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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卷 7-10
送交者: wwwlarrytw[★不作不死★] 于 2019-04-17 20:58 已读 2189 次 3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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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江山如此多嬌】 1-26集第七章 作者:泥人 由 wwwlarrytw 于 2019-04-17 20:48

第二十二卷‧第七章

「這是時下最流行的鴛鴦眉哪!」梳粧檯前,蕭瀟替魏柔勾完了眉毛上的最後一筆,波斯銅鏡裡映出一個嬌美如畫的佳人,只是容貌卻與魏柔的本來面目大相逕庭。
我舒服地躺在太師椅裡,適意地品著嚇煞人香,目光卻始終不離蕭瀟和魏柔,佳人梳妝,本就是讓人百看不厭的美景,何況她倆都是我心愛的女人。
「這樣……行嗎?」魏柔回首問我,雖然易容膏遮住了肌膚的顏色,可她眼中卻分明透著一絲羞意,雖然昨夜並不是她頭一次一床三好,可自己的羞態畢竟盡數落在了蕭瀟眼裡。
「相公娶了個百變嬌娃哩!」我笑道:「阿柔,你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雨兒見到,怕是要看得目瞪口呆了。」
「相公最會誇人了。」雖然知道我言過其實,可魏柔還是笑顏逐開:「熟能生巧,賤妾只是這些日子用的勤了些——人家不想再讓別的男人輕易看到我的真面目了。」
「我倒要替他們喊冤叫屈了。」我笑道,隨即微微一皺眉:「阿柔,你還沒見到你師傅吧!」
昨夜光顧著一敘離別之情,她離開京城之後發生的一切我還沒來得及問,不過,她要易容待在我身邊,除了因為茶話會的緣故,她不欲過早暴露我倆之間的關係外,很可能尚未見到鹿靈犀,否則,不管鹿同不同意我倆的婚事,她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而鹿靈犀雖然和她斷絕了師徒關係,可我和她都還是習慣地把鹿稱作師傅。
「相公真是神仙。」魏柔投來贊許的目光,可眼底卻閃過一絲困惑:「賤妾給師傅留下了師門的緊急聯絡暗號,請她回隱湖,可一直沒等到她老人家。倒是辛師叔看到暗號,趕了回去。」
「辛師叔還是第一次跟人家發那麼大的脾氣。」說到這兒,魏柔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隱約能聽出她心中的歉意:「她定是失望得緊,可事關相公的前途命運,賤妾、賤妾……」
「阿柔,真苦了你了。」我站起身來到魏柔身後,撫著她的香肩柔聲道。
魏柔靠進我懷裡,靜靜依偎了一會兒,才續道:「相公不必擔心,辛師叔畢竟是看著賤妾長大的,氣消了也就沒事了,何況,她老人家大概猜到了賤妾和相公的關係,知道賤妾是為了相公才忤逆她的。相公若是憐惜賤妾,等日後遇到辛師叔她老人家,替賤妾賠個不是,不就什麼芥蒂都煙消雲散了嗎?」
她說著,一雙妙目緊緊盯著我,那目光裡滿是哀求之色,顯然是盼著我應允下來。
蕭瀟雖然知道我師傅和隱湖之間有著難解的恩怨,可此刻卻也站在了魏柔一邊,輕輕搖了搖我的胳膊:「辛仙子固然對相公有成見,可她畢竟是柔妹妹的師叔啊!」
「相公又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我瞪了兩女一眼:「只要辛垂楊不為難阿柔,我道個歉又何妨!」
「師叔怎麼會為難人家!」魏柔頓時喜上眉梢,笑語盈盈地道:「就算她這次真的生氣了,可罵歸罵,心裡卻著實替賤妾著想,那個同時在兩地發佈消息的主意就是師叔她想出來的,說她不能違背自己的意願表示贊同的意見,但也要讓人家對得起相公,至於賤妾師門究竟何去何從,一切都交給師傅定奪。」
這倒是頗出乎我的預料,我不禁輕咦了一聲,對辛垂楊也不免產生了些許好感,大概她久在江湖行走,更懂得人情世故,也更懂得我的價值吧!
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將魏柔抱在腿上,我調笑道:「你師叔是不是看出來你已經是相公的人了?」
「相公!」魏柔羞的一下子鑽進了我懷裡,再聽到蕭瀟的噗哧一笑,她越發不肯抬起頭來,半晌,才細聲道:「相公,你還說哪,人家當時叫師叔她老人家看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哪!」
這是意料中的事情,魏柔稍一易容,或許能瞞過旁人,甚至連鹿靈犀都可能疏忽了,我卻從沒想過能瞞得過辛垂楊,畢竟就像魏柔自己說的那樣,辛是看著她長大的。
可奇怪的是,魏柔該和辛更親近,然而她心目中的母親卻是近幾年甚少相見的鹿靈犀。
「那……既然已經到了蘇州,怎麼不在蘇州等我?害得相公多想你好幾日!」見魏柔羞得玉頸生粉,我適時轉移了話題。
「人家豈會不想留在蘇州!」魏柔嗔道:「只是那些無聊的江湖人聽賤妾出面支持相公,個個好奇的很,人家怕被人看出破綻,壞了相公的大事,只好離開蘇州。再說,賤妾本來以為,江湖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本門的意見又不統一,師傅她定是要回到門裡問個究竟,可最終還是沒等到她。聽說相公要來杭州見齊盟主,賤妾實在忍不住了……」
她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可其間深情卻是昭然若揭,我雖然已經大致猜到了其中的過程,可聽她言語中的濃濃情意,還是忍不住輕憐蜜愛起她來。
「也真難為了柔妹妹!」蕭瀟大概也沒想到魏柔為了我竟然付出了那麼多,不禁感慨道。
聽到蕭瀟的話,魏柔才從我的溫存中清醒過來,微微側了下身子,讓偷偷探進她衣服裡的我的魔手更加隱蔽,當然也更加方便了。
「賤妾在杭州等了兩天,才等到了相公……」
「我和蕭瀟先去了寧波。」我笑道。
魏柔恍然大悟,道:「這就對了,賤妾聽說唐門大小姐夫婦現身瀟湘館,當時就猜相公十有八九參與了此事,只是雨妹妹的那個護衛讓人摸不著頭緒,一時不敢肯定下來。」
「別提這廝,一提他我就來氣,他把我都給騙了!」
當然,我只是說說而已,其實,我心裡對老南有著說不出的感激,他不僅義無反顧地站在了我這一邊,而且我心知肚明,孫不二能對我另眼相看,多半也是他的功勞。
「等事情了了,我非叫上咱全家——不,全家還不夠,連秦樓的弟兄一起算上——去他那兒白吃白喝,直把他吃死為止。」
「這麼說,那個護衛竟然是……南浩街老三味的南元子?」魏柔聰明過人,沉思片刻就得到了答案,只是這答案頗是出人意料,她不由得驚訝起來:「賤妾和相公還在那兒吃過雞絲餛飩和鴨血羹哪,怎麼沒看出來他竟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這廝可是孫不二的傳人,最拿手的就是扮豬吃老虎了。」我恨恨道:「且不說他。阿柔,你這些日子數度往返于你師門和蘇州,莫非,隱湖就在蘇州左近?」既然魏柔對我一心一意,我已無絲毫顧忌,再忍著不問,反倒顯得生分了。
「相公終於肯問起人家的師門了。」魏柔不由得嗔了我一眼,想來我這一問她已經等了很久:「賤妾師門的確離蘇州不遠,只是,相公能不能猜到,人家師門究竟在什麼地方呢?」她歪著腦袋笑問道,畢竟她還是個年方二十的女兒家,心情一愉快,人就活潑頑皮起來。
「你這丫頭,倒考起你相公來了!」我右手在她乳上微微一用力,她呼吸頓時一窒。
「隱湖,顧名思義,一定是和『湖』有關。」
關於隱湖,白瀾言之甚少。其實隱湖是最早知道白瀾身份、同時也是最早與他合作的門派之一,雙方打了十幾年的交道,白瀾卻只告訴我,隱湖不出南京、浙江兩地,其餘的都欠奉了。
「蘇州左近雖然湖泊眾多,大大小小十幾個,可若能讓一個門派以『隱』字為名,則不出太湖、澱山兩湖。陽城湖、長蕩湖乃至漓湖不可謂不大,但失之水勢平蕩,一覽無餘。」
「澱山湖灣岔繁多、水道崎嶇,又有面積廣闊的蘆葦塘,確是隱蹤匿跡的佳處……」
我故意停頓下來,可魏柔卻只是含笑注視著我,絲毫不為我的話所動,似乎是在說,我猜到這些並不出奇,而想從她臉上看出點門道來自是沒什麼希望了。
這丫頭還真有點爭強好勝呢!我心裡暗笑,本來是想讓她自己揭開謎底,此刻我卻改了主意。
「不過,我更看好太湖!」我沉聲道:「雖然我不清楚隱湖的歷史,可從它的武學上看,你師門的這位創始人必是驚才絕豔的一代奇人,其心胸之廣更是江湖罕見,這絕非三步一灣五步一岔的澱山湖所能培養出來,她也無法忍受澱山湖的小家子氣,唯有太湖浩蕩千里的浩淼煙波才是她的最佳歸宿。」
「原來相公早就猜到了,怪不得不來問人家哩!」魏柔嗔道。
「我也是方才聽你的那番話才猜到的。」我解釋道。
魏柔釋然,說隱湖分做兩處,對外一處就在太湖湖西隸屬常州府宜興縣的一個名叫下邾的小鎮上,掛著回春堂藥局的牌子經營湖產藥材,是江南著名的藥材商。
另一處則在太湖中的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島子不過十頃土地,早在幾十年前已被隱湖全部購下,所有新近和引退的隱湖弟子都居住在這個小島上,當然,人數並不多,最多的時候,也沒超過二十人。
「下邾,老馬車行的快馬四個時辰之內就能從蘇州跑到下邾了。」我感慨道,下邾到應天也只是一個白天的功夫,幾乎等於在白瀾的眼皮子底下了,可白瀾發動那麼多人手來調查隱湖,卻沒查出它的下落,想來隱湖的偽裝真的是做到家了。
當然,更接近事實的或許是白瀾和隱湖達成了什麼秘密協定,讓他放棄了調查隱湖的努力,就像他因為甯師姐的緣故而最終放棄了對付魔門的念頭一樣。
「回春堂,那可是江南數得著的大藥局啊!一年賺得的銀子不比寶大祥、霽月齋來得少,光是養顏靈藥『和合保春丸』這一付丸藥帶來的收益,可能就比莊青煙或者冀小仙帶給秦樓的收益還要多。」我笑道:「當初,因為雨兒的關係,我曾想過在江南開上一家藥鋪,還打過你們回春堂的名醫葉國楨的主意,沒想到他竟是自家人。」
「誰跟你是自家人呀~」魏柔聽著心中歡喜,媚眼如絲地撒嬌道。
「你說還能有誰!」我把玩著她嬌嫩的雪丘調笑道,微微敞開的衣襟裡隱約透出月白束胸,雖說針腳極其細密精緻,可卻是普普通通的棉布裁減成的。
「隱湖偌大的產業,怎麼捨得你這個小公主粗服布衣的呢?」
魏柔聞言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勤、儉二字乃是師門嚴訓,一日未嫁,就要遵守一日。何況,回春堂雖然每年收益頗豐,但其中至少一半用於賑助各地災民,四十多位元出嫁的弟子也需要師門的照顧,她們每年都會得到師門的資助,算算一年下來,自然所剩無幾。」
我不禁大吃一驚,魏柔絕不會跟我說謊,說隱湖每年都用大筆銀子賑災,自然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可數十年下來,江湖乃至朝廷竟無人知曉這足以驚天動地的義舉,隱湖主事人的心胸怎不讓我肅然起敬!
相比之下,師娘們每年立春設七日粥廠的善舉簡直都不值一提了。
我整了整魏柔有些淩亂的衣衫,示意她站起身來,然後我當頭就是深深一拜。魏柔嚇了一跳,慌忙閃身避開,只是身法卻不似往日那麼靈動。
我肅容道:「阿柔,我不是謝你,也不是我謝你,我是替那些災民謝謝你的師門。」
「若是師傅和辛師叔她們能聽到相公這句話,那該多好啊!」聽出我的真誠,魏柔眼中頓時閃過一道欣喜的光芒:「辛師叔就不會再誤解相公只是個……是個……」
她停了下來,想必是辛垂楊的話相當激烈,她既不想傷了我,也不想兩人之間有可能好轉的關係再度惡化下來。
「你這個傻丫頭啊!」我不由得莞爾,真是應了師傅常說的一句話,女人有了男人,就再懶得動腦筋了。
敬佩隱湖的義舉並不見得就能彌合我和隱湖在人生理念上的差距——就像楊廷和、費宏乃至桂萼,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希望國泰民安、國富民強,可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朝廷中爭得你死我活——我還要享受我的奢侈生活,這是我的智慧和辛苦所應該得到的獎賞,就算我以後或許要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那也是我的公職,而公與私對我來說自然是截然分明的。
重新摟過有些不明就裡的魏柔,武柳就帶著丫鬟送早餐來了。下人面前,武柳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態度從容不迫、和藹可親,彷佛昨夜那個夜奔求歡卻被我拒之門外的女人並不是她,只是看到魏柔和窗戶上的那個大洞,她才露出驚疑的表情。
「大姐,別擔心,督司衙門重地豈是別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這不過是一場意外和誤會而已。」我一語雙關地道:「何況,大姐得到岳丈大人的真傳,尋常賊子也不是大姐的對手。」又問她爹武承恩可有消息。
武柳仔細打量了魏柔一番,才搖搖頭說武承恩是陪李鉞去寧波了。
去了寧波?我一怔,運河只到紹興上虞,李鉞他一個漕督去寧波作甚?!不過我很快就品出滋味來,看來是李鉞接任兵部尚書已成定局,正好順路視察一下海防重鎮寧波。
不然,武承恩和他都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員,雖說朝廷重文輕武,可也沒有如此巴結討好的道理。
看李鉞一路南下的行程,我就知道沒個四五天,武承恩是絕對回不了杭州的。雖然昨天在大江盟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但一兩天內,事情必見分曉,而我之後還要趕往武當作進一步的說服工作,中間還要和蔣遲商議茶話會的諸多事宜,若是等武承恩回來,時間就相當緊張了。
押上我尚未出世的兒子的幸福,我對解決茶話會這件撓頭的事情充滿了信心。事實上,由於錯誤地估計了形勢,特別是在隱湖發出不同聲音和鐵劍門失去戰鬥力的雙重打擊下,武當、大江盟外加恒山的反武林茶話會聯盟已經顯得有些力單勢孤,而一旦無法得到江湖的全面回應,蔣遲又不支持他們的話,那麼與我對抗到底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眼下他們的上佳之策,自然是忍下一口氣與我修好,讓我抓不住把柄正面對付他們,忍上個三兩年,等蔣遲接掌江湖,便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當然,修好也是有前提的,不然,武當百年聲望,大江盟十載威名必然大損於這場反覆中了。
我深知這一點,心中固然恨之入骨,卻不得不處處留有餘地。所有指責的話語,都是針對身為當事人的齊功和清雨,並沒有上綱上線,涉及兩派。
改革茶話會,親赴大江盟都足以表達我的誠意,而昨日「和親」一議,更是給了兩派偌大的臺階——既然大家已經是自家人了,豈有再反對我的道理?
我正暗自計算著行程日期,卻聽武柳含笑問我道:「賤妾想讓蕭四夫人和陸姑娘陪我去趟寶大祥,不知公子可否割愛一天?」說話間,眼神頗有些期待和求和的味道。
「大姐太客氣了。」我含笑點頭表示同意,她畢竟是武舞的大姐,既然有心求和,那昨夜的事情我最好還是權當沒有發生過:「您是武舞的大姐,公子兩字萬不敢當,不如叫我別情吧!」
武柳嫣然一笑,可我腿上卻頓時挨了兩腳,女人吃起醋來,還真是不分人物場合。瞥了武柳一眼,見她雖然風流放蕩,可穿戴打扮卻十分精當得體,顯然對珠寶首飾的選擇有著相當的造詣,說是要兩女相陪,不過是找藉口彼此親近一下罷了。
我便隨口問道:「大姐是自用,還是送人?」
「姐姐的婆婆快要過生日了,總要選一件得體的禮物。」武柳解釋道。
我「哦」了一聲,心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八成是託辭,何況我記得武舞曾說過,她和婆家的關係並不融洽,給婆婆買貴重的禮物,大概她還沒那份孝心。
武柳定的是娃娃親,當初夫家秦家也是個和武家門當戶對的官宦人家,只是後來武承恩飛黃騰達,十幾年竟累遷升至一方督司,而秦家卻是家道中落,時至今日,兩家地位已是相差甚遠了。
好在武承恩念舊,兩人才順利完婚,武承恩更是把女婿秦寶昌調入了軍中。秦人物才學俱是平平,可在武承恩的提攜下,還是一路平安地升至了杭州左衛副千戶。
不過,這似乎並沒有給武柳夫妻倆的感情帶來什麼好處,不然,她也不會一年當中倒有兩三個月住在娘家,而且十有八九是給秦寶昌戴上了幾頂綠油油的帽子。
「姐夫也是個大忙人吧!」我替武柳找了個理由:「剿倭那段時間,我接觸到了許多軍方人物,知道這些帶兵打仗的將領一年到頭極為辛苦,幾個月不著家也是尋常事情,家裡自然要大姐多費心操勞了。」
「別情,還是你體諒大姐。」武柳聞言,頗為意外地望了我一眼,隨即感慨道:「寶昌新近調任三江千戶所千戶,雖說三江所離杭州也不算遠,可畢竟不能輕回,留在杭州的一大家子人,哪個招呼不周了,別人都會說我這個大媳婦的閒話,唉,想想還是五妹命好……」
「不管怎麼說,姐夫升官是件大好事。」
聽秦寶昌調任三江所,我倒有些同情起眼前這個青春正艾的少婦了,三十如狼,正是女人最需要雨露滋潤的時候,可她卻要獨守空房,的確是寂寞難耐,不過,我可沒義務來撫慰她的寂寞芳心。
而秦寶昌這千戶升遷的也有些奇怪,千戶所多為世襲,若非犯下大錯,一所千戶等閒不會落入他人之手,於是隨口問起三江所原來的千戶究竟是死而無嗣,還是犯事兒了。
「是犯事兒了,原來的千戶王孝據說是勾結倭寇,已經下獄了。」
聽王孝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我想了半天,才記起曾在邸報中見過,這個名字和前任浙江頭領線人王仁的名字並列一處,心下恍然大悟,原來這個王孝正是被蔣遲的岳父、魏國公徐輔徐公爺剷除的王氏一党中的骨幹分子。
王氏一党的首腦是浙江都司都指揮僉事王嵩,王嵩不僅因事得罪過徐輔,而且仗著自己家族在浙江根深蒂固,又和建昌侯張延齡是姻親,根本不把上司武承恩放在眼裡。
此番徐輔藉口王仁勾結倭寇走私販私對付王家,武承恩自然是落井下石,暗中推波助瀾,結果徐、武兩人齊心合力,竟把王家在浙江的勢力連根拔起,王嵩、王仁更是被徐公爺請旨處死,王孝和堂哥王仁關係密切,自然也逃脫不了株連的命運。
「原來是王嵩一案,我在京城就有耳聞。」我沉吟道:「大姐知不知道王嵩死後,是誰接任他的位置?」
「是南京五軍都督府派來的人,王家垮臺後,幾乎所有的空缺都是南京那邊來的人填補上的,浙江都司這邊得到實惠的,除了寶昌和二妹的夫君之外,就只有樂茂盛一人了。」
聽到樂茂盛的名字,我雖然心中閃過一絲不快,不過很快就釋然了,畢竟他和武舞的那一段早已成了歷史,而以他的軍事才華,除非刻意打壓,否則他漸漸躋身軍方高級將領的行列也是理所應當,而刻意打壓,又很可能把他打到對手的陣營裡去,一旦重新崛起,自然對武家大為不利,還不如把他控制在自己的手心裡。
我更關心的是徐輔的動作,他利用王嵩一案在浙江都司大肆安插自己的人馬,除了為其孫徐鵬舉日後繼承爵位鋪墊人手之外,也是為了女婿蔣遲的緣故。
徐輔雖不知道武承恩和我是同門的師叔師侄,但兩人有可能成為翁婿他卻一清二楚,明白一旦我倆聯手,日後蔣遲想要打入浙江就要大費一番周折了。
可徐輔哪裡知道,我和武承恩的關係卻是相當微妙,而其中的關鍵,就是武舞和她父親之間曾經相當曖昧的關係。
武舞並不隱諱她那段放蕩的歷史,而我也的確是先征服了她的肉體,才征服了她的心。不過,她始終沒有說,究竟是誰盜走了她的紅丸,可種種蛛絲馬跡卻把這個嫌疑人指向了她父親武承恩。
魔門推崇陰陽雙修,特別是星宗的兩大絕技天魔銷魂舞和天魔吟,都需要男人加以護持,蕭瀟是在我的指導下進行修練的,而甯師姐為了修練天魔銷魂舞,也曾和錢萱的父親、精通房中術的強尼結下一段露水姻緣。
武舞雖然武功低微,卻有修練過天魔銷魂舞的痕跡,那麼因為魔門門下弟子凋零一時找不到合適人選,武承恩不得已親自出手護持則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我雖然藐視禮法,甚至還娶了玉家母女三人,可這並不代表我認同血親之間的混亂關係,就像師傅在我心中是父親一般的存在,於是師娘們便成了我心目中的禁忌一個道理。武舞父女的關係讓我不願意與武承恩溝通,他就不知道王嵩一案的幕後還有我的身影,結果反倒便宜了徐輔。
「岳丈實在不該輕易就把這些空缺拱手送給他人呀!」我感慨道。
武柳說她爹又不想一輩子待在杭州,我頓時醒悟過來,原來我這位岳丈大人志向不小,不肯終老于督司一職。他此舉不但賣給徐輔一個人情,而且暗示自己沒有多少政治野心,好讓對手失去警惕。
只是苦了我一個人啊!我不由得暗自苦笑,真是一著棋差,滿盤皆落索!
浙江的線人網是十三布政使司中被破壞的最嚴重、被滲透的最厲害的一個,亟待重建,可偏偏我矚意的杭州通判李之揚已經明確告訴我,他對接替王仁的角色不感興趣,殷家倒是很感興趣,可寶亭千叮嚀萬囑咐,說不到萬不得已,別把殷家牽扯進這江湖爭鬥中,我只好把殷家放在一邊。
本來還想用王家留下的空缺吸引其他人才,可沒想到徐輔的動作那麼快,看來是想逼我只能向蔣遲求助,而徐輔那麼痛快就答應支持茶話會,未嘗不是對我的一種變相補償。
可浙江對江湖和我來說都太重要了,我實在不甘心讓別人卡住我的脖子,即便這個人是蔣遲!心有所思,目光不由閃爍起來。
「別情,聽說你要升任蘇州通判,還要替朝廷掌管江湖,可有此事?」武柳突然問道。
我遽然一驚,知道一時疏忽,忘了武柳的存在,被她發覺了我的異樣。只是聽她說出「掌管江湖」的話來,饒是我曉得她身懷不俗武功,心裡還是不由得愣了一下,只是臉上卻露出淡淡的笑容,問她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
「爹爹和樂茂盛閒談,被我無意當中聽到了。」武柳解釋道。
我心裡歎息一聲,若是樂茂盛和武舞沒有那段往事,他倒是一個相當合適的人選,可惜他對武舞始終未能忘情。其實武舞雖然美麗,卻不似解雨魏柔那般天上難覓、地上難尋,就算在武家,她四個姐姐的相貌也都和她在伯仲之間。
想到這裡,我心中突然一動,三小姐武月正孀居在家,如果能撮合這兩人結成夫妻,豈不兩全其美!
可我剛起了個頭,武柳便笑著打斷了我的話:「爹爹早就提起過此事,可兩人俱都反對,樂茂盛說非五妹莫娶,三妹則看不上樂茂盛的為人,其實……」她突然停下來,遲疑地望了蕭瀟魏柔一眼,似乎有所顧慮。
我眼珠一轉,將手伸到了她面前。她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一絲蕩意,輕抬顥腕,纖纖玉指飛快在我手掌上寫了起來。
死弟弟、壞弟弟,既然不理會姐姐的一番癡情,為何又來挑逗人家……
這是什麼呀!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要把手抽出來,武柳這才一筆一劃慢慢寫開來。
「其實,樂茂盛是不喜三妹兩度克死丈夫,而三妹則嫌他是個銀樣鑞槍頭,這是五妹說的,她說跟了弟弟你之後,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我沉著地點了點頭,手縮了回來,心裡卻把武舞罵了個狗血噴頭,可我能猜到,這話定是當初武舞剛嘗到欲仙欲死的滋味而忍不住和姐姐炫耀時說的,倒也不能怨她什麼,因為那時她還是個只知道追求雲雨快感的瘋丫頭。
而武柳和武月見到我都大獻殷勤,大概也是因為武舞的那番話,讓她們姐妹都想見識一下,究竟什麼叫真正的男人。
「可惜了樂茂盛這個人才……」我自言自語了一聲,隨後問道:「記得岳丈大人有兩名弟子,除了樂茂盛外,還有一位楊兄……」
「你是說楊儉大哥吧,」武柳神色一黯,低聲道:「就在上個月,楊大哥在海上遇到風浪,船傾人亡了。說來都是天意,其實那時候,調他赴任都司衙門斷事司斷事官的調令已經上路了。」
「將軍難免陣前死,楊兄也算死得其所!」看武柳的神情,我知道兩人關係非淺。只是歎息歸歎息,自己因為樂茂盛而產生的靈感也就此告吹了。
「莫非你又想撮合楊大哥和三妹?」武柳大概是聽我話裡頗有惋惜之意,不由得錯會了意:「我們武家出了個五妹也就夠了,難道還讓三妹也去做人家的妾室?」
「大姐你誤會了。」我雖然並不懼怕武家的勢力,可這話傳到武承恩的耳朵裡,卻會平白惹來一頓麻煩,未免太過冤枉,我不得不解釋道:「我本是想請楊兄助我一臂之力,他是岳丈的弟子,自然是一家人,足可以信任,只是沒想到,楊兄已經故去了。」
武柳恍然大悟,眼珠一轉,試探道:「請楊大哥幫忙?莫非,是想讓他幫你掌管江湖?」
我微笑不語,心裡卻暗贊一聲,這女人雖然淫蕩,卻是心思玲瓏,比她妹妹武舞可聰明多了。
那邊武柳低頭沉吟起來,臉上陰晴變幻了幾回,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望著我道:「我也和爹爹學過一點武功,你看我來幫你,如何?」 cool18.com

【第二十二卷‧第八章】
第二十二卷‧第八章

「相公如何答應她了呢?她根本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嘛!」武柳歡天喜地地走了,可魏柔卻吃起醋來。
「昨天見相公攆她走,還以為相公真的收了心哪!」就連一貫向著我說話的蕭瀟也偷偷埋怨了我一句。
「相公真是冤死了!」我苦著臉道:「你們姐妹早把相公的心占的滿滿登登了,哪兒還有空閒地方去裝別人?武柳她願意舞劍,那就讓她舞好了,正好累死她!」
魏柔武功冠絕諸女,然而醋勁也是諸女之冠,在京城的時候我已然領教了,這也是我當初始料不及的。
本以為最能吃醋的乃是解雨,可她在唐門這個大家族裡已經看慣了女人們的爭鬥,知道什麼醋該吃、什麼醋千萬不能吃,雖然言語無忌,卻極少爭風吃醋,就算吃,那醋吃的也只讓我覺得她可愛,絕不會生出一點厭煩之心。
寧馨亦是如此,儘管她因為年紀小,有時候管不住自己的脾氣,行事便帶著頤指氣使的嬌蠻味道,可她懂得進退之道,何況,在得意居她是正妻大婦,就像寶亭在竹園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一樣,這讓她的自尊心得到了許多滿足?
而魏柔哪?
我凝望著梳粧檯前的魏柔,易容膏雖然遮去了她宛如天仙的容顏,卻遮不去她嬌嗔的眼眸和噘起的小嘴,看到她一臉嗔意,真無法把眼前的她和那個從容淡定的謫仙聯繫在一起。
這才是她女兒家的本色吧!
江湖上的魏柔,行事如劍——劍入鞘,則鋒芒不露;劍出鞘,則鋒芒畢露。然而,這不是作為女兒家的魏柔的本性,而是作為隱湖未來掌門的魏柔的要求。
在我身邊,她終於可以放縱自己了,甚至不必想她的責任和她的義務,隱湖的目標是江湖安寧,這也是我的目標,雖然手段大相逕庭,可最終是殊途同歸,她只要快快樂樂地做一個女人就足夠了。
女人哪有不吃醋的,我嘴角悄悄扯出了一絲笑意——不錯,我是討厭女人之間爭風吃醋,可我更喜歡魏柔的率真和善良,雖然每個新近接近我的女子都可能會遭到她的白眼,可一旦彼此瞭解了,她就會袒露出她寬容而真誠的心,就像昨天夜裡,她最後親親熱熱地喊蕭瀟「姐姐」一樣。
「姐姐,你看相公他笑得那麼曖昧,定是又想幹什麼壞事了……」
「幹壞事,也得先緊著你們姐妹。」我隨口調笑了一句,正色道:「阿柔,不是相公貪戀武柳的美貌——相公有你們姐妹已經萬事足矣,你們切不可妄自菲薄,把相公也看扁了——以你們的聰明才智,該明白她掌管浙江線人網的諸多好處。」
「人家當然知道!」魏柔聞言不由轉嗔為喜:「武柳的武功至少比武姐姐高出兩成,加上她武家大小姐的身份,的確是個合適的人選,而且傳遞情報的途徑也安全可靠,別人也不容易懷疑上她。不過,要她?頭露面去組建線人網,怕是有許多不便之處;何況,她行為舉止似乎頗為放蕩,實乃線人之大忌。」
一旦彈出兒女私情,魏柔立刻顯露出她敏銳的洞察力,她所說的兩點,也正是我最擔心的。
「阿柔,你說得不錯,控制線人最怕遇到美人計,對女間尤是如此。女間一旦動情,後果不堪設想。不過,武柳也有兩大優勢,一來她畢竟是大家閨秀,又閱人頗豐,眼界很高,能讓其真正動心的男人沒有多少,即便有,我們也很容易發現,畢竟優秀的男人和美女一樣都惹人矚目,這樣一來,我們還能爭取到時間提早做些準備,不至於像王仁那樣滿盤皆墨;二來她舉止放蕩,想用男女之事要脅她也不容易,一旦惹火了她,很可能遭到她的瘋狂報復,對方不得不有所顧忌。」
「叫相公這麼一說,倒還非她不可了。」魏柔白了我一眼,嗔道。
「相公不是不想另請高明,可問題是,哪兒有比武柳更合適的人選?老實說,聽她想出頭做事,我當時都恨不得上前親她一口。」
「姐姐你看,相公到底露出狐狸尾巴了!」魏柔不依道,卻惹得蕭瀟抿嘴直笑。
抱著兩女溫存了好一會兒,我才接著道:「對於使用武柳做線人頭領來說,如何來組建浙江的線人網可能更棘手。」我解釋道:「一省的線人網,可以由頭領線人自己組建,也可以由江湖執法者組建完畢之後移交給頭領線人,這主要看江湖執法者和頭領線人之間的信任程度和配合是否默契,當然,更多的是雙方分別組織多個縱向的、單線聯繫的線人隊伍,然後進行合併。」
「因為一省頭領線人的身份資料是朝廷的機密——比如王仁,就算是武承恩,至今也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清楚王嵩一案的背景——在頭領線人組建線人網的時候,為了保守秘密,通常要花相當長的時間,我可等不了那麼久,何況武柳的身份限制了她所能接觸到的人物,由她來實施的話,時間可能更長。」
「可相公在浙江卻沒有多少資源可以利用啊!」魏柔顯然明白我的意思,輕輕蹙起了蛾眉。
「也不儘然。」我道:「浙江下轄十一府、一州、七十五縣,看似數目繁多,其實江湖門派聚集之地只有杭、湖、甬、溫四處,掌握這四府,則浙江武林盡在囊中。而在四府中,又以杭、湖兩府為重中之重。從浙省全域來看,我老師陽明公的門生故舊遍及各地,從老師那裡就可得到許多官場士林的情報,而且不必經過武柳之手。」
從王仁倒戈一事上,我已經看到了原來線人網的最大弊端,一旦頭領線人背叛,全省糜爛,局面根本無法挽回。
白瀾曾經下令十三布政使司的頭領線人派出得力人手打入各大門派,大江盟是被點名的幾大門派之一,可現在,打入大江盟的線人大概早就被清洗光了,就算沒被清洗,也失去了線人的作用——誰知道他的情報是真是假呢?這種損失是我根本無法承受的。
因此,在幾個重要省份,我都要建立另外一條情報管道,以防不測。雖然它耗資巨大,但關係我的身家性命,我也只好咬牙認了,好在六娘冒著生命危險賺來的宗設的棺材本還剩下不少,夠我折騰一陣子的了。
「杭、湖、甬、溫四府中,杭州雖然是大江盟的根據地,可同樣也是相公擁有資源最多的地方。且不說殷家在此擁有廣泛的人脈,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可以動用它的力量,就說高七的岳家在這裡也紮下根了,他的大舅哥盧子瞻是名舉人,又是做古玩字畫生意的,交遊相當廣泛,而且已經答應替我打探杭州士林商界的動向。」
蕭瀟遲疑了一下,插言道:「相公,可高七他實在太寵著明鬟了,此番去嘉定赴任,就只帶著明鬟,卻把盧氏留在了竹園。相公你知道,孫大家她……」
「你放心,相公心裡有數,高七此舉乃是我授意的。」我笑道。
回到江南後,光一個茶話會已經弄得我焦頭爛額了,實在沒時間去調查處理孫妙一事,只好和高七做扣引蛇出洞。
高七雖然寵著明鬟,可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盧氏是貧賤夫妻情深意重,而我則讓他從一個混混變成了官老爺,孰輕孰重,他自然清清楚楚。
蕭瀟恍然大悟,魏柔卻不明就裡,孫妙又是她的琴技師傅,不由關切地問道:「莫非孫大家有什麼不妥?」
「孫妙九成九是個線人,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誰的人馬。」我歎息一聲:「孫妙和蘇瑾還不同,蘇瑾至少落籍在秦樓,不管秦樓如何放縱她,行動總歸受限制。可孫妙卻是個完完全全的自由人,來去皆自由,能讓這等人物甘心效命,她背後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竟是這樣!」魏柔眉頭再度擰起,她明白,既然我這麼說,定是掌握了相當有份量的證據,不由得感慨道:「人家還記得她隱約透露過,相公是這世上最懂她琴的人了。」
「可她叫琴絕,不叫琴神,因為琴並不是她的全部,在她心目中,有比琴更重要的東西。」
「是啊!」大概是想到了自己,魏柔的眼波一下子輕柔起來。
「所以,孫大家背後的人倒也不見得如何了不起,」蕭瀟道:「為了心上人,女人真的可以付出一切。」
「能讓孫妙動心,這樣的人物已經很了不得了!」我長長籲了口氣,似乎是想把「琴歌雙絕」帶給我的憂傷盡數吐出:「好了,不說她了!還是來看看浙江的線人網,對於盧子瞻,我更多的是想用他做幌子來掩護其他的線人,畢竟高七和我的關係路人皆知。」
「杭州除了盧家,還有武承恩,我當初雖然沒把武柳計算進去,可知道武承恩他無論如何都能給我一些支持。李之揚雖然拒絕出任浙省頭領線人一職,但他不是因為我缺少讓他動心的實力,而是他想走官場正途一步步爬上去,自然不願意和江湖扯上干係。不過,由於與知府文公達不睦,他還要仰仗我在官場上的關係,故而他已經同意儘量給我提供方便。」
「李之揚掌管杭州刑名,一府捕快衙役獄卒皆聽他號令,他睜一隻眼閉一眼,無論是誰負責杭州的線人網,都會事半功倍了。」魏柔笑道:「原來相公早已開始在杭州佈局了。」
「這只是鋪墊而已。杭州這裡千頭萬緒,卻缺了個提綱挈領的人物,不像寧波,雖然關威腳踏兩條船,可丁聰那艘破船已經四處進水,他即便不棄船,也不會死守著與它同歸於盡,何況,他還有一堆把柄在我手裡,算起來,四府中最不用我操心的就是寧波了。」說著,我嘿嘿一笑:「你相公和寧波還真是有緣啊!」
魏柔知道我說的是剿倭時的一段經歷,不由嫣然一笑。那時她化名陸昕寄身瀟湘館打探情報,從中體會到了另一種自由的生活,而瀟湘館一役,又迅速拉近了我倆之間的關係,對她來說,寧波是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城市,就連陸昕這個名字都成了她的最愛。
「溫州那邊的情況也比杭州樂觀些,我在剿倭營結交的朋友曾亮已經調任磐石衛鎮撫司鎮撫,即便他不能出面統領溫州的線人網,但溫州是海防重鎮,軍隊具有強大影響力,可以藉口剿倭將溫州那幾個門派全部壓制住,甚至可以考慮像蘇州那樣,把他們從城裡趕出來。最難的是湖州,湖州練家是個具有百年歷史的大家族,又躲在暗處經營了二三十年,早把湖州經營的如同鐵桶陣一般,潑水不進,或許比大江盟還難對付。」
其實六娘早在湖州布下了人馬,只是她一再叮囑我,秦樓的情報網只能我一個人知道,對其餘人,就算是竹園諸女也要保密。
我明白她擔心什麼,雖然竹園諸女絕不會背叛我,但很多情報卻是無意中被洩露出去的,就像魏柔,單單從她對消息的不同反應上,鹿靈犀、辛垂楊或許就能察覺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其實,我師門……對湖州倒是十分熟悉……」魏柔猶豫了半天,終於開口道。
「我知道。」我打斷了她的話,雖然我急於瞭解隱湖的一切,可我不想讓魏柔背上出賣師門的心理負擔,她把我放在師門之上,已經讓我很滿足了。
「你知道?」魏柔頓時吃了一驚:「相公,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回春堂在湖州設有分號,也因為李思很瞭解湖州。」
「回春堂在湖州有分號不假,可這與李思何干?」魏柔一臉狐疑,不由脫口問道。
「阿柔,記得咱夫妻倆切磋武功的時候,你曾經說過,隱湖心法以『心劍如一』為尊,而輕功身法則以『流雲訣』為上,相公沒記錯吧!」
魏柔點點頭。
「那麼,隱湖究竟有多少人懂得『流雲訣』呢?」
魏柔想都沒想,就說有七人,除了她和鹿、辛之外,還有兩位師叔祖、一位師伯和一位師姐,只是說著說著,神色卻黯然下來,低聲道:「『流雲訣』是師門最上乘的武功,尹師祖在創下這門輕功後就立下規矩,凡是修練過它的弟子都要終老師門,可賤妾卻觸犯了這條門規,師傅和賤妾斷絕師徒關係,正是賤妾咎由自取。」話音未落,她已反身撲進我懷裡哭了起來。
我溫言撫慰了半晌,她才止住悲聲,複道:「當然,這世上還有一人懂得『流雲訣』,就是相公你。不過,這並不是賤妾背叛師門私傳武功,而是相公聰明絕頂,一看就會,而且還能舉一反三。」
「殊途同歸嘛!」我大言不慚地道,心中卻暗笑,就算我的確是個天才,可若不是你這丫頭一招一式地喂我過招,再怎麼殊途同歸,我也生編不出這套「流雲訣」來,當然,我也投桃報李,讓你這丫頭把「幽冥步」學了個七七八八。
可心裡好笑,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正色道:「那麼,阿柔,我告訴你,現在已經有第九個人身懷『流雲訣』這套隱湖視為珍寶的輕功絕學了!」
「啊?!」魏柔一呆,旋即猛然直起了腰身,驚叫起來:「這——怎麼可能?!」還沒等我說話,她眼中射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李思?難道是李思?他……他可是男人呀!」
「不錯,正是李思!只是,」我苦笑道:「阿柔,你相公我也是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啊!」
「相公你當然不一樣了,你是人家的相公嘛!」魏柔飛快地道:「可穆師姐她從沒踏入過江湖半步,李思又是誰的丈夫?」
說到這兒,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突然一窒,一臉的匪夷所思:「莫非……是師傅或是師叔破例收了男弟子?」 cool18.com

【第二十二卷‧第九章】
第二十二卷‧第九章

「……就在三藏使出『天狼七星變』偷襲他的時候,他施展了『流雲訣』中的『停雲』、『雲卷』兩式,不過,距離實在太近了,他雖然躲過三藏的三把飛刀,可餘下兩把還是傷了他。」
等魏柔漸漸平靜下來,我開始講述五天前寧波瀟湘館的那一戰,那一戰的結局江湖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她自然也知曉了,可其間過程江湖傳言都語焉不詳,她就不甚了了。
「賤妾記得,李思曾使用過『幽冥步』中的身法『閒庭信步』。」我點點頭,魏柔沉吟道:「可面對『天狼七星變』,生死關頭他使得卻是『流雲訣』,這麼說,『流雲訣』才是他的本門武功了。」
「相公也是這麼想的。」我一邊輕輕撫著魏柔的後背,助她平復激蕩的心緒,一邊沉聲道:「其實,武學到了『流雲訣』這個層次,殊途同歸亦是必然,可天道歸一,變化卻萬千,所以,我師傅的『幽冥步』、你師門的『流雲訣』,乃至武當的『梯雲縱』、唐門的『飛花逐月』,固然可能會有某些招式極其相近,甚至一模一樣,但『流雲訣』始終是『流雲訣』,『幽冥步』還是『幽冥步』,兩者不可能混為一談。何況,李思把『停雲』『雲卷』兩式運用得妙到了毫巔,顯然他在『流雲訣』上曾下過一番苦功。」
「這是賤妾最害怕的事情了。」魏柔滿腹心事地道:「隱湖不收男弟子,雖然門規裡並無這一條,可它卻是開山立派的師祖傳下的老規矩,不管李思的師傅是誰,都難以向門裡交代。」
「阿柔,叫你說,李思的師傅究竟是誰?」
魏柔半晌沒說話,可從她彷佛被自己最親的親人背叛了一般的痛苦和悲傷的眼神裡,我已經看出了答案。
「你認為是……你師傅鹿靈犀?」
傳授輕功與傳授內功頗有不同,輕功身法的許多精妙之處需要親自示範才能講得清楚,故而魏柔那兩位年逾七旬的師叔祖不可能帶出李思這麼年輕的徒弟,那位穆師姐又足不出隱湖,能做李思師傅的只有鹿靈犀、辛垂楊和魏柔那位不知名的師叔,再考慮到李思無法進入無名島,他的師傅需要經常離島外出來傳他武功,那麼只可能是鹿、辛中的一個了。
「難道相公認為是辛師叔不成?」
魏柔聽出我語氣中的疑惑,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驚喜,一雙略有些紅腫的妙目飛快眨了幾下,竟是在期待我的答案,可嘴上卻反駁道:「但辛師叔常年在江湖奔走,哪兒有時間去教徒弟?倒是師傅……」她頓了一下,才續道:「相公,莫不是辛師叔對你有成見,你就……」
「你相公可沒那麼狹隘!」
我打了個哈哈,之所以傾向李思的師傅乃是辛垂楊,是因為我懷疑鹿靈犀雖然除了魏柔之外的確還另有秘密弟子,但絕不是李思,只是這一切太過荒誕,荒誕得連我都覺得匪夷所思,我只好把這猜想深埋心底。
「說李思是你師叔的弟子,是因為他目前的立場和辛極其相近……」
「相公!那不是師叔的立場,而是賤妾師門的立場!」魏柔立刻糾正道。
「真的嗎?旗幟鮮明地支持大江盟爭霸武林真的是隱湖的立場嗎?或者說,就算這是隱湖的立場,難道就是你師傅的立場嗎?」
「相公,你這話……賤妾怎麼聽不明白。」魏柔嚇了一跳,吃驚地望著我。
阿柔,不是你不明白,而是你不想明白!我心裡默默地道,當你小心翼翼地在辛垂楊面前收斂起你光芒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她是多麼的尊重,可尊重並不是愛,你師傅把你開革了你還叫她師傅,還把她當作母親,這才叫愛,而當愛和尊重發生衝突,你就茫然不知所措,只好逃避了。
「縱觀隱湖歷史,除了在五十年前出面組織反魔門聯盟之外,隱湖大部分時間都保持謹慎介入江湖事務的態度。其實出面組織反魔門聯盟也是迫不得已,甚至,如果不是魔門行事太過倒行逆施的話,隱湖很可能成為魔門的同盟軍,因為當時的魔門門主李道真李太師祖與當時的隱湖主人你的師祖尹雨濃之間的關係就和你我一樣,本就是一對傾心相愛的戀人。」
魏柔依偎進我懷裡,卻不如何驚訝,顯然,這段江湖秘辛對魔門和隱湖兩派的高層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
「或許,阿柔你現在還不知道,加在魔門頭上的罪名太半都是子虛烏有的謊言,太師祖乃魔門一代中興之主,他深知以往魔門覆滅的根由,豈能輕易重蹈覆轍?只是朝廷不欲看到一個強大魔門的存在,才以種種不實之詞強加在了魔門頭上。」
「不僅如此,朝廷還偵知了太師祖和你師祖之間的戀人關係,於是威脅你師祖,要麼讓隱湖與魔門一道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要麼與太師祖決裂,反戈一擊。」
魏柔驚訝不已,顯然她並不知道這段歷史。
「師門和戀人,這個曾經擺在你面前的難題當時也擺在了你師祖面前。」我目光灼灼地望著伏在我胸前的女人:「只是與阿柔你的選擇不同,你師祖選擇了師門。」
「不能說誰的選擇就一定對,誰的選擇就一定錯了,畢竟,你師祖的選擇給隱湖帶來了無上榮光,至今隱湖還沐浴在這份榮光裡。只是,你師祖她快樂嗎?」
「當然,不管她快不快樂,相公都承認她是個當之無愧的強者,天底下能有幾個女人有勇氣砍下自己戀人的頭呢?可強如尹雨濃者,在其有生之年,卻再未直接介入過任何江湖事務,無論是唐門奠定西南武林盟主之位的苗疆一戰,還是十二連環塢的崛起,抑或是快活幫的覆滅,都不見隱湖的影子,而事實上,以當時隱湖如日中天的地位,一旦插手,江湖可能早就面目全非了。」我沉聲問:「這究竟是為什麼?」
魏柔陷入了沉思,而我也沒有解開這個謎團,只是接著道:「隱湖漸漸超然於江湖之上,幾乎所有的武林同道都認為,除了發生動搖整個江湖利益的大事,否則隱湖不會輕易出手。五十年來,這也的確成了隱湖的行動準則,直到你師叔辛垂楊公開支持大江盟。」
「相公,除了武林茶話會一事外,辛仙子似乎並沒有公開支持過大江盟啊?」我身後的蕭瀟聰明的替魏柔反問道。
「觀其言而察其行,行動其實比言語更有力。一年多來,辛垂楊頻頻現身大江盟,卻從未踏入過慕容世家半步,足以說明隱湖的態度了。」
「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分屬黑白兩道,隱湖乃名門正派,與大江盟相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蕭瀟繼續裝傻,果然魏柔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江湖之上,有幾人敢說自己一身清白?若是黑白如此分明,勢不兩立,那麼當年苗疆一戰中,唐門的對手中,天池派和紅花會都是白道,隱湖為何不相助,結果那兩派最終派毀人亡?快活幫清剿十二連環塢,隱湖為何又袖手旁觀?很簡單,因為那時尹雨濃還活著,她知道江湖是多麼醜陋,黑與白也絕不是大家嘴上說的那麼截然分明!」
「何況,沒有了黑道,白道就是黑道,這是再淺顯不過的道理,辛垂楊是隱湖出類拔萃的人物,她豈能不知!」
見魏柔眼中陰晴不定,我明白,光靠說辭無法從根本上動搖辛垂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味使強,反倒容易引起她的誤解,遂放緩了語氣道:「當然,眼下的江湖局勢與以往大不相同,而隱湖這五十年來,除了你師傅出手擊敗我師傅這件光輝業績外,也的確沒做過什麼可歌可泣的事情,長此以往,隱湖的超然可能演化為實際上是游離於江湖邊緣、對江湖事務的影響力越來越小的局面,你師叔或許是慮及於此,才改變了隱湖近五十年來的一貫作風,明裡以自己的行止替大江盟助威,暗中則派出自己的弟子李思實際參與同盟會的事務,以防大江盟將勝利果實一口吞掉。」
魏柔輕籲了一口氣,表情顯然輕鬆了許多,只是她還似不放心,追問道:「就算辛師叔的確站在了大江盟的一邊,但這也可能是師傅的主意呀!」
「不太可能。」我搖搖頭:「阿柔,我總覺得我很瞭解你師傅的心思,你別笑,或許這是因為我師傅的緣故吧,如果你師傅的性情和你師叔相仿,我想我師傅絕不會愛得如此之深,甚至兩人之間的那場比武都很可能不會發生。」
說到這兒,我歎息一聲:「說來,我魔門連續幾代門主、宗主都是情種,真是枉對魔門稱號!若是我將來一統魔門,非改叫多情門不可。」
兩女被我逗得噗哧一笑,魏柔的心情大為好轉,柔聲道:「人家方才鑽進了牛角尖裡,以為師傅不要我了,是因為收了李思這個徒弟的緣故,現在想想,李思是辛師叔的弟子大概沒錯了。」
「咦,阿柔,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肯定?」我一怔。
「其實說穿了簡單的很,相公是十八年前拜在李前輩門下開始習武的吧?」我點點頭,魏柔續道:「相公聰明絕頂,可也跟李前輩足足練了十七年的武功,想那李思習武的時間絕不會比相公還短,他和相公的年齡相仿,就算他也是十八年前開始習武的,可那時我師傅自己才剛剛出師不久,怎麼可能就收他為徒?人家也是在兩年之後,才拜在了師傅門下的,倒是穆師姐那時候入師叔門下已經三年多了。」
「還是阿柔你聰明!」我贊道,這等涉及隱湖隱秘的事情我自然無法得知,自然也就無從推測,不過,弄清楚了李思的來歷,想來魏柔的心理負擔也該減輕了不少——既然辛垂楊可以收男弟子,那麼她嫁給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餘下的,則要魏柔自己好好消化這個驚人消息帶來的利弊了。
我便隨口道:「你穆師姐入門二十一年了?她該是和我一般大嘍,怎麼江湖沒見過她的芳蹤?」
「不許你打我師姐師妹的主意!」魏柔瞪了我一眼,旋即惋惜道:「穆師姐急於修練心劍如一心法,結果走火入魔,雙腿俱癱,不良于行,自然無法在江湖上行走了。當時,辛師叔心疼得不得了……」
停了一會兒,她抬眼問我道:「相公你說,萬一師傅知道了此事,那該如何是好?」
「那你說,你師傅若是知道了你和我的關係,她會怎麼樣呢?」
「……大概要把我開革出師門吧……」魏柔的情緒一下子又低落下來,連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非也!」我搖搖頭:「阿柔,你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啊!」
「從你師傅給你的那封信來看,你師傅的思想已經和隱湖傳統有了相當大的差距,當然,這不是說她和你辛師叔一樣,都想改變隱湖五十年來的超然作風,事實上,我覺得她對江湖爭霸並不感興趣,否則她常年雲遊在外,卻如何俠蹤不現?看她那句『天道不可證,仙道不可憑』,甚至對隱湖立派的宗旨都有所懷疑,既然天道、仙道俱被她否定,又不能墮落到魔道中去,豈不是只剩下了世俗人間道!什麼是世俗人間道?你嫁給我,就是最簡單、最正確的答案!」
「真的?!」魏柔先是一怔,隨即驚喜地叫出聲來。
「當然是真的!」我斬釘截鐵地道:「其實,你師傅和你師叔在這一點上倒是殊途同歸,你師叔很可能走得更遠……」
拋開所有的成見,我倒是很佩服辛垂楊,鹿靈犀只是被動地看著自己的徒弟走上離經叛道之路,而辛則是親自實踐了,只是李思那廝一身邪氣不亞於我,真不知道辛垂楊是怎麼教他的。
「……不然,當你師叔知道你已經身屬於我的時候,絕不可能單單只是生氣失望而已,禁足乃至廢了你的武功都不過分,如何還能替你著想?」我突然靈機一動:「或許她還存著撮合你和李思的念頭,而這八成才是她失望的真正原因。」
「所以,就算你師傅知道李思的身份,大概也會默許,再說,江湖又不是沒有先例,你相公就是春水劍派百多年來唯一的男弟子嘛!」
挨了魏柔一頓白眼,我接著道:「只是,此事若被旁人知道,短時間內,隱湖難免有些麻煩。」
魏柔一怔,我道:「阿柔,你別忘了,當時在場的還有宮難,他可是清風心愛的私生子,盡得清風真傳,認出『流雲訣』來不算稀奇吧!」
「相公又來編排清風師伯了。」魏柔目光一凝,下意識地道,可我知道,她嘴上說的是清風,心裡擔心的卻是隱湖和辛垂楊。
「從相公掌握的情報看,當晚只有我和宮難看出了李思的武功來歷,雖然和李思交手的是三藏,但唐門與武當不同,它和隱湖沒什麼交往,故而就連三藏都不知道李思用的是什麼輕功,而宮難顯然還沒有把這消息透露出去。但紙包不住火,李思又不是個安分的人,早晚要出紕漏,你還是把這個消息儘快告知你師門,好提早應對可能發生的變化,也算我投桃報李,報答辛垂楊放你一馬之恩。」
「我這就去。」魏柔聞言便跳了起來,只是雙腳剛著地,卻又反身撲進我懷裡,仰起俏臉,怯生生地道:「相公,你不會怪人家吧?」
「傻丫頭,相公怎麼捨得怪你!」我嬉笑道:「只是遲上一兩天不至於影響到你師門,你身子不便,還是歇一日再走吧!」
魏柔頓時羞不可抑,輕應了一聲,螓首便埋進了我懷裡。 cool18.com

【第二十二卷‧第十章】
第二十二卷‧第十章

陪蕭瀟、魏柔以及武柳和她一個丫鬟出了都司衙門的大門,就見大江盟的馬車已經等在門口了。抽著水煙的車夫一見我們出來,忙跳下車,快步迎上前來,正是大江盟的總管柳元禮。
「動少,您就放心吧,俺一定把三位夫人伺候好,保管少不了一根汗毛。」柳元禮一臉諂笑道。
「有柳總管出馬,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笑道,可沒看到李岐山的身影,我不禁有些失望,想來大江盟還是更信任自己的人馬:「這位是武大小姐,我的妻姐,你可別叫錯了。」
「失禮失禮。」柳元禮意外地瞥了武柳一眼,目光旋即落在蕭魏兩女身上:「這位是蕭夫人吧,這位是……」
「賤妾姓陸。」魏柔淡淡地道。
柳元禮恭恭敬敬喊了聲「陸夫人」,只是眼中閃過一絲迷惑,想來在大江盟的資料中,我身邊並沒有一個陸姓女子,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陸夫人大概又要讓大江盟費一番腦筋了。
「貴盟可有什麼好消息嗎?」我邊扶蕭瀟上車邊問道。
「和動少聯姻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了!」柳元禮笑道,旋即換上一副誠懇的表情:「俺知道動少關心武林茶話會的事兒,可少盟主也有他的難處,雖然他現在代掌敝盟及同盟會,但三爺畢竟是他長輩,一上任就否了三爺的話,三爺也沒面子啊!這事兒還得他爺倆商量,這不,少盟主已經快馬去湖州請三爺回來議事了!」
鬼才相信齊功人在湖州!齊放受傷,齊小天代攝盟主,大江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齊功不在盟裡坐鎮助侄兒一臂之力才怪呢!
且不說老謀深算的高君侯在一旁虎視眈眈,就算是大江盟的老臣子也未必個個都對齊小天心服口服,像心高氣傲的副盟主「小諸葛」公孫且正值壯年,他難道一點野心都沒有?李思取代他出任權力極大的同盟會總管,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
「小天做事穩妥,我自然理解。」我雖然心中冷笑不已,可臉上卻是滿面春風:「那給我未來兒媳婦買禮物的事情就拜託柳總管了,你是看著親家母長大的,自然知道她的喜好,女兒隨母,想來親家母喜歡的,我兒媳婦也該喜歡的。」
「沒問題,這事兒包在俺身上!」柳元禮忙不迭地答應下來,隨即湊近我,低聲道:「少盟主讓我告訴您,武當的清霧真人今兒早上已經到了杭州。」
蕭瀟魏柔她們去了寶大祥,而我則按原來的計畫去殷家拜訪我的老泰山殷乘黃。
清霧的到來並不出人意料,先是隱湖發出兩種聲音,接著鐵劍門被重創,眼下站在同一戰壕裡的武當和大江盟自然要商議對策、協調立場,而清霧來的這麼快,想來一定是一直逗留在杭州左近。
「不知道他聽到我和宮難聯姻的消息會有什麼反應呢?」我一邊聽著殷老爺子的宏圖大略一邊暗忖。
或許是因為寶大祥順利進京以及周哲回歸,老爺子精神出奇的好,因為走私一案而一度消沉的雄心也再度燃起,絮絮叨叨跟我說個沒完。
我則把宋廷之的一些經商點子說給他聽,又委婉地告誡他在京城不要太過張揚,足足兩個時辰,才從殷府出來。
四娘祖紅雨借著送我的當兒問起了她師妹甯白兒的情況,我撿重要地說了一番,待聽說甯白兒把護花鈴送給了我,她嫣然一笑:「我就知道師妹她等閒饒不了我,那就遂了她的心思吧!師弟,不管你把護花鈴送給誰,都讓她來一趟杭州。」
雖然時間不允許我多問,可我知道,這裡面定是牽涉到一項與護花鈴相關的絕學,便點頭稱是。祖紅雨是星宗的奇人,雖然因為不喜練功,武功不如甯白兒,但她卻是個武學天才,為了讓寶亭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她就創下了鎖陰奇術。
大概看到護花鈴,她又見獵心喜,創出什麼奇功,被甯白兒知曉,反正我是她徒弟蘇湖李蘆修練魔門功法的最佳護持者,索性一事不煩二主,假我之手將它學到,日後好傳給兩個徒弟。
離開殷府,我徑直前往高七的岳家盧家。
見我親自到訪,盧家自然欣喜異常。我見盧子瞻八面玲瓏,對江湖又不是一竅不通,也十分高興,遂請他出任杭州府的頭目線人,並將印信、刑部腰牌以及一萬兩銀票交付給他,吩咐他儘快組建杭州線人網。不過,我明確告訴他,他現階段的重點並不在大江盟身上,而在官場商場上。
眼下這等非常時刻,大江盟對每個試圖接近它的外人都懷著十足的戒心,想打入大江盟都極其困難,遑論獲得情報了。
李岐山只是個特例,他恰逢其時,又經營王炯這個身份七八年,大江盟查不出什麼破綻,他才逐漸得到了大江盟的信任,可即便如此,大江盟還是不放心讓他接觸到我。
李岐山在大江盟孤掌難鳴,過度使用很容易暴露,我自然要尋求其他獲取情報的途徑。既然打入不可能,那只剩下收買了,齊小天羽翼未豐即出任盟主,正好給了我一個機會。
原排幫系的高君侯、司空不群理所當然是我首選的目標,可惜在大江盟我並沒見到這兩人,齊小天說高君侯回原籍夔州拜謁房師去了,司空不群陪他同去的。
我不知道高君侯真的是去拜謁房師還是另有他事,但我知道,這兩個人應該就在夔州,夔州遠在好幾千里之外,他們能在茶話會之前趕回來就不錯了,就算我能說服他們,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或許,還得從大江盟那幾個骨幹身上入手,可怎麼才能不著痕跡地接近他們呢?」我望著知味齋進進出出的人們,心裡盤算著對付大江盟的辦法。
出了盧府,我甩掉了一直跟隨在我身後的大江盟探子,易容來到了西湖旁的這家著名的小吃鋪子,這裡是我和陸三川商定好的聯絡地點。
陸三川是我在剿倭營的部下,剿滅宗設後,他積功升至金山衛百戶,可他為人忠厚,備受同僚欺負,官做得並不開心。我去松江給二師娘賀壽,順便去金山衛看望他及剿倭營的戰友,正碰上他辭了官要回鄉務農。
我問明情況,本欲替他討個公道,怎奈他心灰意冷,執意要離開金山衛。
閒談中,我得知他的老家在杭州富陽縣,頓生一計,當天便通過松江知府俞善默的關係,給他補了松江府金山巡檢司副巡檢的缺,當然,這只是過渡而已,按照計畫,他應該藉口家中有事回到家鄉,然後尋求機會調入杭州。
算算日子,他也該回到富陽了,動作快一點的話,或許已經來了杭州,畢竟他帶著我給他的一千兩安家銀子,安頓兩老綽綽有餘。
而我也急於在杭州建立真正屬於自己而不是屬於朝廷的情報網,便來知味齋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遇到他。
其實陸三川的老實性格並不適合做線人,我原本也沒想讓他做線人,而是想讓他在杭州安頓下來,替我營造一處安全的居所以備不時之需。
掌控江湖,則掌控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機密,一旦為皇上所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所謂狡兔三窟,我至少要有七窟八窟的才可能安全,竹園是一窟,師娘的平泉園是一窟,素卿經營的海上小島是一窟,白秀的江南居是一窟,陸三川這兒也算一窟,這樣,北上、南下、東進都有暫時落腳之處。
可眼下只好趕鴨子上架了,畢竟在我信任的人當中,他是最不為江湖乃至朝廷所矚目的幾人之一了。
文公達、李之揚厭惡江湖的結果直接體現在了茶樓酒肆中,知味觀雖然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可食客的閒談卻極少涉及江湖——大江盟在杭州行事低調,並沒有給食客們提供多少談資,其他門派就更不用說了。
倒是秦樓的名字聽人提起了十幾次,想來再在杭州開上一家分號,絕對不用為客源發愁。
不過,經過老魯和刑部的錘鏈,我的眼睛銳利得如同照妖鏡一般,稍一留心,就發現幾個可疑人物,一個肯定是李之揚手下的捕快,一個是官府的耳目包打聽,一個是扒手看風的,還有一個大概就是大江盟的眼線了。
我不禁有點擔心,陸三川這個老實人在這兒也太容易露出馬腳了,當初只顧著找個兩人都知曉的地方做聯絡地點,沒想到這裡五馬六混的人還真是夠複雜的了。
等了頓飯功夫,和陸三川定好的時辰已經過了,我知道他不會來了,估計是被羈絆在了家鄉,人還未到杭州,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剛想起身離開,卻聽背後有人道:「這算什麼稀奇,當年唐解元和孫大家在湖上一曲琴簫合奏,只聽得行人如癡如醉,上百人失足掉進湖中呢!」
這是在說什麼,卻把孫妙扯出來了呢?我心中好奇,剛抬起的屁股複又坐了回去。
那人還在說著孫妙的成名往事:「也是孫大家菩薩心腸,沒再接著彈下去,不然,非鬧出人命不可!」
「上百人?不對吧,怎麼我那天只看到二十幾個人掉進湖裡,莫非陳兄你說的是另一場琴簫合奏?」
那位陳兄尷尬地笑了兩聲,卻不肯認輸:「就算是二十幾個人,可那也比什麼流風之舞強多了,不就是幾十個傻瓜直流口水嗎?不必說別人,就說知味觀的小翠花,她把裙子一脫,跟在屁股後面流口水的也不止這個數啊!再說了,一群北地的土包子,他們哪裡看過咱們江南的美女?」
「人家可不是什麼土包子。」另一個聲音道:「聽說是個什麼小侯爺,很是見過世面的,只是這次聽月閣下足了血本,不僅自己旗下的兩大頭牌郭香、方槐齊出,還把天香樓的李玉和碧濤台的王曲全請了去,那小侯爺的手下才出了醜。其實,話說回來,這樣的陣容,有幾個男人能沉得住氣啊!」
我心中頓時恍然,原來是慕容千秋設花宴款待蔣遲,揚州的幾大名妓齊齊出動,讓蔣遲的護衛有些失態,叫姑娘們一渲染,傳來傳去,結果蔣遲一行人就變成了一群沒見過女人的土包子了。
蔣遲倒是最喜歡扮豬吃老虎的,我閉眼都能想像出他裝瘋賣傻的模樣,只是他明知慕容千秋的身份,為何不避嫌呢?難道他不怕江湖誤解他支持慕容世家嗎?
「……你不知道聽月閣?那你知不知道蘇瑾?對,就是蘇州秦樓的那個蘇瑾,和孫妙齊名的,她原來可不是秦樓出身的,而是聽月閣的頭牌,這回該明白聽月閣有多厲害了吧!這個聽月閣的老闆也忒有魄力,天底下有幾個人能捨得把蘇瑾這等人物送人呀?可偏偏他就捨得,眼睛都不眨,就把蘇瑾送給秦樓少東家了。秦樓的少東家你總該知道吧,替寶大祥打官司的那個王解元,他也是個人物,可惜沒良心,娶了殷家二小姐,就把蘇瑾拋棄了。」
我苦笑不已,沒想到自己在杭州百姓眼裡竟是如此不堪,倒是旁邊一位仁兄說了句公道話:「好像殷家二小姐還沒過門,蘇大家已經和王大人分手了,最近在城裡還見過蘇大家幾次,每次都是一個俊俏小官陪著她,啊不,話好像該反過來說,每次她都是陪著那個俊俏小官。」
此時就有人附和說自己也看到過,又有人問這俊俏小官是誰,卻無人知曉。
一人遂道:「管他是誰,總歸是一介布衣,怎麼和王大人比!聽蘇州的朋友說,他就要升蘇州通判了。想想去年夏天,他還是個蘇州府的小小巡檢司副巡檢,從從九品,到正六品,就一年多功夫,他這是連升了多少級啊!」又道:「我真佩服死聽月閣的老闆了,他怎麼看人就這麼准呢?!」
「大家知根知底,這才看得准,王動也是揚州人嘛,像我看你老楚就入骨三分!」
「這話有理,聽說王動在揚州的時候,就是個走馬章台的花花公子,不過在咱杭州倒是老實得緊。」
一人說那是惦記著殷家的二小姐和殷家的財產,另一人則立刻反駁道:「王動本就富甲一方,是寶大祥的大主顧,寶大祥當初都要倒閉了,還有多少家底讓他能看上眼?而殷家小姐就算再美貌,也就和蘇瑾相仿罷了,那王動是從胭脂陣裡打著滾兒出來的,豈會為女色所迷?」
於是眾人又從女色議論回了聽月閣的那場花宴,說起李玉王曲眾女的妖嬈,彷佛是親眼所見,言辭也漸漸涉及於亂。
「……奶奶的,這樣的好事兒什麼時候能輪到咱頭上?」一人感慨萬千地道。
「下輩子吧!憑你,就算是有錢,也湊不齊這四大美女!」另一人笑道:「再說了,你當是白吃白玩呀?聽說,那小侯爺當場就表示,支持他參加杭州花會,你想啊,咱杭州花會的歷屆花魁,哪家不給自己東家帶來滾滾財源呀,又有哪家妓院不全力以赴?聽月閣找個小侯爺作後盾,自然是想在花會上獨佔鰲頭,你能幫人家做什麼!」
我不由一怔,蔣遲和慕容怎麼有心情談起杭州花會?難道聽月閣要進軍杭州不成?可我馬上就明白過來,哪裡是什麼杭州花會,分明是武林茶話會才對,杭州舊稱本就是武林,大家以訛傳訛,武林茶話會變成了杭州花會,想到這裡,我心中不由得大喜,蔣遲他終於公開支持茶話會了!
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結果啊!
雖然我和蔣遲的關係已經相當親密,某種程度上說是朋友也絕不為過,他支持我續辦茶話會也在意料之中,可我從未奢望過,他會公開自己的態度,畢竟他的地位和日後的職責,讓他更有理由保持緘默。
蔣遲一表態,反對續辦茶話會的武當、大江盟等幾派立刻陷入尷尬的境地,如果能夠確認蔣遲當時人是清醒的、態度是認真的,那麼他們不得不自食其言,轉而支持茶話會,因為一下子同時得罪前後兩任江湖執法者,這是任何一個思維正常的江湖人都無法作出來的瘋狂之舉。
或許這才是清霧急忙趕到大江盟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吧!
裝作好奇的湊過去一問,知道這是三天前的事情。我心道,難怪早上收到的六娘委託老馬車行送來的每日情報匯總中,並沒有提及此事,想來消息傳到蘇州,六娘分析匯總後,再托老馬車行遞送到武府,總不如直接從揚州回到杭州的行腳商人速度快。
倒是忘了問六娘的信鴿訓練得怎麼樣了,我不由得有些後悔,在蘇州的幾日,光顧著和妻妾們歡好,卻沒有好好地和六娘溝通。
不過,記得我在京城的時候,她就來信說,太湖、蘇州、松江三家秦樓之間的消息傳遞已經可以使用信鴿了,眼下竹園和平泉園之間的信鴿聯絡或許也已經投入使用了。
當然,在陸三川的秘密據點沒有建立起來之前,杭州是絕不可能使用信鴿的,信鴿最怕弓箭暗器,一旦被江湖人盯上,不僅信鴿幾乎是有去無回,而且情報極易外泄,這也是各大門派極少使用它的重要原因。
「看老兄這身打扮,莫非也是做生意的?」那位老楚瞥了我手上戴著的那只翠玉扳指一眼,問道。
我敷衍說做點小本生意,那老楚卻是個刨根問底的人,非要問出個子丑寅卯,我只好告訴他是販湖珠的,畢竟在太湖對付十二連環塢的時候,我就冒充過湖珠販子,對這一行還算了解,也不愁說出幾個寶大祥、霽月齋的帳房和工匠的名字。
「這一行不好幹啊!」老楚頗有些同情地望著我:「價錢壓的太低了,我一個朋友原來就是做湖珠的,可四個月前改作湖絲了,松江沈家聯手蘇州王大人的娘舅家開了家大織染鋪子,一百多架織機哪,一下子就把湖絲價格拉了上去,我那朋友見機早,賺了一筆,好歹填上了販珠的窟窿。」
我隨聲附和,心裡暗自笑了起來,寶大祥、霽月齋和積古齋三大珠寶行聯手壓低珠寶原料收購價格一事我已經聽說了,雖然三家在商場上爭得你死我活,可在這一點卻是合作的親密無間,被切斷了廉價的走私原料來源,又要維持相當的利潤,只有壓低地產原料的收購價,由於事情來得突然,許多販珠人都因此蝕了本。
至於湖絲原料價格飛漲,雖然這是我和沈熠乃至六娘都始料未及的,不過我有一個好老婆,寶亭雖然同樣沒有大規模生產行業的經驗,可她極有商業頭腦,又能從寶大祥的珠寶生意中舉一反三。
在沈熠還沒訂購織機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動用大筆資金暗中從蘇松常湖收購蠶絲。等沈熠要開辦織染鋪子的消息一傳出去,四地的原料價格立刻開始上漲,可這時候人們才發現,就是有錢也買不到上好的蠶絲了。
結果,光是蠶絲一項,就足足賺了四萬兩銀子之多,而且趁機低價兼併了四家織染鋪子,又讓其他鋪子元氣大傷,一舉奠定了在松江織染界的老大地位。
我曾經拿織染鋪子一事考過宋廷之,他的方案幾乎與寶亭同出一轍,當知道寶亭業已將它付諸實施後,他讚不絕口,總說要把一身所學傳授給她。又說甯馨雖然聰明,可渾不把銀子當回事,在需要突出奇兵下重注一搏的時候,她絕對是上佳人選;可在錙銖必較的商場正面交鋒中,本可殺價三分,她殺上一分大概就已經厭煩了。
旁邊喚作立山的胖子一拍大腿:「你說湖珠,我倒一下子想起來了,和蘇瑾在一起的那個俊俏小官,我在霽月齋看到他兩回,他和掌櫃的宋三娘那個熟啊,就像老楚和豆腐西施白寡婦似的……」
老楚「呸」了一口,說立山敗壞人家寡婦的聲譽,可臉上卻微露一絲得色。
我早就懷疑宋三娘的情夫是李思,看來是錯不了了,而且這廝已經不知道避諱了,宋三娘還有丈夫,雖然夫家遠在揚州,她丈夫又是個無能之輩,可畢竟羅敷有夫,李思行事毫無禁忌,我心中難免都感覺到了一絲威脅。
那位陳兄瞥了老楚一眼道:「老楚,你還是小心點好,那白寡婦的丈夫是大江盟的人,為了大江盟和人械鬥才被人打死的,大江盟一直都在照顧她,萬一讓大江盟的人知道你上了人家弟兄的遺孀,不打死你才怪!」
「陳兄,你可別亂說!」老楚臉色一白:「我就是覺得她們孤兒寡母的挺可憐,再說了,她又沒丈夫了……」
「老楚,你怎麼聽不懂好賴話呀!」那位陳兄有些不滿道:「你當大江盟都是什麼善男信女嗎?他們才不會跟你講什麼道理!別說你一個跟大江盟八竿子扯不上干係的外人,就連……」他突然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懼色,壓低聲音道:「大江盟都是高來高去會法術的人,你別腦袋掉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老楚說哪有那麼神,還會法術!
一旁立山道:「老楚,你別不信,我就看見過龍虎山正一道的真人做法,那真是呼風喚雨、撒豆成兵,要多神就有多神!」
我心中暗笑,義父邵元節早把正一道的唬人訣竅告訴我了,呼風喚雨雖說是真的,不過那是識天察象的本事。
至於撒豆成兵,則是一種徹頭徹尾的幻術,就像天魔吟能迷惑人的心智一樣,只是想讓人入轂,內功要達到極高的水準,在正一道裡,只有教主張彥頨大真人、義父等四人才能使出這項絕技,不知道立山看到的是哪一位真人的精彩演出。
倒是老陳那一停頓讓我大感興趣,聽他話裡的意思,想是知道大江盟的什麼消息,只是不敢當眾說出而已,而眾人議論的焦點又偏離了大江盟跑到了正一道的身上,雖然我也很關心正一道的消息,畢竟它是對付武當的一把利器。
可這些人所津津樂道的種種荒誕不經的奇聞軼事對我來說卻毫無價值,只是剛想把話題引回來,卻見大江盟的那個眼線將座位換到了這張桌子旁邊,顯然他已經留意起這群生意人了。
我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又和老楚他們閒聊了兩句,就起身告辭。只是我並沒有走遠,卻是變換了容貌衣著,等老楚他們出來。
等到月上柳梢,七八個人才意猶未盡地離開知味觀各自散去。老陳和一茶商同路。大概是家離這兒不太遠,兩人沒坐馬車,溜溜踏達地向北而去,一路猶在爭論著今屆杭州花會花魁的歸屬,根本沒注意到已經被人跟上了梢。
我暗暗跟在大江盟的眼線後面,看他一路之上不時做著記號,很快,就有兩個同黨和他匯合到一處。
老陳和那茶商分手沒多久,剛轉進一條相對偏僻的胡同,三人就從他身後包抄上來,一棒子將他打昏,裝進麻袋,扛起就走,前後竟然只用了幾息時間。
「慣家子哪!」
我又驚訝又好笑,雖然對大江盟沒什麼好感,可竟然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我真不明白,它白道的名聲是怎麼混出來的,看這三個人的麻利勁兒,顯然是幹慣了這缺德事兒的。
三人曲裡拐彎進了一處破宅子裡,宅院裡堆了一地的竹子和尚未完工的竹椅竹簍,看上去該是個竹器作坊。
主人是個矮胖漢子,見三人扛著麻袋進來,並不驚奇,一邊揮舞著篾刀修理竹子,一邊隨口問道:「六子,啥人?」
「二叔,您不是讓我們留意白嬸子嗎?方才在知味觀,還真就聽出點事兒來……」
那二叔似乎是個急脾氣,沒等人把話說完,他就一刀劈開了麻袋,只是看到老陳那張風乾橘子皮似的臉,不由一怔:「陳有和?怎麼……是他?!」
「不是他,白嬸子怎麼會看上他!是同源堂的帳房楚亮。」
「楚亮?嗯,我估摸著就是個小白臉!媽媽的,給俺兄弟戴綠帽子……」二叔罵了一聲,卻飛起一腳,結結實實踢在六子的屁股上:「你不把楚亮宰了,抓陳有和幹雞巴毛?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啊!」
六子和他咬了一陣耳朵,二叔臉色陰沉下來,沉吟了片刻,一揮手,道:「換衣服!」
四人飛快地換上了一套黑色夜行服,戴上了眼罩,把陳有和的眼睛蒙上,手腳捆住,然後一盆冷水澆醒了他。
「不准喊!敢喊,砍了你腦袋!」二叔用篾刀背在陳有和脖子上劃了幾下,威脅道。開場白雖然普通,可他的口音卻讓我一愣,當地的口音不見了,聽起來倒像是江北人氏。
「我們是大江盟的好漢,有事問你,老實交待,保你無事,否則,你家人等著收屍吧!」
「好漢饒命!俺知道的,一定老實說。」陳有和畢竟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見過些世面,雖然害怕,但還極力保持著鎮靜。
「那我問你,今天下午你都去了什麼地方,和什麼人見了面?」
陳有和老老實實說去了知味觀和朋友小聚,把在座的人一一道來,就連我都沒拉下,說是個喜歡風月的湖珠販子。
二叔很機警,仔細詢問了我加入他們那一桌的經過,陳有和心裡沒鬼,便侃侃而談,二叔聽我感興趣的都是女人,便放了過去,又把在座的每個人的情況都問了一遍。
陳有和不明就裡,卻不敢撒謊,一五一十說得極為詳細,二叔也換了語氣,不時問上一句,兩人倒像是拉家常似的,陳有和似乎也不那麼害怕了,聲音都自如了許多。
我卻暗忖,這二叔倒是像幹過刑名似的,對陳有和竟用上了聲東擊西之術,半個多時辰的廢話全是為了讓他的精神鬆懈下來,然後他再出奇不意地一擊。
這雖是衙門裡常用的審案手段,只是出現在這個二叔身上,難免讓人有些驚訝。
再說,對付陳有和這樣的人物,兩棍子打下去,估計他什麼都招了,哪用這麼大費周章。只是看到六子三人,我才有些明白,或許二叔是在言傳身教了。
幾乎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樣,就在陳有和越來越放鬆的時候,二叔突然問道:「楚亮和白寡婦的姦情是怎麼回事?」
陳有和嚇了一跳,脫口就否認說不知道。
二叔也不著惱,諄諄善誘地開導他:「陳老闆,既然問你,說明我們早就掌握了那對姦夫淫婦的情況,只是有些具體明細不太瞭解而已。你替朋友隱瞞,講義氣,這我們大江盟理解,可你看,白寡婦忘記了自己在關二爺面前發下的毒誓,背叛了她死去的丈夫,這種淫婦值得你跟她講義氣嗎?」
猶豫了半天,陳有和終於吞吞吐吐地說了起來。其實事情很簡單,白寡婦丈夫死了好幾年了,她一個人拉拔兩個孩子長大,孩子見長,花銷就多,光靠賣豆腐和大江盟的撫恤就有些吃力。
楚亮貪戀白寡婦的美色,自己又著實有些閒錢,便熱心周濟;白寡婦看他一表人才,也是芳心暗許,兩人一來二去的就做成了好事。
二叔沉吟了一會,突然問道:「你怎麼能肯定兩人已經有了姦情?」
陳有和說是幾個朋友都這麼說,想來不會錯的。
二叔頓時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陳有和臉上,打得他口鼻血流不止,隨即又把篾刀橫在他脖子上,罵道:「辣塊媽媽的,你當你爺爺是三歲娃娃,任你哄騙!真是給你臉你不要臉,快說,你怎麼知道兩人有姦情?」
陳有和一下子被打懵了,顫聲道:「是、是……我、我親眼看見的。」
他支吾了半天,才說明白。
原來他也看上了白寡婦,就十分留意她的一舉一動,而楚亮雖然口風尚緊,可把一個俏寡婦弄上了手,在朋友面前難免露出得色,結果被陳有和看出了破綻,暗中跟隨了兩次,便一切都了然於心了。
「你也不看看你這副模樣,還惦記著白寡婦?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不撒潑尿照照!」
二叔聽著一肚子氣,狠狠踹了他幾腳,直把他踹到了牆角,卻突然停了下來,帶著六子三人悄悄出了房間,屋子一下子靜下來。
陳有和完全摸不著頭緒,屋外又隱約傳來霍霍的磨刀聲,他臉上的懼色便愈來愈深。
足足過了頓飯功夫,四人這才回到屋內。
二叔先是又揍了陳有和一頓,突然厲聲道:「陳有和,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詆毀大江盟!」
陳有和小聲分辯了一句,二叔冷笑道:「你還不服?那我問你,你為何說,我們大江盟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為何說,我們大江盟都不講道理,不僅和外人不講道理,就連和自己弟兄也不講道理,連腦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陳有和聞言,顏色頓改,嘴唇哆嗦了兩下,突然尖叫起來:「我不知道!我沒看見!」只是他似乎異常恐懼,就連叫聲都失去了正常的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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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預告
在王動和蔣遲的雙重壓力下,大江盟、武當相繼表示支持武林茶話會,王動則許諾對茶話會進行改革,雙方雖然妥協,卻積怨日深。
而江湖雖是一片叫好聲,可爭鬥卻陡然增多,丁系人馬趁機彈劾王動,一時間攻訐四起。
王動一面彈壓江湖私鬥,一面趁齊小天羽翼未豐,發動金錢美女攻勢,收買大江盟骨幹,埋下一路奇兵。
慕容千秋的軍事隋禮也暗中投靠王動,王動實力大增。
魏柔從中穿針引線,王動和隱湖的關係得以改善,卻不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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