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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乳娃当烹 -- 第五章
送交者: 寻梦星空[★★声望品衔10★★] 于 2018-08-05 10:10 已读 7349 次 1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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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六朝燕歌行】第四集 作者:弄玉&龙琁 由 寻梦星空 于 2018-08-05 10:08

第四章    乳娃当烹
 

  程宗扬决定兵分两路,由卓雲君、蛇夫人带着岳鸟人的遗物,领着赵合德、吕雉一道返回地宫,与哈米蚩、吴三桂等人会合。蔡爷也一道同行,但他这会儿还光着,为避免污人眼球,双方一前一後保持距离,一方面满足蔡爷在野外裸奔的雅好,一方面也是在後方押阵。毕竟队伍里还有个吕雉,有蔡敬仲看着,不怕她翻出什么花样。 

  程宗扬则与小紫、雲丹琉、朱老头和曹季兴一道,赶往蔡敬仲所指的方向。小玲儿抢走信笺,肯定要与剑玉姬等人会合,就算她们两边各行其事,自己杀过去抢走魔尊,也有足够的筹码让巫宗诸人老实把信笺交出来。 

  “询哥儿,这是不是有点不讲规矩啊?” 

  “你说啥?我咋听不明白呢?” 

  “奴才是说,她们不讲规矩在先,咱们也用不着跟她们讲什么规矩。一会儿奴才先上!主子爷,你就瞧好吧!” 

  曹太监拍着胸口表忠心,这边雲丹琉已经找到线索。 

  草地上印着一行脚印,能看出是七个人,三男四女。四个人足迹很深,显然抬了重物,只有一个人足印很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程宗扬推测道:“四个抬魔尊的,另外两个背着受伤的仇雍和那个用鞭的倒霉鬼。还有一个护送的,不是闻姨就是齐姊儿——那贱人和其他人去哪儿了?” 

  朱老头道:“护送的不止一个。按照规矩,至少是四个。” 

  “那除了这一个,还有三个没脚印的?”程宗扬心里有点打鼓,不过掂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除非巫宗突然多出来三个剑玉姬,这把应该打得过。 

  “追!” 

  沿着脚印走出里许,眼前突兀出现一个大洞。水泥砌成的洞口大如湖面,倾斜的洞身笔直往地下延伸,就像一个滑梯,下方黑沉沉深不见底。 

  程宗扬跳进去试了试,路面虽然倾斜,倒还能够勉强站稳。他打开手电筒,往下照了照,然後招手示意安全,“来吧!” 

  程宗扬一马当先,往洞内掠去。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後只剩下手电筒的光柱,脚下的路面也越来越滑,能看到湿润的水痕和黑色的苔藓。 

  片刻之後,已经能看到洞底。下方是一个圆形的平台,台上覆盖的苔藓被人清理过,露出石头表面镂刻着的复杂纹路,看上去好像有点眼熟…… 

  程宗扬正在回忆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些纹路,忽然间眼前一花,一张姣美如玉的面孔出现在灯光下。 

  程宗扬收势不及,径直滑到平台上。 

  剑玉姬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吐出一个字,“传。” 

  在她身後,一个娇小身影抬起双手。小玲儿身上多了一条灰色的长袍,她红唇微微翕张,平台表面的纹路瞬间泛起白色光芒。 

  电光火石之间,身後一声娇咤,穿着武士服的雲丹琉後发先至,展臂劈出一道刀芒。 

  耀眼的白光充斥视野,小玲儿、剑玉姬、石台、纹路……同时旋转起来,随即消失无踪,眼前只剩下浓重的黑暗。 

  不等脑海的眩晕感消失,肩後便传来一阵剧痛,一柄利剑透体而入,肩胛骨仿佛被剑锋刺穿。第一眼看到剑玉姬,程宗扬已经本能地握紧刀柄,这时狂吼一声,挥刀反撩,将偷袭者逼开,然後不顾肩後的剧痛,刀势暴涨,朝四面八方狂攻而出。 

  眼前看不到丝毫光线,只能闻到空气中充斥着焦糊的气息,长刀过处,似乎斩断了一根酥脆的石柱,接着一声对面痛骂,手上传来刀锋斩入人体的钝感。 

  温热的鲜血溅在手上,传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程宗扬丝毫不敢放鬆,一击得手,立刻闪身疾退,同时拧臂翻腕,头也不回地往後劈去。 

  “铛”的一声震响,长刀被人挡住。那人劲力极为霸道,长刀反震过来,攻势顿时一滞。程宗扬旋身左手一抬,一道光柱蓦然亮起,朝对方双眼朝去。 

  身後一人手持长剑,赫然是那名拜过魔尊的少年。陡然被强光照射,他瞳孔瞬间缩紧。程宗扬抓住机会,长刀递出,重重劈进那人胸口。 

  鲜血瀑布般飞洒出来,那名少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往後倒去,露出身後一点寒光。 

  闻清语手握银簪,几乎一闪就刺到程宗扬眉心。程宗扬长刀来不及收回,一边头往後猛甩,一边抡起手电筒,往闻清语腕上砸去。 

  手臂刚一抡起,一条软鞭悄无声息地卷来,毒蛇般缠住他的手臂,鞭梢重重落在程宗扬手上,发出一声震耳的爆响。 

  仿佛一枚手雷在手中炸开,程宗扬手掌剧震,手电筒被长鞭抽得飞出。出乎他的意料,被人以十成力道击中,那隻手电筒居然没有损坏,仍在亮着,此时旋转着飞上头顶,光柱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转动,照出周围参差的身影。 

  在此设伏的黑魔海人马不下十人,以闻清语为首,一多半是蒙面纱的女子,另外是几名未带面纱的少年,面相都极为年轻。 

  银簪流星般刺来,程宗扬竭力往後倒去,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忽然手臂一紧,他才意识到手上的长鞭还未鬆开。对方一扯,程宗扬胸前空门大露,顿时被银簪刺个正着。他只觉颈下一痛,银簪利刃般切开衣物,从他喉头到胸口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程宗扬背脊撞在地上,溅起一片黑色的烟尘,与此同时,三柄利剑、两把长刀,还有一柄重斧同时劈来,只要落下,就能将他当场分尸。 

  生死关头,一条青龙咆哮着飞出,雲丹琉以强攻强,以力破力,青龙偃月盘旋一周,将刀剑重斧尽数逼开,眼看力道用尽,她刀锋向上一抬,轻巧得一提一拖,斩断程宗扬臂上的长鞭。 

  程宗扬翻身跃起,没有理会袭来的刀剑,直接合身扑上,挥刀守住雲丹琉身侧的空当。两人身影交错,瞬间交换位置。围攻诸人的攻势一半被两人挡开,另一半则落在空处。 

  程宗扬暗叫侥幸,传送时雲丹琉正好抢上,两人离得极近,幸运的被传到一处。黑魔海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程宗扬身上,结果被雲丹琉一举破招,否则自己只怕就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虽然与雲丹琉是头一次联手,但两人一见面不是对打就是对练,彼此知根知底,配合间意外得默契。黑魔海一方虽然人数众多,却没占到半点便宜。交手不过几个回合,便被两人抢到机会,突围而出。 

  程宗扬连劈四刀,将众人逼开,先稳住阵脚,接着退後一步,与雲丹琉背靠着背贴在一起。 

  鲜血从肩後涌出,打湿了衣物,胸前的伤口火烧般剧痛。程宗扬咬牙笑道:“刚拿到魔尊,就翻脸下手。老子见过无耻的,还真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耻的!” 

  “程少主言重了。”闻清语抿了抿鬓角,“魔尊事关圣教兴衰,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我等在此留守,所图无非自保而已。若非程少主心存歹意,又如何会自投死地?” 

  这么说还得怪自己追错了? 

  “你们先动手抢夺,这会儿反过来倒打一靶?你是属猪八戒的吧?” 

  闻清语忽然笑了起来,“仙姬虽然吩咐过,不得伤及公子性命,可程少主此番自蹈死地,又能怨得谁来?”她将带血的银簪插回髻上,从容说道:“时辰已到,妾身告辞,公子珍重。” 

  程宗扬反应过来,立刻抢上,可还是晚了一步。闻清语开口之前,已经发动阵法,带着手下众人走得乾乾净净,他只扑了个空。 

  手电筒的光柱在四周移动着,视线所及,只有浓重的黑色。烧焦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烬,到处是烈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 

  “怎么会在这里?”雲丹琉疑惑地说道。 

  程宗扬对这处空间同样也不陌生,没想到传送的位置会在此地。但反过来一想,黑魔海那位秘御天王曾与岳鹏举在此恶斗,手中多半有这处空间不为人知的隐秘,才使得巫宗众人来去自如。自己被传送到此处,倒是理所当然。 

  程宗扬举起手电筒,使劲仰头观望。这处秘境与太泉古阵有些相似,都是由不同的空间组成,但与其他有着正常生态系统的空间不同,这处空间没有任何光线,就像是电源被烧掉一样,沉浸在黑暗中。 

  “作孽啊!”程宗扬充满愤慨地叹息道。看周围残留的树木就知道,这处空间本来也应该有完善的生态系统,结果被自家便宜岳父一把火给毁了。 

  “别乱动!”雲丹琉用丝带裹好他肩後的伤口,然後打了个结,给他套上外衣。 

  程宗扬活动了一下肩膀,“你这是打的什么结?怎么感觉怪怪的?” 

  “船缆的结就是这么打的。怎么样?结实吧。” 

  “大小姐,我这是活生生的伤口,你照缆绳那么打啊?” 

  “爱要不要。” 

  好吧,总比没有强。程宗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出去,与小紫和朱老头会合。但自己上次到这处空间靠的是小贱狗的鼻子,後来是斯四哥领路。当时自己还遇到一群魇狼…… 

  魇狼! 

  程宗扬汗毛猛地竖了起来。 

  黑暗中亮起一双幽蓝的光点,接着又是一双。不知何时,那些凶狞的魇狼已经遍布四周,此时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鳄鱼一样围拢过来。 

  他终于明白,闻清语那贱人怎么走得那么乾脆了。 

  ………………………………………………………………………………… 

  就在程宗扬与雲丹琉身影被白光卷起的刹那,紧跟在後的曹季兴怪叫一声,大鸟般飞起,身体紧贴着光柱掠过,堪堪避开传送的范围。 

  他一手拍住洞穴顶部,然後身体一团,借势头下脚上的俯掠过来,双爪带着一股狂飙狂攻而出,挟杂着溅落的碎石,声势骇人。 

  剑玉姬从容抬起手腕,纤美的玉手不带半点烟火气地从袖中伸出,迎向老太监的双爪。曹季兴心下暗骂,这小贱人果然奸滑,一眼就看出自己是虚张声势。他遭到雷亟,受创颇深,全靠着询哥儿不惜耗费本源施救,才勉强行动自如。这一掌对上,自己吹起的气泡当场就要戳碎,恐怕要一头栽到那小贱人脚下,连爬都爬不起来。 

  曹太监果断丢下脸面,半空中一个懒驴打滚,错开剑玉姬的掌风,落地後紧接着一个狗急跳墙,蹿出丈许,随即再来一个猪突猛进,双手抱头,顾头不顾腚地一头拱进洞角,完美避开剑玉姬掌、指、剑连环三招的追杀。 

  以剑玉姬之能,也没想到老太监会躲得这么利落。等她最後一剑刺空,已经失去先机,只能退开一步,全神戒备朱老头的出手。 

  朱老头劈头就问道:“魔尊呢?” 

  “有劳殇侯费心。魔尊已经送出秘境。” 

  朱老头鬆了口气,“那你就留下来吧。” 

  “不敢劳烦殇侯。”剑玉姬一手扶住小玲儿的肩头,“来日大祭,还请殇侯赏光。” 

  小玲儿脸色发白,依然再次举手,脚下石台上的纹路流淌出水银般的白光。 

  小紫忽然张开嫣红的小嘴,像唱歌一样发出一声轻吟。 

  纹路上的白光微微一顿,随即像潮水一样退去,传送阵没有来得及发动,就被中止。 

  小玲儿抬起眼,与小紫四目相对,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张了张口,然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剑玉姬凝视着小紫,“好聪明的紫姑娘。” 

  小紫道:“把信笺和她留下,你可以走了。” 

  剑玉姬轻笑道:“是吗?” 

  “我不喜欢你在这里。” 

  “好吧。”剑玉姬放开小玲儿,往後退了一步,身影冉冉消失。 

  曹季兴拢手弓腰,挡住小玲儿的去路,阴森森道:“小娃娃的遁术不错。可惜还是嫩了点。以你的功力,今日只怕是再施不出遁术了吧?老实站好!不乖的娃娃,可是要被拿去煲汤的,桀桀桀……” 

  朱老头皱起眉头,“你是哪一支的?” 

  “你们不是想要这个吗?给你好了。”小玲儿赌气似地取出信笺,随手往地上一丢。一点微不可见的火星从她袖中飞出,往信笺射去。 

  朱老头冷哼一声,抬手虚抓一记,那粒火星像被一隻无形的手掌捻住,瞬间熄灭。 

  “嘿,你个小娃娃,还翻了天了?”曹季兴双爪从袖中飞出,半蹲着身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抓向小玲儿。 

  小玲儿身形一矮,灵猫般缩成一团,试图从他身边钻过。曹季兴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谁知手上一轻,那个小丫头居然来了个金蝉脱壳,灵巧地褪去外袍,白兔般从曹季兴爪下脱出。 

  “咔”的一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隻机械螃蟹,举着铁环般的大螯扣住小玲儿的脚踝。 

  “哎呦!”玲儿失去平衡,侧身跌倒在地,两隻圆硕的豪乳在地上一撞,像雪团一样弹跳起来。 

  小紫抱着雪雪,笑吟吟道:“跑不掉哦。” 

  小玲儿满脸痛楚地按住脚踝,哀声道:“好姊姊,人家再也不跑了。啊呀!好疼……” 

  那隻螃蟹伸出四条锋利的蟹腿,撑住地面,然後人立而起,两隻螯钳迅速拉长,把小玲儿倒提过来。 

  小紫笑道:“我怕你再钻到土里,把身上弄髒了。” 

  小玲儿身体倒悬,莲瓣状的皮革鬆开大半,两隻白腻的乳球几乎完全暴露在外,沉甸甸地在胸前来回晃动着。那封信笺不知何时又被她藏到身上,这会儿也从乳沟间飘落下来。 

  小玲儿一手拉住银链,想要遮掩身体,一边可怜兮兮地说道:“姊姊,救救我啊,人家的脚都要断了……” 

  曹季兴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个不听话的碎娃!一会儿就加上八角大料把你丢锅里给炖喽……” 

  他一手拎着衣袍,一手去扯小玲儿,忽然脚下“啵”的一声,一支细箭从地下钻出,射向曹季兴的面门。曹季兴屈指格飞细箭,便看到一隻截着黑色皮制手套的手掌从泥土中伸出,从後面扣住螃蟹的蟹壳,一把掀开,接着屈指一弹,将里面一颗龙睛玉弹了出去。 

  环状的螯钳失去控制,小玲儿抬脚一蹬,挣脱开来,身子从空中掉落。下方的泥土仿佛变成像泥浆一样黏稠的流体,将她的娇躯整个吞没。 

  整个过程只是瞬间,几乎曹季兴刚一遇袭,小玲儿就被泥土吞没,然後那枚龙睛玉才“嗒”的一声撞上石壁,像颗灰扑扑的石子一样滚落下来,灵力尽失。 

  曹季兴与朱老头面面相觑,过了会儿才道:“这是什么鬼路数?” 

  朱老头像吃了大便一样,臭着脸道:“东瀛的忍术。” 

  ………………………………………………………………………………… 

  “嗒”,一颗石子从崖边滚落,在石壁上一磕,坠入深渊。 

  程宗扬屏住呼吸,手指扣紧石壁上的突起,一动也不敢动。他身体贴在近乎垂直的石壁上,脚下根本不是道路,而是岩石上的裂缝,最宽处也只能容纳下半隻脚掌。 

  如果可能,他真想调头回去。万一不小心失足,莫名其妙死在这个鬼地方,实在是太冤了。 

  前方传来爪子抓挠岩石的声音。程宗扬强忍着肩後的剧痛,举起手电筒。一隻魇狼攀在石壁上,不停用爪子挠着岩石。 

  即使到了这会儿,程宗扬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居然被一隻怪物给救了? 

  那些魇狼来势凶猛,第一波攻击就破开两人的防御,咬中雲丹琉的小腿,幸好雲大小姐一身横练功夫不是白练的,没等狼牙咬穿皮肤,就一刀斩下狼首。 

  程宗扬没有金刚不坏的本事,只能把手电筒咬在口中,一边拼命攻杀,一边设法寻找退路。 

  结果一直退到退无可退,他才发现自己运气爆棚,所处的位置竟然是在一处断崖上。背後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对面是望不到头的魇狼群。想杀过去是不可能的,那些魇狼闻到血腥味,越聚越多,它们拥挤着,将两人围得严严实实,一边张开鳄鱼般的巨口,发出无声的嚎叫。 

  狼群中最醒目也最危险的,是新任的狼王。它体形比寻常魇狼大了一倍,张开的巨口足够吞下程宗扬的上半身,它夹杂在狼群中,不时突袭,甚至还会喷出腐蚀性极强的毒液。要不是剧大侠所赠的长刀并非凡品,换成寻常的钢刀,此时早就被咬得稀烂。 

  随着围杀的持续,两人体力渐渐耗尽。那些魇狼反而通过吞食同伴的尸体,变得越来越强大。 

  两人防御的圈子越来越小,离断崖边缘越来越近,狼群攻势也越发猛烈,局面岌岌可危。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让程宗扬难以置信的一幕突然出现:就在狼王扑过来的瞬间,一隻魇狼猛然从断崖下方蹿出,死死咬住狼王的後爪。程宗扬顾不得疑惑,抓住这唯一的一线生机,挥刀将狼王来不及收回的後腿斩断。 

  狼王负痛逃脱,紧接着就被数头魇狼扑上,开始又一轮血腥的撕咬。那头蹿出来的魇狼并没有参与搏杀,只咬着狼王的断腿,靠在断崖边,谨慎地看着雲丹琉。 

  雲丹琉半身溅满鲜血,她抹了抹颊上的血迹,忽然“咦”了一声,对那头古怪的魇狼道:“你生宝宝啦?” 

  看到那头魇狼鬆弛的肚皮,程宗扬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上次那隻怀孕的母狼。没想到它不但活了下来,还顺利生产的样子。 

  母狼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跃下断崖。雲丹琉惊呼一声,程宗扬也觉得吃惊,举起手电筒,才发现母狼并没有坠入深渊,而是立在崖壁上一处突起的位置。看到光柱落下,它灵巧地跃了几步,居然在断崖上行走起来。 

  那些魇狼陷入疯狂地撕咬,两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贸然闯过去,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两人对视一眼,雲丹琉准备下去,却被程宗扬拦住,“我先来。” 

  程宗扬抱着一丝侥幸攀下断崖,结果没想到母狼行走的路径会这么坑。刚才它一跃,足足跃出三丈多远。这样的距离自己在平地上想跃过去都悬,而且那个落脚点还只有拳头大小,自己除非长了翅膀飞过去,不然铁定是个死。这会儿程宗扬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要是一头摔死,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抓紧!” 

  雲丹琉在身後提醒一声,然後挥刀掷出。那柄青龙偃月盘旋飞出,“叮”的一声钉进石壁,露出半截刀身。 

  程宗扬也豁出去了,壮着胆子往前一跃,握住刀柄,然後用剧孟借他的长刀砍出一个落脚处,借力跃过。 

  一路坎坷,终于绕过断崖,眼前出现一截断裂的小路,小路尽头一个石洞。母狼叼着狼腿钻进洞穴,然後传来撕咬的声音。 

  两人凑过去一看,母狼正在吞食狼腿,一隻连眼睛还没有睁开的小狼趴在它身下,努力张开小嘴,去吸吮乳汁。母狼吞食同类的画面虽然恐怖而又血腥,却有种意外的温馨。 

  两人看了一会儿,悄悄退了出来,靠在洞口,稍事休息。 

  程宗扬避开肩後的伤口,然後张开手臂,把雲丹琉抱在怀中,“累不累?” 

  雲丹琉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道:“累得要死……你,你幹嘛!” 

  程宗扬手掌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贴在她耳边道:“我来用双修法,帮你快速恢复元气……” 

  雲丹琉啐了他一口,捏着衣服不肯鬆手。 

  程宗扬用下巴在她白滑的粉颈上蹭着,“魇狼的模样太难看了,不过那个狼宝宝倒是挺可爱的。” 

  雲丹琉小声笑道:“像个墨团子,一拱一拱的。” 

  程宗扬一边拨着她的衣领,一边商量道:“要不要我们也生一个?” 

  雲丹琉把他手指推开,“想都别想。” 

  “那你还听了蔡敬仲的鬼话,要什么生子的秘法?” 

  雲丹琉板起俏脸,“那是给姑姑要的。” 

  程宗扬哑口无言。自己明媒正娶了如瑶过门,就很难再给丹琉一个名份。虽然雲丹琉一直表现得不以为意,但自己总免不了有些愧疚。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沉默下来。 

  忽然下方传来一个冷淡而怪异的声音,“别走了。” 

  程宗扬坐直身体。斯四哥?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阁下跟了我们这么久,胆子倒是不小。” 

  斯明信的声音不住变换方位,“东西放下。允许你们先跑三步。” 

  “找死!” 

  那人厉啸一声,召唤同伴出手。可啸声刚起,就戛然而止。 

  下方呼喝之声大作,但很快就又消失。程宗扬按捺不住,一手握紧刀柄,一手举着手电筒对准下方,然後猛地打开。 

  光柱落下,惊起一丝慌乱。下方是一具白绫包裹的物体,周围倒伏着五具尸体,全部身首异处。光柱落下时,还有两人正在抵抗,但没等程宗扬一眼扫过,两人就分别被翼钩勒住喉咙,横尸当场。 

  光柱旁的阴影一阵波动,斯明信从黑暗中现出身形,然後昂起头。 

  “四哥!”程宗扬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眼看洞穴的位置离地面已经不远,当即一跃而下,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大开杀戒的斯明信仍然一片冷漠,神情间没有丝毫波动,“这些人搬着东西,鬼鬼祟祟,被我盯上了。” 

  “这一把你可捞大了!”程宗扬围着那具白绫包裹的物体走了一圈,笑道:“猜猜这是什么?” 

  斯明信僵硬地挑了下眉梢。 

  “不要太吃惊哦。”程宗扬笑眯眯说着,挥刀劃开白绫,然後脸色一黑,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幹!” 

  那具被白绫仔细包裹的物体,并不是魔尊,而是一块长石。
“……事情就是这样了。”程宗扬讲完经过,然後往座榻上一靠,“那贱人肯定知道四哥在秘境里面,硬拼没有把握,才故意用一个假魔尊把四哥引开,趁机把真魔尊运走。” 

  斯明信与卢景正襟危坐,神情肃然。 

  靠着斯明信带路,程宗扬顺利与朱老头、哈米蚩等人会合,随即一同离开秘境,回到长秋宫。 

  由于涉及到岳帅的私人秘辛,程宗扬估计那本《武穆秘籍》里面肯定有一大堆不好公诸于众的烂事,小紫又明确表示对岳某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因此只请了斯明信和卢景过来。 

  听到与有着岳帅面孔的魔尊擦肩而过,斯明信与卢景还能保持镇定。这样的恶作剧他们没见过一百也见过八十,承受能力远超常人,不过等程宗扬取出岳帅留下的物品,摆在面前时,两人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 

  “一共六封书信,其中四封分别写给李药师、王真人、萧道凌和贾师宪。”程宗扬将信笺在几案上一字排开,“另外两封名字空缺。可能岳帅还没有确定写给谁。书信的内容大同小异,目的只有一个——借钱。但很明显,这些信件并没有送出去。” 

  昏黄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雪白的信纸上。卢景拿巾帕抹净手指,然後小心拿起信笺一角,仔细审视。 

  良久,卢景才说道:“确实是岳帅的手迹。但这些书信太新了。”他嗅了嗅墨迹,“墨汁的味道很浓,书写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这一点可以解释,密封仓的封存技术能长期维持物品的原状。” 

  卢景手指抖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悲喜交集的神情。 

  半晌,卢景抹了抹眼角,自嘲地说道:“见笑了——真没想到,我和老四还会有离岳帅这么近的时候。” 

  他摩挲着信笺上宛然如新的墨痕,“只隔了三个时辰……” 

  斯明信神情依然冷漠,只是眼圈隐隐泛红。 

  等两人心情平复下来,程宗扬把那些零碎物品放在案上,“这些是和信笺放在一起的。” 

  那些物品里有一条半旧的帛巾,一面黑铁令牌,一块玉佩,一朵用金丝攒成的珠花,一支竹箫,一截黑黄的木块,一张纸符…… 

  “一共七件,有新有旧,什么材质都有,有些值钱,有些挺普通,看不出什么规律,倒像是岳帅随手放在里面的。不知道四哥五哥见过没有。” 

  卢景拿起那块玉佩,“这是岳帅的随身物品。” 

  “天策令。”斯明信抬手一招,将那块黑铁令牌摄入手中,“凭此令可以进入皇图天策府。” 

  “这截沉香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卢景把玩着那块木头。 

  斯明信的声音道:“小狐狸。” 

  “是了。”卢景道:“这是萧侯送给岳帅的礼物。” 

  “纸符多半是王真人的。”卢景道:“这些物品应该是信物。天策令是李药师的,沉香是萧侯的,纸符是王真人的。” 

  除了岳鹏举随身的玉佩,剩下三件:帛巾、珠花和竹箫,应该有一件与贾师宪相关。珠花的主人显然是女性,可以排除掉。以程宗扬对贾师宪的了解,老贾喜欢读书、斗蛐蛐,琴箫之类倒没见他操持过。可剩下那条帛巾,似乎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几件物品卢景和斯明信都认不出来历,也无法猜测收信人会是谁。不过岳帅借钱的目的两人倒是能猜测一二。 

  “岳帅一直想给星月湖大营的兄弟们谋条生计。他曾经说过,要筹些钱办个公司,全员持股,人人有份……”卢景道:“岳帅一直在设法筹钱。” 

  唐国李药师、晋国萧道凌、宋国贾师宪,太乙真宗的王哲,都是六朝实力派人物,另外两人多半也与他们身份相近。但岳鹏举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写下名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岳鹏举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他把未写完的信笺留在秘境里面,就再没有回来。 

  “还有这个。”程宗扬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不知道是不是被黑魔海的人掉包了,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那本书册厚如砖头,看上去份量十足,封皮上写着“武穆秘籍”四个大字。程宗扬对那行“私人笔记,妄动者死”的小字视而不见,随手掀开,只见里面一片空白。再掀开一页,还是空白。从书册的新旧来看,明显是用过的,可从头翻到尾,一个字都没有。 

  卢景摸着下巴道:“这是一种秘藏之法。要解开倒不难。” 

  “还是卢五哥见多识广。”程宗扬道:“朱老头和卓美人儿也试过,都搞不定。” 

  “岳帅的独门秘技,外人当然搞不定。” 

  卢景说着不难,却迟迟没有下手,似乎有些犹豫。 

  程宗扬抬手挡住那行小字,开玩笑道:“我都已经动过好几次了,这不还没死呢。” 

  “死我倒不怕。”卢景道:“只不过这是岳帅的私密……” 

  “人都找不到了,还说什么私密?”程宗扬道:“再说了,兴许还能从里面找到岳帅的下落呢。” 

  斯明信将秘籍反过来,扣在案上,然後取出一柄鲨皮短刀,真气微吐,短刀跳出少许,拇指在锋刃上一搪,将鲜血洒在书册上。 

  程宗扬仿佛听到冥冥中传来铁链绷断的脆响,一道模糊的魂力微风般拂过,再看案上的秘籍,已经变了模样。 

  那本秘籍没有封面,直接露出暗红色的册页,像是被血染一样,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真!武穆秘籍。 

  程宗扬默然良久。秘籍没有被掉包,的确是个好消息。可岳鸟人这秘法,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诡异…… 

  只看那行字迹,程宗扬就确定这是岳鸟人真迹——自己在六朝还是第一次遇到从左到右横排的写法,更别提那个嚣张的感叹号。 

  不过这会儿书册露出原形,程宗扬又发现一件蹊跷事,书册侧面有破损,似乎封面和封底都被人撕掉,只剩下内页,而且内页上还有一行截然不同的字迹,写着“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下方是三个从右至左横排的小字:玄妙子。只不过这三个字被人用墨胡乱涂过,改成了“岳鹏举”。 

  程宗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人渣岳父居然能幹出这种事。再往後翻,他才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是自家岳父幹不出来的。 

  这本所谓的《武穆秘籍》,其实是一本功法,但功法名称被撕掉了,自家鸟人岳父加了个《武穆秘籍》,再把原作者的名字一涂,改成自己,就成了他老人家自己的秘传功法。 

  程宗扬这回算是开了眼界了,瞧瞧自家岳父这手笔,这可不是剽窃,这他娘的是抢劫! 

  他都怀疑那个玄妙子是不是被自家岳父给弄死了。要不然他敢这么玩?不过看这本书册,像是有点年头了。 

  程宗扬翻了几页,秘籍的材质很特殊,介于纸质与丝织品之间,封面倒是皮的,但已经被撕掉了。至于内容,好像与灵魂有关,不但文辞古奥,而且还没标点,自己甚至连字都认不全。程宗扬总算明白岳鸟人为什么只改了作者的名字,而没有重写一本,估计他也看不懂,说不定连抄都抄不下来。 

  程宗扬把书册竖起来,“这秘籍你们见过吗?” 

  “移魄夺魂……魔灵……凤体……”卢景道:“这是女子的功法吧?” 

  程宗扬又是一惊,自家岳父还是个变性人? 

  斯明信没有作声,显然也是头一回见。 

  程宗扬收起秘籍,册页间忽然掉出一张粉红色的纸笺。他一眼扫过,目光顿时一跳。 

  纸笺第一行赫然是一个人名:武则天! 

  卢景皱起眉头,“这是谁?” 

  程宗扬心下大奇,“你们没有听说过她?” 

  卢景与斯明信同时摇头。 

  难道武则天还没有出生?作为有史以来唯一的女皇,她只要出现,绝对是家喻户晓的人物。程宗扬压下心底的疑问,往後看去,武则天的名字後面似乎写了什么,但又被岳鸟人涂抹过,画了一个难看的墨团。 

  再往後看,只见纸笺上一行一行,写的全是人名:杨玉环、上官婉儿、太平公主、高阳公主、安乐公主、红拂、霍小玉、鱼玄机、薛涛、樊素、小蛮、步非烟、杜秋娘…… 

  程宗扬抬眼看着卢景和斯明信,这哥儿俩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好像勾起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程宗扬抖了抖那张桃花笺,“这些人,你们认识?” 

  卢景抬起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这一个,是岳帅的侍姬。” 

  程宗扬低头看去,那个名字是杜秋娘,在她名字後面标了一个朱红的圆圈,然後是一个对号。 

  “这个呢?”程宗扬指的是“高阳公主”,她名字後面也有一个圆圈,不过是墨色的。 

  卢景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肺伤突然发作。 

  “唐国公主。与岳帅有过一面之缘。”斯明信面无表情地说道:“岳帅在长安出了些纠纷,被人追杀千里。传言是因为岳帅夜入公主府邸——这是诬蔑。” 

  程宗扬脸上笑呵呵,心里暗道:真看不出来啊,四哥这么冷酷的钢铁直男,说起瞎话来连眼都不眨。岳鸟人要是跟高阳公主没点什么破事,自己把脑袋割下来!没看到他都画圈了吗? 

  “这个是唐国宰相之女。”卢景指着上官婉儿的名字,“岳帅去长安时,曾经探访过。” 

  “也是岳帅的侍姬?” 

  卢景道:“那时候她都死了二十年了。” 

  程宗扬点点头,怪不得上官婉儿名字後面是墨叉。 

  樊素与小蛮两个人名连在一起,名字後面却是一个墨圈一个红圈。 

  “这两人,是唐国一个尚书的侍姬。唔……”卢五哥白眼望天,“岳帅在长安时,略有来往。” 

  “那位尚书後来……” 

  “和岳帅翻脸了。” 

  好嘛,堂堂白乐天,就这么被他给绿了……程宗扬看着册上的人名,心下感叹:难怪鸟人仇家遍天下——他这是拿着名单打猎,有杀错无放过啊。 

  纸笺上一共有十六个人名,估计是自家鸟人岳父能记住的全部大唐美女了。画过圈的有五个,但打过对号被岳鸟人收为侍姬的,只有杜秋娘一个。有三个人名後面打了叉,都是已经过世的。名字後面打问号的有六个,比如安乐公主、红拂、霍小玉,这些应该是没找到的。武则天名字後面是墨团,暂且不提,唯一例外的是杨玉环,她的名字後面缀了一个数字六。 

  “这个是怎么回事?” 

  卢景又露出那种怪异的表情,他与斯明信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後斟酌半晌,才勉强开口,“这一个,是岳帅青梅竹马的恋人。我和老四初次遇到岳帅时,岳帅说过,他来长安,就是为了找寻这个初恋情人。” 

  “哎哟,岳帅还挺痴情的啊。” 

  卢景权当没听出他的讽刺,“岳帅说,他们以前在晴州是邻居,後来岳帅游历六朝,去乡万里。返回时才知道杨家已经移居唐国。岳帅千里迢迢赶来,要接她回晴州成亲。结果一到长安,才听说她被选入宫中,成了唐帝的妃嫔。” 

  “岳帅那天喝得大醉,在我和老四面前嚎啕大哭,说他从小就对这位杨氏女钟情万分,两人情投意合,情比金坚。无论千山万水,刀山火海,也要把她找回来。他红着眼睛问我,要是杨氏真在宫里,要从大唐皇帝的身边把她抢回来,我们敢不敢去?” 

  “你们去了吗?” 

  “去了。”斯明信冷着脸道:“宫里都找遍了。没有。” 

  “岳帅又说,她可能去了道观,改号叫杨太真。”卢景道:“我们两个跟着岳帅,把长安城所有的道观也翻了一遍。人没找到,倒是得罪了道门诸宗。” 

  “到最後也没找到?” 

  “找到了。”卢景道:“我们每回到长安城,岳帅都会打发我们去找。前後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官员家里找到了这位杨氏。” 

  “还挺不容易啊。”程宗扬乾笑一声,指着纸笺道:“这後面为什么写个六字?” 

  卢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找到杨氏那年,她才六岁。” 

  程宗扬张大嘴巴。震惊之余,感觉就像三伏天喝了碗冰镇酸梅汤一样,说不出来的冰爽舒畅。没想到啊没想到,岳鸟人还是个戏精,这么会给自己加戏!这下好,人家不按剧本来啊! 

  他平衡了一下情绪,笑眯眯道:“找错人了吧?” 

  “没错。岳帅认准了,就是她。” 



  斯明信目光锐利地问道:“你知道她?” 

  “上辈子的事了。”程宗扬眼也不眨地说道:“轮回转世嘛。” 

  这路数,我也会。 

  纸笺里面除了人名和岳鸟人自创的标记,并没有留下更多线索。 

  程宗扬拿起秘籍翻了一遍,里面没有再夹带什么品。他倒是发现自己错怪了自家岳父。岳鸟人并不是只改了人名,内容也有修整。比如有好几页都被他用墨笔画了个大叉,还贴心地加上备注:“这页不要看”,“这个不用看”,“看了也是白看”,“有毒”,“大毒草!”…… 

  接着书册内出现了一些小字的批注,越往後越多。那些字迹娟秀雅致,与岳鸟人的狗爬体截然不同。内容是对原文作的注解,虽然自己看不懂,但能看出来批注的人很细致。 

  翻到最後一页,程宗扬又看到熟悉的岳氏狗爬体。他在书页的空白处写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的宝藏在书里,叫声爸爸就给你! 

  程宗扬镇静地摊开秘籍,好让大家一同观赏,“你们岳帅——平常就是这么写诗的?” 

  “一董二肿三讲四纸,”卢景拍案道:“好韵!” 

  要不是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弄死你信不信! 

  “咱们先不说押韵的事,这种口水诗,他怎么好意思写在上面?” 

  “宝藏。”卢景指了指那两个字,提醒他重点。 

  程宗扬把秘籍往卢景手里一塞,“归你了。” 

  他对岳鸟人的宝藏已经绝望了。瞧瞧自己这一番千辛万苦,最後找到的都是什么东西:魔尊,改过脸的;秘籍,改过名的;帝陵,被人挖过的;天子,烧成灰的。就一份名单,还差不多都是被他打过靶的。 

  “收好吧。”卢景严肃地说道:“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呢。” 

  敢情你也拿不准啊? 

  寻宝的结果一点惊喜没有,倒是收获了一堆惊吓。程宗扬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疲惫感席卷而来。他出来之後才知道,自己在秘境足足待了两天,再晚一点,只怕连自己的婚礼都错过了。 

  程宗扬打起精神说道:“明天是小弟的婚期,四哥五哥,我专门给你们安排了一席……” 

  “醒醒,醒醒哎!”卢景道:“我说,你是不是忙昏头了?” 

  程宗扬茫然道:“怎么了?” 

  “月姑娘还在江州,你这边就要成亲——你说,我是当知道呢,还是当不知道呢?” 

  程宗扬一拍脑门,赶紧解释道:“卢五哥……” 

  “甭解释。什么两头大,平妻啥的,你觉得跟我说有用吗?”卢景翻着白眼道:“得了,我也不为难你,就当不知道吧。” 

  程宗扬转头道:“四哥……” 

  斯明信没作声,只是抬起脸,对他不理不睬。 

  程宗扬自己也是心虚,一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二来时间还早,一直没有跟江州那边说自己娶亲的事。等再想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这会儿眼看着生米已经成了熟饭,程宗扬只好道:“等这边忙完,我去江州亲口跟月姑娘说吧。” 

  “我们俩就算了。其他兄弟你可别漏了。” 

  “啊?” 

  卢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们都退役了!” 

  “哦!明白了!” 

  ………………………………………………………………………………… 

  程宗扬拿到秘籍出来,秦桧已经在外面等候良久。 

  见到主公,秦桧提醒道:“明日便是婚期。” 

  “没忘。”程宗扬叹道:“刚还在说呢。” 

  秦桧鬆了口气,“属下只怕主公误了时辰。” 

  程宗扬打起精神,“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新邸已然备妥,还剩些琐碎细务,今晚便能收拾停当。”秦桧道:“大致就是这些了。” 

  “朝廷里面就有没有哪个搏出位的,跳出来当忠臣?” 

  秦桧笑道:“主公身为平叛首功之臣,匡扶帝室,功绩彪炳,岂有这等不开眼的蠢人,做此仗马之鸣?” 

  刘骜秉政不过数月,根基不深,所谓的帝党早在刘骜驾崩之前,就被清洗过一遍。洛都之乱中,失去靠山的帝党成员大多阿附刘建,成为叛臣,随着刘建兵败身死,或死或囚,几乎扫地无遗。仅剩的帝党成员,除了董宣和失踪的宁成,恐怕就要数曾经的大行令程某人了。 

  横行多年的吕氏外戚一朝覆灭,被刘建下场吓到的宗室噤口无言,一边是朝中群臣对刘骜无感,一边是皇后赐婚,重臣捧场,如此不合礼法之举,竟然在朝野中没有激起半点风浪,婚事顺利得异乎寻常。 

  负责处置逆党财物的官吏早已得到消息,一接到宫中谕旨,便把整座襄城君府,连同府内的奴仆全数移交给舞阳侯,还很识相的奉上一份不菲的贺仪。这些官吏倒不是存心要讨好舞阳侯,只不过洛都城内杀得人头滚滚,谁也不想去触这位新贵的霉头。 

  相对而言,朝中群臣还是颇有分寸的,亲近而不失之于亲热,释放出足够的善意,又不至于显露出阿谀奉承之态。洛都城内的商贾就没有官员那种矜持了,他们在程郑的游说下,在洛都之乱中大多选择站在长秋宫一方,为定陶王上位出钱出力。而程宗扬也不负众望,不仅当初承诺过的废止算缗令做到了,甚至连他们想都没想过的废除商人贱籍,将商贾列为良家也做到了。 

  汉国抑商已久,好不容易出来一个能为商人出头的功臣,商贾们无不欢欣雀跃,把这位炙手可热的新封诸侯视为领头人。听闻程侯大婚,原本就有利益往来的商贾自然不甘人後,那些当初没有赶上雪中送炭的,眼下的锦上添花机会可万万不能错过。程郑出面放出消息,商贾们一呼百应,争相效力。 

  最卖力还是雲氏,雲家当初盘出产业,一堆掌柜、执事都聚在雲氏在城外的别院中,城中打得天翻地覆,他们则幸运地避开战乱,毫髮无伤。眼下给自己家里办事,又有雲苍峰亲自坐镇,这些赋闲的掌柜、执事们悉数上阵,各自分派活计,全力操持婚事。 

  有这么多人情练达的熟手相助,以秦桧的能力,自然是诸事顺遂。他笑道:“紫姑娘已经前往主公的新邸,主公此时若有闲暇,不妨一去。” 

  程宗扬被他说得心动,“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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