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凰记】(1-7) 作者:暴躁龙

送交者: 麻酥 [♂★★★声望勋衔13★★★♂] 于 2025-12-10 10:15 已读11341次 1赞 大字阅读 繁体

#科幻

【秦凰记】(1-7)

作者:暴躁龙

标签:#历史 #NP #剧情 #适合女生

  第1章 时空错位:凤凰的陨落
  (时空管理局总部·主控室 085年)
  时空管理局·第七观测站·主控舱室 085年全息星图在舱室中央缓缓旋转,无数光点勾勒出跨越千年的时空走廊。
  沐曦将长发束成俐落的高马尾,纳米作战服随着她舒展身体的动作泛起珍珠般的光泽,在舱室冷光下流转着虹彩。
  溯光号系统自检完成。
  她指尖轻点悬浮控制台,三维投影立即展开复杂的资料流程,纳米虫回收率98。7%,又破纪录了。
  投影中闪过无数碎片化的古代场景:咸阳街市的百姓正为祭祀准备彩绘陶俑,有人低头细描俑眉,神情专注如对生者。
  邯郸城头赵卒擦拭着青铜剑上的晨露。
  舱壁突然透出柔和的橙光,人工智慧岁星的合成女声响起:观测员沐曦,您已完成第三轮战国文明资料获取。
  距离下次太阳微粒爆发还剩42小时,建议立即准备时空折返程式。
  沐曦对着空气做了个拉拽手势,全息影像立即切换成量子航道图。
  代表溯光号的蓝色光点正在西元前231年的座标上有规律地闪烁,周围缠绕着金色丝线般的时空褶皱。
  准备回家咯~她大大伸了个懒腰,纳米服关节处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自动调节压力。
  转身时马尾辫扫过控制台,启动了隐藏在台面下的资料板……这是她偷偷改造的小机关,显示着私人备忘录:给程熵学长带块战国青铜残片当纪念品。
  舱室突然轻微震动,岁星立即投射出飞船外部的即时影像:数以亿计的纳米机械正从地表返回,像一场逆行的银色暴雨涌入船体底部的回收舱。
  每个纳米虫仅有尘埃大小,却搭载着量子级全息记录仪,过去三年里它们潜伏在七国百姓的衣褶间、青铜器的纹路里,默默编织着最真实的历史图景。
  最后一批纳米虫已进入净化程式。
  岁星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特有的顿挫,正在比对《史记·秦本纪》与实采数据……发现137处细节差异,已标记待查。
  沐曦走向舷窗,窗外是静止的时空泡……这是时空管理局最伟大的发明。
  利用太阳微粒爆发,在量子层面折叠时空结构,就像把两张纸上的点对折重合。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穿越,而是让时空座标在更高维度上短暂重叠。
  说起来…她突然用指节敲了敲太阳穴,神经接驳器立即回应,在视网膜上投射出操作介面,这次回收的纳米虫里,有没有拍到嬴政的完整……
  警报声骤然撕裂舱室宁静,全息星图瞬间转为刺目的猩红色。沐曦条件反射地扑向主控台,纳米服在急速移动中硬化成保护形态。
  警告!!太阳活动异常!!岁星的声线出现罕见的波动,检测到未预测的日冕物质抛射,时空褶皱稳定性降至临界值!!
  舷窗外,本应如丝绸般平滑的时空褶皱突然开始疯狂扭曲,像被无形之手揉皱的金箔。
  沐曦的瞳孔急剧收缩……在时空管理局的教科书里,这种现象被称为死神折纸,近二十年来因此失踪的观测员名单在她脑中闪过。
  立即启动紧急折返程式!!她拍下右腕的应急协定按钮,逃生舱的座标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向管理局发送……
  话音未落,一道超出所有预测模型的太阳风暴狠狠击中溯光号。
  沐曦看到全息星图上,代表自己的蓝色光点正被血色漩涡吞噬,而西元前231年的座标,亮得像滴灼热的泪。
  (溯光号驾驶舱·时空乱流中)
  沐曦的指尖在控制台上飞速滑动,但系统已经失控。
  舷窗外,原本稳定的时空隧道扭曲成狰狞的紫红色漩涡,爆炸的能量风暴冲击着船体,金属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燃料箱压力超标!!岁星的警告伴随着金属疲劳的呻吟声,防护罩量子相干性正在解…解耦…
  沐曦咬紧牙关,猛地拍下紧急制动装置,但为时已晚……一道太阳耀斑的余波狠狠击中溯光号,整艘飞船剧烈震颤,舱内灯光忽明忽暗,仪器火花四溅。
  启动应急协定!!她低喝一声。
  (战国时代·苍穹之上)
  溯光号在失控的能量风暴中燃烧了起来……
  船体表面的纳米合金在高温下熔融,却又在量子护盾的残余能量下重组,整艘飞船化作一只巨大的火鸟,蓝焰与金红交织,宛如神话中的凤凰浴火振翅。
  沐曦咬紧下唇,迅速拍下右腕上的生命保护应急装置。
  纳米材料瞬间覆盖全身,形成贴身防护服。
  她冲向机尾的逃生舱,长发在失重环境中如瀑布般散开。
  舱门闭合的瞬间,她看见主控室被刺目白光吞没。
  时空定位信号已发送,祝您好运,驾驶员沐曦。这是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逃生舱弹射而出,如同宇宙中一粒微尘。
  沐曦透过特殊材料制成的透明舱壁,目睹永生难忘的景象……她的溯光号在剧烈爆炸中化作一只燃烧的巨鸟,蓝焰与红火交织成绚丽的尾羽,在战国时代的苍穹拖出九道耀目光痕。
  不…她绝望地拍打舱壁。
  逃生舱剧烈颠簸,沐曦迅速吞下紧急逃生胶囊。
  胶囊在喉间化开,清凉液体滑入食道。
  她知道,接下来二十天内,身体机能将维持在最低消耗状态。
  这是时空管理局为意外滞留者设计的最后保障。
  警告!!撞击预警!!
  沐曦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逃生舱便如流星般坠入一片山林。
  透明舱体在溪边软土中犁出深深沟壑,最终半埋在潮湿的泥土里。
  撞击产生的尘土如晨雾弥漫,笼罩着这颗来自未来的巨蛋。
  剧痛中,沐曦的意识沉入黑暗。
  地面上的秦国民众抬头望天,只见苍穹撕裂,一只燃烧的巨鸟拖着绚丽的尾焰划过天际,炽烈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大地。
  天降祥瑞!!有老者惊呼,跪地叩拜。
  凤凰现世,天命归秦!!士兵们握紧长戈,眼中映照着那震撼人心的火光。
  ……
  嬴政猛然勒住缰绳,嬴政的坐骑-夜照前蹄腾空,在宫墙尽头人立而起。
  片刻前,他正在章台殿批阅奏章。忽有赤光破窗而入,将满室竹简映得如同血染。
  抬头时,正见一道金红色火痕撕裂天穹……那绝不是流星。它在坠落时舒展双翼,九条尾翎在云层间拖曳出璀璨光轨,分明是……
  备马!!
  此刻夜照铁蹄下碎石迸溅,嬴政的玄色大氅被狂风扯得笔直。
  身后三百黑冰台锐士竟追不上天子一骑绝尘,只见那道孤影沿着朱雀大街疾驰,惊起满城飞鸟。
  是骊山方向!!蒙毅在烟尘中大喊。
  嬴政没有回头。他瞳孔里还烙着那团下坠的烈火,鬓角汗珠被热浪蒸成白汽。
  夜照跃过渭水时,对岸农人正惊恐地指着天空……燃烧的凤羽如雨坠落,触及水面竟不熄灭,反而在水底继续燃烧,将整条河川映成流动的琥珀。
  山麓的松林开始燃烧。
  驾!!再快!!
  嬴政猛夹马腹,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如同展翼的夜鸦。
  他亲眼目睹神迹……燃烧的九尾凤凰自天际坠落,那璀璨的火光划破长空,将暮色染成赤金。
  王上!!前方就是大泽了!!蒙毅高声提醒。
  嬴政充耳未闻,眼中只有那团仍在燃烧的烈焰。
  作为已经完全掌控秦国军政大权的秦王,他岂会错过这等天降祥瑞?
  这或许是上苍对他霸业的认可,亦或是…
  报!!先行探查的侍卫策马奔回,在嬴政马前单膝跪地,大泽无凤!!
  什么?嬴政剑眉紧蹙,勒住缰绳。夜照发出一声嘶鸣。他分明看见凤凰坠入此泽,怎会无影无踪?
  属下带人搜遍泽畔,只见焦土,未见凤踪。侍卫声音发颤,额头抵地不敢抬起。
  嬴政眼中寒光乍现,正欲发怒,忽听副将惊呼:王上快看!!二里溪边有异光!!
  顺着他所指方向,嬴政眯起眼睛。在暮色笼罩的溪畔,确实有微弱的光芒闪烁,时明时暗,如同呼吸。
  走!!嬴政一抖缰绳,率先冲了出去。马蹄踏过焦黑的草地,空气中仍弥漫着奇异的梧桐香气。
  《天降》
  众人策马奔至溪畔,忽见前方泥土翻裂,一颗巨大的银白色巨卵半埋于湿土之中,表面光滑如镜,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透明舱壁内里幽蓝微光流转,隐约可见一道人影静静悬浮其中。
  凤、凤凰产女!!有士兵惊得跪地叩首,声音发颤。
  嬴政却已大步上前,玄色鹿皮靴踏入溪水,冰冷的溪流漫过靴面也浑然不觉。他抬手示意众人噤声,目光死死锁住舱壁内的身影……
  那是一位沈睡的女子。
  她面容如月华般皎洁,眉目如画,肌肤莹润如玉,仿佛不染尘世半分烟火气。
  长发如墨,宛如水中晕开的墨痕。
  她身覆奇异银衣,衣料轻薄如雾,表面竟有流萤般的光纹游走,如同活物。
  最令嬴政瞳孔微缩的是……
  她的手腕内侧,一道幽蓝光芒随着脉搏缓缓闪烁,如同星辰呼吸。
  王上,此物诡异,恐非祥瑞……蒙毅低声提醒,手已按上剑柄。
  嬴政却抬手制止,目光未曾离开舱中女子半分。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透明舱壁……
  一声轻响,舱壁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此乃神女。嬴政声音低沉,轻抬回宫,不得有误。
  他亲自监督士兵小心翼翼将凤凰之女运回咸阳宫,又命心腹将领带精兵返回,将逃生舱凤凰卵整体挖掘运回。
  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医被急召入宫,为昏迷的凰女诊治。
  他欲探脉时,指腹下传来一股说不清的温润微震,宛如溪水流过肌理。
  女子手腕泛起层层如水波般的蓝光,微不可察,却叫他手心骤冷,几乎要缩回去。
  虽有外伤……然脉象平和……却久寐不醒……老太医把脉良久,眉头紧锁,汗如雨下,手掌微微颤抖,声音也带上了罕见的迟疑与敬畏,老臣……行医数十载……未曾得见如此奇症……
  嬴政挥退太医,独自立于榻前。烛光下,沐曦的黑发散落锦缎,宛如星河倾泻。他伸手欲触,又在咫尺处停住。
  目光掠过她左手腕,那处肌肤透出一层淡淡的幽光,如月影轻拂水面,微微涟漪般流动。光纹极浅,若非烛影闪烁间恰巧掠过,几乎难以察觉。
  无论你是神是凰,他低语,既入我大秦,便是天意。
  五日后,沐曦在剧痛中苏醒。
  映入眼帘的是繁复的木质穹顶,鼻端萦绕着檀香与药草混合的气息。
  她试着移动手指,发现身上的纳米防护服与装置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袭质地精良的曲裾深衣。
  凰女醒了!!快禀报王上!!侍女惊喜的呼声穿透帷帐,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
  沐曦猛然睁眼,刺目的青铜烛火映入眼帘。
  她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满锦缎的玉榻上,四周垂落的纱幔绣着繁复的凤鸟纹样。
  ……这不是逃生舱。
  她心头骤然紧缩。
  耳畔侍女们急促的脚步声、远处编钟的嗡鸣、空气中飘散的檀香……所有细节都在提醒她,这里绝非22世纪的医疗舱。
  更糟的是,她们说的是古汉语,音韵虽与她研究的战国楚地方言略有差异,但足以辨明含义。
  神女可觉不适?年长的女官跪伏在榻前,额间沁着冷汗。
  指尖传来锦缎的触感,沐曦在眩晕中勉强聚焦视线。
  神女?
  她们竟以为我是神女?
  她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必定是逃生舱坠落时产生的等离子异光,让这些古人产生了误会。
  沐曦正欲开口,殿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玄色衣袍拂过门槛的声响让她本能地绷紧身体,她胸腔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重物狠狠撞击过。
  四肢关节酸麻刺痛,骨骼深处隐隐作响,似乎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逃生舱坠落时的冲击。
  闯入者腰间的太阿剑首先映入眼帘……剑柄镶嵌的玄鸟纹是秦国王权的象征。
  她的视线顺着玉带往上,掠过衣袍上繁复的夔龙与黼黻纹,最终定格在那张被历史记载了千年的面容上。
  剑眉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审视着她,下颌线条如青铜器浮雕般锋利。
  (是嬴政…)
  【榻前对谈】
  嬴政在榻前止步,玄色衣袍垂落,阴影笼罩着床榻上虚弱的女子。他凝视着她苍白的唇,语气出奇地柔和,与平日的冷厉截然不同……
  可需饮水?
  沐曦微微点头,喉咙干涩得发疼。
  立刻有侍女碎步上前,手捧玉杯,却被嬴政一个眼神屏退。
  他亲自执起玉杯,指尖轻托住她的后颈,缓缓将温水喂入她唇间。
  水珠滑落她的唇角,嬴政拇指一拂,动作轻得像拂去一片雪。
  你是凤凰之女?
  沐曦心头一跳。
  ……他们把燃烧坠落的溯光号当成了凤凰。
  她垂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嬴政目光深了几分,却未追问,转而道:可会说话?
  沐曦抿了抿唇,轻应一声:嗯。
  可有名字?他忽然问。
  她沉默片刻,终于低声回答:沐……曦。
  沐恩之沐,晨曦之曦。
  嬴政唇角微勾,指尖轻轻划过她手腕上仍在闪烁的幽蓝光纹,低声道:
  好名字。
  ……如朝露沐恩,似破晓晨曦。
  ……恰配得上,天外来客。
  嬴政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尚未成形,便已化作一道冷厉的诏令。他蓦然转身,玄色广袖在殿中划出凌厉弧度,声如寒铁相击:
  传诏……此女乃寡人于山林所救之孤女,名唤沐曦。敢有妄议'凰女'者,夷其三族!!
  【暗流涌动】
  殿外铅云低垂,咸阳城上空闷雷滚动,却迟迟未落下一滴雨。
  秦王禁令森严,秦境之内,无人敢明言凤凰现世之事。
  市井之徒交头接耳时,总要先四下张望,确认没有黑冰台密探,才敢以手掩口,含混吐出那位二字。
  然而……
  函谷关外,六国驿道上快马昼夜不息。
  楚使将密报藏于发髻,绢帛上以朱砂急书:秦得火凤,曳九霄光痕;
  赵王迁案前,太卜颤抖着捧出龟甲,裂纹竟成展翅焚天之象;
  齐都临淄的酒肆里,说书人拍案惊堂:那日天裂西北,有赤羽金眸的巨鸟坠于秦地……话音未落,已被官府差役锁拿。
  最要命的是韩王宫中那卷《拾遗记》,此刻正翻在周武王时,凤鸣岐山那一页,竹简边缘已被韩王焦灼的指腹摩挲得发亮。
  【天象难封】
  嬴政负手立于章台宫高阶,望着天际翻滚的乌云。
  他深知自己可以夷平议论者的九族,却堵不住七国百姓亲眼所见的苍穹异象……
  老农记得那日田间蛙鸣骤止,抬头便见蓝焰金尾的巨鸟撕裂天幕;
  边境戍卒的军报里,藏着星陨如雨,落地化凰的私记;
  就连秦王亲卫中都有人暗传:那巨卵出土时,半透明外壳上映出的分明是星图。
  一阵狂风突然卷起他的冕旒玉藻,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每日辰时,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翳,嬴政的玄色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凰栖阁的阶前。
  起初,他只是如例行朝议般立于屏风之外,冕冠垂旒分毫不动,连太医令叩拜时溅落的药汁沾染王袍下摆,也难让他眉梢稍抬。
  脉象如何?
  声音似青铜编钟相击,每个字都精准落在太医颤抖的奏报间隙。
  待确认沐曦伤势无碍,玄色广袖便如夜鸟收翼般倏然离去,只在青砖地上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暗影。
  第七日,嬴政发现案几上多了盏温着的药茶……苦味里藏着蜜香。
  他端起玉盏的指尖顿了顿,隔日再来时,袖中滑出一颗楚地进贡的赤柰(注:古苹果),稳稳落在沐曦枕边。
  果皮上还凝着晨露,映得她眼底琥珀色愈发明亮。
  第十五日,暴雨冲垮了宫道。
  当沐曦隔着雨幕望见那个踏碎水洼而来的身影时,嬴政的鹿皮靴已浸透雨水。
  他这次没问太医话,只是将一柄巴掌大的玉算筹放在她掌心……正是三日前她盯着竹简发呆时,曾无意间提及的未来算术工具。
  王上这是…?
  寡人路过少府,恰见匠人在琢。
  他转身去拧袍角的水,没让沐曦看见自己为寻这和田玉料,连夜亲自翻遍了兰池宫的贡品清单。
  第二十一日,沐曦在晨光中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个古怪物件:青铜铸的凤凰栖在梧桐枝上,鸟喙竟衔着粒会转动的珍珠。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忽觉有目光灼灼……嬴政不知何时已立在帐外,冕旒玉藻遮住了神情,唯有扶在太阿剑柄上的食指,正随着她转动珍珠的节奏轻轻叩击。
  《辰时探视·第卅日》
  晨露未曦,嬴政踏入凰栖阁时,殿内静得出奇。
  沐曦背对着殿门,正踮脚去够高案上的药盏,素白中衣下隐约透出未愈的伤痕。
  听见脚步声,她手一颤,陶盏倾斜……却被一柄突然横来的太阿剑鞘稳稳托住。
  王上今日…来得早。
  她没敢回头,耳尖却泛起薄红。昨夜试穿的曲裾深衣还胡乱堆在屏风后,衣带上歪歪扭扭的结绳暴露了她偷偷练习秦礼的事实。
  嬴政的目光扫过案几:
  研了一半又干涸的墨- 竹简上幼稚的篆字反复写着秦王政三字- 半块啃出牙印的饴糖伤者当静养。
  他忽然摘下腰间太阿剑压在竹简上,剑穗玄珠正好盖住那些字迹。
  沐曦转头时,发现案头多了个漆盒……掀开竟是整套齐地进贡的贝壳颜料,斑斓如霞。
  画舆图用。嬴政已转身走向药炉,玄鸟纹广袖拂过陶罐,带起一缕苦涩的药香,…总强过糟蹋竹简。
  窗外麻雀突然惊飞,沐曦才意识到,他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穿堂风。
  又过数日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沐曦盘腿坐在软榻上,一缕黑发垂落在她紧皱的眉间。
  她咬着下唇,手指笨拙地捻着骨针,针脚歪歪扭扭地在布偶身上延伸。
  她指尖被针尖刺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时空管理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渗出血珠的指尖含在嘴里。
  布偶的身体已经成型,但脑袋歪歪扭扭地耷拉着,一只墨玉扣子眼睛缝得过高,让这个本该可爱的玩偶显出几分滑稽的愁苦。
  沐曦盯着它看了一会,突然苦笑起来:在2085年我能驾驶最先进的飞行器,现在却连个布娃娃都缝不好…
  她重新拿起针线,动作却比方才轻柔了许多。细密的汗珠在她鼻尖凝聚,随着她低头穿针的动作,在布偶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得小心活着才行,她继续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来自未来…针尖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像是某种警示。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内侧……那里,神经同步仪的蓝光正在皮肤下微弱地跳动。
  忽然,门外传来侍卫齐声顿足叩地之声。她手忙脚乱地把这个四不像的娃娃塞到靠枕下,刚要起身,嬴政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坐着。
  他抬手示意,目光却落在她指间的一根红色丝线上,在忙什么?
  沐曦下意识把手指藏进袖中:没、没什么…
  嬴政挑眉,径直在她身旁坐下。软榻微微下陷的重量让靠枕滑开一角,露出那个造型滑稽的布偶。
  这是…
  他伸手取出那个歪头歪脑的娃娃,拇指抚过粗糙的针脚,何物?
  这叫…布娃娃。
  沐曦耳根发烫,在我们那里,这是给女孩子的玩物…
  布偶身上穿着用锦缎边角料拼凑的小衣裳,最可笑的是那张脸……两颗不对称的墨玉扣子当眼睛,嘴巴是用红线歪歪扭扭缝出的一道憨笑。
  嬴政突然捏了捏娃娃鼓鼓的肚子:这里塞了什么?
  棉花…还有香草。沐曦小声解释,这样抱着会有香味…
  话未说完,嬴政突然将娃娃举到她脸旁,目光在两者间来回扫视:倒是神似。
  哪里像了!!沐曦涨红了脸去抢,却见嬴政手腕一转,轻松避开。
  神态。他指尖点着娃娃咧开的嘴。
  忽然,他收起戏谑的表情:还疼么?
  沐曦摇摇头:已经不疼了。
  让寡人看看。
  这个命令让沐曦浑身一僵。
  虽然近月秦王每日都会来探望,但从未有过如此直接的要求。
  她咬了咬下唇,手指颤抖着解开衣襟最上方的两颗盘扣,露出锁骨下方已经愈合的伤口。
  嬴政的目光落在她的肌肤上,那里本该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如今却只余下一道淡淡的粉色。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那道痕迹,感受到不同于常人的温热。
  这是神经同步仪内部的奈米修复系统正在运作。
  那些肉眼难见的修复因子,正依照未来医学的标准,循着损伤细胞的排列记忆,一丝一缕地将沐曦的创伤组织重新排列,精准到每一条微血管的弯曲与每一层表皮的厚度。
  果然神奇。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叹,常人受了这样的伤,至少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沐曦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她能感受到秦王的手指在她皮肤上流连,那触感既陌生又令人战栗。
  王上…她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嬴政这才收回手,却转而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沐曦,告诉寡人……凤凰之女除却伤愈神速,还有何异处?
  沐曦的长睫轻轻颤动:其实……并无特别冕旒阴影里,那双向来丈量疆土的眼睛,此刻正描摹着她轻颤的睫毛。
  不过…嬴政的声音忽然柔和了几分,寡人发觉,你比传闻中的凤凰之女,更耐人寻味。
  沐曦惊讶地抬头,却见秦王已经转身走向门口:好好休息,明日太医会来为你做最后的诊断。若恢复得好,寡人准你在凰栖阁自由活动。

  第2章 心墙初裂
  太医的诊断结果很乐观……沐曦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
  嬴政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书房批阅奏章。他放下朱笔,对跪在地上的太医道:确定无碍了?
  回王上,沐曦姑娘体质特殊,不仅伤势痊愈,连气血都比常人旺盛许多。太医孙固本恭敬地回答,老臣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体质。
  嬴政点点头:下去领赏吧。
  待太医退下后,嬴政起身行至窗前。
  暮色渐沉,凰栖阁的檐角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恰如那女子般朦胧难测。
  他本可命人将她安置在偏远的宫室,却偏偏择了这处……从书房望去,恰好能见那株她常倚的梧桐,枝叶婆娑时,恍惚能瞥见她在树荫下摆弄那个古怪的布偶,阳光透过叶隙,在她素白的衣袖上投下细碎光斑……
  最初,不过是为一枚棋子寻个稳妥的安置。
  凤凰降世,天命所归。这女子若真为神女,便是巩固王权的利器。
  可如今……
  药碗边缘残留的蜜渍,她总悄悄用指尖抹去;
  换药时急促起伏的胸口,像受惊的幼鹿;
  还有昨日,她对着铜镜练习秦礼,发髻歪了半边尚不自知……
  这些琐碎,不该是寡人该记挂的。
  嬴政猛然合上窗扉。檀木震响惊飞檐下雀鸟,也惊散了他眼底那一瞬的动摇。
  寡人要的,是这祥瑞之兆。
  凤凰现世乃天降祥瑞,寡人留她在侧,不过是为安民心、固国本。
  可为何方才太医说她伤势痊愈时,他第一个念头竟是……
  那碗安神的汤药,明日不必再送了。
  案头烛火忽明忽暗,将他身影拉长在墙上。那影子伸手似要推开什么,最终却只是将沐曦前日遗忘在此的玉簪,缓缓收入袖中。
  王上,该用膳了。内侍在门外轻声提醒。
  嬴政回过神来:送到凰栖阁去,寡人要与沐曦一同用膳。
  内侍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应道:诺。
  当嬴政踏入凰栖阁时,沐曦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摆弄着布娃娃。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秦王,连忙起身行礼。
  免礼。嬴政在她对面坐下,示意内侍摆膳,今日太医言你已无大碍,寡人…
  他话音忽顿,指尖在玉箸上轻轻一叩,那声寡人竟在唇齿间转了个弯,化作一个略显生硬的:
  ……孤特来与你共进暮食,以示庆贺。
  沐曦微微一顿。
  这细微的转变太过刻意……嬴政向来只以寡人自称,那是王权的象征,是凌驾众生的距离。
  而此刻这个孤字,却像是一道宫门悄悄开了条缝,漏进些许不该有的暖意。
  侍奉的宫人偷偷交换眼色……王上今日的自称,他们可听得真切沐曦低头时,看见嬴政玄色袖口沾了墨迹,似是来时匆忙,连更衣都顾不上沐曦有些受宠若惊:谢王上恩典。
  膳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其中不乏一些名贵的补品。嬴政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燕窝粥:尝尝,这是南方进贡的血燕,对恢复元气很有帮助。
  沐曦双手接过,小声道谢。
  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甜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近月来,秦王对她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从药材到膳食,无一不是最好的。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因为他看重的是凤凰之女的身份,但渐渐地,她开始在他眼中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喜欢吗?嬴政问道,目光落在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上。
  沐曦点点头:很甜,很好吃。
  孤…记得你爱吃甜食。嬴政说着,忽然话锋一转,那个布娃娃,交给孤。
  沐曦一怔,下意识攥紧了袖口:王上要它做什么?那不过是拙劣的玩意儿……
  拙劣?嬴政轻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缎包裹的物件,那这个呢?
  他修长的手指解开系带,露出一个精致无比的布偶……月白色的衣裙,发间点缀着细小的珍珠,连眼睫都用极细的丝线一根根绣出。
  最惊人的是,那张小巧脸庞上的笑容竟与沐曦有七分相似,唇角微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是……沐曦屏住呼吸。
  咸阳最好的十位绣娘,连夜赶制。嬴政将娃娃放入她掌心,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腕,既是你家乡的习俗,便该有个像样的。
  自那日后,这娃娃便成了沐曦的掌中珍宝。
  晨起时要为它整理衣襟,用膳时让它坐在案几一角。
  某日嬴政踏入凰栖阁,正看见她对着娃娃自言自语:你说王上今日会不会又送蜜饯来?
  他轻咳一声,沐曦慌得把娃娃往袖中一塞,却露出半截晃悠的小腿。嬴政挑眉:看来绣娘手艺太好,倒让你玩物丧志了。
  沐曦将娃娃往怀里藏了藏,耳尖微红:还不是王上命人做的…
  嬴政看着她藏起娃娃的动作,笑意未减,蜜饯瓷盒推到她面前。
  赏你一盒。
  沐曦一怔,垂眸开盒,果然是她爱吃的杏花酥蜜。她咬下一块,酸甜入齿,抬头时却见他仍盯着她看,眼中似笑非笑,像在赏花,又像在布局。
  沐曦抿唇,心头一跳,不敢再看他,将剩下的蜜饯小心收回盒中,如藏宝物。
  韩使入秦前三月·咸阳宫五更的梆子声刚过第3章台殿内烛火未熄,嬴政的朱笔在竹简上划出凌厉的墨痕。
  沐曦跪坐在殿侧,指尖轻拨香炉,沉水香混着甘松的气息悄然漫开,压下了殿内沉郁的墨味。
  嬴政笔锋未停,却忽然开口:又偷用少府的药材?
  沐曦指尖微顿,低声道:太医令说王上夜咳……
  话音未落,嬴政已伸手拂过她袖口,指腹沾上一点未洗净的药渍,在烛光下泛着浅褐。
  他抬眸,视线从她微红的指尖扫过:昨夜捣药到子时?
  案上竹简哗啦轻响,嬴政忽地捏住她手腕,拇指摩挲过她指节上的薄茧,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呼吸一滞。
  孤许你白日制香,不是让你熬坏眼睛。
  他的语气仍淡,却在她腕间多停了一瞬,像是确认什么,又像是单纯的不悦。
  沐曦垂眸,没敢说那药里添了安神的龙眼肉,是她趁夜去太医院偏库翻找的。
  韩使入秦前两月连旬的春雨让嬴政旧伤隐隐作痛,沐曦跪在龙纹席边,指尖按在他太阳穴上,力道轻缓,却精准地压住那根跳动的筋脉。
  她腕间的金铃忽然轻响……嬴政袖中滑出一只绣着云纹的小锦囊,他打开袋口,将里头一串蜜渍梅子取出。糖霜在烛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
  楚国的贡品。他闭着眼,却像是瞧见她偷瞥的目光,唇角微抬,再揉半刻,便赏你。
  沐曦抿唇,指尖未停,却在心里默数着时辰。
  忽地,她发间一沉……嬴政不知何时摘了她簪着的木樨花,指节蹭过她鬓角,沾了花上未干的夜露,又轻轻抵在她唇上。
  比蜜饯甜。
  他的嗓音低而缓,像在评点,又像在试探。沐曦呼吸微滞,没敢舔那滴露水,只觉颊侧发烫,连带着指尖都热了起来。
  韩使入秦前一月·望夷台沐曦抱着布娃娃在廊下打盹,陶响球从怀里滚落,在青砖上磕出清脆的声响。
  朦胧间,有人为她披了件外袍,衣料带着熟悉的沉水香。
  她睁眼,正见嬴政弯腰拾起那颗陶球,玄色王袍的广袖扫过她膝头,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王上……她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他单手按住肩膀。
  嬴政垂眸,指腹摩挲着布娃娃腰间的玉坠……那分明是半截断了的秦王玺绶,被他某日随手丢进废玉匣,不知何时被她捡来,磨成了小小一枚挂饰。
  孤幼时也玩这个。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将陶球丢回她怀中,惊起檐下一群鹧鸪,只是没你这般好运,摔了有人给补。
  沐曦怔然,还未回应,怀里的布娃娃忽然被塞进个温热的物件……半块虎符,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朱砂,像是刚从军报上拆下的。
  她抬头,嬴政已转身离去,背影融进晨光里,唯有袖摆掠过廊柱时,带起一阵微尘。
  韩使入秦前五日·咸阳宫五更鼓刚过,黑冰台密报已呈于嬴政案头。
  沐曦低头调整袖口,布娃娃从衣襟中滑落半截,珍珠眼眸闪着微光,腰间虎符与玉坠叮当作响,声音细碎如私语。
  她下意识想藏,却被嬴政一眼扫见。他抬指勾起她下巴,拇指不轻不重地擦过唇角的蜜痕,语气低哑……
  韩使携和氏璧来秦,你猜他们求什么?
  沐曦呼吸一滞,心神未定。袖中,露出一角折叠整齐的绢帛……一枚绣着永字的绢帛,最后一捺拖得长长的,像把未出鞘的剑。
  韩使入秦前三日·咸阳宫五更鼓刚过,黑冰台密报已呈于嬴政案头。
  韩王派其叔父韩漓为使?嬴政指尖碾碎一片干涸的朱砂,在竹简上拖出猩红痕迹,三年前渑池之会,此人曾言'秦人虎狼,当共抗之'。
  阶下蒙恬按剑冷笑:此番携六车贡礼,倒学会摇尾了。
  前一日·驿馆韩使车队碾过咸阳街巷时,最沉重的并非装着明珠犀角的檀木箱,而是那卷暗格里的《周室祥瑞录》……泛黄的绢帛上,凤鸣岐山而周兴八字被朱砂反复勾勒。
  当日辰时·宫门谒者接过韩使文牒时,青铜鹤炉突然爆响。众人只见青烟凝成凤形,转瞬又被晨风吹散。老太卜踉跄跪地,龟甲从袖中滚落……
  竟碎成七片。
  韩使入秦那日,咸阳宫前庭的青铜鹤炉腾起袅袅青烟。
  嬴政端坐于九阶王台之上,指尖有节奏地叩击着青铜案几。
  案上摆着韩王亲笔所书的通好国书,绢帛上的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韩国使臣到……
  随着谒者长喝,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阔步入殿。
  他身后跟着十二名力士,抬着六口雕花檀木箱。
  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显然装满了贵重器物。
  外臣韩漓,拜见秦王。
  老者行礼时,腰间玉佩与青铜剑鞘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嬴政眯起眼睛……正是韩国王族才能佩戴的龙形青玉。
  韩王派宗室为使嬴政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来这'通好'之意甚诚啊。
  韩漓不卑不亢地直起身:数月前天显异象,七国皆见凤凰展翅坠于秦地。
  韩王特命老臣携薄礼前来,一为贺秦王得此祥瑞,二望能一睹凰女风采。
  殿中霎时寂静。阶下文武百官交换着眼色,几位老臣更是面色大变。嬴政叩击案几的手指突然停住,青铜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指甲痕。
  凰女一说,空穴来风。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寡人不过在山林中搭救一坠崖女子。
  韩漓捋须而笑,若只是寻常女子,秦王何须大费周章带回宫中?
  又何必命太医日夜照料?
  他忽然向前一步,压低声线:六国皆知,秦王宫中从未留宿过女子。
  嬴政眸中寒光一闪。屏风后的沐曦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她透过雕花缝隙看到,秦王的手已按在了太阿剑柄上。
  特使此言差矣。丞相李斯突然出列,我王仁厚,即便对敌国俘虏亦多有优待,何况是本国民女?
  韩漓哈哈大笑,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数月前,楚国边境守将亲眼看见秦军运送一颗巨卵入咸阳。
  他转身环视秦臣,诸位还要欺瞒天下到几时?
  嬴政眉心跳动。沐曦看到他太阳穴处浮现的青筋,那是暴怒的前兆。
  韩漓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若秦王愿让此女出席今日宴席,老臣也好回去禀明韩王,所谓凰女不过是谣传。
  屏风后的沐曦呼吸一滞。
  嬴政指节在案下无声收紧,玄色广袖遮掩着青筋暴起的手背。
  他太清楚这是个两难之局……若断然拒绝,反倒坐实了藏匿神女的传言;可若让沐曦现身…
  那日溪畔初见,她周身蓝光流转确非凡俗。但数月相处,除却伤口愈合神速,其余与寻常女子无异。
  六国传言中的凤凰之女能呼风唤雨、通晓天机,而眼前这个连秦礼都学得笨手笨脚的沐曦…或许正可借此破除谣言?
  他目光扫过韩使袖口……那里隐约露出半截朱砂绘制的符咒。这些诸侯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兴兵伐秦的借口。
  但若连看都不让看…
  嬴政突然开口,声如寒铁相击,来人,宣沐曦入殿。
  沐曦心头剧震。
  侍女们慌忙为她整理衣冠,她却在踏出屏风前突然驻足。
  铜镜中,她的黑发被侍女挽成秦式发髻,但那琥珀色的瞳孔和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依然与寻常秦女截然不同。
  姑娘?贴身侍女轻声催促。
  沐曦指尖微颤,将散落的发丝挽至耳后,缓步向前……此刻她唯有仰仗那些来自未来的学识。
  当沐曦踏入大殿时,满朝文武的视线如箭矢般射来。
  她缓步向前,黑发间的玉簪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暗处如蜜般温润,遇光则变得通透如琉璃。
  此女…
  韩漓手中的玉笏陡然坠地。
  沐曦行走时,晨光穿透殿内香雾,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朦胧光晕。
  最令人惊骇的是她的眼眸……那绝非中原人应有的深褐,而是如融化的蜜蜡般通透的琥珀色,在光影流转间竟似有金芒浮动,恰似韩宫秘卷所载凰目含金之相。
  沐曦见过王上。
  她行的虽是寻常秦礼,可那挺直的脊背与微扬的下颌,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度。
  韩漓突然想起今晨占卜时碎裂的龟甲……裂纹正构成飞鸟之形。
  此刻殿外忽起怪风,将沐曦的衣袂吹得翩然欲飞,宛如…
  神鸟振翅。
  姑娘!!
  韩漓踉跄上前,袖中暗藏的《拾遗记》滑落半截,露出周得赤凤而王天下的字样,新郑城中已筑九丈瑶台,台上植有昆仑移来的琅玕树…他声音发颤,若姑娘愿临韩土,我王愿奉以…以宗庙之礼!!
  殿中一片哗然。
  沐曦不慌不忙地直起身,琥珀色的眸子直视韩漓:使臣说笑了。民女不过是山中采药女,那日不慎坠崖,幸得王上搭救。
  采药女?
  韩漓冷笑,他突然转身对嬴政拱手:秦王明鉴,此女国色,韩王愿以三座城池相换!!
  嬴政面色骤沉,大殿内瞬间寂静,群臣屏息,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嬴政。秦王面色骤然冷峻,指节在青铜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嬴政目若寒星,声如金铁交鸣:
  此女既入秦疆,生死皆属寡人。韩使欲夺之,不啻裂我大秦疆土!!
  玄袖一振,阶下武士立押十名绝色战俘入殿,此皆赵女楚姬,任尔择选……然沐曦者,断无相让之理!!
  韩漓面色骤阴,枯掌紧攥玉笏至骨节泛青。忽而阴测测一笑,声若夜枭啼枝:
  秦王明鉴。
  老臣离韩时,吾王亲授鱼鳞剑相嘱……'不得此女,当效专诸刺僚'。
  腰间玉璜铿然撞上剑鞘,纵秦军铁骑踏破新郑,列国闻秦王为一女子而灭宗庙,岂合'王天下'之道?
  嬴政忽抚酒樽饕餮纹,指尖轻叩如点兵鼓:
  韩使可知? 酒面涟漪骤起寒光,昨日庭蝉噪嚷'知了知了'… 太阿剑铮然出鞘,映得韩漓须发皆碧,寡人不过屈指一弹……
  铮!!
  青铜酒樽应声裂作两半,琼浆漫过七国舆图,将韩地染得猩红刺目。
  韩漓瞳仁骤缩,指腹无意识摩挲玉璧蟠螭纹,喉结滚动数次方挤出嘶声:
  若…若联楚魏之师…
  嬴政倏然抬眸,冕旒玉藻纹丝不动:
  突然掷出半截残朴正中韩使膝前,且看楚王是先取你韩五城,还是先动我秦一草!!
  就在殿内气氛诡谲剑拔弩张之际,沐曦突然开口,声音清冷而平静,却如惊雷般炸响在殿内……
  韩国特使,韩国近日恐有地动之灾,当在新郑以北。特使应当回去禀告韩王,百姓的性命,更重要。
  韩漓脸色骤变,胡须颤抖,不可置信地瞪向沐曦:
  姑娘此言何意?!!
  沐曦神色淡然,琥珀色的眸子直视韩漓,缓缓道:
  新郑以北三十里,当有地动山摇。若不及早疏散百姓,恐死伤惨重。
  韩漓额前冷汗涔涔,青筋在太阳穴处突突跳动。
  他死死盯着沐曦,试图从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找出一丝动摇,却只见那瞳孔深处似有星芒流转,仿佛真能穿透时空,预见未来灾祸。
  殿外忽起一阵穿堂风,将沐曦的衣袂掀起微妙弧度,宛如凤凰振翅前的预兆。
  地动……
  韩漓喉头滚动,蓦然想起三日前新郑太庙的异象……青铜鼎无故自鸣,香炉灰烬无风自动,拼出的正是山崩二字。
  当时只当是偶然,如今想来……
  殿中寂静得可怕。
  连嬴政指节叩击案几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秦王的目光在沐曦沉静的侧脸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
  好一个……地动。
  韩漓突然重重跪地,玉笏砰地砸在青砖上。
  这位三朝老臣的背脊第一次弯得如此彻底:若……若姑娘预言成真,韩国上下……他的声音哽在喉头,终是没能说完那句感恩戴德。
  嬴政拂袖起身,玄色冕服在烛火下泛着冰冷光泽:蒙恬,派一队轻骑护送韩使离境,直至秦界之外。
  他特意在护送二字上咬了重音。
  待韩国人马离去,嬴政立即宣布散朝。沐曦刚回到偏殿凰栖阁,便被两名黑衣侍卫请进了秦王书房……
  解释。

第3章暂缺

  第4章 凰谋乱局
  烛火摇曳中,已换上常服的嬴政正在翻阅竹简。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
  解释。
  沐曦绞着衣袖的手指一顿。
  数月来她拼命学习古语,沐曦虽能将晦涩典籍倒背如流,却终究难改未来时代的言语习惯。
  可此刻所有艰涩的词汇都堵在喉咙里。
  最终:
  韩国的地震…是真的。在…在我的时代,史书上都写着。
  竹简嚓地合拢。嬴政抬眼的瞬间,她下意识后退半步……那目光像能剖开血肉直见骨髓。
  史书?他的声音比青铜剑出鞘更冷,你究竟…
  我不是凤凰之女。
  沐曦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的神经同步仪,我来自两千多年后的时代,是个…时空观察员。
  她抬起眼,直视嬴政深邃的目光,那日你们看到的'凤凰',其实是我的飞行器失控燃烧的尾焰。
  而所谓的'凤凰卵'… 她顿了顿,努力寻找合适的古语词汇,那是逃生舱……就像…像一种保命的铁甲马车,在飞行器损毁时能保护驾驶员。
  令她意外的是,嬴政没有暴怒。他只是慢慢站起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到笼罩她全身:
  所以你知道未来?知道寡人的…结局?
  沐曦咬住嘴唇点头。一滴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那触感像极了逃生舱坠毁时渗入的冷却液。
  嬴政突然轻抬起她的下巴。近在咫尺的瞳孔里,跳动的火焰吞噬了她的倒影:
  那你知道此刻寡人要做什么?
  我…她呼吸停滞。秦王的拇指正摩挲她颈动脉,触感既像威胁又像调情。
  不必说。嬴政松开手转身,玄色衣袖扫灭了三盏烛火,韩使此刻怕是已到楚国边境。
  地震一定会发生!!她急得往前冲了半步,震级6。5,震中在…
  够了。
  嬴政反手将竹简拍在案上,惊飞窗外栖鸟,寡人不想听天命的剧透。月光勾勒出他凌厉的侧脸线条:若秦国当兴……
  蒙恬的急报声突然撕裂夜色:王上!!韩使密会楚将!!
  韩漓派出的密信已通过地下管道,送到了楚国一位神秘方士手中。信上只有八个字:
  凰女属实,速联楚魏。
  韩国都城新郑,王宫大殿内。
  韩漓跪伏于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后背的衣袍已被冷汗浸透。
  ……秦王坚称那女子并非凰女,只是山中救下的伤者。
  但老臣亲眼所见,此女目若鎏金,瞳光流转间隐现《韩宫秘录》所载凰目含金,顾盼生辉之异象,更预言我韩国将遭地动之灾!!
  韩王安端坐王位,指尖焦躁地敲击着扶手,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沉默良久,突然苦笑一声:寡人岂会不知韩国弱小?
  他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走下台阶:自先祖失上党以来,我韩国疆土日蹙。
  去岁秦军来攻,若非魏国相助,新郑恐已不保。
  说着,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白。
  但若真如传言所说,得凰女者得天下……韩王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这或许是韩国最后的机会。
  韩漓抬头,看见君王眼中不再是往日的颓唐,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然。
  王上,秦军势大,若强行……
  寡人知道!!韩王突然提高声调,却又立即压低声音,正因知道,才更要赌这一局。他转身望向悬挂的七国地图,韩国已被秦国三面包围。
  韩王安凝视着殿外渐沉的暮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璜。良久,他沉声道:
  传令,派上大夫郑平为使,携新郑以北五城舆图,星夜兼程赶往郢都。
  他转身时,冕旒垂珠在烛光下投下摇曳的阴影:告诉楚王,韩国愿献五城之地,只求与楚国结为兄弟之邦。
  若得此女,韩国愿世代为楚国北境屏障。
  记住,韩王安突然加重语气,要特别说明,这五城皆是控扼秦军东出的要冲。楚国若得之,进可图谋中原,退可固守方城。
  【楚国·郢都】
  楚王宫内,青铜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诡谲难辨。
  楚王负刍把玩着韩使呈上的五城舆图,忽然轻笑出声:韩王倒是舍得,这五城皆是控扼武关的要塞。
  令尹昭阳立即进言:王上,韩人奸猾,此中必有诈。那五城与秦接壤,分明是要引我楚军与秦人厮杀。
  玄冥子从阴影中缓步而出,枯瘦的手指划过舆图:王上明鉴,这五城虽险,却不及那'凰女'珍贵。
  他刻意压低声音,据闻此女能预知天机,若为我楚国所得…
  项燕冷哼一声:方士之言岂可尽信?秦军铁骑岂是易与?
  负刍目光在舆图与玄冥子之间游移,忽然拍案:传令,调集申、息之师。
  他指尖重重戳在舆图上,这五城,寡人要了。
  至于那凰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若能顺手牵来,自然更好。
  昭阳急道:王上!!
  负刍摆手打断:韩人想借刀杀人,寡人岂会不知?
  他冷笑,但若能得这五城要地,将来进可攻退可守。
  至于与秦交战…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让韩军打头阵便是。
  玄冥子阴测测地补充:待两败俱伤之时,或许连那'凰女'也能…
  负刍大笑:善!!就依此计。告诉韩使,楚国愿联军出兵。转头对项燕低声道,你亲率精兵,见机行事。若有机会…做了个擒拿的手势。
  当夜,楚军悄然开拔。
  咸阳宫中,嬴政听着黑冰台的密报,嘴角泛起冷笑:一个想要城池,一个想要人?好得很。太阿剑铿然出鞘半寸!!
  寡人倒要看看,谁能从寡人手中夺走她!!
  【秦国·咸阳宫】
  战云压城,铁甲生寒。
  烽燧狼烟直贯九霄,如血残阳染透战旗。
  大军列阵函谷,马蹄踏碎秋霜,溅起尘沙蔽天。
  弓弦绞紧的咯吱声在风中蔓延,青铜戈戟映着冷光,如林矗立。
  身后脚步声轻响,沐曦披着素白深衣,静静走到他身旁。
  他们不会罢休,对吗?她的声音很轻。
  嬴政没有回头,声音冷硬如铁:韩王阴险,楚王贪婪。他们要战,那便战。
  沐曦沉默片刻,突然道:历史上的这一战……本不该发生。
  嬴政转头看她,黑眸如渊:所以?
  所以,我改变了什么。沐曦苦笑,我不该说出地动之事……这让韩王更加确信我是凰女。
  夜风拂过,嬴政忽然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腕。
  沐曦。他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既然历史已变,那从此刻起……
  你的未来,由你自己写。
  远处天际,一道流星划破长空,仿佛预示着乱世的烽火,即将燃起。
  要开始了……
  她轻声自语,声音如同风铃般清脆,她的手腕上,一道形如凤凰展翅的幽光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沐曦凝望烽烟,决意以先知之智,力挽这场本不该燃起的战火。
  ……
  报!!韩楚联军前锋已抵渑池,号称十万!!
  王翦突然嗤笑出声。老将军拾起一根箭矢折断:韩人箭簇竟用铜锡混铸……这等穷酸,凑得出三万壮丁都算奇迹。
  烛火摇曳,映得嬴政眸中寒芒明灭不定。他指尖在青铜案几上叩出沉闷的节奏,玄色广袖下的肌肉微微绷紧。
  沐曦偷觑秦王神色,纤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若蚊呐:我…斗胆有一策…
  但说无妨。嬴政突然抬眸,那目光极静,却锋锐得像能穿透血肉。
  沐曦拂过楚军布防图:
  项燕嫡系不过三万,其余皆是陈、蔡两地杂兵。
  她指尖轻点颍水,看他们扎营位置…楚人根本不敢让韩卒靠近自己的粮道。
  嬴政忽然将佩剑掷于案上:所以这'十万',是等着被寡人一剑劈碎的幻影?
  粮草仅备十日…
  沐曦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薄刃,精准挑开表象,韩王安献五城求援时,指甲掐进掌心三寸……他恨透了楚国,却不得不低头。
  嬴政眉梢微动:你连这都看见了?
  楚使入韩营时,靴底沾着新郑特有的红泥?
  她将茶盏推过案几,水面倒映出两人交叠的剪影,楚军早已暗中踩过韩国的防线……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韩国流血。
  殿内陡然寂静。嬴政忽然倾身向前,冕旒玉藻扫过沐曦的手背:所以你的计策是……
  让楚国相信,韩王比秦更危险。
  沐曦指尖蘸茶,在案上画出血色星辰,明日子时,太卜会在楚营外'偶然'占出'荧惑守心'。而典客'醉酒遗失'的密约……
  她抬眸,琥珀色瞳孔映着跳动的烛火,会写明韩王承诺割让给楚国的五城,实则是秦军埋伏之地。
  嬴政突然低笑出声。他伸手抹去案上水痕,却在收手时故意擦过她的指尖:沐曦……你比六国更难测。
  沐曦垂下眼帘,茶汤正顺着木纹渗入函谷关的刻痕。
  她想起战略课教授在给她第七块金牌时说:你这孩子,把《孙子兵法》用得比古人还毒辣。
  【韩楚联军大营·三日后】
  报……!!斥候跌跪进帐,铠甲上还沾着秦国箭矢的羽毛,我军后方出现秦旗!!

  第5章 烽燧凰誓
  【韩楚联军的溃败】
  ……楚军大营·夜报……!!斥候跌跪进帐,铠甲上还沾着秦军箭矢的断羽,上将军!!我军后方出现秦旗!!
  项燕猛地攥碎手中竹简,碎屑刺入掌心也浑然不觉。
  他大步冲出营帐,只见远处山脊上火光如龙,黑底金边的秦旗在夜风中猎猎翻飞。
  更骇人的是……那些旗帜并非来自函谷关方向,而是从他们来时的路,自东向西,如铁闸般封死了退路!!
  不可能!!副将声音发颤,秦军主力明明还在函谷关内,这支兵马从何而来?!!
  帐外突然骚动,楚国的太卜踉跄闯入,白发散乱如疯魔:上将军!!昨夜星象……楚星坠而秦星涨!!此乃亡国之兆啊!!
  项燕尚未开口,营中战鼓忽乱。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粮仓起火了!!
  火光中,项燕看清了那些秦旗上的字……蒙。
  ……楚王中军帐韩贼安敢欺我!!
  楚王目眦欲裂,将竹简狠狠砸向亲卫。简上朱批刺目……楚军入五城时,烽燧举焰为号,落款处赫然烙着秦军密探的玄鸟暗记。
  好个借道伐虢!!楚王一脚踹翻案几,羊皮地图上标注的武遂荥阳等五城,此刻看来竟如一张血盆大口:这分明是要诱楚军入秦埋伏!!
  亲卫颤抖着捧起一片帛布:王上,这、这是在秦使枕下发现的……
  ……帛上精细绘制着五城巷道,每处出口都标着秦军伏兵的红叉,笔迹墨色犹新。
  楚王突然想起三日前,韩使神秘兮兮地献上那卷秦军布防图时,眼中闪过的诡异光芒。
  传令!!楚王嗓音嘶哑,全军撤回颍水!!立刻!!
  ……韩军侧翼韩将暴跳如雷,一脚踹翻案几:楚军为何突然撤兵?!!
  副将踉跄冲进帐内,甲胄上满是泥泞:将军!!新郑急报……他喉结剧烈滚动,秦军王翦部已攻破宜阳,先锋距新郑不足百里!!
  什么?!!韩将猛地揪住副将衣领,青铜护腕磕得对方下巴渗血。宜阳城墙厚三丈,守军三万,怎会半日即破?
  副将颤抖着递过沾血的竹简:还有更糟的…新郑以北三十里,昨夜地动山裂,颍水改道…他声音越来越低,正如…秦国凰女三月前的预言…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韩将想起三个月前,那女子在咸阳宫前预言韩北有地动之灾时,韩王虽未全信,却都暗自记下此事。
  喀嚓一声,韩将腰间玉带扣生生捏碎。原来秦军早算准地动会摧毁韩国北境粮仓,才会在楚韩联军深入秦境时,冒险直扑新郑!!
  鸣金!!全军回撤!!他吼声嘶哑如裂帛。
  ……函谷关城楼·黎明嬴政望着溃散的联军火把,如同看着一群自投罗网的萤虫。
  你早算准了楚王多疑?他指尖轻叩城墙,玄色大氅沾满晨露。
  沐曦腕间的监测仪泛着幽蓝冷光,映出她唇角一丝苦笑:贪婪如同渴饮咸水,喝得越多,越觉饥渴难耐。
  晨风中传来最后一声楚号角……那是撤退的哀鸣。
  琥珀色瞳孔里跳动着遥远的火光:楚王贪五城之利,韩王贪凰女之能……
  夜风卷起她未束的发丝,一缕缕拂过嬴政按剑的手背:当两份贪婪撞在一处,自然看谁都像是要来夺食的豺狼。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火光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这也是\'未来之术\'?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火光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这也是'未来之术'?
  不。沐曦轻轻叹气,指向正在熄灭的烽燧,这是人心。
  最后一缕烟尘散尽时,嬴政忽然扳过她的肩。月光下,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唇角:沐曦…
  韩楚联军不战自溃。
  咸阳宫的夜色如墨,唯有凰栖阁内灯火通明。
  沐曦倚在雕花窗边,望着远处宫墙上飘动的玄色旗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内侧。
  那里藏着她与未来唯一的联系,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凰女,王上驾到!!侍女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沐曦慌忙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转身时玄色王袍已映入眼帘。
  嬴政大步走来,腰间佩剑与玉饰相击,发出清脆声响。
  月光从窗棂间漏下,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这么晚了,王上怎么……
  孤问你话。
  嬴政挥手摒退左右,深邃的眼眸紧锁住她,此战大胜,你待如何?
  沐曦垂下眼帘。
  三日前,正是她根据历史资料库中的记载,建议秦王在函谷关外布下疑兵,同时派使者离间韩楚联盟。
  如今联军不战自退,全咸阳都在传颂凰女预知天命的神迹。
  按照时空管理局条例,观察员不得泄漏未来人的身份。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已经严重违反了规定。
  嬴政突然逼近,带着战场上特有的铁血气息。
  他抬起沐曦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孤问的是你,沐曦,不是什么管理局。
  他指尖的温度灼人,沐曦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他指腹下疯狂跳动。
  这个距离太危险了,她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衣襟间淡淡的龙涎香。
  我…已经送出求救信号。
  她艰难地开口,时空定位信号会锁定在这个战国时代,星轨罗盘可定位我的位置,飞船坠毁时,星轨罗盘遗失了…
  管理局收到信号,没有星轨罗盘…沐曦苦笑,缓缓卷起左袖。她按动腕间一处几乎不可见的凸起,皮肤下立刻透出幽蓝光芒,如星辰闪烁。
  他们若要凭我手腕上的神经同步监测仪找到我,就要接近我周围方圆1公里。
  你想走吗?嬴政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沐曦的喉咙发紧。她当然知道正确答案……
  一个合格的观察员应该时刻准备返回,将所见所闻录入时空档案。但此刻,舌尖上的答案却重若千钧。
  若不是被困在这里,我是万不能留下的。
  她避开嬴政灼人的目光,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如果管理局的人找到我,而我不肯走,他们有权立刻处决我。
  荒谬!!嬴政猛地拍案而起,案上青铜酒器震得叮当作响,谁敢在秦国境内动孤的人?
  这神经同步监测仪,与我的生命体征相连。
  她轻声道,也是管理局的处决装置。
  他们不需要刀剑,只需一个指令,就能让它在万分之一秒内停止我的心脏跳动。
  嬴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把抓住沐曦的手腕,指节如霜,仿佛要将那点蓝光捏碎。
  拆了它。他命令道,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不可能的。
  沐曦摇头,它已经与我的神经系统融为一体。强行拆除,我会立刻死亡。
  殿内陷入可怕的寂静。远处传来更漏声,一滴,两滴,像是倒计时的丧钟。
  突然,嬴政将沐曦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的心跳透过层层衣料传来,又快又重,与她腕间的蓝光诡异同步。
  孤不准。他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拂过她耳垂。
  不准你走,更不准你死。你是秦国的凰女,是孤的…
  最后几个字化作一声叹息,消融在夜色里。
  沐曦僵在他怀中,鼻腔里全是他身上混合着铁锈与檀香的气息。这个怀抱太过温暖,温暖得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只是个时空过客。
  所以,嬴政稍稍松开她,目光如炬,你自己想走吗?
  沐曦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案上的烛火摇曳,在泪光中化作点点金芒,跳动如她胸口那颗急促不安的心。窗外梧桐叶飘零,细碎落地,一如她此刻纷乱零落的心绪。
  她望着嬴政深邃的眼眸,在那双眼睛里,她看见了太多过去。
  ……他在御花园抚她发尾,指尖不经意的温柔;
  ……他在天文台夜坐不语,只为陪她一同观星;
  ……他送来蜜饯、为她裁字,在她袖口藏进一枚绣着永字的绢帛;
  ……他明明不苟言笑,却为她默默记住春秋变候、茶汤凉热;
  ……他一声不吭地替她挡下流言,又在众人面前,眼神从未离开她半分。
  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欲言又止、欲近还远的瞬间,此刻都化作嬴政眼中那个小小的、脆弱的倒影……她,正站在离别的边缘。
  我……她开口,声音颤得几不可闻。
  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光。她死死攥紧衣袖,像是想握住什么不让它松开。
  我不想走。
  声音轻得如同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却清晰得像雷,划破两人之间长久压抑的沉默。
  嬴政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他一把抱起沐曦,大步走向内殿。沐曦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腕间蓝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忧伤的弧线。
  听着,嬴政将她放在锦榻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孤会找到办法。无论那个管理局有什么神通,在秦国,孤的话就是天命。
  沐曦抬眸凝视着他。
  逆光中,秦王轮廓如青铜器上的浮雕般深邃,岁月与权谋在他眉宇间刻下不容忽视的威严。
  那双曾令六国胆寒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沉情愫。
  她想告诉他时空法则不可违逆,想告诉他历史的洪流无人能挡,但最终,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嬴政俯身执起她的手腕,冕冠垂下的玉藻轻触她肌肤。
  落在蓝光上的吻,不似少年人的炽热,却带着经年沉淀的克制与珍重,如同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传世玉璧。
  以此为誓,他的唇贴着她冰凉的皮肤,孤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哪怕是天命。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沐曦知道,那可能是管理局派来的探测信号。但此刻,她选择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不该存在的怀抱里。
  【沙海藏心】
  咸阳宫的深夜,嬴政独自站在密室中。
  青铜灯盏映照着他手中那个泛着幽蓝光芒的奇异物件……沐曦的星轨罗盘。
  金属表面刻着他看不懂的符文,触感冰凉如寒潭之水。
  王上,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蒙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嬴政将星轨罗盘收入锦囊:派谁去?
  王翦之子王贲,他刚从北疆归来,熟悉沙漠地形。蒙恬低声道,臣已嘱咐他,此物必须送入大漠腹地。
  烛火摇曳,在嬴政脸上投下深深阴影。
  赢政在沐曦的逃生舱残骸中发现这个物件。当时它正发出规律的蜂鸣,投射出一幅他从未见过的地图……那是两千年后的世界。
  再加派一队影密卫暗中跟随。
  嬴政突然道,若王贲有异动…
  他没有说完,但蒙恬已经领会。这个秘密,必须永远埋藏在黄沙之下。
  【河西走廊·月夜】
  王贲勒住缰绳,望着眼前无垠的沙海。月光下的沙漠如同银色的海洋,寂静而危险。
  将军,再往前就是死亡之海了。
  向导紧张地搓着手,夜里常有沙暴…
  王贲从怀中取出锦囊,那物件又开始发出微弱的蓝光。
  他想起临行前嬴政的眼神……那是他从未在君王脸上见过的,近乎偏执的决绝。
  继续走。
  当第一缕晨光出现时,他们已深入沙漠百里。
  王贲选了一处流动沙丘,亲手将星轨罗盘埋入沙中。
  细沙很快吞噬了那个来自未来的秘密,就像时间终将掩埋一切。
  回咸阳。
  王贲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沙海,记住,我们从未到过这里。
  【咸阳宫·同日黄昏】
  沐曦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梦见无尽的黄沙,梦见某个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她远去。窗外,夕阳将宫墙染成血色。
  凰女大人,王上邀您共进晚膳。侍女在门外轻唤。
  膳厅里,嬴政正在批阅竹简。见她进来,他放下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
  脸色不好。他示意侍从添茶,可是昨夜没睡好?
  沐曦轻抚胸口:做了个怪梦…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嬴政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茶水注入玉杯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
  孤近日得一壶好茶。他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尝尝。
  茶水温热,沐曦却莫名觉得指尖发冷。
  她抬头,正对上嬴政深不见底的眼眸。那一刻,她恍惚觉得,这位君王似乎藏着什么她永远也猜不透的秘密。
  【时空管理局·未来时空】
  信号最后出现在河西走廊。
  技术员盯着全息地图,但之后突然消失了。
  白发苍苍的局长叹息:沙漠风暴…看来7号驾驶员已经遇难。
  他关闭了搜索介面。萤幕上,沐曦的档案缓缓打上了殉职的红色印记。
  (时空调查局·殉职报告签署现场)
  局长将沐曦的档案推向程熵,纸张摩擦的声音像刀刮过耳膜。
  签字吧,第七观测站需要新的驾驶员。
  程熵盯着那份档,指尖悬在签名栏上方,迟迟未落。
  ……他不信!!
  他不信那个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的沐曦,会永远消失在时空乱流里。
  数据有误。他推开档案,声音低沉却固执。
  局长叹息:程熵,你清楚时空乱流会扭曲座标……
  我更清楚……他抬眼,漆黑的眸子深处翻涌着压抑的痛楚,有人在掩盖真相。
  【记忆回溯】
  (时空训练舱)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无法抵挡。
  ……她第一次站在全息星图前,仰着头,眼睛亮得像盛了整条银河。
  学长!!你看……轩辕十四比现代亮好多!!
  她的指尖点在虚拟的星辰上,衣袖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颗小小的痣。
  程熵站在她身后,本该专注于资料校准,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侧脸。
  阳光穿过舷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随着眨动轻轻颤动,像蝴蝶的翅膀。
  ……她第一次成功操控纳米虫,兴奋得像个孩子。
  嘿!!一次成功!!我厉害吗?
  她转过身,马尾辫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度,发梢扫过他的手臂,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栀子香。
  他假装检查资料,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还行。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他人生中,毫无负担的微笑之一。)
  【韩国都城新郑,王宫大殿】
  韩王安凝视着案上的战报,颓然跌坐在青铜案前,指尖摩挲着战报上的墨迹:又败了…
  他忽然暴起将竹简砸向殿柱,玉冠歪斜也浑然不觉:楚军为何不战而退?!!
  谋士韩晁以额触地,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王上…此非人力所能及啊!!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地面,三月前凰女预言\'新郑以北地龙翻身\',臣…臣当时还以为是故弄玄虚…
  王上…此非人力所能及啊!!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地面,三月前凰女预言'新郑以北地龙翻身',臣…臣当时还以为是故弄玄虚…
  他突然直起身,从袖中抖落几片龟甲,上面刻着的卦象裂纹竟与地动后的地貌分毫不差。
  昨夜星象异变,臣占得\'地火明夷\'之卦,与凰女当日所言…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分毫不差!!
  昨夜星象异变,臣占得'地火明夷'之卦,与凰女当日所言…他的喉结剧烈滚动,分毫不差!!
  韩晁颤抖着捧起那片残简,朱砂阵图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金红色,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跳动。
  天象示警,人心离间…他念出这八字时,声音突然嘶哑,王上明鉴!!那凰女连地动时辰都能精准预言。
  探马亲眼所见,秦军辕门悬九盏明灯,排布如紫微垣星图。
  楚营太卜见之,当即跪地高呼\'天官降世\'…韩晁的指尖轻颤,更奇的是,那日凰女曾言\'荧惑守心,当在酉时三刻\'……果然分毫不差!!
  楚营太卜见之,当即跪地高呼'天官降世'…韩晁的指尖轻颤,更奇的是,那日凰女曾言'荧惑守心,当在酉时三刻'……果然分毫不差!!
  韩王安的手指突然收紧,酒樽在掌中变形:所以传言不假…得凰女者…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丝帕上染了暗红。
  韩晁连忙奉上汤药:王上,强攻既不可取,不如…
  你以为寡人不明白韩国已是强弩之末?
  韩王安苦笑,目光扫过墙上七国地图……,但若能得此女预知天机…他忽然压低声音,派\'夜枭\'去。
  韩王安苦笑,目光扫过墙上七国地图……,但若能得此女预知天机…他忽然压低声音,派'夜枭'去。
  夜枭?韩晁一惊,那可是我们最后的…
  正是要出其不意。韩王安取出一枚玄铁权杖,选二十死士,扮作商旅入秦。重金收买凰女身边侍女、贴身侍卫,若不成,以其家眷,胁之…
  可这风险…
  比起亡国之危,值得一搏。
  韩王安望向咸阳方向,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记住,要活的。
  咸阳宫,凰栖阁。
  夜风掠过庭院,梧桐叶沙沙作响,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沐曦的身影映得清冷而孤寂。
  她指尖轻抚芍药花瓣,露珠顺着她的动作滚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坠落的星辰。
  凰女,夜露寒凉,您添件衣裳吧。
  小莲的声音轻柔,双手捧着一件雪白轻裘,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沐曦抬眸浅笑,伸手接过,却在指尖触及衣料的刹那,嗅到一丝极淡的甜香……像是芍药凋零时的腐朽气息。
  她瞳孔微缩,指尖一颤,还未开口,便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四肢骤然失力。
  小莲……?
  她踉跄后退,指尖死死扣住石桌边缘,指甲在青石上划出几道细痕,却仍抵不过药力的侵袭。
  眼前景物开始扭曲,月光碎成斑驳的光影,耳畔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对不起……对不起……
  小莲的声音带着哽咽,颤抖的手扶住她下滑的身体,眼泪砸在沐曦的手背上,滚烫得几乎灼人。
  阴影中,侍卫无声逼近,低声道:快,趁药效未过,送她出宫!!
  沐曦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去,最后的视线里,是小莲紧咬的唇和滑落的泪,而远处宫墙之上,玄色旗帜在夜风中猎猎翻飞……
  那是秦国的颜色,是……他的颜色。
  黑暗彻底吞噬她之前,她恍惚听见风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不知是风,还是谁的悔意。
  秦宫震怒翌日,咸阳宫大殿。
  报……凰女寝殿空无一人!!
  传令兵的声音在殿外炸响。
  嬴政执笔的手骤然顿住,朱砂笔在竹简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殿角铜漏的水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一滴,两滴……第三滴尚未坠落,玄色广袖已扫翻整张案几。
  找!!
  这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时,青铜灯树的火焰齐齐一暗。
  王上!!凰栖阁发现迷香!!
  戍卫统领昏迷在侧门!!
  侍女小莲与凰女贴身侍卫皆不见踪影!!
  每一道急报都如同钝刀刮骨。
  嬴政立在沐曦最爱的梧桐树下,指腹轻轻抚过石案上未干的茶痕。
  突然咔嚓一声,茶盏在他掌心碎裂,锋利的瓷片刺入肌肤,鲜血滴落在她昨日簪过的芍药上,将花瓣染得愈发猩红。
  他转身步入内室,俯身从绣枕旁捧起沐曦的布偶……这是沐曦最心爱的娃娃,针脚细密如她蹙起的眉,锦缎上还残留着她发间的幽香。
  嬴政将布偶紧紧拥入怀中,布偶胸口处微微凹陷,是沐曦每夜入睡前习惯性轻抚的位置。
  更漏声声,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她抱着布偶,在烛光下对他浅浅一笑的模样。
  【咸阳街市·子夜】
  火把将夜幕撕成碎片。蒙恬踹开一家客栈的门板时,里头醉醺醺的商贾吓得打翻了酒坛。
  见、见过!!商贾的牙齿咯咯做响。
  寅时三刻…一辆垂紫帷的马车往东去了…
  他突然瞪大眼睛,车里娘子腕上…系着和王上您腰间一样的朱绳!!
  嬴政按住剑柄的手背暴起青筋。太阿之锋仅露三寸,却寒芒如霜。
  【地牢·血审】
  血珠顺着倒悬将领的鼻尖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当第九十九滴坠落时,玄色王靴缓缓抬起,精准碾碎了那根已经变形的手指,骨裂声在寂静的地牢中格外清脆。
  韩王安许了你什么?
  嬴政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询问今日的朝议,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太阿剑的刃口,是上卿之位?
  还是…剑尖突然挑抵住将领的锁骨,用你全族性命作保的承诺?
  将领的瞳孔骤然收缩,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嬴政却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地牢温度骤降:寡人记得?生得倒是伶俐。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坠……正是将领上月才给幼子求的长命锁。
  嬴政冷峻的眼神穿过将领:你迟疑片刻,寡人就断一根你儿子的手指。
  王上!!末将说!!将领的声音支离破碎,他们分三路…新郑来的密使走武关道…啊!!
  太阿剑突然刺入锁骨三寸,嬴政俯身时,冠冕垂珠纹丝不动:寡人没问这个。他慢慢转动剑柄,夜枭死士藏在何处?
  剧痛让将领面容扭曲,却在对上那双深渊般的眼睛时突然明白……眼前这位君王早已洞悉一切,。
  血沫从嘴角溢出:在…在骊山猎户村…假扮炭商…
  嬴政抽剑转身,玄色王袍扫过将领濒死的面容:蒙恬,把他儿子送去太医署。
  在将领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淡淡道:寡人向来言出必践……说是一根手指,就不会多取。
  【宫道·残夜】
  嬴政扯下滴血的王袍扔给侍从。
  东方泛起鱼肚白,晨风拂过庭院,嬴政忽然驻足。
  蒙恬顺着君王目光看去,只见廊下一株西府海棠,在晨光中轻颤,枝头一朵新绽的花苞上,赫然挂着半枚小巧的牙印。
  那是昨日的痕迹。
  当时千年苦参煎成的药刚端上来,嬴政说可补气。沐曦闻了一口便皱眉:太苦了,我不喝。
  他不动声色,从袖中取出早藏的蜜莲糕,递到她唇边:喝了药,这个赏你。
  沐曦嘴硬心软,嘟着嘴接过药,一口灌下,再咬那块甜食,仍觉苦味萦绕不去。气鼓鼓地走到窗边,竟迳自在一朵海棠上啃了一口。
  嬴政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咬花的模样,难得轻笑:若这海棠不甜,孤再命人种满整座御苑,让你慢慢挑。
  举国震怒消息如野火燎原,顷刻间燃遍咸阳。
  韩人竟敢劫我大秦凰女!!
  天佑凤凰降世,岂容贼子亵渎!!
  市井之间,茶肆酒坊,无人不怒目切齿。
  老农摔碎陶碗,铁匠抡锤砸砧,连平日温婉的织娘也扯断手中丝线,红着眼骂道:韩狗欺我秦国无人耶?
  ……凰女沐曦,早已不仅是秦王珍视之人,更是秦人心中的天命之象。
  自那日凤凰坠秦,咸阳百姓亲眼见她乘蓝焰而降,伤愈如神;函谷关一战,她一言退楚韩十万联军,保边境安宁,秦人早视她如护国神女。
  而如今,韩王竟敢派死士潜入咸阳,迷香掳人!!
  请王上出兵,救回凰女!!
  宫门外,百姓黑压压跪了一片。
  老妪捧来家传的桃木符,颤声泣道:此物辟邪,愿护凰女平安归秦!!
  稚童高举竹制小弓,奶声却坚定:等我长大,必杀韩贼!!
  连向来冷静的商贾也砸了韩货,当街焚烧韩锦,火光映得人面如血。
  驿道旁,一名白发戍卒突然解下腰间铜牌,重重叩在宫阶上……那是他四十年前从军时,昭襄王亲赐的锐士铭牌。
  老朽愿再披甲!!他嘶声吼道,为凰女,为大秦……战死无悔!!
  民意如火,军心似铁。
  黑冰台密探穿梭市井,每一句愤慨之言皆化作竹简上的刀刻笔录,直呈王案。而嬴政指节叩在民情二字上,眸中寒芒如刃。
  ……动秦之凰,如裂秦之疆。
  此仇,必以血偿!!
  【咸阳宫·军议殿】
  报……!!韩国密使已劫持凰女越过函谷关!!
  蒙恬单膝跪地,铠甲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王上!!是否立即集结大军?
  嬴政负手立于军事沙盘前,目光如炬。
  他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一道弧线:不。
  大军集结至少需三日,届时沐曦早已被押入新郑深宫。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秦王沉静如水的面容。他转身时,玄色王袍纹丝未动:蒙恬,选二十精骑,要能三日不眠不休的锐士,不带旌旗。
  诺!!蒙恬抱拳,却忍不住追问:王上要亲自…
  王翦。嬴政突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中空气为之一凝:即刻飞鸽传书新郑密探,三件事:
  其一,探明韩宫所有密道;
  其二,在城南酒肆备好接应;
  其三…
  他指尖轻叩沙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守城司马\'病休\'三日。
  他指尖轻叩沙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守城司马'病休'三日。
  王翦瞳孔微缩:王上是要…
  二十骑救人,三万军围城。嬴政拾起案上一枚黑玉兵符,记住,未得凰女平安讯前,只围不攻。
  蒙恬与王翦对视一眼,同时抱拳:诺!!

  第6章 血火营救
  二十匹战马嘶鸣,精锐黑甲骑兵肃立,蒙恬亲自牵来嬴政的坐骑……夜照。
  嬴政翻身上马,腰间太阿剑寒光凛冽。他抬眸望向韩国方向,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暴怒与焦灼。
  沐曦……
  他低语,声音几不可闻,却如誓言般沉重,等孤……孤去救你回来。
  【韩国·王宫寝殿】
  沐曦在混沌中苏醒凰女终于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帷幔后传来。韩王安缓步走出,玄色王袍上的蟠龙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他手中握着的金凤钗微微发颤……那是沐曦的随身之物。
  寡人等了很久。他声音低沉,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韩国虽小,却也备齐了待客之礼。他示意四周刻意仿造的秦式陈设,语气中透着几分自嘲。
  沐曦注意到他霜骨嶙峋,青筋暴起,显然在极力克制情绪。
  韩王这是何意?她声音嘶哑。
  韩王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丝帕上染了暗红。
  待平复后,他苦笑道:凰女可知,上月秦军又夺我两城?
  他指向窗外,此刻新郑城外,满是逃难的百姓。
  他忽然单膝跪地,与沐曦平视。这一刻,沐曦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欲望,而是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绝望。
  寡人并非不知礼数。他声音发颤,但若得凰女预知之能,或许能救韩国于将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凤钗,秦王能给的,韩国愿十倍奉上。
  沐曦尚未来得及回应,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那不是近侍传膳、也非侍卫巡营的节奏,而像是被强行拖拽的挣扎。韩王安的目光自她面上滑开,投向殿门,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光。
  带上来。
  韩王安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割开凝固的空气。
  两名侍卫拖进个遍体鳞伤的少年,玄色战袍被血浸成铁锈色,却仍能看见领口绣着的蒙氏家徽。
  少年被按跪在青玉砖上时,一块沾血的棠梨核从韩侍卫指缝滚落……正是沐曦在军营分给士卒的零嘴。
  多年轻啊…
  韩王用象牙箸轻敲少年脖颈暴起的青筋,他突然用箸尖刺进少年肩胛的箭伤,声音却温柔得像在讨论诗书:但筋骨断了,就再拉不开弓了。
  侍卫猛地反剪少年双臂。咔的骨裂声中,少年喉间溢出闷哼,却死死咬住下唇。
  韩王掏出一方绣着杜若的帕子,慢条斯理擦着箸尖血迹:凰女可知?这些孩子被俘时,怀里都揣着你的平安符。
  寡人最后问一次。
  韩王安突然将匕首横在少年眼皮上,刀刃映出沐曦苍白的脸,下个月初七,秦军会从哪个方向攻城?
  沐曦看见少年被血糊住的睫毛剧烈颤抖……他分明怕极了,却从肿胀的唇间挤出一句:凰女大人…别…
  看来要借只眼睛给凰女提神了。韩王叹息着举起匕首。
  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完全失控。
  沐曦的指尖在长袖下轻轻一触,启动腕间隐藏的神经同步仪。微不可察的滴声响起,一道幽蓝的光芒从手腕处一闪即逝。
  下一瞬,一阵强烈的眩晕如潮水般涌来……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一切都变得飘忽不定。
  她强撑着坐姿,努力不让自己立刻倒下。身体逐渐失去控制,那是一种被程式慢慢接管的感觉,仿佛灵魂还未离身,躯体却已逐步崩溃。
  她知道,必须让他们相信……她已受惊过度、神志不清。
  韩王话语尚未落下,她的眼神倏然一滞,双瞳无焦地望向虚空,整个人宛如被瞬间抽空了气息。
  她身形一晃,软倒在地,长发铺散在冰冷的石阶上,衣袖下的手掌微微颤抖,隐约透出一线诡异的蓝芒。
  凰女!!韩王失声惊呼,连忙从王座前起身,顾不得尊严,快步趋前。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唇角毫无血色,呼吸微弱,额上开始渗出细汗。她就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鸟,终于无声地倒下。
  快!!传太医……传太医!!韩王焦急吩咐,声音颤抖。
  太医匆匆赶至,双膝跪地,细察脉象后,脸色骤变。
  启禀王上,凰女惊恐过度,心气翻涌、气血逆行,这是……神魂震慑,近乎离魂症。
  可治否?韩王皱眉,语气焦急。
  凰女体质异于常人,此时只能静养,切忌再受惊扰,否则……恐有性命之虞。太医拱手,神色凝重。
  韩王眉头紧皱,望着榻上昏厥不醒的凰女,满心烦乱却又不敢再逼。
  她此刻就像一枚易碎的琉璃,稍一用力就会碎裂。
  他知道,凰女不能死,也不能坏。
  只得命人将她抬入寝殿,命宫中最好的侍女与太医看护。
  而此时,在她安置的榻下,那道细微的蓝光在腕间闪烁,代表神经同步仪已正式进入保护模式。
  快看!!她手腕在发光!!
  韩王安的惊呼划破寝殿的寂静。
  太医踉跄扑到榻前,手中银针当啷落地……
  沐曦左腕内侧的神经同步监测仪正泛着奇异的蓝光,那光芒如活水般流动,在皮肤下勾勒出精密纹路。
  《拾遗记》有载!!韩王安颤抖着抓起沐曦的手腕,凤凰临世,其纹若水,这不正是…他粗糙的指腹擦过发光的皮肤,凤凰印记!!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悄然逼近。
  血火营救王上!!密道入口在此!!
  密探掀开酒窖暗格的瞬间,嬴政的玄铁战靴已踏入幽暗的地道。
  火把的光晕在潮湿的石壁上跳动,映照出嬴政紧绷的下颌线条……那里还沾着三日来风餐露宿的尘土,混合着细密的血痕。
  二十名黑甲锐士沉默跟进,铁甲相撞的声响在地道中回荡。蒙恬注意到,王上的手始终按在太阿剑柄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报、报告王上…密探突然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韩王强逼凰女大人吐露天命预言,竟在她面前凌虐我秦俘……凰女受惊过度,已然昏厥。
  地道里的空气骤然凝固。蒙恬亲眼看着君王的身影晃了晃,扶住墙壁的手在潮湿的青砖上抓出五道深深的血痕,碎石簌簌落下。
  喀!!火把木柄在嬴政掌中断裂,燃烧的那截坠落在地,火星四溅。跳动的火光中,君王眼底翻涌的暴风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带路。
  这两个字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嬴政一刻也等不了,在密道中疾步前行,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锐士们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君王的步伐。
  地道中的水洼被急促的脚步踏碎,倒映着众人凝重的面容。
  王上,密道已探明。
  蒙恬低声汇报,直通韩宫西偏殿,距软禁凰女的寝殿仅百步之遥。
  嬴政展开羊皮地图,指尖划过一条用朱砂标记的路线:守卫?
  每半刻钟一队巡逻,共十二人。蒙恬指向图上几个红点,但我们的人已在水井下了药,子时后当值侍卫都会昏昏欲睡。
  嬴政点头,目光扫过每一位锐士:记住,此行只为救人。若遇阻拦… 太阿未出全鞘,仅露剑锋寸许,寒光映照着他冰冷的眼眸,杀无赦。
  子时三刻,密道中的空气潮湿而沉闷。嬴政走在最前,玄色劲装融入黑暗,只有腰间玉佩偶尔碰触剑鞘,发出细微的声响。
  密道尽头是一堵伪装的石墙。蒙恬轻叩三下,停顿,再叩两下。石墙无声滑开,露出一张紧张的脸……是潜伏韩宫三年的秦国密探。
  王上!!密探跪地。
  嬴政眼神一凛:沐曦如何?
  凰女大人昏迷不醒,但…密探犹豫了一下,凰女手腕上有奇异幽光,韩王称之为\'凤凰印记\',命太医日夜看守。
  凰女大人昏迷不醒,但…密探犹豫了一下,凰女手腕上有奇异幽光,韩王称之为'凤凰印记',命太医日夜看守。
  计划不变。嬴政沉声道,按第二方案行动。
  锐士们无声散开。
  嬴政跟随密探穿过曲折的回廊,每一步都踏在阴影里。远处传来侍卫的咳嗽声……药效开始发作了。
  囚禁沐曦的寝殿就在眼前。透过窗纸,能看见里面摇曳的烛光和来回走动的身影。嬴政做了个手势,三名锐士如鬼魅般绕到阁后。
  三、二、一…
  随着蒙恬的倒计时结束,阁前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伪装成瓦罐落地的爆炸声。
  守卫们慌忙跑去查看,嬴政趁混乱闪身而入,身形如电,直奔殿内。
  太阿剑出鞘,只一瞬,寒光掠过,宫人与太医尚未发出呼喊,便已无声倒地。
  他穿过静止如时光冻结的血影,大步走向榻前。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沐曦静静卧于锦绣衾枕之间,面容如新雪般了无血色。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浅淡的阴影,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仿佛濒死的蝶翼。
  沐曦…
  嬴政单膝跪在榻前,手指轻抚她的脸颊,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样子,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王上!!有人来了!!蒙恬在门外急声警告。
  嬴政迅速将沐曦打横抱起。她比上次抱着时轻了许多,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走!!
  他们刚冲出阁门,就听见韩王安的怒吼从远处传来: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箭矢破空声响起,嬴政本能地转身用身体护住沐曦。一支箭深深扎入他的肩膀,但他只是闷哼一声,抱紧怀中的人继续向前冲。
  王上!!蒙恬挥剑挡开又一轮箭雨,密道被发现了!!我们得从正门突围!!
  杀出去。
  嬴政的声音因疼痛而嘶哑,但眼中的决心丝毫未减,带她回家。
  沐曦在颠簸中微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嬴政坚毅的下巴和染血的衣襟。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王……上……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嬴政低头,对上她朦胧的眼睛,紧绷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温柔:别怕,孤在。
  马蹄声由远及近,是接应的秦军精锐到了。嬴政抱着沐曦纵马狂奔,夜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
  函谷关的烽燧台上,蒙恬看着嬴政折断第三支朱笔。君王指尖的鲜血滴在羊皮地图上,正好染红新郑的位置。
  二十轻骑已备好。蒙恬单膝跪地。
  嬴政突然抬手。
  天际传来清越鸣叫……一只玄色苍鹰穿破云层,稳稳落在君王臂铠上。
  蒙恬倒吸冷气:这是驯鹰司的墨电,平日连军报都舍不得用。
  告诉太医令。
  嬴政解下鹰爪上的铜管,声音比函谷关的北风更冷,带上全套金针与冰魄丹,申时前赶到洛水北岸。
  他展开绢布疾书,朱砂字迹力透纸背:若误时辰,提头来见。
  王翦老将军抚过腰间新佩的玄铁权杖……这是日前从君王手中接过的调兵符。三万秦军已悄然陈兵韩国边境,却接到按兵不动的军令。
  王翦躬身抱拳,眉头紧锁:老臣愚钝。王上既已从韩王手中救回凰女,为何又令三军按兵不动?
  嬴政抬手打断老将军的话:暂且不急。沐曦昏迷未醒,救人要紧。
  可是韩国那边…
  韩王安……嬴政突然握紧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寒光映在嬴政眼中:动我大秦凰女者,必诛其九族。
  但此刻…嬴政眼中寒光让殿中烛火都为之一暗:声音忽然低沉:让韩王再多做几日噩梦。
  墨电振翅没入云层时,二十黑甲骑士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关隘。嬴政的坐骑夜照一马当先,马蹄溅起的泥浆冻成冰晶,在夕阳下折射出血色光芒。
  洛水北岸的松林里,太医令孙固本不断呵气暖手。药童们刚升起炭火,青铜药炉上的雪水还未化开,林间突然惊起飞鸟。
  来了!!副将按住剑柄。
  马蹄声如雷逼近。嬴政勒马时,夜照前蹄扬起漫天雪沫。秦王怀中抱着的素色包裹微微颤动……露出半张苍白如纸的脸。
  伤在何处?孙固本急步上前,却在触及沐曦手腕时触电般缩回:这……这是……
  微弱的蓝光自她腕上渗出,似雾非雾,层层氤氲笼罩全身,药童惊骇失措,药箱倾倒于地。
  嬴政扯开大氅裹住沐曦。
  并非外伤,也非内疾。
  孙固本沉声开口,却突地俯身叩首,额前冷汗涔涔。
  启禀王上……
  他颤巍巍指向那道从沐曦腕间泄出的蓝光,那如水波般的光芒随脉搏明灭,如深海游离的萤火,在肌肤之下流转不息。
  ……老臣初诊凰女之体时,便见此异象,疑其体质与常人有别,气如潜流,当日未敢妄言。
  太医喉头发紧,缓缓起身,低声道:
  今番神息再现,光随脉动,应是其体内自护之力自发而现,然……
  他顿了顿,目光凝重韩地多阴水,与凰女本体相冲,若速返秦宫,大秦土德厚重,或可保凰女无恙。
  回咸阳。嬴政已抱起沐曦翻身上马。
  咸阳城门洞开那日,百姓夹道跪迎。
  凰女归秦!!老妪将桃枝抛向王驾。
  天佑大秦!!稚童追着马蹄奔跑。
  沐曦在颠簸中微睁双眼。街边铜镜映出奇异景象……她周身萦绕淡淡蓝光,而嬴政的玄甲折射紫气,远望如玄鸟护凤。
  太医署的千年灵芝熬成苦汁,骊山温泉蒸腾药雾。
  到第五日拂晓,嬴政抱她登上城墙时,沐曦腕间蓝光正在消退……晨光中,那些光纹与城中炊烟同步脉动,渐渐隐入肌肤。
  王上!!星官捧着星盘惊呼,昨夜紫微垣大亮,凰女经脉竟与渭水河道暗合!!
  嬴政凝视沐曦渐覆血色的面容,突然从腰间解下那柄从未离身的太阿剑,将剑柄末端的玄鸟印信按在她心口。
  青铜玄鸟双目泛起金光,受命于天四个小篆在鸟翼上逐一亮起,与沐曦体内残存的蓝纹交织片刻,齐齐消散。
  第七日清晨,沐曦自然苏醒时,侍女打翻了铜盆。太医们蜂拥而入,发现她腕间蓝光尽褪。
  奇哉!!
  孙固本把脉的手指突然一颤,随即又稳如磐石。
  这位老太医眯起浑浊的双眼,指腹轻按沐曦腕间蓝纹,经络竟与地脉同频…此刻正随渭水潮汐搏动。
  消息传开,市井沸腾。太庙夜间发光、渭水突然变清的传闻不胫而走。
  【朱砂为契】
  灯影婆娑,映得沐曦腕间肌肤如雪。
  嬴政执笔,朱砂混着金粉,在她腕间那抹幽蓝旁细细勾勒。玄鸟纹展翅欲飞,每一笔都烫得她轻颤。
  疼吗?他嗓音低哑,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肌肤。
  沐曦摇头,目光却落在他心口……同样的玄鸟纹,正烙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随呼吸起伏。
  若没有这仪器……她话音未落,嬴政已俯身封住她的唇。
  吻是烫的,掌心更烫。

  第7章 朱砂为契
  灯影婆娑,映得沐曦腕间肌肤如雪。
  嬴政执笔,朱砂混着金粉,在她腕间那抹幽蓝旁细细勾勒。玄鸟纹展翅欲飞,每一笔都烫得她轻颤。
  疼吗?他嗓音低哑,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肌肤。
  沐曦摇头,目光却落在他心口……同样的玄鸟纹,正烙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随呼吸起伏。
  若没有这仪器……她话音未落,嬴政已俯身封住她的唇。
  吻是烫的,掌心更烫。
  朱砂笔啪地落地,溅起细碎金粉。
  嬴政修长的手指缓缓扣住她的皓腕,将她纤柔的手掌轻按在锦枕之上。
  他俯身靠近,高挺的鼻梁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急促跳动的脉搏,低沈的嗓音带着灼热的吐息:疼就咬孤。
  沐曦只觉他炽热的气息拂过耳际,白玉般的脸颊顿时染上晚霞般的绯色。
  她慌乱地垂下羽睫,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带着磁性的轻笑。
  ……那抹诱人的红晕落入嬴政幽深的眸中,瞬间点燃了暗涌的欲念。
  素白的中衣被他的指尖优雅挑开,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刻意的缓慢,像是在欣赏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模样。
  他的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如春风拂过湖面般,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激起阵阵涟漪。
  王上……沐曦呼吸乱了。
  唤孤……政。
  他咬着她锁骨命令,手指却温柔地拂开她汗湿的额发。
  沐曦刚要开口,突然绷紧……
  嬴政噙住她胸前的樱红,另一只手在她敏感的腰侧流连不去。
  嬴政的唇从那处红粉缓慢向下游移,沿着她腰线细细亲吻,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却又在每一处留下灼热的印记。
  看着孤。
  嬴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抗拒。
  沐曦被迫仰起脸,睫毛颤得厉害,水珠还挂在上面,要落不落。
  烛火在他身后跳动,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眉骨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却遮不住那份近乎侵略性的占有欲。
  他的呼吸喷在她唇上,灼热得几乎烫人。
  看清楚……
  他低哑的嗓音碾过她的耳膜,像砂纸磨过丝绸,是谁在要你。
  沐曦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软榻边缘,玉节隐痕。
  她不是没想过这一日。
  从他第一次为她梳发,从他夜夜来凰栖阁看她入睡,从他将太阿剑按在她心口……,她知道,终有这一日。
  【肌肤之亲】
  他的手掌沿着她腰际的曲线缓缓下滑,粗粝的指腹摩挲过每一寸细腻肌肤,惹得她不由自主地轻颤。
  烛火摇曳间,他肩头被她抓出的红痕愈发鲜明,在蜜色的肌肤上绽放出暧昧的印记。
  怕?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戏谑,拇指轻轻碾过她红肿的唇瓣,方才用腿勾着孤的时候,可大胆得很。
  沐曦浑身血液都涌上面颊。
  是了,方才意乱情迷时,她确实主动将双腿缠上他的腰际。
  他精壮的腰身上还残留着她指甲划出的红痕,连腹肌上细密的汗珠都一览无余……
  我……嗯啊!!
  话音未落,嬴政猛然挺身而入,沐曦的惊叫顿时化作一声甜腻的呜咽。
  【情潮汹涌】
  嬴政的手掌贴着她纤细的腰肢,力道轻得像是抚过珍贵的丝帛,却又沉得不容挣脱。
  他的律动极尽耐心,嗓音却冷静得近乎危险,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谁在碰你?
  沐曦咬住下唇,蛾眉轻蹙伴随着细碎的喘息。
  他眸光一暗,修长的手指寻到那处娇嫩,忽轻忽重地撩拨起来。
  政……
  她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她指尖深深掐进他肌肉虬结的手臂,在那绷紧的线条间刻下道道红痕。
  政……嗯…… 碎乱的呻吟随着他的律动愈发甜腻。
  真乖。他低笑着封住她的唇,将那些令人脸红的喘息尽数吞没。
  月光如水,映照着两具交缠的身影。
  他的汗珠滴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滚烫得让她浑身发颤。
  【极致占有】
  最后的时刻,嬴政的侵略近乎失控。
  他扣住沐曦的手腕,指节深深陷入她肌肤,仿佛要将她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的挣扎只是徒劳,每一次细微的扭动都换来他更凶狠的压制,像是猛兽叼住猎物最脆弱的咽喉,不容半分逃脱。
  沐曦的视野模糊,意识被撞得支离破碎。
  她只能感受到他沉重的身躯、灼热的掌心,以及那近乎暴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连灵魂都烙上他的印记。
  嬴政俯身,唇齿烙上她的肩颈,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淡红的齿痕,如朱砂点落宣纸,艳得惊心。
  疼痛与快感交织,沐曦仰起头,喉间溢出一声颤吟,纤白的脖颈仰得极高,弧线柔美如月下琉璃。
  她的身躯微颤,腰肢难耐地扭动,玉户紧紧环着他的炙热,那片柔润之地早已湿滑悸动,攫住他每一次深入。
  嬴政能感受到她搅紧的玉户不住颤动,沐曦细碎的嘤咛:呜……嗯……哼……
  他的动作逐渐狠厉,沐曦指尖揪紧身下锦褥,指节透白如玉。
  酥麻的电流自玉户深处猛然炸裂,沿着脊椎奔窜而上,她浑身不自觉地颤栗,意识如浪潮般翻涌,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啊嗯……哈啊……唔……!!
  她的肌肤泛起一层细细的薄红,如晚霞缓缓浸润白玉,柔软滑腻,在他掌下微颤不休,仿佛连呼吸都在颤抖,每一丝细小的反应,都如火烧般撩拨他的理智。
  这般敏感……
  嬴政低笑,声音低沉沙哑,如碎金落盘,却透着难掩的占有与狂热,倒让孤……愈发想欺负你了。
  他的唇齿仍流连在她泛红的肌肤上,呼吸灼热而紊乱,像是野兽在确认猎物的归属。
  每一次轻咬都带着占有的意味,仿佛要将她的颤抖、她的喘息,甚至是她破碎的呜咽,全都镌入魂魄。
  他的心跳透过紧贴的胸膛传来,沉重、急促,渐渐与她的同调。
  沐曦无力地仰首,纤细的颈线拉出一道脆弱而优美的弧度,而他低笑着的气息就贴在她耳畔,滚烫、强势,不容抗拒。
  就在她以为他会继续温柔厮磨时,嬴政却突然直起身,黑眸深处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欲念。
  他身体骤然深入,她仰首低泣,纤腰震颤,娇喘与哭声交叠成一曲春梦之声。
  唔……不行……啊啊……政……哈……!!
  他的呼吸近乎炙烧,灼烫的体温与她紧贴,恣意贯穿她的每一处柔腴。
  他的动作又重又急,呼吸粗重得像是濒临窒息。
  嬴政的腰腹猛然绷紧,肌理分明的躯体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掐着沐曦腰肢的十指深陷雪肤,在月白般的肌肤上绽开十点红梅。
  看着孤……
  沙哑的指令混着喘息砸落。沐曦涣散的瞳孔被迫聚焦,正撞进嬴政眼底那片猩红的漩涡。
  她看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下滚落的汗珠,更看见那双向来克制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足以焚毁八荒的野火。
  沐曦的呜咽骤然拔高。
  她弓起的脊背突然悬空,仅靠嬴政扣在腰后的手掌支撑。
  玉户深处又传来阵阵绞紧的痉挛,像有千万条细小的银鱼在血脉里游窜。
  那些被顶弄到极致的敏感点同时爆发,快感化作实质的电流,从尾椎直冲天灵……
  啊……政……呜……嗯……!!
  破碎的呼唤成了最后的导火索。
  他的肌肉在颤抖,手掌紧贴在她腰间,五指如铁钳般牢牢禁锢。
  沐曦……!!
  他喉间滚出一声低哑的闷哼,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
  他猛地将她按进怀里,脖颈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拉满的弓骤然断裂……
  两颗疯狂跳动的心脏终于冲破桎梏,在皮肉相撞的黏腻水声中达成同频。
  热流在她体内迸发,她清晰感受嬴政在自己深处的每一次抽搐脉动。
  那滚烫的搏动如同他无法言说的占有欲,一下下撞击着她的灵魂最深处,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感受刻进她的骨髓。
  记住这种感觉。
  嬴政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掌心却仍流连在她汗湿的脊线上。
  当指尖划过那截随呼吸起伏的脊椎时,沐曦又触电般轻颤起来……高潮的余韵竟还未散去。
  沐曦眼前白光炸开,恍惚间只看到他猩红的眼尾,和微微勾起的唇角。
  【温存】
  嬴政将她打横抱起,掌心贴着她汗湿的后背,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沐曦浑身发软,脸颊贴着他胸膛,听见里头传来沉稳的心跳。
  温泉水滑过锁骨,嬴政的掌心却比泉水更烫。他舀起一捧混着兰芷的清水,从沐曦肩头淋下,水流顺着她脊背的凹陷处汇聚成溪。
  嬴政取来温热的丝帕,指尖隔着绢帛抚过她脊背蜿蜒的曲线。水珠顺着蝴蝶骨滚落,被他用掌心接住,动作如拭去花瓣上的朝露。
  直到被裹进锦被,她才迷迷糊糊地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嗓音还带着些许哑:……王上先回去吧……
  回去?他挑眉,掀被躺下,将她捞进怀里,从今日起,孤宿在此处。
  沐曦一惊:可礼制……
  礼制?他嗤笑,手指绕着她一缕长发。
  孤就是礼制。
  窗外,更漏声悠长,烛影摇红。锦被下,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仿佛这一夜,不过是个寻常的开端。
  烛火渐熄,唯余一室旖旎。
  【后世野史】
  《秦宫秘录》:
  王尝夜召画师,命绘凰女腕间玄鸟。画师战栗不能成笔,王遂亲执朱砂,于美人肤上作画三日。每逢雨夜,隐闻鸾啼。
  ……情浓处,连史笔都羞于记载。
  【咸阳大殿】
  报!!韩使求和,但楚军已夺韩五城!!
  嬴政直起身时,眼中寒光让蒙恬后退半步:传令王翦……嘴角勾起凌厉弧度,该让韩王安听听边境的哭声了。
【待续】

喜欢麻酥朋友的这个帖子的话,👍 请点这里投票,"赞" 助支持!

[用户前期主贴] [手机扫描浏览分享] [返回主帖] [返回禁忌书屋首页]

帖子内容是网友自行贴上分享,如果您认为其中内容违规或者侵犯了您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我们核实后会第一时间删除。
User-generated content only. If you believe any content violates your rights, please contact us for review and removal.

所有跟帖: (主帖帖主有权删除不文明回复,拉黑不受欢迎的用户)

打开微信,扫一扫[Scan QR Code]

进入内容页点击屏幕右上分享按钮

楼主本月热帖推荐:

    >>>查看更多帖主社区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