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 【六朝燕歌行】第七集 锦绣长安 由 寻梦星空 于 2019-04-15 10:35

第二章
天命相士
饭堂内，汪臻正在说一起书生遇狐的轶事，刚说到妙处，客栈掌柜领着一行人进来，将余下的几张空桌都占了。 cool18.com
那位少主斜了一眼，微微皱眉，没有作声。 cool18.com
又过了一会儿，一名商贾陪着一个锦衣华服，鼻孔朝天的小胖子进来，径直坐了上席。那小胖子呼喝着让小二上菜，对旁席理都不理，一副目中无人之态。掌柜的满脸堆笑，把小厮赶到一边，自己在旁端茶递水，殷勤之极。 cool18.com
那位少主神情倨傲地瞥了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纨绔。” cool18.com
旁边的老者赞许地点点头，然後扭头朝旁席冷哼一声。 cool18.com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人听见。刘诏起身欲待理论，却被富安扯住，小声嘀咕道：“多大点儿事？” cool18.com
高智商“呯”的一拍桌子，“好你个富安，你属鳖的！遇事就缩头，要你有个屁用！” cool18.com
那位少主一声长笑，霍然站起身，“十年踏破山河，平生剑试天下！对敌无情！对天无畏！此生无惧！你若想仗势欺人，便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cool18.com
“你说谁仗势欺人呢？”高智商叫道：“是你先找茬的吧？老刘，揍他！打赢了少爷我有赏！” cool18.com
石越劝道：“高少息怒，素昧平生，如此动气不值当……” cool18.com
“素昧平生就这么胡咧咧？石二哥，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被人骂到脸上，我还能忍？老刘，上！教教这货做人！” cool18.com
刘诏抓起靠在椅侧的佩刀，下巴往门外一指，“屋里头施展不开，出去玩两手？” cool18.com
那少主冷冷一笑，腾身跃到院中，长喝道：“你要战！那便战！” cool18.com
两边都摆足了声势，程宗扬在院中都听到动静，不由心下生疑，下车走到门边一看，下巴险些掉下来，“怎么是他？” cool18.com
院中那位傲骨铮铮的好汉，正是来自大弁韩的周族少主周飞。数月不见，他神情愈发冷傲，往那一站，便是一副睥睨众生之态，目无余子。这要让小狐狸看见，当场就得抽他。 cool18.com
刘诏握着刀鞘出来。 cool18.com
周飞手一招，喝道：“枪来！” cool18.com
大主灶捧起一杆长枪，扔了过去。 cool18.com
高智商愣了一下，“你不是剑试天下吗？” cool18.com
周飞接住长枪，冷笑道：“兵不厌诈！”说着腰马合一，长枪毒蛇般刺出，攻向刘诏的咽喉。 cool18.com
刘诏挥刀劈开枪锋，脚下一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厮虽然不知所云，莫名其妙得紧，手底却极扎实，确实有两下子，这一场不拿出点压箱底的手段，只怕还真讨不了好。 cool18.com
刀短枪长，不利远战。刘诏抢上一步，长刀疾劈，似乎要荡开枪锋，直取中路，触到枪杆的刹那，却施了个黏字诀，劲力含而未吐，刀锋贴着枪杆抹下，切向周飞的手指。 cool18.com
周族众人齐声喝彩，“好刀法！” cool18.com
“看此人修为，只怕是世间有数的高手！” cool18.com
“少主危险了！” cool18.com
一帮人七嘴八舌，将刘诏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cool18.com
周围人哪儿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周族众人，就如同看傻子一般。 cool18.com
周飞傲然一笑，长枪荡出一个丈许大小的圆弧，像是要将刘诏逼开，枪至中途，蓦然枪影一收，却是用枪尾攻向刘诏的胸口。 cool18.com
刘诏撤刀封住，两人刀来枪往，在院中比斗起来，一连十余招，不分胜负。 cool18.com
正打得热闹，两匹快马在客栈外停下，一名中年文士带着随从进来。 cool18.com
那文士看到院中的比拼，不禁一怔，再往旁边看去，更露出几分错愕，“高衙内？” cool18.com
高智商转过头，也是一脸的稀奇，“老廖？嘿！你不在临安待着，怎么跑这儿了？” cool18.com
廖群玉苦笑道：“这话该是在下问衙内的吧？多日不见，衙内……可是清减多了。” cool18.com
“我爹说了，读万卷书，行千里路。”高智商恬不知耻地说道：“书我读完了，出来行行路，好回去接管我爹的家业，免得让他给糟蹋了。你这是公幹？” cool18.com
廖群玉笑道：“出来办点事。没想到会遇见衙内。” cool18.com
“可不是嘛！他乡遇故知，这简直就是缘分！” cool18.com
廖群玉是贾师宪的心腹，与自家便宜老爹多有来往，高智商跟他也不陌生，当下问道：“我爹咋样？我上次送回去的吃食收到了吧？果然不是亲爹，我出来这么久了，他都不说来看看我！不会是趁我不在家，给我找了个後娘吧？好嘛，他的宝贝儿子在外面风吹雪打，他在家里抱着小娘儿们热热乎乎，心里还有我这儿子吗？” cool18.com
高智商一通不着边际的抱怨，惹得廖群玉苦笑不已，解释道：“太尉奉诏整顿禁军，几个月都不得闲。” cool18.com
高智商哂道：“还整顿禁军，弄得跟真的一样。就禁军那鸟样，有个屁整顿的，赶紧解散拉倒。” cool18.com
廖群玉笑而不语，等他牢骚完，扯开话题道：“倒是衙内出来这么久，临安可寂寞得紧了。” cool18.com
高智商哈哈大笑，“那些小媳妇、大婶子们都想我了吧？” cool18.com
廖群玉知道这位花花太岁的性子，顺着他的脾气说笑几句，然後望着场中说道：“这是？” cool18.com
“禁军的刘诏。”高智商双手拢到嘴边，叫道：“老刘！你娘的没吃饭啊！幹他！往死里幹他！” cool18.com
碰上高衙内这么个不着四六的货色，廖群玉也是没辙，只好扭头看着富安。 cool18.com
富安小声说了原委，本就是几句口角之争，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是招惹了自家衙内，给他点颜色看看。 cool18.com
廖群玉对着高衙内拱手作了一揖，“周少主出言不逊，在下替他向衙内告个罪。” cool18.com
高智商道：“怎么着？你们认识？” cool18.com
“正好有些事要办，还请衙内高抬贵手。” cool18.com
高智商好奇地问道：“什么事要劳动你这位相爷心腹？” cool18.com
“这个……”廖群玉似乎有些为难。 cool18.com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给贾老伯做私密事的？”高智商撇了撇嘴，“多稀罕似的。” cool18.com
廖群玉只好道：“不敢瞒衙内，也不是什么秘密事，无非是相爷性喜读书，每年都会派在下前往各处搜罗诗文书卷。这位周少主颇有些秘藏的珍本，今日约好与在下在此见面。” cool18.com
“当我没读过书还是怎么的？书有小媳妇好看吗？你就糊弄我吧。”高智商不屑地说道：“得，就当我没问。神神秘秘的，你愿意说我还懒得听呢。老刘！给廖叔个面子，罢手吧。” cool18.com
刘诏罢手跳开，谁知那位周少主却是不依不饶，长枪一振，追着刘诏刺去。 cool18.com
枪势及远，越是外围威力越大。刘诏起手时闯入枪圈，才能缠斗许久，此时一退，被他枪锋压住，顿时落入下风，接连遇险。 cool18.com
围观的周族诸人轰然叫好，眼看刘诏落在下风，还逮着往死里夸。要是换个不知情的，还以为那位周少主全程被对手碾压，此时局面才突然翻转，成功将围观众人打脸。 cool18.com
周飞一连数枪，逼得刘诏手忙脚乱，接着又是一枪，将刘诏长刀荡开，胸前空门大露。他双腕一翻，长枪笔直刺出，长声喝道：“看我的大天龙大霸——” cool18.com
“退！”敖润大吼一声，举盾抢身撞上枪锋，将刘诏护了出来。 cool18.com
周飞被重盾逼开，还待蓄势再攻，廖群玉赶紧扯上随从上前拦住，又拉了昔大主灶一道劝说。 cool18.com
一通软话下来，周少主这才罢手，带着冷漠的傲然收回长枪，在族中众人的簇拥下，回到饭堂。 cool18.com
“没意思。”高智商赶人不成，觉得折了面子，也懒得再进去跟周飞待在一处，借口屋里头憋闷，叫上石越和廖群玉，到宿营处生起篝火，要给两位表演一手现场烧烤。 cool18.com
刘诏和富安跟着自家衙内一道离开，一帮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饭堂里只留下一桌客人，除了敖润和几名兄弟，还有一位脸色不佳的布衣文士，一个留着浓密鬚髯的男子。 cool18.com
贴上鬚髯，程宗扬凭空老了十岁，容貌也遮住大半。他与护卫们混坐一处，屋里灯光又暗，即使熟人也未必能认出来，何况只有一面之缘的周飞？事实上那位周少主根本就没理会这些随从下人，只淡定地抚着长枪，对属下的奋力吹捧露出几分冷漠。 cool18.com
倒是那位与廖群玉同来的随从一边笑着附和几句，一边不动声色地朝这边打量了几眼。 cool18.com
贾文和要了碗热汤，慢慢饮着祛寒，一边道：“久闻唐国国力殷实，此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cool18.com
韩玉配合道：“这一路都是山道，真没看出来殷实。” cool18.com
“单是这条山路就不简单。能从山间开出数百里的山路已非易事，何况修葺完好，还用黄土垫过，所用的人力、物力非同一般，可见大唐国力之盛。还有这客栈，只是乡间落脚之地，却比得上他处郡县的规模。”贾文和叹道：“岂非国富民强，甲于天下。” cool18.com
程宗扬没有作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瞟了眼那名落魄的算命老者，最後落在看似冷漠，实则享受的周飞身上。 cool18.com
离开太泉古阵已近半年，周飞北上唐国也不奇怪。但廖群玉那番说辞绝对是骗鬼的。周飞出自三韩之一的弁韩，认不认识字都难说，还扯什么家传的秘卷珍本？廖群玉身为贾师宪的谋士，千里迢迢跑到唐国一处偏僻山镇，与八杆子打不着的周飞会面，内幕肯定不简单。 cool18.com
周飞与晴州的广源行关系紧密，而贾师宪对晴州那帮商蠹深恶痛绝，他们两边怎么会扯到一起了？ cool18.com
程宗扬看着周飞，心里暗暗道：这小子还一脸臭屁呢，他最大的底牌，那个住在小罐子里的随身老头都被死丫头拐走，成了一名自由歌者，莲花落的吟游诗人。底牌没有了，全靠桌面上这些明牌，自己只要愿意，今晚就能让周族灭族。 cool18.com
程宗扬想着，心里不由微微一凛。 cool18.com
自己看周飞不顺眼，说到底也只是不顺眼而已，双方毕竟没有什么了不得深仇大恨。动辄便起杀心，戾气十足，这可不是好事。自己虽然突破了第六级通幽境，避免了生死之祸，但积累的负面情绪不是短时间就能化解乾净的。 cool18.com
那帮属下好不容易吹捧完，周飞淡淡道：“後来呢？” cool18.com
汪臻怔了一下，赶紧道：“後来啊……那位书生被狐仙迷住，日渐消瘦。忽然有一日在路上遇到一位和尚，那和尚是有道行的，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当下拦住公子，说他面带妖气。那公子将信将疑，按和尚的指点，买了两瓶雄黄酒……” cool18.com
汪臻绘声绘色地讲着狐仙被雄黄酒灌倒，露出原形，最後照例是一通财色兼收，建功立业的大圆满结局，哄得周飞心满意足。 cool18.com
几人纷纷起身，昔大主灶摸出一串铜铢，一边道：“小汪，你方才说那公子当上高官倒也罢了，可他一介书生，居然去边关立了偌大的功业，听起来不像真的吧？” cool18.com
汪臻洒然一笑，“大主灶有所不知。这位公子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白员外。白员外久负凌雲之志，岂止一富家翁？” cool18.com
那破落户信口开河，程宗扬收敛心思，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眼睛只盯着周飞旁边那名与廖群玉同来的随从。那随从貌不惊人，偶尔一瞥却目露精芒。而且看他的举止，显然与周飞更加熟稔，虽然与廖群玉同行，但明显不是贾师宪的手下，很可能是双方联络的中间人。这么一个高手，却假扮成廖群玉的随从，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cool18.com
正思索间，耳边忽然飘来一句话语，“想那白员外出征之前，曾经吟了两句诗：苟利国家……” cool18.com
程宗扬心头一震，目光落在那名破落户身上。 cool18.com
周族诸人吃饱喝足，回房休息。汪臻卖弄了一晚上的嘴皮，虽然拿到的赏钱不多，好歹混了个肚圆，一边揖手告辞，一边心下盘算，如何引那位少主动心，好花些金银寻仙问狐。 cool18.com
正动脑筋，那位少主开口道：“你方才说的红丸……” cool18.com
汪臻未语先笑，“少主欲知其详，在下自当奉告。只是需寻一僻静处……” cool18.com
多半个时辰之後，汪臻从客栈出来，一手伸在袖中数着钱铢，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 cool18.com
汪臻住处离客栈不远，原本也是带院落的屋舍，但眼下破败已久，连院墙也塌了大半。他推开破烂的柴扉，接着猛地打了个激灵，刚喝的热酒都化为冷汗流了出来。 cool18.com
迎面站着一名巨兽般的凶汉，劈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进院内，顺脚踢上柴扉。 cool18.com
“大……大爷……”汪臻颤声道：“天儿冷，屋里头坐……有事您吩咐！吩咐！” cool18.com
“倒是识相。”敖润拉开青面兽，亲热地搂住汪臻的脖颈，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兄弟别怕。跟你打听点儿事。那人是什么来头?” cool18.com
“这个……”汪臻眼珠转着说道：“小的也不知——” cool18.com
汪臻脖颈一紧，舌头顿时伸出老长。 cool18.com
汪臻使劲点头，那人才鬆开手臂，笑呵呵道：“都是道上混的，何必呢？” cool18.com
汪臻一边咳嗽，一边苦着脸道：“大爷，你们两边置气，跟小的半点都不相幹。说实话，小的真不知道他们的来头，只是有人来找对地头熟的镇上人，正好遇到小的……” cool18.com
敖润不耐烦地说道：“说实话！” cool18.com
“哎！”汪臻连忙道：“小的平日就在客栈里头讨生活，给客人引个路，跑个腿，帮帮忙啥的。今天正遇上这些客人。他们衣着口音挺杂，哪儿都有，那位少主跟什么大主灶，还是域外的。地方听起来也古怪，什么大便寒小便暖……” cool18.com
“别啰嗦，他们来是幹嘛的？” cool18.com
汪臻揣摩道：“好像是来游历的？反正一来就打听这地方有什么传说，名胜啥的。” cool18.com
“再说。” cool18.com
“我猜吧，兴许是盗墓的。”汪臻道：“问了半天白员外的坟。” cool18.com
“还有吗？” cool18.com
“不然就是寻狐的。”汪臻道：“你是没看到，那少主一听见狐女，两隻小眼睛直冒光啊！使劲在问红丸的神效……” cool18.com
“什么功效？” cool18.com
“壮阳呗。”汪臻道：“吞了红丸，夜御百女不在话下。” cool18.com
“还夜御百女呢，”敖润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一晚五六个时辰，一炷香都得换五个，这是尿床吧？” cool18.com
里面有人道：“白员外遇狐的故事，你知道多少？” cool18.com
汪臻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声音听起来却年轻，他试探道：“小的会的……大概有一百多段？” cool18.com
“一百多段？你还是个文艺家呢？说实话！” cool18.com
汪臻老实道：“二三十段是有的。” cool18.com
“都是你编的？” cool18.com
“有五六段是祖上传下来的。客人们爱听，小的又编了几段。” cool18.com
“诗也是你编的？” cool18.com
“有几句是白员外留下的。” cool18.com
“外面传的多吗？” cool18.com
“不多。” cool18.com
“你把白员外留下的诗念一遍。” cool18.com
“哎。”汪臻应着，从“人生若只如初见”，断断续续背到苟岂两句。 cool18.com
程宗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像是翻倒了五湖四海，又问了白员外有关的几件轶事，然後吩咐道：“老敖，带他去见贾先生。请贾先生辛苦些，将白员外能考实的事迹整理一遍。越细越好。他要是老实就算了，要是不老实就弄死他。” cool18.com
那人的口气跟捻死个臭虫差不多，汪臻当时就矮了半截，随即被敖润拎着离开，一路上果然老老实实。 cool18.com
夜色已深，周围寂无声息，只有屋上的破洞不时刮过几股寒风。 cool18.com
片刻後，一道雪亮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亮起，利刃般划过黑暗，映出角落里一个人影。 cool18.com
一个白髪萧然的老头出现在光柱下，他被绳子绑着，神情委顿地靠在墙角，身边放着一杆绘着阴阳八卦的旗幡。 cool18.com
“铁口神算，袁——原来是袁先生。幸会。” cool18.com
老相士战战兢兢地堆起笑脸，“老朽只是想讨些钱花花，没成想遇见阁下。多有……多有得罪。” cool18.com
程宗扬笑道：“老先生太客气了。说来是我多有得罪，原本想着守株待兔，没想到迟来一步，却被老先生抢了先。老先生这么大年纪，腿脚还挺利索，竟然逾墙而入。佩服佩服。” cool18.com
老相士乾笑几声，脸色却慢慢变了。 cool18.com
对面的年轻人笑意淡去，眼神越来越冷厉，虽然面对着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却如临大敌。他举起那根发光的圆管，对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说实话，你究竟是谁？” cool18.com
老相士被照得眼睛都睁不开，咽了口吐沫道：“老朽姓袁，在乡间以卜卦算命为生……” cool18.com
“苟岂是什么？” cool18.com
老相士眯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好像……是一味药材？” cool18.com
“信不信我给你上水刑？美国大兵在伊拉克搞的那种。” cool18.com
老相士打了个哆嗦。 cool18.com
“别装了。姓汪的在客栈里头念出那两句诗的时候，你那表情就跟雷劈了一样。还有这个。”程宗扬晃了晃手电筒，“你是头一个见到这东西，却一点都不好奇的。以前见过吧？” cool18.com
被人揭破伪装，老相士眼神中流露出无比复杂的情绪，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哀怨和留恋、压抑的狂喜，还有浓重到如同实质的恐惧。 cool18.com
程宗扬自己的心情也不比他好多少，甚至比他更强烈。他竭力压下心底的雀跃和疑惑，用充满威胁的口气道：“我这里有根电棍，你想试试吗?” cool18.com
老相士嘴巴动了动，最後用乾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cool18.com
“我姓程。” cool18.com
老相士颤声道：“你来多久了？” cool18.com
“先回答我。” cool18.com
老头刚要回答，却猛地闭上嘴，神经质地往四周打量着。 cool18.com
程宗扬没有开口，只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cool18.com
“我姓袁。”老头声音轻得像微风一样，几乎听不清楚。 cool18.com
程宗扬谨慎地保持距离，没有试图靠近他。也许这只是个圈套，虽然他不像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大高手，但程宗扬不准备冒险。 cool18.com
“我姓袁。”老相士道：“袁天罡。” cool18.com
看着程宗扬露出一脸古怪的表情，老相士轻轻吁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名字。 cool18.com
程宗扬问道：“这是你的本名，还是借用的？” cool18.com
“借用的。” cool18.com
“本名呢？” cool18.com
老头苦笑道：“已经忘了。反正不管我原本叫什么，都无关紧要。对吧？” cool18.com
不知道这位袁天罡究竟经历过什么，遇到自己这位穿越者之後不但没有想像中的惊喜，反而深具戒心。 cool18.com
程宗扬想了想，然後撕下鬍鬚，露出本来面目，“认识一下吧。我姓程，程宗扬。” cool18.com
“本名？” cool18.com
“如假包换。” cool18.com
袁天罡反复审视着他，半晌叹道：“你来的时间不长吧？真幸运啊。” cool18.com
“什么意思？” cool18.com
“肉身降世，可不多见。” cool18.com
“为什么？” cool18.com
袁天罡苦笑道：“我也在找原因。” cool18.com
“你呢？来了很久？” cool18.com
“久到我已经记不得以前了……” cool18.com
“行了老袁，你没那么老吧。”程宗扬道：“大家难得遇见，都开诚布公一点，免得误会。” cool18.com
袁天罡欲言又止。 cool18.com
“有危险，对吗？”程宗扬声音很小。 cool18.com
袁天罡目光闪烁了一下。 cool18.com
“有办法能回去。对不对？” cool18.com
袁天罡眼中瞬间爆出精光。 cool18.com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为什么不一起合作呢？”程宗扬望着他打着补丁的衣袍，平静得说道：“看样子，你混得可比我惨多了。你还怕我贪图你什么吗？” cool18.com
袁天罡沉默多时，最後猛地的一咬牙，“帮我解开。” cool18.com
寒光一闪，袁天罡手脚上的绳索像被风吹一样鬆开。他看着程宗扬手中的短刀，惊讶于它的锋利。然後拿出一块帕子，在脸上用力揩抹。 cool18.com
等他放下手，脸上的老人斑已经不翼而飞，眉形和鼻梁都有了些变化，露出的面容如五十许人，只是依然头白如雪。 cool18.com
“认识一下吧，天命相士袁天罡。” cool18.com
手电筒被放到一边，白髮相士望着那道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光柱，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眷恋。 cool18.com
“我来得比你早点。到如今……”袁天罡想了想，谨慎地说道：“差不多五十年了。” cool18.com
“老前辈啊。你来的时候多大年纪了？” cool18.com
“我是魂魄降世，投生成了一个婴儿。” cool18.com
“一岁能言，三岁能诗那种？” cool18.com
“没有。”袁天罡苦笑道：“非但不是什么神童，反而是个痴儿。直到五岁之前，我一直都浑浑噩噩。” cool18.com
程宗扬猜测道：“大脑发育不够？” cool18.com
“也许吧。头脑中东西太多，又与外界格格不入……”袁天罡道：“犹如庄周梦蝶，梦中灯光电影，应有尽有。醒来却连饭都吃不上。” cool18.com
袁天罡叹息道：“你运气比我好，整个人穿越过来。我呢，成年人的思维，却被局限在婴儿的身体里面，不能走，不能爬，不会说话，连看都看不清楚，你能想像那种感觉吗？就像是健康人的大脑被放在植物人的身体里面一样，简直让人发疯。” cool18.com
设身处地的想像了一下，程宗扬觉得自己背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cool18.com
“我生在一处大户人家……”袁天罡道：“的佣人家里。” cool18.com
“上面有五个哥姊，下面还有三个弟妹。我最初的记忆里只有饥饿。无时无处，无所不在的饥饿。我三岁才会走路，然後就像老鼠一样，四处去找能吃的东西。尤其是梦中尝尽天下美食，醒来之後，我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吃。除此之外，我不敢去想别的。因为我一想到曾经吃过的烤鸭、红烧肉、牛排、火锅、麻辣小龙虾……我都会饿得发疯。” cool18.com
“……你口味挺杂啊。” cool18.com
“你要像我那么饿过，也会什么都吃得下。” cool18.com
“吃的都记这么清，居然把自己的名字都忘掉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还记得吗？” cool18.com
袁天罡摇了摇头，“记不清了。以前的记忆都已经零乱了。我想，也许是个电工吧，挺高级的那种，好像是核电站设计编程什么的。” cool18.com
“科学家啊，这么屌？” cool18.com
“所以你该知道，我所具备的知识面对我的生存状况时，该有多绝望。我这辈子连块磁铁都没见过！” cool18.com
“除了核电，你总有其他知识吧？化工、生物、天文地理什么的。最不济，你也能吟两首诗吧？” cool18.com
“有啊。我所在的那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袁天罡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像是怜悯，又像是不忍，慢慢道：“她连地球是圆的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