眼:「你问问迦楼罗,他敢捉我腕子吗?给你一
巴掌,你不冤枉。」 宁尘没审到她有什么恶意,索性直来直去:「我只问,重明娘娘是打定主意,
要与寒溟漓水宫做交易了?」 重明翻了个白眼:「一招不慎,倒让你抢得先机,拿我们当砧板,切起了英
雄救美的臊子,唉!别摆那坚贞不屈的架子了,看着招人烦。」 她瞥了巫晓霜一眼,又道:「货都送上门了。拿她赚些灵丹法宝充实府库,
也不失一桩好买卖。」 宁尘听到这句话,反而心中稍宽——倘真要卖就犯不着解释了。 于是他就坡下驴:「灵丹法宝,于重明娘娘怕是用处不多,何必与水族结仇
呢?」 重明没说话,倒是迦楼罗开口道:「蜃蛟乃水族贵胄,哪个敢动手,你当寒
溟漓水宫傻逼吗?羽族水族早已势不两立,债多不压身,他们再明白不过了。」 宁尘毕竟对妖族知之甚少,当场被人捏住话头,一时间不知如何续话。 重明没在言语上难为他,袖子一挥,转身走了。 宁尘还在发愣,迦楼罗张口就骂:「脑瓜子被她一巴掌干放炮了?跟上!」 四个人两前两后,往凌神木顶冠大殿行去。 宁尘走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但见几只蠃虫从枝桠隐蔽处钻出来,窸窸窣窣,
清洁收理那些打坏的树墙碎片,眨眼功夫地上便干干净净了。 宁尘初见蠃虫现身时还吓了一跳,见到此景心中大奇,也不知羽族是如何驱
使蠃虫的。 只是现在不好发问,先将此事埋在了肚子里。 重明走进一间偏殿,和迦楼罗左右入座,又拂了两张椅子到宁尘面前。 「喏,赶紧先坐了吧,你那水里的小情儿不是脚疼吗?」 巫晓霜乖乖坐了,大胆开口:「重明娘娘,你不抓我啦?」 重明看她神情真纯、问得直率,忍不住微笑起来,对她将头一点:「嗯,不
抓你了。小小年纪,靠一颗化形丹成人,也是个不怕吃苦的倔脾气。斯世同怀,
此心难得,若是最终良人不负,多少算我一分功德。」 宁尘听出些许端倪,忙问:「服食化形丹,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化形丹是妖族上下耗费万年打磨的方子,能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化形时
如万刀加身,尝肌骨寸断之苦罢了,三五年之后自当无碍。 几百年的化形修行,一颗丹药就能跃过,这点债不算什么。」 她说得轻巧,却没法听得容易,这哪里是修行的债,分明是切心情债。 宁尘一阵悸动,扭头望向巫晓霜,伸手轻轻捉住她手儿。 巫晓霜任他把小手拢在掌中,抿着嘴也不看他,就是耳朵根儿发红。 只听迦楼罗「啧」了一声:「要配种,等会弄个房间让你俩配。」 重明用力拍了下椅子扶手:「我说没说过不许在我面前说脏话!」 迦楼罗瞪大眼睛,伸俩胳膊:「这他妈逼的也叫脏话!?」 「你再不闭嘴,我把毕方叫醒当国主,送你睡觉去。」 迦楼罗将头拧开,嘴里嘟嘟囔囔:「他不行……他爱瞎惹事儿……哎……我
可不睡……」 重明不再理他,朝宁尘苦笑道:「我羽族这几位妖圣,实在是让人操心。 但有人可以操心,其实也是好的……」 宁尘点头:「我懂得。」 「真懂么?」 妖族妖圣级存在,与人族羽化期既然同一层级,那定然于此世间所欲甚少。 什么都不必在乎的时候,有个可以在乎的事情,对他们这种层级已是弥足珍
贵。 但宁尘知道,重明不仅仅是要说这些。 「请娘娘明示。」 「我们妖圣自在随意,从不曾修炼,人族功法再高深,于我们也是夏炉冬扇,
用处不大。但你与合欢老祖的两世经历,连我们洪荒大妖都闻所未闻。合欢老祖
不愿跟我们细讲,你若有心,不如多留些时日,与我们好好聊聊。」 话说到这儿,就算是挑明了。 宁尘身份特殊,提起往事从来都是讳莫如深,除了真心知意的几位女子,万
不敢与外人提起。 然而重明早早点破了自己跟脚,再藏着掖着就有点掩耳盗铃了。 他索性将衣襟一抻,坐直身体,硬刀硬马接过了话头。 「重明娘娘是如何看出,我不是此间之人的?」 重明眨眨眼睛:「告诉你倒也无妨,此乃我双瞳天赋之能。此瞳能观魂魄形
状,明鉴他人秉性善恶——可直到遇到你师祖,我才知道,魂魄还能有颜色。他
那魂魄五彩流溢,鲜艳非常,旁人魂象顿时成了灰凄凄的墨水画。」 说到此处,重明朝宁尘一扬头:「你那魂魄与你老祖一模一样。除你二人,
我再没见过有这般魂象的。你前世种种,就讲给我们听听吧,我们活了这多年岁,
少有新鲜事儿能听了。」 宁尘不傻,重明嘴上轻描淡写,实则背后定有它求。 她嘴上说要拿巫晓霜送给寒溟漓水宫,可仔细去想,那丁点儿好处如何能叫
妖圣级提起兴趣?她说话挑逗是虚,暗中威吓是实,有小蛟的命在台面上,自己
怎敢逆她心意? 若只为听听故事,犯得着吗? 不过宁尘之前守口如瓶,怕的是被大修抓去,把自己当成探求大道的小鼠摆
弄。 他早已斟酌过,只论说事儿,倒是没什么不好往外讲的。 前世种种,在当世者听来无非就是些似真似幻的故事罢了。 「两位妖圣有此雅兴,宁尘不敢推脱。今日便先讲一个我们那里流传下来的、
羽族填海的故事……」 迦楼罗喜笑颜开,张口打断:「来人!上酒!上菜!」 宁尘一个人口若悬河讲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故事,直说得口干舌燥,总算赢得
个宾主尽欢。 迦楼罗听得眉飞色舞,巫晓霜也目不转睛,唯独重明不见喜怒,单挑那话缝
儿里的功夫,左问右问,问的尽是故事背后的风土人情、渊源成因。 与其说她爱听故事有,倒不如说她对宁尘最初的那个世界更有兴趣。 不过洪荒妖圣心里的道道儿,宁尘无从揣测,能赢得几分好感善待便已知足。 贪多嚼不烂,重明见好就收:「时辰不早了,我已备好一间寝馆接待二位。 来人,带贵客前去歇息。」 宁尘巫晓霜刚刚起身,她又道:「神龙之女先行一步,我与宁尘说几句话。」 还没等人回话,迦楼罗双手「啪」地拍在膝上,从座位跃起。 宁尘吓得连忙护着巫晓霜往后一缩,迦楼罗莫名其妙瞪他们一眼,也不说话,
甩着四方步大咧咧自顾走了。 「天天一惊一乍,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净吓唬小辈儿的。」重明尴尬地
解释了一句,下巴一扬,示意下人带巫晓霜出去。 巫晓霜望向宁尘,眸中隐隐不安,宁尘朝她咧大嘴一笑,权作无事。 殿中清净下来,只留宁尘重明两人,一立一坐。 宁尘压不住好奇:「重明娘娘想说什么?」 重明擎起杯盏抿了一口酒:「你与神龙之女,怎么回事?」 宁尘似懂非懂:「什么怎么回事?」 「你诓骗人家了?叫她这般衷情。」 宁尘衡量一番,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们早些日子在青岚江相识,却直到
今日才晓得她化形如此。先前在那房中,还是我们第一次叙话。」 重明点点头:「把你留下,好叫你知道,若是勾搭了人家却又负心,你麻烦
可就大了。细的不便多说,惹恼了神龙道的气运,你就等着投胎下辈子吧。」 宁尘摸不清她说话背后的意图,脑筋一动,反客为主道:「重明娘娘神瞳能
辨善恶,却看不出我对晓霜是善是恶吗?」 重明微微一笑:「何等为善?哪般为恶?抛弃妻子的,又有多少是当初海誓
山盟的?人心不变吗?」 善恶之论,本也难道。 重明双瞳中看到的魂象是什么样子,宁尘探也探不真切。 他轻叹一声:「我也别无他想,与她朋友一场,只平平安安把她送回青岚江,
便了我心事。」 「如若这般,你就听我的,现在便回大蚀国吧,不要再去见她。羽族会替你
护她入海,我妖圣重明自尊身位,言出必行。」 重明若想对巫晓霜不利,自己全无反抗余地,若现在撒谎,又何必等着自己
日后戳穿?想必是说话算话的。 可宁尘更是不得其解:「为什么我不能再见她?」 「龙族惯于从心所欲,与各族众妖媾和滥交亦是平常。 唯独她这等王族出身,见晓世间人伦,自小教化约束,才能洁身自爱。 然而龙性本淫,一辈子压困的欲念不会消解,只会化作摧山覆海之爱,一旦
搅动情丝,便如她一般,受万刀加身之苦亦不反复。 她下身化形,旁人触碰犹如重锤凿骨,于衷心之人爱抚却苦中带甜,你先前
已验过了,她一片痴心尽在你处,这份蒲草磐石,你消受得起吗?」 宁尘深受撼动,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沉默许久,最终抬头道:「娘娘问得犀利,我自会忖度……可是,你又为
什么在乎我的选择?」 重明哈哈一笑:「你讲了一晚上,却忘记了,你自己就是故事。」 * * * * * * * 宁尘由下人引至寝馆,他缓步推门,进去一瞧,偌大殿中竟注着一洞几丈长
宽的露水净池。 池边,簪子坠子冠冕玉带尽丢在地上,几层九祝华衣也乱糟糟散落各处,巫
晓霜只穿着最里面的一件祭袍泡在水里。 那祭袍雪白轻薄,后背无遮,袖子勾连肋下袍襟,露着肩胛下腋,连带盈盈
侧乳一览无遗。 女孩洑在水上拿脚扑腾,身子摇晃间,乳晕边缘几乎隐约可见。 她毫无自觉,兴高采烈对宁尘道:「水还是热的!重明娘娘真好!」 宁尘心说这又忘了人家要把你卖去炼丹了。 他原本心事重重,可见到巫晓霜这无忧无虑的模样,不禁得一时也忘了烦恼。 「你衣服都湿成这样,上来还怎么穿啊。」 巫晓霜笑道:「我不上去了!在池子里泡一辈子!」 池中热露舒缓了双腿的苦楚疲弊,巫晓霜方经一番心境起落,直想埋首水中
与宁尘玩耍。 宁尘却压着一股两难之情,在池边软榻坐下,并不回应。 依宁尘手段,巫晓霜这种已然倾心的姑娘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儿。 然而重明所言句句在理,女孩一颗真心炽烈,自己怎能拿些露水撒在上面,
不顾后节…… 更关要的是,重明说那些话究竟出于什么缘由?自己倘若随意处置,万一中
了她心计,又该如何是好? 突然,露池中劈头盖脸溅出一大片水花,打湿了宁尘小半个身子。 宁尘回过神来定睛观瞧,只看见巫晓霜在水里晃着脚丫咯咯直笑。 「你发什么呆呢!愁眉苦脸……快来游一会儿,可舒服啦!」 宁尘心中微颤,甩脱鞋袜,离榻向前一步,挪到池边。 他正色而坐,对女孩招招手:「晓霜,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巫晓霜面露惑色,却不迟疑,纤细身量轻轻一摆,婉若游龙,一下滑到宁尘
面前。 「怎么啦?」 「重明娘娘与我说了,你好好在这里歇上一夜,明日会派人送你回家,她保
证过了,不会对你不利。」 巫晓霜眨眨眼睛:「那你呢?」 「我要回大蚀国,做我的事。」 巫晓霜将水一拍,溅宁尘一头:「现在回家,我不白来了!!」 宁尘哭笑不得抹了把脸:「大蚀国现在情势万变,龙潭虎穴,你回去了,又
让人拧在笼子里,小蛟变成小鸟了。」 巫晓霜听出他不想让自己跟去,顿时眉毛倒竖:「我拼力来寻你,你都没陪
我玩,就要赶我走?!」 「来日方长,等这厢事了,我一定去南海找你玩,好不好?」 「不好!」 「……晓霜……我虽知你心意,但我身边已有几个生死相交的爱侣,你就不
怕受委屈?」 「不怕!」 「你出身贵胄,原是众星捧月,若一意孤行随我身边,难免又要吃……」 不等宁尘说完,巫晓霜突然从水中跃起,一把将他在池边扑倒。 女孩目光精绝,直欺过来,狠狠吻在宁尘嘴上。 那小嘴儿全无章法,只用力贴住宁尘双唇磨来蹭去,满腔的情意不知如何抒
发。 宁尘嗅得一股别样奇香直冲脑仁儿,仿若被一道旋涡忽地扯入深不见底的海
渊。 那海渊至冷极寒,可最深处却是迸发著硫磺气息的万丈火山。 这渊中地火炽热无匹,饶是精钢打的一颗心,轻轻沾染,化作铁水只在片刻,
再想夺将回来已是痴人说梦。 宁尘终究把持不住,双臂一挣甩脱女孩小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轻啜回应。 逞欲迷色者再欢,最抵不过的却是两情相悦。 巫晓霜试得口中探进一根热腾腾的舌头,浑身力气顿时没了,连忙将自己小
舌递送过去,恨不得与他纠缠起来打个死结儿。 若不是人身化形被玉箍所制,怕是当场显出本相,龙身兜圈儿给他卷住,再
不放脱他走。 巫晓霜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哪怕别家宝贝,动些机灵总也能弄到手来。 唯独这一回,不说千回百转,也是一番起伏跌宕,现在总算得偿所愿,不禁
心花怒放,再无一丝矜忌。 俩小的顾不上殿外是否有羽族大妖窥探,忘乎所以,亲的满口生津。 宁尘棍子被她亲的邦邦硬,隔着两层衣服抵在她软软小腹,她也全没当一回
事。 良久唇分,巫晓霜双臂撑在宁尘脑袋两旁,俯身下望,鼓足勇气开了口。 「我喜欢宁尘……宁尘也喜欢我,好不好?」 向来只有云逐月,何日曾见月逐云,这却是宁尘没品过的滋味。 见她钟情灼烈,宁尘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怜惜,先前那些慎考也被她磨成柔情
一片。 他暗暗轻叹,抬手抚上巫晓霜面颊,理了理她鬓角垂下的头发。 「嗯。」就这么轻轻一声相允,巫晓霜已开心得笑弯了眼睛。 她欢呼一声滑入水中,顺势擒住宁尘脚脖子将他一把拽了下来。 这还不算,他刚一落水,那惯常一身贵气的巫晓霜竟变作疯丫头一般,一边
乱笑一边捉着宁尘顶门,往池子里按了又按,好悬没让这小子呛了水。 巫晓霜毕竟情窦初开,就算再怎么敢爱敢恨,先前那话说出来也羞臊得全身
热血乱撞,借着那股子狂喜,非得折腾宁尘一番才能发泄心火。 宁尘被她偷袭,冷不丁灌了两口水进去,是好气又好笑。 这露池之水倒也干净,入到口中只是甘甜,可谁他妈爱喝洗澡水啊,宁尘气
急败坏甩开她手,往前一挣就要抓她。 巫晓霜那身子在水中滴溜溜滑,宁尘连抓两把都是一手空,女孩却已窜到池
子对边去了。 他猛划两下跟上,伸手去搂她腰。 不料女孩倚着池边回过身来,抬起一条腿,纤细脚掌恰踩在宁尘脸上,用出
力气抵住,叫他怎么也游不过来。 巫晓霜一招得逞,自顾得意笑个不停,却不知抬腿间袍底大敞。 她下池之前亵裤早丢了,袍下私密处全无遮拦,正好让宁尘饱了眼福。 宁尘心火燎动,捉了她脚腕在趾头上咬了一口。 巫晓霜啊呦一声窜出水去,捂着脚丫跌坐在池沿上。 「你敢咬我脚!」 宁尘坏笑:「你之前咬我手,扯平了。」 巫晓霜在池水里狠狠踢了一脚,将袍子往上一掀:「你还打我一拳呢!」 女孩小腹平坦、苍白如雪,脐下却淤青一片,触目惊心。 宁尘不禁心痛生愧,缓缓凑上前去,抬头望着巫晓霜委委屈屈的小脸,柔柔
拢住她的腰,然后低头亲在她的伤处。 巫晓霜闷哼一声,痛得哆嗦,可那嘴唇亲过之后又引得全身酥麻。 她忍不住俯身抱住宁尘脑袋,想让他多亲那处一会儿。 宁尘哪忍的住老老实实拘在一个地方,小蛟初成人身不久,又对他全无心防,
竟然毫无自觉,忘了自己已是近乎赤身裸体。 宁尘分开她双腿欺到其间,女孩也不挡,由着他往下探去。 方才惊鸿一瞥,已叫宁尘点了干柴,如今眼前相瞧,更是叫他暗中咂舌。 女孩腿间秘处光滑合整,竟是严丝合缝,仿若水润蛋壳,其上不过一道细细
裂缝尔尔。 他各式花儿采的也是多了,如巫晓霜一般实是前所未见,当即忍不住亲上去,
伸出舌头一顿舔舐。 浑没想到,他那根舌头再怎么用力,却如何都撬不开那条缝儿。 那紧闭穴唇似是绷得恁紧,又仿若其中裹着的是两片龙鳞,死死护住了门扉。 他一番功夫下来,巫晓霜鼻音轻轻哼着,却听不出什么旖旎,曾叫姑娘们泄
身似涛的如簧巧舌,怎么都攻不下这城池,更叫宁尘无计可施。 他魔手向上攀附,钻进女孩袍下,捂住那对盈盈一握的酥胸,上下一齐厮磨。 巫晓霜被他推倒在池边,乳尖挑弄之下喉中也慢慢起了呻吟。 可就是舌头前面这密闭难入的穴儿,愣是叫宁尘寸步难行。 宁尘舔的毫无成就,微微沮丧之际失了些许分寸,不慎捏狠了女孩乳头一下。 「哼呀!」 巫晓霜上身痛得一挺,宁尘慌忙起身安抚,却见那穴口缝儿忽地开了一毫半
分。 他大喜过望,扑过去伸入舌头,狠狠在初现的粉色嫩肉上舔过。 「怎么、怎么回事?你亲哪儿啦……」 女孩这才有了感觉,可谁知刚一发问,缝儿便闭了回去。 宁尘舌头被拒蓬门之外,又白做了功夫。 可这一回他算是察觉了一二,小心着将手缩下来摸到女孩小腹,狠心用指头
在她淤青处往下一压。 小蛟痛得又是一个哆嗦,而那穴儿缝如他所愿,倒是再次开了。 原来这龙族虽然神魂卓绝,却终有兽性。 雌龙鳞甲层叠,恰护着私处,非是强过自己一头的雄性不可侵夺。 古时双龙行淫交媾,雄的残暴雌的凶傲,往往是一番激斗,雌龙被咬的遍体
鳞伤,才会阴鳞松弛,任凭雄龙奸入。 蜃蛟王族虽早无此例,可巫晓霜强服化形丹,剧痛加身,竟激醒了血脉中那
一点沉性。 旁人伤她并无所患,可情儿给的痛,却成了那把开锁的钥匙。 宁尘犹犹豫豫在她穴内嫩肉上舔了一番,等她闭死时还是悻悻退了回来。 虽然勘到了女孩身子奥妙,可叫他动手伤人才能恩爱,宁尘还真下不去手。 巫晓霜先前被他爱抚,只觉得安泰舒服,可舔的两次却真真尝到了叫人全身
发抖的滋味。 她见宁尘不动,便自己滑下池子来,搂着他脖子亲了一番,噗地钻到了水里。 宁尘还当她又要与自己捉迷藏,刚要伸手捞她,忽然试到自己那根阳物呜地
被吸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地方暖暖融融,仿佛深不见底,一圈肉壁死死裹住龟头,忽地又磨着压着
将它还了出来,一条软硬兼施的蛇儿胡乱在马眼处扫荡开来,紧接着又将它吸了
进去。 巫晓霜潜在水中,伏于宁尘跨间不住吞吐,竟是次次深喉没有半分犹豫,直
叫那硕大鸡巴将细细脖子顶得鼓起一根圆柱。 方才宁尘叫她舒服,她立刻就想还他。 往日在龙宫中窥见爹娘的欢好,此时懵懂间全都想起来。 她没有人族矜忌,并不觉得这般服侍爱人如何下贱,蛟族又恰善吞吐容纳之
术,小小一条喉咙竟被她自己当做鸡巴套子使了起来。 可再怎么天赋异禀,她也是第一次,哪受得了宁尘那全须全尾的白玉老虎可
劲儿折腾。 宁尘望见她在水下辛苦起伏,噎出的泪珠往水面上一颗颗漂,顿时心中生怜,
爽了十几下就赶忙将她抱了起来。 「我知道你对我好,却也不必这样。」 巫晓霜气喘着,认真望向宁尘:「对喜欢的人好,就是要全力倾为,为何要
打折扣?」 宁尘闻之心撼,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探在她脖颈间用力吸吮亲吻。 巫晓霜「呜」地一声娇啼,忽地被鼓动勇气,横出心去把腿一抬缠上他身子,
低手分开股间细缝。 没等宁尘反应过来,她双腿往后用力一收,当即将那硕大龟头吞了进大半。 宁尘敏感处给那紧紧小口一挤,又痛又酥,阳物顿时起性,瞬间一胀硬了个
十成十。 他嗓子眼里憋了一声哎呦还没出口,就见水中飘起几缕血丝,竟是女孩阴门
被他胀破了些许。 「晓霜……你……」宁尘赶忙推住她身子。 巫晓霜小脸煞白,一只手紧紧抓住他肩膀衣襟。 「别说话……我把自己给你,你就得好好要我!」 一者贞情所动,二者欲意已浓,宁尘万难自已,托了巫晓霜屁股直将她推上
池边,狠狠压在身下,与她星眸相对。 「那你是我的了。」 巫晓霜抬起头来,一口吻住宁尘舌尖。 她抬腰收腿,先前痛楚已激了细缝微张,宁尘顺势便往她体中插入。 那甬道细窄如小指,叫他寸步难行,肉壁从四面八方压来,湿热细嫩,那滋
味好不新鲜。 宁尘腰上使出十分气力,才勉强突到雏膜之前。 他破身经验不少,松了巫晓霜舌头与她紧紧搂抱,暗暗压住肩膀免得吃痛缩
走多延苦楚。 巫晓霜隐隐有所察觉,只觉得情花有果,又羞又喜并不害怕。 疼却还是疼的,宁尘撅屁股狠狠一使劲,巫晓霜当即脖子一抻青筋浮起,闷
哼一声勉强忍着没叫出声。 腹内剧痛,戳得她流出泪来,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突然宁尘又是一顶。 「哈啊!呜——你、你好了没有啊!」 女孩作痛,反让穴儿松了些。 可宁尘却满头冒汗,架着一股力气,怎么使都不对劲。 龙族的处子膜儿竟和人族十分不同,严丝合缝无有开口儿,他发力去顶,谁
知硬操进一寸多去,楞也没将巫晓霜破身。 那龙膜轻薄却韧,宁尘扳住巫晓霜肩膀,拼命将鸡巴往里去塞,硬生生扯成
一张薄膜紧紧裹在龟头上,蒂脚撕出点滴血珠,却怎么也顶不破。 稍一卸力,那膜儿竟往外顶他,直缩回原处不见破裂。 宁尘咬着牙又试两次,最后更是抬起巫晓霜屁股势大力沉往里凿去,直痛得
巫晓霜再忍不住,扭动身子呜地哭出声来。 「好痛!好痛呀——呜呜呜!怎么这么痛……」 宁尘连进三次,那光滑白嫩的小屄已被带出的血丝染得凄艳,他于心不忍,
刚要放弃,忽觉那穴儿一阵颤抖又松三分,大股淫水就这么顺着鸡巴淌了出来。 疼痛初歇,巫晓霜直吸冷气,抽噎着用手去抹眼泪。 宁尘不再强要,只借着穴肉略松的当儿轻轻在穴口抽送。 他轻轻在女孩耳边吹气:「只是痛?没有别的感觉?不然算了吧?」 方才痛得激烈,可却有酸麻鼓胀从尾椎骨直刺上来。 巫晓霜被天上地下两种感觉搅得心火直冒,腿忍不住又勾了他一勾。 宁尘会意,在她面颊亲了一口:「那,你痛了不能怪我啊?」 巫晓霜嗫嚅道:「哼……来吧……」 宁尘得了允后倒也不急,伏在她白条儿似的身子上将那硬挺的樱珠先舔个遍,
试得那裹着鸡巴的甬道又要闭锁,他就用牙轻轻咬上一下。 乳尖娇嫩,巫晓霜被他咬的「啊啊」直叫,穴儿又重新松下。 有了轻重分寸,宁尘提枪再战。 蛮力用强怕是破不开那龙膜,他只往里顶进半寸,借着回弹的力道抽插,一
下一下往里深入。 这一回女孩叫的轻了,水儿多了,虽还是哆嗦着,好歹没有哭的梨花带雨。 「哼……哼嗯……嗯嗯……啊……痛……哎!啊啊……」 就这么一点点磨着,爱液夹着血丝被宁尘操的四溅,每每深入,女孩的身子
便绷得跟弯弓一般。 膜儿仍是扯得生疼,娇喘声音却越来越魅,阴穴也逐渐大开,肉壁虽夹得用
力,总算不至于将他挤出去了。 宁尘得寸进尺,层层叠力,终是一下子近乎全根没入,隔着一层膜顶在巫晓
霜花心。 巫晓霜啊呦一声大叫,侧过头去紧咬牙关,身子猛地痉挛起来,痛楚迷蒙中
第一次泄了身子。 她阴宫紧缩,不曾遗漏阴精,肉壁却一股蛮力激发,将宁尘强推了出去。 女孩缩在宁尘怀中一抽一抽,腿间春水溢撒垂满池边,望向他的双目魅色绝
艳,活活被他操的痴了一颗心去。 「好喜欢啊……宁尘……我好喜欢……」巫晓霜心满意足,用额头不断磨着
宁尘下巴。 宁尘抱着她亲亲蹭蹭作足水磨工夫,姑娘初高都拿了,最后却都没破身子,
说出去怕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巫晓霜心系情郎,亲昵昵拱在他胸口道:「你还没舒服吧?我用嘴巴陪你玩
好不好?」 宁尘嘴馋还没解,将她摆弄着伏在地上:「我从后面来。」 「嗯!」巫晓霜听话着撅了小屁股,乖乖等他采摘。 宁尘将鸡巴怼在那重新闭死的细缝之前,抡起手来狠狠一巴掌拍在巫晓霜屁
股上,把个姑娘打的一声哀叫。 巫晓霜刚要骂他,却不知自己阴门已开,话没出口,已被那硕大一根鸡巴操
进来,喉咙里「喔」地一声淫叫。 尝过高潮滋味的姑娘,叫起来声儿都不一样了。 方才还是清纯无虞,如今已是媚态横生,宁尘也算见识了什么叫龙性本淫,
这食髓知味的小蛟竟不顾疼痛,自己晃着屁股就往上顶,一下下顺着他的力道将
雏膜扯到子宫口那么长,好让他吃的开心。 宁尘两手伸下去捞住她两只盈盈乳房,在她耳朵里舔了一口:「小淫龙,怎
么不怕疼啦?」 「呜哼……怎能不疼……哈啊、嗯……小淫龙想让你爽呀……嗯嗯啊……」 巫晓霜赤诚天真,在宁尘怀中天性尽显却不觉得羞耻,懵懵懂懂也不知他口
中淫语有何意味,只凭着一颗似火真心顺着他来。 宁尘心下明了,不忍欺她,改口道:「小霜儿,你受得住,那我可尽兴啦……」 「嗯……就是要你在我里面尽兴……我才开心……呜嗯……」 宁尘趴在她背上,怂着腰发力一顿猛操,再不顾左右,仿若一对公狗母狗,
撞得巫晓霜屁股肉浪翻飞,啪啪啪啪淫液四溅。 巫晓霜被自己处女膜折磨得痛彻心腑,可又由不得那欲虫钻得小腹酸爽,张
开嘴哀叫不停,淫声夹着哭音响彻寝馆。 「啊啊啊宁尘!好坏!你好坏!!痛死我了!!小霜儿痛!!噫——呀啊啊
啊——别、别停……我啊啊啊啊我受得住……啊啊啊……就慢一点点、一点点……
噢噢噢噢!!」 宁尘操得兴起,发起性来,从后面拽住巫晓霜颈上玉箍,将她从地上一把提
起,骑马一样在她腹内驰骋不休。 巫晓霜被勒的说不出话,气息难续,欲火冲脑之下更是双目迷离,体内快感
却莫名愈升愈高,胯下水流如注,无边极乐就在不远。 小蛟化形,炼气之体,又被玉箍制住气海,宁尘哪敢以元婴的力气欺负人家,
自始至终都将自己肉身力量压在炼气层级,更不曾动气。 往日那肉棒直捣姑娘花心,龟头虽然刺激强烈,最多不过顶蹭几下,身下女
子就先熬之不住了。 哪想今日,那龙膜死死裹住龟头,前后抽插竟有多半时间将龟头狠劲厮磨。 他拽着人家脖子操了几十下,竟是到了悬崖之边,不禁松了手去,一把掐住
巫晓霜腰侧,噗嗤噗嗤狠狠几下没入全根,顶着宫口爆射而出。 巫晓霜上身失力扑在地上,刚喘过气,大军已然杀到,隔着处女膜一股激流
撞在花心,她爽得口呼两声宁尘,一对儿指头又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插进口中去
拨她舌头。 女孩正是全身敏感的时候,禁不住含住那指头又吸又吮。 被情郎这般上下玩弄,身子早已瘫软如泥,若不是屁股里还夹着一根大屌,
早就趴在地上挺尸去了。 精液再浓,却被龙膜挡得滴水不漏。 无法入宫,自然顺着二人交合连接处泄在地上。 宁尘再往后一抽,那浓浓精水被龙膜猛顶而出,巫晓霜小小穴眼仿若成了乳
白喷泉,噗呲一声足喷出半丈多远,紧接着淅沥沥红白之物染满双腿内侧。 宁尘也不顾难不难看,趴下来拨开女孩阴门向内观瞧,但见穴内白浊之间,
那膜儿周边染红,却仍是丝毫不见破损。 都说是开苞见红,这红是见了,苞儿却没开,实是哭笑不得。 宁尘伏过去搂了巫晓霜,但见她气息奄奄,一时半会决计经不住征伐,只得
抱她入里间卧榻,在唇上轻吻轻啜,才叫她嘤一声转醒过来。 女孩微微睁眼,见他就在跟前,恍若大梦一场,赶忙搂住他脖子,娇蛮着伸
出小舌,邀他缠吻一番才好罢休。 「你看啊!你都把我咬青了!」巫晓霜捂着乳儿尖尖那红肿青紫,埋怨起来。 「谁让你这般鲜嫩,馋我馋的要紧,恨不得一口将你全吃了。」 女孩身上被他折腾得青一块紫一块,脖子更是勒出一道红痕。 她嘴上虽那般说,心里却觉得与宁尘无比亲昵,一分一毫都不想与他分开。 宁尘探在她耳边:「小霜儿,去都去了两大回,怎地身子还是破不了啊?你
们龙族是非要用什么秘术巧方才行吗?」 巫晓霜双腿不禁夹了夹,一阵酸痛肿胀,哼了一声。 「我、我也不清楚……我又没和别人好过……」 「那你爹你娘是怎么做的?」 巫晓霜被他问得恼了,乱拳打去:「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她再没力气,也是先天大妖出身,打的宁尘胸口嘭嘭的,好悬没叫他咳嗽起
来。 宁尘赶忙将她抱住,伸手在她屁股上揉来捏去。 「那你说,我算你第一个男人不算?你这都没破身呢。」宁尘打趣道。 巫晓霜目光炯炯,却不见戏谑:「宁尘,你第一个钻进我心口,这辈子我只
认你一人,再无第二个了。」 宁尘知道巫晓霜情贞无暇,自己方才调笑已是失言,轻叹一声在她额上吻过,
以表愧意。 巫晓霜哪晓得他这许多心思,不过心有所想便脱口而出。 她喜滋滋受了宁尘一吻,抬起眉眼,羞道:「以后多做几次,总有办法取我
落红啦……」 宁尘闻言摩拳擦掌:「还等什么以后,腿张开躺着去,今夜且不叫你睡了!」 * * * * * * * 大蚀国千峰座南郊,连绵荒山几无人迹。 半山腰,树丛灌木间隐隐一座孤坟,草草以碎石围砌,无铭无碑。 尹惊仇坐在坟前一块大青石上,并不在乎华袍蒙尘。 他解开腰间一只旧恹恹的小皮囊,掏出一叠盐渍肉脯,用手一搓摧成碎渣,
尽数撒在坟前。 他目光虚望,轻声道:「好久没吃,馋了吧?」 林间浊气沉闷,远远幽深鸟鸣,自是无人回应。 尹惊仇在坟前出神良久,打扑两下手上残渣,站起身来。 「我要开始做事了,哥,你别怪我……我无法学你,我只能当我自己。」 他回过身,向身后黑压压的人群走去。 两名元婴,百多名金丹灵觉,剑拔弩张,护送大蚀国太子向山下行去。 前任太子身死之时,被压上了一个泼天罪名,挫骨扬灰。 尹惊仇暗中遣人寻回些许骨殖,偷偷葬在这荒山野岭。 多年过去,他从不曾来此吊唁,一来身边眼线繁多,二来就算至此也不过空
流眼泪。 尹惊仇早就不流泪了,流泪没用,但今天他还是忍不住现身于此,他知道自
己必须给兄弟一个交代。 贝至信站在队伍最前面,垂目而立。 尹惊仇掠过身边,他也一言不发,拧身随在后面,两人先后上马,走向坡下。 「贝先生,我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事尚未成,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 尹惊仇话语间恭敬备至,不是因为这狈族谋士给自己出过几个点子,而是他
那些暗中筹谋滞涩多年,贝至信现身不过月余,就把先前铺垫时模棱两可的各方
势力串联合纵起来。 于是乎淤积阻塞的水道畅通无虞,久蓄洪水眼看就可一泻千里。 他身边这班人马,即是狰豹部精英。 兽族四部,狂虎最盛,暴熊凶狮顺列其次,狰豹部相较羸弱。 处在狰豹部的位置,若逢举事最易摇摆,偏生贝至信暗中走了两趟,竟说得
他们第一个向自己掷出了筹码。 贝至信回道:「百密有疏,防不胜防……太子殿下不动则已,只要风吹草动,
墙必透风。今日吊唁,就算传入尚荣耳中,也不会促使他立刻翻脸。你若什么都
不做,反倒容易让宫里杯弓蛇影,叫我们难以洞悉局势动向。」 九祝殿前一役,迦楼罗只伤不杀,轻轻巧巧将大蚀国上层战力打得屁滚尿流。 尹震渊是在场唯一分神,首当其冲,最后落得个重伤而归。 尹震渊被护送回宫之后,尚荣立刻下令紧闭宫门,只以尹震渊名义从宫中传
出旨意,言道是仙王需静养伤势,朝会暂停政事放缓,若有要事急需裁决,三天
一次殿前候命,一切由国师定夺。 话虽说的冠冕堂皇,人心却不是痴的。 千峰座如今风声鹤唳,街上人人趋步急行,酒肆家家门可罗雀,哪怕升斗小
民都嗅到了风雨味道。 迦楼罗出手,尹惊仇先前谋划几已破灭。 然而先破后立,就在情势急转之间竟然又生良机。 借九祝之力篡位虽再难行通,可如今宫中有变,大蚀国暗流疾涌、各方势力
伺机待动,正是见缝插针的时候。 尹惊仇心意已决,当即听纳贝至信建议,带了贴身的几名护卫出城,在这荒
山间与示忠的狰豹部人马汇合,一同往千峰座回还。 大蚀国太子带军浩浩荡荡回来,整个千峰座更是噤若寒蝉。 尹惊仇也不兜着,进了太子府就命人张开法阵扣住地界,将狰豹部战力人尽
其用,布下森严防卫,又施法术将府中蛇虫鼠蚁杀灭殆尽,将偌大太子府箍得如
铁桶一般。 当日,四部一众随行元婴高手都被迦楼罗伤了,各部首领摸不清现在情势,
举棋不定之际正好托病隐下,方便观瞧风向。 狰豹部首领虽然借伤闭门,却派了部中另一位元婴包云止前来明示忠心。 太子府内堂之上只留四人,除尹惊仇、贝至信、包云止,另有狂虎部旁支元
婴尹锋一人。 尹锋乃尹惊仇堂弟,亦是他心腹嫡系,尹惊仇有信心着手控制狂虎部十之二
三,便是靠此人暗中运作。 此地法阵有在场三名元婴亲自布下,非分神期没有窥破之力。 大蚀国分神期一共两人,尹震渊不消说了,九尾天狐中另有一位分神期身为
族长,当年被尹震渊破族之时重伤残废,囚于深牢,更不可能往这里偷听。 尹惊仇先与包云止作足礼数,请于上座,随即开口道:「包卫尉,如今大蚀
国正在飘摇之时,狰豹部第一个站出,实乃国之幸事。然奉大事者,最忌摇摆不
定,还望卫尉思量清楚,也问明包太仆分寸,行事之时彼此进退失据。」 熊狮豹三部首领称太仆,而包云止在朝中领一个卫尉寺卿闲职,于权位并无
太多心思,部中事务一贯听凭太仆指派。 狰豹虽为四部弱者,内里倒是凝聚同心。 包云止正色道:「太仆老人家深思熟虑,既已派我到此,就是让我听凭殿下
指挥的。 狰豹部愿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尹惊仇面露喜色,颔首道:「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尚荣长日把持朝政,
其心不轨。今次父王遇险,恐怕十有八九是他暗通炎阳国。内有尚荣假传法旨放
任施为,外有蠃族不知浅深蠢蠢欲动,大蚀国恐怕难逃大劫。」 包云止没那么多心思,直问:「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行事?若是要强杀入宫,
只需一句话,狰豹部听命就是。」 他话音刚落,尹锋立即接口:「我探得消息,尚荣已遣人去往败松岭,准备
调配一拨私兵入宫,测算日程不过两日便至千峰座。既然狰豹部来援,不如我们
即刻起事,宫中侍卫有不少我的人,里应外合胜算不小。若等尚荣将宫中狂虎部
侍卫全部换下,再动可就难了!」 尹惊仇扫了面前三人一眼,见贝至信低眉不语,便点头道:「你二人所言极
是,待我细作筹谋、思虑周全,到时候来个一刀见血。」 他又虚虚扔出几句贴心窝的安抚之言,这才将两人送走。 尹锋包云止虽无大谋,却也不是笨蛋,知道尹惊仇是要与那狈族相询。 此二人都是在千峰座横着走的贵胄,对这凝心期的狈族实是看不上眼,只碍
于尹惊仇的面子,勉强视而不见也就算了。 二人走后,尹惊仇亲自换到贝至信旁边座位,沉声问:「贝先生,尹锋之策
虽然疏漏颇多,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尚荣那伙私兵藏匿已久,不知是何来头,若放任他们入宫扎根,我们成功机
会必会大打折扣……」 贝至信轻轻摇头:「殿下不可擅动。」 「现在不动,那等到什么时候才动?」 「等游子川回来。」 游子川与申屠烜带着神龙之女走的杳无声息,千峰座上下都传言,三人已被
迦楼罗捉拿吞吃。 距那日已过去三天,游子川仍未回还,尹惊仇再不想信,也不免心中惴惴。 「他若是死了呢?又或者三两个月都不回来,我们如何是好?」 「游子川不回,殿下只有暗中自保,不可再篡。」 尹惊仇闻言胸中微怒,不过仍是稳着声音:「为何游子川这般重要?我要自
保,又何须先生去说得狰豹部入局?」 贝至信认真望着他:「殿下,尚荣所谋何事,你不知,我不知,大蚀国无人
知。但依贝某所见,尚荣挟仙王号令大蚀绝非长久之计。暴熊部、凶狮部看似顺
服,也不过慑于仙王之威,尹震渊倘若久不露面,四部必生大乱。在熊狮二部看
来,狂虎部摄位已久,一旦势弱,说不准就会清肃三部稳定地位。他们哪怕为了
自保,也要有所行动。」 尹惊仇同样隐有察觉,借贝至信梳理思绪:「依先生之见,他们会怎么做?」 「无非就是三条路:竖旗自立、投奔殿下、从服尚荣。 尚荣为稳住位置,至少拉拢熊狮二者其一。 将来太子登位,下手清肃,空出的位子就是狰豹部赏赐。 羸弱者,风险最凶,利益最大,我以此为契,才说得狰豹部归顺。」 若换个不学无术的,听了这番话脑袋八成就要喜得发晕,尹惊仇却苦笑道:
「别说登位,活不活的下去还待两说,先生却替我封赏起来了。」 贝至信微微一笑,继续道:「以殿下看来,狰豹部加上狂虎部三成战力,可
与尚荣、熊狮一战?」 「对上三者任意一个,都可获胜;若他们彼此勾连,难则难矣。」 「那,殿下以为,他们看不清这局势吗?」 尹惊仇笑道:「万一他们真看不清呢?」 贝至信知道他是调笑,却也认真道:「各家的肩膀上,都也趴着一只狈…… 殿下问为何要等游子川,游子川就是破局关键。」 尹惊仇清楚,贝至信能在千峰座行事如鱼得水,正因为他在狈族中极有威望。 若他有意,协了各家狈族谋士合同一力推波助澜,千峰座当即就能日月变色。 机会只有一次,而贝至信绝不会用,因为它的代价是狈族负心背主的昭彰臭
名,整个族群接下来几百年不得翻身。 不过,也正因他坚有此心,其他狈族才会对贝至信尊敬有加,平常时自会顺
水推舟替他斡旋一二,关键时亦可劝说主家避其锋芒,不知能减少多少阻碍。 又或许……尹惊仇想,贝至信终有一天会将他的声名兑现,以整个狈族的福
祉为代价,完成一次巨大的赌博。 但他不会为自己这么做,他是游子川的人,至少现在是。 「游子川能替我们做什么?」 尹惊仇暗暗用了「我们」,他想让贝至信慢慢意识到,自己能给的,比游子
川更多。 「大蚀国各方势力,对彼此战力知根知底,算无遗策。一旦结定联盟分好利
益,乱则当起。游子川就是那看不透、算不清的一节,有他在,各部才不敢轻举
妄动。大蚀国不乱,王位顺承而继,才是对殿下最有利的。势急则乱,势缓则泄,
让游子川拖着泄去他们那一口气,我们便多有胜算。」尹惊仇识得其中道理,但
他仍无法放下疑虑。 谁能保证,贝至信不是为了游子川才出此计策?说不定,自己本可险中求胜,
却不得不因游子川而选守成之法。 游子川进可攻退可守,自己却做了他的嫁衣。 谋事最忌君臣相疑,尹惊仇是知道的,他试着开诚布公道:「还是那句话,
若游子川已死,难道我们引颈就戮?」 「殿下现在以静制动,几立不败之地。仙王若能归政,则无后患;尚荣若是
作乱,亦能相搏。没有抽刀断麻的战力,绝不可妄动。」 贝至信说的越是在理,尹惊仇反而越是心焦。 那一字字一句句在他听来,彷如都变成了蛊惑人心的诡词,叫他心神不宁。 「我若非要行事,贝先生可有计策?」 贝至信抬头与他对视良久,最终开口道:「有。」 「请先生速速剖于我听。」 「殿下亡故之王兄,厚德仁义,绝不想殿下行此噩计。」 尹惊仇胸口被狠狠刺了一下,他仿佛闻见一股腥臭从体内喷溅出来。 一直秉持的温文尔雅瞬间被那股腥臭烧尽,尹惊仇脱口大吼道:「你比我还
懂他?!」 贝至信波澜不惊,一字一顿:「小民不敢。」 尹惊仇自知失态,暗暗掐住自己大腿,令僵硬的身体软下来。 他起座躬身道:「贝先生,失礼。」 怒吼之后,尹惊仇才意识到,那股恶臭来自何处。 仙王起居录有书:王得二子,绝谶惊仇,绝谶仁德,惊仇善战。 尹惊仇记得,广受大蚀臣民爱戴的尹绝谶曾笑着对自己说,大哥我啊,金丹
就算修到头了,将来大蚀国王位还需你坐,才好服众。 而自己回道,会治国的是你,我努力修行,修得分神当护国公,看谁敢不服
你。 然后就是那一日,父王盛怒之下抬手一拂,分神期掌力呼啸而过。 尹绝谶金丹体魄触之即碎,当场爆成一滩烂肉。 他肚中污物泼在血里,腥臭难闻,那味道烙在尹惊仇身上,仿佛再也挥之不
去。 尹惊仇将那股腥臭重新吞入肚腹,恢复了本来模样。 他盯着贝至信:「先生之计,我大可不用,但哪怕参详一二,也能助我审度
情势。」 贝至信正襟危坐:「焚千峰座,广激民变。 栽赃嫁祸,令熊狮二部有机可乘,诱其自立门户,促成多角相犄之势。 贝某才疏学浅,但乱势之下腾挪一番,有九成把握助殿下问鼎。 只不过到那时节,千峰座焦土一片却是难免。」 尹惊仇长舒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本宫知道了。」 他站起身来,在厅中踱步:「贝至信,本宫受制于人时,靠自己只能勉强赢
得些许战将的忠心青睐,论到出谋划策却无一人可以托信。 你若有意,于本宫效忠,今后大蚀国国师之位,就是你坐。」 贝至信也站起身来:「小民是大蚀国人,为国尽忠乃是本分。 殿下天命所归,为国尽忠即是为殿下效忠,无有二致。」 尹惊仇尝试发力,尽被贝至信卸开,他仍是不甘:「贝至信,本宫醉心修行,
并无为政之才,大蚀国政事还要依赖国师。 一身抱负,到时候不是任你施展。」 贝至信恭敬道:「事尚未成,贝至信不敢贪功求赏。待天下大定,殿下略施恩
宠,贝至信便感恩戴德了。」 似有似无,模棱两可。 尹惊仇自知不可再逼,微笑着道了声好,命人送贝至信去了府中安顿。 或许说动了,或许没有。 尹惊仇只是左右思磨不透,贝至信与游子川也不过月余的交情,自己承诺的
好处还不够?何至忠心至此?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力气用错了方向。 尚有来日,早晚可以归服其心。 狈族善谋,若不真正纳于麾下,怎能全意信赖于他。 要知道,人活于世,连亲生父亲都无法依信。 两日,游子川仍未回还。 信报递入太子府,已有黑甲军一支领谕进宫,共一百二十余人。 狂虎部护卫调换一空,只余几十人内宫驻留。 尹锋包云止出言力谏,要趁他们根基未稳一举出兵,俱被尹惊仇波澜不惊地
压了下去。 他二人心中焦躁不忿,却不敢不从,只能恶狠狠瞪着尹惊仇身后的贝至信咯
咯咬牙。 尹惊仇每每与贝至信斟策,贝至信都是风轻云淡,看不出任何愁闷失措。 这多少解了尹惊仇心中烦躁冲动,他安安静静地等了下去。 然而变数还是来了。 又过一日,宫中礼官来至太子府,以王上之意,命太子进宫。 「贝先生,现今如何是好?」尹惊仇命人将礼官挡在外院,急与贝至信问策。 「殿下要去。」 「什么?!我此一去,被尚荣杀了,岂不是万事皆休?!」 「尚荣若图穷匕见,四部必不容他。他真想大蚀国乱,仙王早多少年就被他
害了,也不会等到今日。 我有七成把握,尚荣不敢对殿下下杀手。 可殿下不去,尚荣便有借口名正言顺拘你入宫,到时候才是进退不得。」 「我现在自投罗网,尚荣把我囚下,还不是一样!」 「我需要殿下去。 只有去了,我们才能确定一件事……」 「什么?」 「仙王是死是活,伤至什么程度,对我们至关重要。 最怕的是,仙王是假借有伤闭门不出,以此挑拨三部反心,再突然现身弹压,
三部心虚之下必然谄媚就范,之后不得不乖乖将战力投入八荒之地,饲与蠃族
……这本就是仙王先前的筹划。」 尹惊仇一颗心往下沉去:「先生一直不允起兵,就是因为这个……」 「殿下虽笼络了狰豹部,却并无所动。就算理论起来,也不过是见到尚荣调
动私兵之后的惶恐自保之举,仙王不会怪罪。今日可召包云止带一队护卫与殿下
同去,殿下见机行事……」 贝至信与他细细交代,约定暗号。 尹惊仇心中微微笃定,这才随礼官上了车辇,往宫中行去。 车辇之中,包云止与尹惊仇相对而坐。 尹锋留于府内,若生意外,至少有一个元婴能带贝至信脱身。 刚刚宣召之时,尹惊仇确实有些慌乱,但贝至信一番话到底还是帮他稳住了
心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俗语如今说来难免令人莞尔,可道理却合著现在情
势。 两名元婴一起入宫,想要悄无声息将自己活捉,非得是分神期以上施以偷袭
才能成功。 尹惊仇百般戒备,绝不可能连个警信都发不出去。 不说别的,元婴级只要放出全力一掌,外面还察不真切吗。 可是行至半途,尹惊仇静静坐在车厢内,突然就紧张起来。 他双手不住发抖,脖子上的冷汗浸透了领子。 那个身为父亲的男人早已成为一只庞然大物。 即使他抵挡不住洪荒妖圣,但在大蚀国依旧是不可一世的王。 尹惊仇曾经无比仰慕这个男人,男人也曾牵着自己的手,在群臣面前骄傲大
笑,炫耀着幼年结丹的自己。 尹惊仇很久很久都不愿相信,那个将大蚀国兴盛繁荣、在修行上一骑绝尘的
男人会变的面目全非。 直到他挥出一掌。 那一掌不仅仅杀死了尹绝谶,也杀死了拼命用幻想遮住眼睛的尹惊仇。 反抗那个男人,反抗父亲,是多么的恐怖。 在蛰伏的那些深夜里,他被这种恐怖无数次惊醒。 他并不害怕死亡,他害怕变成男人一样。 男人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而自己将杀死自己的父亲,他们最终都是孤家寡人。 如果还有别的方法,他宁可失败。 这个念头在一瞬间被他咬成碎片。 尹惊仇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坚定,在过去的岁月中他已拷问过自己无数次,
那些令人踟蹰的温暖丝线早已无法缠绊他的手脚。 颤抖消失了,冷汗也一样,尹惊仇恢复了所有冷静,他推开车厢,走了出去。 * * * * * * * 太子架辇可直入内宫,却在西苑外停驾。 一名黑甲卫士阻住前路,沉声道:「殿下不可带人入苑,不合规矩。」 尹惊仇大步直进,罔若未闻,只随口道:「包云止,掌嘴。」 包云止二话不说,气机将那卫士一罩,轮巴掌给他扇在地上滚了三圈:「你
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殿下做事?」 那卫士灵觉期修为,没敢反抗,亦不敢多语,狼狈爬起时,狰豹部妖修已跟
着尹惊仇进了西苑。 尹惊仇扮演膏粱纨绔已经几十年了,驾轻就熟全不必思忖,任谁也看不出异
样。 自己在提防尚荣,尚荣也在观察自己,能降低一分对方警惕便是好的。 贝至信敢直接拉拢狰豹部过来,正是将计就计,既然自己是个匆忙间胡乱结
党的蠢货,尚荣行事便无需遮掩太多。 「试出深浅没有?」尹惊仇向包云止传音。 「人族,灵觉后期。体魄看似武修,却也不好说。」 尹惊仇轻哼一声,心道正好。 真到了翻脸的时候,大蚀妖国岂能容一帮人族把持宫中,这立时便可作为尚
荣篡权第一凭证。 可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尚荣敢这么做,一定有所倚仗。 队伍浩浩荡荡向西苑隆华殿行去,一路上多有黑甲军在道路两旁隐现。 尹惊仇眯着眼睛一一查探,金丹与灵觉近十一之数,暂无一个元婴,心下稍
稍安定。 隆华殿乃王驾寝处,高阶深宫宏伟壮丽,现如今殿外守卫森严,多是黑甲军
站岗,然而令尹惊仇意外的是,仍有十几名狂虎部侍卫掺杂其中,占着要害位置。 尚荣站在高阶半腰处,缓步迎下,向尹惊仇行君臣之礼。 「殿下已带兵入西苑,难道还要带兵入仙王寝宫吗?」他声音疲惫,略带诘
责,仿佛一个鞠躬尽瘁的老臣哀其不争。 那音容笑貌,句句痛切,尹惊仇差点都信了。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也不正面回话。 「国师,父王他闭门多日,身体怎么样了?」 尚荣摇头叹气:「迦楼罗的三阳火毒入体,不是三五个月能抵除的。 洪荒妖圣之能,国中御医也是束手无策。」 尹惊仇难辨此话真假,继续旁敲侧击:「今日父王召我所为何事?国师,你
不会是要把我害了,自己篡……」 他假装说漏嘴,说到一半连忙将牙一咬,胡乱在鼻子里哼一声伪作尴尬模样。 尚荣黑袍之下的肩膀微微松落:「殿下,祸从口出,不可胡言乱语。 老臣对仙王忠心耿耿,殿下万万不能受人挑拨。」 尹惊仇一边言语试探,一边暗暗读着尚荣脸上的表情。 他没能读出什么特别,看来只能兵行险着。 「包云止,带人候着。」他丢下一句话,由尚荣将自己引上高阶,往深宫行
去。 临走时贝至信说过,父王是否仍在主政乃是关键。 若是,俯首帖耳即可,顶多训斥一番没有大碍;若否,则尚荣八成是要探听
自己心意,换一个傀儡登位供自己把持。 「施强力将殿下控于掌中,实乃下下之策。风险太大,消息也绝对瞒之不住。
倘若真是如此,殿下只要逃得出来,也便有了出师之名。狂虎部尽归殿下之手,
狰豹在侧,熊狮内部相疑难以结盟,大局已定。」 贝至信的声音萦绕耳边,尹惊仇的步伐便坚定了。 他也不收着神识,一边由尚荣在前面引路,一边大模大样将偌大的寝殿回廊
扫了一遍。 只有八个黑衣甲士守在几处门边,俱是灵觉期修为,未作遮掩。 至于房梁上地板下有没有埋伏着几个元婴,这就是自己猜不到的了。 尹惊仇索性不想,只提起十二分警惕,准备随时暴起冲出殿去。 很静,静的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有自己和尚荣的脚步,落在精光锃亮
的大理石地面上,轻轻的,嗒、嗒、嗒…… 父王居寝之处就在眼前,两名弱不经风的炼气期侍女推开两扇红漆漆的大门,
拨开珠帘,垂首恭候太子入殿。 尹惊仇定睛观瞧,巨大一张床榻横在殿中深处,层层叠叠明黄色幕帐围遮其
上,隐约望见尹震渊仰卧在榻。 看不清面容,却见他气息短促,胸口的在被褥之下高低起伏。 尚荣停下脚步侧立门边,他面似枯木,将头轻轻一摆:「太子请进,仙王有
话说。」 尹惊仇将神念全神贯注点在尚荣和两名侍女身上,他缓下步子借机扫查,依
旧一无所获,只能抬脚跨过门楣。 就在这时,殿中突然声音暴起。 「跪下!」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摧枯拉朽的威严,尹惊仇想都不敢多想,「嗵」地跪在
了门楣之前。 他惊讶于自己竟跪得如此干脆,甚至分辨不出,这是出于正在扮演的无能太
子,还是自己骨子里的畏惧。 他感到了剧烈的愤恨和羞恼。 这股情绪稍纵即逝,因为就在这一刹那,他瞥到了尚荣的手。 那只枯瘦的手在父王说话的时候突然一紧,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没等他思绪拨动,巨大的声浪已拔地而起。 「即日起太子监国!」分神期狂虎,咆哮之声炸如暴雷。 那滚滚雷云从宫中呼啸而出,震得无数岩峰尘石滚落,半个千峰座隐隐而颤。 妖民们头晕目眩,纷纷蜷在地上捂住双耳,许久不敢动弹。 尹惊仇伏在地上汗毛倒竖,全身绷紧,手指在不知觉间已抠碎了地面石板。 真气运布全身,神识凝聚于尚荣手臂,他能感觉到,尚荣正在发出几乎无法
察觉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震荡平息,殿中传来最后一个声音。 「滚……」在发出那声大吼之后,尹震渊如若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这一个「滚」字,微弱沙哑,喉咙像是塞了一条晒得又干又臭的鱼,在灸热
的嗓子里拼命挣了一下。 尹惊仇甚至不敢相信,声音的主人是自己那个不可一世的父亲。 尹惊仇僵硬地起身,躬着身子行礼,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尚荣将手一拂,亲自关闭殿门。 他盯着尹惊仇,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惊仇也看着他。 须臾之后,尹惊仇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而狂躁的笑容。 「国、国师!父王让我监国?让我监国啦?!」 尚荣目中游曳着不明所以的光色,他轻轻点了点头。 尹惊仇用力拍了一下巴掌,猛地转了一个圈:「国师!你听见了吧,我来监
国!」 「贺喜殿下……」 不等尚荣说话,尹惊仇忽地凑到他身前:「本宫不懂政事,还是要仰仗您啊!
敢问国师,本宫现在能动宫中多少钱?」 尚荣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平缓下来:「殿下要用钱?老臣两日之内,
送国库清册给给殿下察点。」 「好好好,不急,不急!国师,本宫以后是不是可以移居宫中了?」 「待老臣请示仙王,再报于殿下。」 尹惊仇哈哈大笑,随手一扬,再也不顾什么礼节,一摇一晃大咧咧行出殿去。 他站在高阶上,趾高气扬,大声对下面的战将道:「你们都听见了!本宫已
是监国太子了!」 狰豹部一干人等率先下拜,狂虎部侍卫也不怠慢,唯有黑衣甲士稍稍踟蹰了
两分,但随即也都跪了。 尹惊仇上车,回府。 包云止坐在对面,看着太子一点点褪去方才的骄狂喜色,面目逐渐狰狞。 他不敢言声,索性着目窗外,假作未视。 尹惊仇将手拢在袖中,几乎要攥出血来。 滚烫的火焰在他皮肤下面冲撞流动,险些将理智烧得四分五裂。 他明明已经杀了一个儿子,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尹惊仇无法揣测那间寝宫之内究竟是怎样的布置,但在他即将踏入陷阱的时
候,尹震渊阻止了他。 他焚烧修为,昭告天下,令自己监国,至于男人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尹震
渊似乎已经不在乎了。 尹惊仇想一掌拍碎这架马车,御风急行回府,但这样做的话,先前在尚荣面
前的表演将尽付东流。 尹惊仇压抑着全身激荡的真气,晃悠悠踱入府邸,身后府门一关,他当即直
冲入院。 贝至信正在院中候着。 尹惊仇一把抓住贝至信衣襟,拼劲全身力气才按捺住将他提起来掼在地上的
冲动。 「你骗了我。」他从牙缝中勉强挤出几个字。 贝至信抓着他的手腕:「我没有对殿下说谎。」 「不是说,动我是下下策吗!七成把握不对我下手?你现在敢看着我眼睛再
说一遍?!」 贝至信揩去溅在脸上的飞沫:「我对殿下说的是,七成把握不下杀手,但他
具体要做什么我却无从推断。 我没有说假话,只是有些话没有全说。」 尹惊仇撒手一推,贝至信向后踉跄两步。 「把你没说的话,说明白。」 「仙王无虞,则殿下无事。仙王失势,尚荣定要寻人顶替。如果尹震渊不能
用了,你就是最合适的下一个傀儡。或以利诱之,或施以秘术,他的确可能囚你
于宫内便宜行事。」 尹惊仇磨了磨牙:「如果不是父王催尽内力吼啸千峰座,我怕是已沦为阶下
囚了。 本宫问你,若我被捉了,你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会让游子川伺机救驾。我为殿下筹谋后计,必须知晓仙王真态,这是不
得不冒的险。」 「他若回不来,你便放手留我供尚荣摆布了,是也不是?!」 贝至信摇摇头:「我今早已收到传信,游子川正在回来路上。」 尹惊仇深喘两口浊气,他向前一步:「贝至信,选吧,做我的人,还是做游
子川的人。 本宫是监国了,只需将牙一咬,拼着千峰座化为废墟,也能号令四部除了尚
荣!那时候,你便没用了——」 他语气已然咄咄逼人,但贝至信依旧没乱:「可是殿下并不打算这么做。」 尹惊仇原先是不惮于这么做的,但今日在寝殿发生的事已打乱了他所有的坚
定。 当男人气衰力竭地说出那个「滚」字,尹惊仇就再也无法放任自己撒手不管。 他的怒火几至顶峰,声音反而愈发平静:「贝至信,你绕来绕去,看来已经
选好了。」 手中真气凝聚,他只给他三息时间。 贝至信看着他的眼睛,缓声道:「我是殿下的人。」 「好。」尹惊仇松下手掌,「现在告诉我,游子川来大蚀国真正的目的。」 贝至信摇摇头:「我不比殿下知道更多。」 尹惊仇冷笑道:「所以那句「你是我的人」,不过空话尔尔。」 贝至信深吸一口气,他踟蹰良久,终于开口道:「殿下若不放心游子川,大
可先拿住他的把柄。只是这把柄不可擅用,需得拿捏在关键时刻。」 尹惊仇胸口闷气消散,他知道,这就是贝至信给自己的投名状了。 「游子川的把柄是什么?」 * * * * * * * 如南疆妖国这般情形,元婴妖修便是国之根本。 迦楼罗逮住了大蚀国上层战力一顿胖揍,国中定然风云变幻。 宁尘晓得此节,赶回到千峰座附近之后,便不能大洋洋带着九祝之女往城中
去飞。 他先甩了一枚讯剑钉去自己破危伯府的门楣上,以应先前与贝至信做好的暗
号。 本来在炎阳国的时候就该发讯剑报平安,奈何宁尘对御剑之术七窍难通,剑
修的一枚讯剑跨之千里,他这点本事就只能凑到百十里近处施为了。 买了辆马车,先偷偷把巫晓霜藏进去,这才又雇了马夫前来赶车。 马夫早闻得千峰座内不太平,推三阻四,害得宁尘多掏了三倍钱。 千峰座容纳百多万妖族,地广城深,驱这辆破车,要去到官宦贵胄的内城非
得小半天儿不行。 宁尘特意挑了一架车厢又旧又破的,亲手拿破木板钉了个结实,拎谁也猜不
到里面竟坐着个身穿九祝华衣的绝色少女。 车一动,绝色少女当即跳坐宁尘腿上,搂着脖子与他腻在一处。 车厢狭小,两人又心意初定,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飞来路上,两盏茶功夫就要亲上一会儿,个把时辰就忍不住落下去做上一回。 刚才宁尘整治车马折腾半天,一钻进车厢俩人就憋不下去。 巫晓霜打横坐在宁尘怀里,学他先前逗弄自己的招式在耳朵上舔了一口,含
羞带笑,意思再明白不过。 宁尘手一张布个隔绝阵法,手直接就探入那宽袖锦袍,狠狠将嫩乳揉了个过
瘾。 「哼嗯……你别光捏一边呀……一会儿捏肿,都不一样大了……」 姑娘教训的是,宁尘痛改前非,又捉了另一只乳儿去摸。 三摸四摸,五摸六摸,一会儿功夫巫晓霜就叫他折腾得衣裳凌乱袍襟大敞,
那描龙绘凤的九祝祭袍从脖子一路开到肚子,滑溜溜一片摸着着实舒爽,双手须
臾给她游遍了全身。 小蛟被他摸得起了凶性,嘴对嘴扑过来把舌头往宁尘嗓子里塞,使劲儿舔他
上牙膛。 宁尘忍不住,一抬屁股将自己裤子褪下半截;巫晓霜试到他动作,也急忙忙
拽了自己亵裤甩在了脚踝上勾着。 暖融融的屁股坐上火热热的鸡儿,水润润的小穴抵去硬邦邦的头儿。 巫晓霜小穴这几天功夫算是认了主,逢着情儿要她,再也不锁着闭着,棍子
顶戳两下便自己开了花儿,宁尘挺腰一送便操了进去。 「呜嗯——」巫晓霜闷哼一声,舌头微微一顿,闭着眼睛又继续猛亲起怀中
少年。 这般坐在身上,入也入不深。 巫晓霜几日放纵,阴门肿的跟桃儿似的,只含了硕大龟头在穴里,随着车马
一颠一颠,已是撞得她辛苦。 宁尘先前试了多次都破不开她处子膜,还痛得巫晓霜泪珠潺潺,也不忍心扯
着她膜儿往里硬来。 只在滑不溜丢的穴口进进出出,小贪一口。 就是太紧,一摇一晃之间女孩身子都被鸡巴带的前摇后晃,非得叫宁尘抱在
怀里把住了才好进出。 这一来更是合得巫晓霜心意,片刻间就叫他捅得水儿流一地。 「嗯嗯……嗯呀……想丢了……啊……宁尘,用力来两下……就要丢了……呜呜
嗯嗯……」 那娇嗔可怜儿的小脸捧在面前,艾艾呻吟着撒娇,宁尘当即发力,噗嗤噗嗤
在她膜儿上狠凿三下,立时把女孩操泄在身上。 巫晓霜小丢一回,喘着细气伏在他身上拱了半天,从那根鸡巴上脱出身来,
啵地一声。 她二话没说跪坐下去,张口将那硬邦邦水淋淋的棒儿含了,咕吱咕吱吞吐起
来。 红灿灿的脸儿仰起,水汪汪的眼睛爱意满盈,巫晓霜被宁尘带着指点几次,
口技愈发熟练。 她一边紧紧盯着情郎双目,一边拧转玉颈,打着旋儿把鸡巴往喉中去吞,又
使劲儿嘬得双颊凹陷,鼻中嘤嘤呻吟,端地淫靡无匹。 华服少女伏于胯下,含情脉脉给自己卖力吮鸡巴,换谁也把持不住。 车行一路,巫晓霜就趴那儿使劲给宁尘伺候,直插得唇儿红肿泪盈双眸,才
叫宁尘喘着粗气一把按住后脑,「呜」一声惨哼,狠狠往嗓子里喷了。 女孩弓着后背,咽管被鸡巴高高顶起,看着颇为惨烈。 她喉中嗬嗬作声,紧接着咳地一下,浓精从口鼻中猛呛出来,半张脸都染成
了白浊一片。 她却还是拼命忍着,直到爱侣那根跳了又跳的鸡巴射的净了、尽数软了,这
才一点点连汤带水将这那软棍子从喉中送出来。 她任凭泪儿往下淌,抬头叫宁尘赏了赏她红润润口中勾连满溢的白色粘液,
然后才咕嘟一口咽了。 宁尘爽得脑子都快成浆糊了,他搂起女孩在怀里,细细给她小脸儿擦净,亲
昵昵用鼻子在她脸上去蹭:「小霜儿,爱死你了。」 巫晓霜揩掉泪珠,拱在他怀里得意一哼,在宁尘脸颊上深深印了一吻。 俩人总算消停了些,眼看离到地方还有些时间,宁尘放巫晓霜脑袋枕在腿上
犯倦,自己撩开帘子跟赶车的说起话来。 「师傅,你这要价要的也太过了,要不你饶我三成吧?」 车夫一听这话急了:「我说少爷,您不能吃完了往外吐啊。我饶您三成,行,
路我也给您少赶三成,您看咋样?」 宁尘本就是套词儿的,闻言哈哈一乐:「师傅你一看就是实诚人,不会半道
撂挑子的。」 「咱说好的价就是说好了,可不兴走了一半再反悔的。我给您把车赶进来,
回头还得磨鞋底自个儿走出去呢,一双鞋多少钱哇!」 宁尘叹气:「好好好,不讲价。唉,怎地一个个都这般怕事,千峰座这是出
什么事儿了?」 「您没听说呢?太子爷多闲散的人,前两天真刀真枪带着狰豹部的战将就进
了城,这是给尚荣甩脸子呐!得亏王上放话让太子爷坐了监国,不然怕是已经打
起来了!城里人现今都往外面亲戚家跑,生怕几个元婴闹将起来,几巴掌把千峰
座连人带城拍平了。」 车夫絮絮叨叨一路,算是把形势讲了个大差不差。 宁尘心里犯起了嘀咕,按理说尹惊仇若是监国,事儿应该已经平了,怎地城
里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 到了破危伯府一问,下人言道是太子殿下专门带着贝至信来过,将小朱和凛
虿都接去了太子府。 宁尘一琢磨,尹惊仇和老贝明面上凑在一起,已然是对尚荣撕破了半张脸。 他干脆也不接巫晓霜下车,自个儿调转马头直接奔太子那边去了。 外城百姓虽愁云笼罩,好歹还在循规蹈矩着讨生活。 内城一溜,满街竟看不见几个人影,只遇见一伙城外过来送菜送肉的。 宁尘这大破车太过显眼,车一拐弯,刚刚望见太子府,即刻便有侍卫从旁边
不知哪个墙头跳了下来拦在前面。 报了名儿,送回信儿,眨眼功夫一个元婴期就飞了过来。 宁尘一看,往日在殿上见过,狂虎部尹锋。 「游将军,太子等你都等急了,速速随我前来。」 宁尘笑笑:「你等我把车赶府里。」 尹锋大惑不解:「车留在这不行么?」 宁尘梗着脖子不松嘴,尹锋说让人帮忙把车赶紧去,他也不允。 尹锋拧不过他,只好唉声叹气在旁边看着他把大破车从侧门赶进了府中。 尹惊仇等得不耐烦,在院子里跳脚,眼见宁尘来了刚要发难,就看见巫晓霜
被宁尘搀下车来,眼珠子都瞪圆了。 「快!快扶神龙之女进去,好生服侍!」 现在还留在府中伺候的,都是精挑细选背景干净的下人。 巫晓霜当时非要跟来,宁尘只得跟她约法三章,来也不是不行,必须好好听
话才使得。 巫晓霜知道轻重,认真应下,她见宁尘点头,便乖乖跟下人去了别院安顿。 尹惊仇别的话不多说,抓着宁尘腕子大步往内堂去了。 一进门,宁尘便看到贝至信站在内堂中。 宁尘上下打量一番,轻叹道:「老贝,几日不见,怎么鬓角都白了。」 贝至信对宁尘俯首行礼:「哪里,原本就是花的。子川终于回来了,你不在,
大事寸步难推。」 宁尘笑道:「我是谁?我是千峰座的大救星!」 满腹愁事虽然压得紧,可是看着他那癫状,尹惊仇实在忍不住,发出一声无
奈嘿笑。 宁尘朝他一指:「你瞧瞧,当上监国,把太子爷高兴成什么样了。」 尹惊仇啐了他一口:「你出去逍遥多日,我们这儿乱摊子闹得焦头烂额!差
点儿我人就交代在宫里了!」 两个人是一起喝过花酒的交情,宁尘没跟他端着,尹惊仇不自觉间也把架子
丢不知哪儿去了。 他也是穿遍花丛的浪蜂,巫晓霜下车时看宁尘的一个眼神儿被他抓住,立刻
就猜出两人有事儿。 「咱也别废话,到底出什么事了?」 尹惊仇一五一十将这几天的情势变化都讲了,贝至信从旁帮解一二,花小半
个时辰跟宁尘理顺了情况。 问到宁尘境遇,宁尘却不实在,七拐八绕,只说被迦楼罗捉了,抱住重明大
腿一番求请,重明不想得罪步六孤孚瑜,也为了平息两国争端,干脆把他们放了。 宁尘听完两人剖解,大洋洋道:「太子爷,你这手玩的可真不错,主动权这
不就在我们手里了?由我出面,跟二部打典清楚,到时候四部太仆一齐入宫,还
控制不了千峰座?」 尹惊仇咬牙:「子川,实不瞒你,我想救尹震渊……他毕竟是我爹……若是
强行逼宫,尚荣鱼死网破,难免伤他性命。」 「奶奶的,这时候孝顺起来了?你他妈都赢了啊!」 「你就当帮我。」 「我不是一直在帮你嘛!」 宁尘胳膊一扬,背着手在厅里走来走去。 尹惊仇贝至信都不出声,由着他消化情信,他一直不说话,两人就静静等着。 尹惊仇唤人布上点心茶水,宁尘全不客气,坐下就往嘴里送,嘎嘣嘎嘣吃的
满嘴掉渣。 吃饱喝足,宁尘把嘴一抹:「我好像想通了。」 尹惊仇忙道:「我们怎么救人?」 宁尘摇头:「我想通的不是这个,是尚荣和尹震渊原来到底要做什么。」 尹惊仇和贝至信对视一眼,颇为意外。 尚荣的动机最难揣测,谁都没傻到费心去想。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顿时激起二人的心思。 宁尘手指敲了敲桌子:「或许是你们当局者迷,那日迦楼罗犯境,洪荒妖圣
打一个分神期妖修,砍瓜切菜啊,你们就没觉得有点儿异样?」 尹贝二人面面相觑,尹惊仇道:「那不是最正常不过,有何异样?」 「我就不懂了,你们大蚀国倚仗什么,能和俩洪荒大妖坐镇的炎阳国分庭抗
礼?可你还别说,大蚀国却真是南疆地盘最大、威名最高的,你们凭什么?」 贝至信接口:「子川有所不知,洪荒大妖之间向来是有……」 宁尘摆手将他打断:「我知道,在羽族的时候他们说了,兽族也有洪荒大妖
在睡着呢,迦楼罗再嘚瑟,也不敢真下手。可不敢真下手,怎地尹震渊给伤成那
样?于国事而言,把一国之主废了,又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二人都沉默了。 宁尘一嘬牙花子:「你们就好好想想,你要是尹震渊,你到底要啥?就算把
蠃族整个归为己用,又能怎地?羽族火属,蠃族金属,火克金啊!迦楼罗一个人
碾死现在大蚀国的顶层战力,不难吧?尹震渊加个蠃族,就敢挑衅羽族当九刳了?」 「我在凌神木的时候看见了,你们猜怎么着?凌神木上就有蠃族,平时住树
枝子里头,有脏东西了就出来清清干净,人家羽族把蠃族当扫大街的使唤呢!尹
震渊脑子抽了,毁三部战力,弄些虫子过来替自己打架?都他妈是幌子!他想要
的只有一条,那就是成就羽化!」 尹惊仇隐隐觉察到他说的有理,可仍是万难相信:「可是我们妖族修法,分
神期就到头了,能论到羽化期的都是洪荒妖圣。父王再是野心蓬勃,也无路可行。」 「不能羽化就只能挨揍,还不明白吗!?尚荣给了他最想要的!控制蠃族,
就有跨过新境界的法子!」 所以不惜一切也要蓄养八荒蠃虫,所以迦楼罗三阳火毒伤害如此之大,所以
能够对亲儿子下那般毒手……尹惊仇全都明白了,自己的父亲身体里,恐怕种了
一只前所未见的邪虫。 这只虫,就是用国师的位子向尚荣换的。 他颤声道:「那尚荣的图谋……」 「我有推测,但现在不好说,只是空想。他能控制尹震渊、或者控制你,都
是一样。只要能偷偷在大蚀国中养虫,他大可几十一百年按兵不动。话说到这儿,
太子爷,你想通了么?」 尹惊仇正在惊愕,一时没跟上宁尘思路,愣愣问:「什么?」 「想要救尹震渊,只有一个法子了。你若瞻前顾后、担忧尚荣害他性命,便
正合尚荣心意。只有摆出一副趁你病要你命的贪婪模样,纠合全部战力逼宫,尹
震渊才有活路!」 在场都是聪明人,宁尘一句话就点了个通透。 尹惊仇长日伪作东宫无能,只需摆出一心篡位的模样,尚荣就无法以尹震渊
为质。 此举风险甚大,别说尚荣,哪怕宫内有一个贪功请赏的护卫擅自把尹震渊捅
了,这事儿就得弄巧成拙。 「所以,光是堪堪惨胜不行,非得是压倒性优势,才能逼走尚荣,让殿下登
位。」宁尘最后道。 「逼走?」尹惊仇不解,「尚荣花了这么多心血在此,跟我们同归于尽都不
奇怪,怎会弃位逃跑?」 「尚荣有他的短处。他不能暴露太多东西。一旦陷入鏖战,难免露出蛛丝马
迹。只要他意识到机会不大,应该会保存实力先行撤退。」 「何出此言?」 「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有宁尘知道,申屠烜和尚荣乃是一脉。 申屠烜背后之隐秘,尚荣也要享之一二,两人都不会乐意暴露自己的根基。 但他这样遮遮掩掩不说内情,尹惊仇自然眉头紧皱,心生猜忌。 贝至信见尹惊仇不悦,即刻进言道:「殿下,子川所言无不在理。 我们应速速行事。 首当其冲,须算清四部共有多少高阶战将可用,再寻机会,进宫探明尚荣黑
甲军有多少元婴。」 「大蚀国在册元婴共二十一名,狂虎四人、暴熊三人、凶狮三人、狰豹二人,
余者皆在旁部。 【天鼎汲福】时,旁部元婴尽数在场,都受了伤。 事态未明,他们就算能战也会托病不出。 我是监国,叔父尹震霄可晓之以理,为我所用,但他同样被迦楼罗伤了……」 「咱们不算那些受伤的。 暴熊凶狮,能劝过来吗?」宁尘问。 贝至信道:「暴熊凶狮皆伤两人,都只剩下一个完好元婴。」 尹惊仇皱眉:「暴熊部尚可一试,难的是凶狮部。凶狮部乃前朝肱股,曾经
势力最大,几百年来被我狂虎部多有打压,难以归心。且凶狮部的施横野,实力
只在分神之下,乃大蚀国最强元婴,恰也是未去九祝殿的元婴之一。莫说拉拢,
他不去追随尚荣就算大幸了。」 宁尘一拍胸脯:「他要是跟我们为敌,就由我跟他放对儿,非把他做成个凶
狮炒鸡蛋不可。」 他这尴尬笑话没人听得懂,尹惊仇道:「你若有信心拿他,那就交给你办。
还有什么想法,今日就尽快倒出来。」 宁尘吐吐舌头:「你们说,尚荣不会是分神期吧?」 尹惊仇和贝至信都摇头,尹惊仇骂道:「别自己吓自己!那日迦楼罗揍他的
时候,他露了底,元婴无误。」 宁尘促狭道:「咦?大家都被迦楼罗揍了,怎地你和尚荣没事儿呢?」 那日尹惊仇和尚荣都是心怀鬼胎,与迦楼罗交手时躲在了其余元婴后面,如
今被宁尘说破,尹惊仇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他刚要发作,贝至信已出言打断。 「我们可战的元婴,殿下、子川、尹锋、包云止,尹震宵虽有伤但必然尽心,
可算半个。 若施横野从了尚荣,黑甲军内只要元婴多过两人,我们就有麻烦。」 两人三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按照大家对尚荣私兵力量的揣测,恰在
那合情合理的线上,算到此节,三人都有些犯难。 宁尘突然一拍巴掌:「老贝,你这脑子可卡了磕绊了,我们还有项舂啊!大
象哥和我关系最好,我一叫,他肯定来帮我。」 尹惊仇和贝至信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宁尘拍拍桌子:「哎!怎么不说话了?」 * * * * * * * 尹惊仇和贝至信都劝了,但却拗之不过,只好放任宁尘自己出了太子府。 宁尘先前驾车不过是为了隐蔽巫晓霜重回千峰座的事情,如今他压着心事,
再不遮掩,御风直奔宏禄院而去。 宏禄院中养着的都是前来求取功名的闲散妖修,迦楼罗犯境,国中一片纷乱,
近日来的金丹灵觉造册之后都没法上呈宫中,不得不暂时按下,继续好吃好喝供
在这里。 金丹期一人一间上房,灵觉期一人一处独院,倒也安生。 宁尘就是自宏禄院发达的,宏禄院上下哪有不认得的,见他来此,慌忙迎出
接待,都被宁尘驱散。 他自顾往里行去,一路向西廊走着。 宏禄院最西侧墙根下,一间静悄悄的小院,和东边厅中众妖喝酒行令的热闹
判若两界。 院中角落杂草未除,地上板石寥寥草草作了些清扫,一间厢房不比院子大多
少,门框上红漆斑斑剥落。 宁尘推开门,但见一个小厮正趴在桌上打盹,被他一扰吓得跳将起来:「您、
您……」 宁尘摆手挥开他,侧行一步撩起门帘,一眼望见项舂躺在榻上。 那日迦楼罗专挑的尹震渊下手,其余元婴全没被他放在眼中,顺手便打发了。 那些元婴自知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一招换过去挨两下狠的,便老老实实趴
地上服软。 偏生项舂没有这等弯弯绕绕的心思,得了仙王重用便一心一意替他挡招。 迦楼罗对分神期只伤不杀的一击,被忠心实意的项舂尽数吃了。 也亏他实力浑厚,勉强保住性命,然而气海摧破神识受撼,人已是废了。 宁尘走近榻边,项舂半张脸都烧得烂了,敷了些草药盖住,脓水将白色绷布
尽染成黄绿之色。 原本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为延性命耗败修为,如今已是形销骨立。 宁尘在床边坐下,烂肉药臭拧成一股刺鼻味道直冲脑门。 「项大哥。」 项舂微微抬起眼皮,紧接着瞪大眼睛:「游子川?哈哈!他们都说你、咳咳、
说你死了……我就知道你能回来……」 三阳火毒损伤肺脉,项舂说起话来胸口鼓似破败风箱,嗬嗬作响。 他挣扎想要起身,却没有力气,只能勉强用手肘撑在床上。 宁尘连忙伸手将他扶下,一眼瞥见他身下床褥,都被脓血浸透。 曾经风光无两的元婴妖修,如今修为废了,就这么被人丢在偏院,睡在一片
恶臭之中无人问津,宁尘眼珠子都红了。 「你他妈的,逞什么能!别人服得软,你服不得?!」他对项舂骂道。 项舂或许也有过火气,但现在却再嗅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 他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床顶生霉的木板:「我也想过……和他们一样躺地装
死……可是,心里过不去。」 大蚀国元婴久食王禄,没有一个心里过不去的;偏生这初来乍到、好处都没
进嘴的项舂,非要对得起尹震渊,对得起他自己。 宁尘捏住他肿胀起皱的大手,探查了一下项舂身体情状。 他本就不通医道,于妖修经脉运走更是陌生,探了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 想必国中御医也替他看过,不然也不会让一个有望恢复的元婴留在这种地方。 他忍住没有叹气,只轻声道:「刚而易折……项大哥,你后悔吗?」 项舂目光空洞,干裂的嘴唇颤动了两下:「我……我不知道……」 宁尘掏出一壶酒来,掐御水决将酒水聚成一枚小球。 项舂闻到酒香转过脸来,惨不忍睹的脸上拧出一缕笑容。 他微微张嘴,由着宁尘将酒送进口中。 「哈哈……香!唉……也就你还记着,来看我一眼。我知道,你要活着,肯
定会来……」 他话没说完,突然惊起,伏在床边狂呕不止,那口酒连带腹中浓汁被他吐了
一地,溅湿了宁尘的袍脚鞋帮。 紧跟着就是一阵挂血音儿的咳嗽,宁尘伸手在他后背连连拍打,项舂还是咳
得几乎将肺咳出来。 剧咳之后,项舂猛喘几口气,重重跌回铺上。 宁尘咬着牙,轻轻拽了拽他的手,唤了两声项大哥。 项舂却再无反应,只筋疲力尽嗬嗬喘气,慢慢将眼睛闭了起来。 宁尘毫无办法,默默起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将一袋灵石放在桌上,瞪着那惫懒小厮,神念猛地撞去,登时把那小厮震
得屁滚尿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宁尘用手指狠狠指了他一下,那小厮心里自然明镜一样,不必再说废话,只
在那里磕头如捣蒜。 走到院子里,空气顿时清百倍爽,可宁尘还是喘不动气。 就在他回身关闭屋门时,屋中突然响起项舂粗重的声音。 「游子川!你算的真准呐!」 宁尘喉头微微一哽,无法辨及项舂话里凄然种种,只有那日两人堂上说笑算
卦的音容笑貌久久难散。 他在院中呆立半晌,纵身而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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