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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7-12
送交者: wwwlarrytw[★不作不死★] 于 2019-04-17 21:04 已读 2264 次 2 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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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江山如此多嬌】 1-26集第七章 作者:泥人 由 wwwlarrytw 于 2019-04-17 20:48

第十九卷‧第七章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我心情複雜的接過寶珠手裡的蓑衣油傘,踏著夜色而去。
  本來還想夜探通達車行,甚至去唐家踩踩盤子,可此刻已是意興闌珊,既然丁聰動不得,那我也沒必要打草驚蛇。
  因為方獻夫的家離馬寧子胡同很近,我就想先回隱廬看看,若是唐三藏動作快的話,他也該找到我的居所了。
  大街上依舊能看到京衛的巡邏隊,雖然他們只是臨時來協助順天府和西城兵馬司的,不過因為皇上、蔣太后的誕辰和中秋節、重陽節很快就到了,他們只好繼續待在城裡。
  京衛是軍中精銳,就算不是在戰場上,執行軍令也是一絲不苟,一路上,就有兩批巡邏隊檢查到了我。
  佈置在馬甯子胡同周圍的京衛暗哨同樣沒有撤走,這是沈希儀在他的職權範圍內給我提供的最強有力支援。
  暗哨清一色都是他的心腹,不僅監視著陌生江湖人的動靜,就連刑部和順天府在此地的活動也一併納入了他們的監視範圍中。
  「我那大舅哥可別一頭撞進了監視網啊!」
  離隱廬還有段距離,我就看見門外停著一輛豪華的馬車。
  進門一看,卻見丫鬟寶月陪著一個披著蓑衣的矮瘦車夫站在垂花門下躲雨,那車夫神態甚是倨傲,似乎不屑入房歇息,而他身邊臨時搬來的椅子上的茶水點心看上去也絲毫沒被動過。
  「老爺,有位解小姐來拜訪您,說是您的朋友,而解小姐主婢就是那車夫送過來的。」開門的寶紈道。
  寶月看見我,也忙迎了出來,小聲道:「老爺,婢子讓車夫大哥去倒座房休息,他死活不肯,問他是哪個府上的,他也不說……」
  「不妨,主隨客便吧!」我打斷寶月的話頭,心道,什麼解小姐,定是唐三藏弄出的花樣,問他就是了。
  沖那車夫一點頭,車夫拱手施了一禮,卻不開言,我也不去理他,吩咐寶月好生招待客人,我邁步朝正房走去。
  庭院裡的花早就謝了,可雨夜的空氣裡卻殘留著淡雅的香氣,香氣凝而不散。
  「我這大舅哥還真下本錢哪,連上好的胭脂水粉都用上了……」
  心裡正暗自發笑,卻聽房門一響,一道婀娜身影從屋裡飛奔而出,一下子撲進了我懷裡,那張熾熱豐潤的紅唇在粘貼我的嘴唇之前,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相公!」
  「雨兒,是你?!」
  驟然見到心愛的女人,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唇上傳來那熟悉的感覺、懷中傳來熟悉的擁抱,我才完全確定下來——雨兒,是我心愛的雨兒來了!
  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悅霎時塞滿了我的胸臆,油傘跌落在青石板上的同時,我的雙臂已經緊緊抱住了懷裡的人兒,那力道是如此之大,就連臂彎裡的佳人都發出了滿足的呻吟。
  兩張同樣熾熱的嘴唇就像彼此尋找了千年,一旦相逢,就再也不願分開。
  天,不在了;地,不在了。此刻的我,心中只有唇上傳來的那綿綿無盡的愛意。
  直到兩個人都喘不過氣來,那張熟悉的俏臉才回到我視線的焦點。
  「雨兒,讓相公好好看看你。」
  我輕輕梳理著她被雨水打濕了的髮髻,水滴順著髮絲流下,和眼淚匯合到了一處,亮晶晶的,就像女兒晶瑩的心,少女融化在了我灼熱的目光裡。
  「想你想你想死你了!」她伏在我胸口不住地呢喃,直到另一道倩影出現在兩人身前。
  「大哥最討厭啦!」
  依偎在我懷裡的解雨嬌嗔道,對面一身素白裙衫宛若天仙的唐三藏只能尷尬地笑著。
  陪解雨一起進京的許詡坐在我側後小心地靠著我的臂膀,一面輕嗅我的氣息,一面好奇地望著唐三藏,女裝的唐門大少爺可是稀罕物,她一輩子恐怕就只有這麼一回眼福了。
  「真是冤枉啊,妹妹!你知不知道,為了讓你早點見到老公,你大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再說了,你們夫妻親熱的日子長著哪!大哥可是一大籮的問題要問你老公哪!」
  「我接掌江湖了嗎?答案是『是』,不過還要苦熬三個月。皇上封了什麼官?從五品刑部浙江司員外郎兼錦衣副千戶。見過大江盟和慕容家的人啦?見過了,不過都被我轟走了,大舅哥你裝神弄鬼地才進了隱廬,想必知道隱廬四周都是探子,不錯,我還下了京都禁武令,為此我還把宋維長殺了。唐門?唐五經和何素素同歸於盡了,這消息千真萬確,至於唐天運嘛,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還敢進京城,我和他又沒有什麼交情……」
  「別情,你可真能避重就輕啊!」唐三藏苦笑道。
  「三藏,剩下的就只能和雨兒在被窩裡說嘍!」我嬉笑道,明白唐三藏在粉子胡同已經認出了我的分身李佟,就算一下子沒認出我來,他大概也認出了魏柔的明霜劍,否則,今晚他怕是不會出手了。
  而我的話也等於明確告訴他,他看見的魏柔和寧馨,都是我的私事,與唐門毫無關係。
  「就知道大哥有事兒瞞著人家!」解雨偷偷掐了我一把:「等、等……,你若是不老實交待,看人家不……」說著說著,臉一熱,不再說下去了。
  「六叔原本是和三弟在一起的,他此番冒險進京,大概是聽到了三弟的噩耗。」
  「別緊張,看在媳婦的份上,只要沒惹到我頭上,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
  唐三藏微微一笑,那笑容彷佛鮮花初綻,嬌豔異常。不是他眼中射出的一絲銳利,我簡直是要忘掉他還是個男兒身。
  若論容貌之俊美,大概只有李思那廝才能和大舅哥相比吧!只是,男人美到了連女人都要嫉妒的地步,不怕遭天遣嗎?
  這樣的話,我只能在肚子裡說說,眨了眨眼,問唐三藏:「唐六叔是為唐五經而來,你呢?」
  「來的不是我一個。」唐三藏沉聲道,卻偷偷轉了話鋒:「大伯在蘇杭樂不思蜀,蜀中就基本穩定下來了。你是阿雨的夫婿,唐門自然要全力相助。」
  短短一句話,我卻聽出了許多內幕。唐天文定是趁唐天威父子被我羈留在江南的機會,速回蜀中安定下了局面。
  說唐門支持我,其實是唐天文變相認可了我和解雨的關係,至於什麼時候解雨能夠變成唐棠,卻需要他們父女逐漸化解各自的心結。
  然而唐五經的死,已經打破了唐門兩系人馬的脆弱平衡,唐天文會不會一鼓作氣除掉唐天威呢?想想唐三藏來京的時機,實在啟人疑竇。
  「或許他原本就是來解決唐五經的吧!」不過,眼下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而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當著妹妹的面把這樣的心思說出來,若是真想弄明白他的心思,看他下一步如何對付唐天運就知道了。
  解雨聞言雖沒說話,卻含羞望了我一眼,目光頗是歡喜,畢竟婚事能得到家人的承認是最理想的結果。
  「岳父大人的好意豈能拒絕!」我嘿嘿笑了兩聲,便問來的都是什麼人。
  解雨搶著告訴我,說她四哥、六哥都來了,還有兩個遠房的兄弟,加上唐三藏一共是五個人,可以說唐門年輕一代的精英至少出動了三分之一。
  若唐天文真是想助我一臂之力的話,不可謂手筆不大,光是偽造身份,怕就費了相當大的功夫。
  該如何使用這天上掉下來的幫手,我還需和唐三藏仔細研究,可惜他們來的著實不巧。
  「三藏,你也知道,京城出了樁大案,這幾日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肯定要嚴密盤查來京的外地人,客棧並不安全。乾脆我先送你們去沈希儀處躲避一下,等風聲過後,咱們再好好商議下一步的行動。」
  「嘻,阿雨肯放你離開半步嗎?」唐三藏笑著拒絕,要我不必擔心,他們自有自保之道,我想起垂花門下的那個倨傲車夫,知道他所言不虛。
  他隨後告辭,那車夫也不問跟著唐三藏的兩個婢女哪裡去了,一言不發地駕車離去。
  「相公,你留了鬍子,不僅看起來穩重多了,而且,人也變得老實了耶。」送走唐三藏,我和解雨相擁朝正房走去,她依偎在我肩頭輕聲笑道。
  「怎麼說?」
  「人家看寶月、寶紈還是……還是姑娘家嘛!」
  「咦,竹園的紫煙、明珠、喜子,她們不都還是姑娘嗎?」
  「那不一樣,竹園有殷姐姐、蕭瀟姐姐她們,在京城相公可是孤身一人……」
  我腳步一頓,側過身來正視著解雨,緩緩道:「你說錯了,雨兒。其實在京城,相公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除了隱廬,相公還有另外一個家,那個家中,有相公的妻妾。」
  解雨的呼吸頓時一窒,怔怔地望著我,那宛若寶石般明亮的眸子一下子變得迷茫起來,我甚至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疑惑和憂傷在她眼中聚集,然後散發開來,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半晌,她才喃喃道:「新……家?難道……相公要捨棄竹園的一切嗎?」
  「傻丫頭,相公怎麼捨得!」
  我堅定的目光和無可置疑的語氣讓解雨的眼神活了過來:「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說來話長了,總而言之,相公不是萬能的皇帝,雖然五斗米折不了相公的腰,可為了日後能和你們過上自由富足的生活,相公卻要暫時低下驕傲的頭顱……」
  聽我宛宛道來抵京後的故事,解雨不時發出感歎:「魏姐姐好可憐啊!」「……好羡慕魏姐姐啊!」
  最後,她伏在我懷裡沉默了半晌,道:「相公,我想去見見她們。」
  這樣的要求,我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二話不說,我駕起馬車,帶著她和許詡離開隱廬,在城中繞了幾個圈子之後,就直奔口袋胡同而去。
  「大人,聽俺那口子說,奶奶們都還在等您哪!」開門的萬金機靈得很,見到解許兩女,臉上沒有絲毫驚訝的表情,卻不著痕跡地把屋裡的情況告訴了我。
  聽得垂花門響,魏寧兩女都迎出屋來。魏柔一眼見到了我身後的解雨,腳步驟然一緩,臉上驀地浮起一絲難以名狀的羞怯,就像新婚的小媳婦第二天拜見公婆,看起來渾身上下都是那麼的不自在。
  「姐姐~~」
  解雨看上去卻是欣喜異常,飛快跑上前,興奮地一把抱住魏柔,喜道:「終於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
  「雨妹妹……」
  「嘻嘻,錯啦,你現在該叫我雨姐姐了。」解雨得意道。
  她臉上洋溢著的真誠,化解了魏柔的不安與羞澀,偷偷瞥了我一眼,便和解雨說起悄悄話來。
  寧馨狐疑地望著解雨和許詡,目光閃爍不定。她該能猜到,兩女是從竹園來的,而這似乎讓她本能地察覺到了威脅。
  「三哥,來的可是竹園的姐姐,是殷姐姐還是蕭姐姐?」她悄悄挪到我身邊,依偎進我懷裡,小聲問道。
  「我姓解,你是甯馨妹妹吧!」解雨耳尖,回頭笑道,只是那笑容裡,卻隱約透著一絲爭寵的味道。
  寧馨呼吸一頓,不由自主地咬了一下嘴唇,轉頭委屈地白了我一眼。
  她的心思,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這裡是李宅而不是竹園,她才是這裡至高無上的女主人!
  可解雨卻把她當作了竹園的尋常姐妹,她又是郡主之尊,難怪她覺得委屈了。
  然而說起來,覺得委屈的該不是她一個吧!一代天驕謫仙魏柔、唐門的嬌貴千金憐花公主唐棠、天真與成熟交相輝映的稀世母女三人組無瑕玲瓏,她們每一個人都是江湖俠少的夢想,可她們卻都居於側室,何嘗不覺得委屈呢?
  就像解雨,雖然在隱廬答應得好好的,要給寧馨足夠的尊重——畢竟日後她一年只能與我相聚一兩個月,可真見到寧馨,卻忍不住使起了小性子來。
  真讓人頭疼哩!我不禁皺了一下眉,解雨並不是個小氣的人,卻對官家有著一種本能的反感。在竹園裡,她和武舞也僅僅維持著一種簡單的姐妹關係。
  我臉上的表情落在寧馨眼裡,她越發楚楚可憐:「三哥,竹園裡的姐姐可真多啊……」
  「誰讓你三哥是個淫賊,見一個愛一個的。」解雨嗔道,一面狠狠白了我一眼。
  寧馨吃了一驚,大概是沒料到,在我面前,還有人敢像她一樣放肆,不由輕哼了一聲。解、魏的六識都極是敏銳,寧馨聲音雖輕,兩女卻聽得清清楚楚,蛾眉俱是微微一蹙。
  一見面就交惡,這大概是我能預料到的最差開局了,而這一幕卻活生生地發生在我眼前,我不由一陣氣悶。
  可轉念一想,出現這種情況,自己倒要負上大半責任,本以為李宅和竹園相距千里之遙,不會有太多的交集,可解雨一到,卻讓我驟然醒悟,兩地的女子擁有著同一個男人,就有了最大的交集——這兩個家中,還有誰比我更重要呢?
  至於來的是不是竹園裡對我最肆無忌憚的解雨並不是問題的根本,就算是最溫順的無瑕、蕭瀟來了,能以郡主之禮待寧馨,可隨著寧馨對我日益依賴,當我離開京城的時候,她能不怨恨帶走她丈夫的竹園諸女嗎?
  少女情熱如火,可不像無瑕那樣能夠控制得了自己的相思啊!
  看來對寧馨的策略要調整一番了,或許讓她不時去趟江南以慰相思之苦,會讓她們彼此更加瞭解,更加和睦吧!只是,皇上肯放她出京嗎?
  「過來,雨兒。」我一邊琢磨著對策,一邊朝解雨招了招手。
  見我臉上的神色,玲瓏剔透的她自然明白該收斂一下了。她姍姍走了過來,只是眼中卻還有些不情願。
  「雨兒、甯馨,相公介紹你們認識一下。朱湖兒,李宅未來的女主人;解雨,相公未過門的妻子。在京城,雖然雨兒你與相公訂親早,可也要叫寧馨一聲姐姐;出了京城,寧馨你雖然貴為大明郡主,也只是我王動的外室而已,雨兒可就是你的姐姐了。」
  解雨輕咬貝齒,白了我一眼,剛想開口,寧馨卻搶在了前面,只是話卻是對我說的:「解姐姐年齡比我大,我就叫她姐姐吧!」
  我感激地望了寧馨一眼,她肯先讓一步,真是省了我許多煩惱,想起當初她和魏柔為了一個姐姐的名分爭論不休,心裡不由一陣感慨。
  「寧馨她……倒不像個尋常郡主哩!」
  許詡不堪撻伐,已沉沉睡去。解雨未曾真個也銷魂,甚至似乎比真的歡愛還耗神,只是久別相逢的興奮讓她雖是倦極卻依舊蜷在我懷裡,和我喃喃細語,述說相思之苦。
  道盡了相思,又說竹園其他諸女如何想我想得寢食無味而全靠喜歡一雙女兒打發日子、無瑕如何武功盡複、秦樓和織染鋪子的生意如何紅火,最後終於說到了寧馨頭上。
  「是啊,除了你之外,大概只有她狠得下心來向你相公動刀子了。」
  我不禁想起了身邊心愛的女子。寶亭當初只是為了報恩,後來卻陷入情網不能自拔;玲瓏天真無邪,自然無法抵擋我的魅力;無瑕溫婉天下無雙,當我趁虛而入,給精神趨於分裂的她以堅定支持和無比關愛的時候,她已經就再也無法離開我了;蕭瀟是宿命,而八年的時光也足夠讓她瞭解我的一切,那超凡脫俗的才華足以讓每一個懷春少女動心;武舞,那丫頭是個性享樂主義者,或許找到了獨角龍王,她已經滿足了。
  這些女子的心路歷程雖然各不相同,但結果卻只有一個,心靈與肉體的歸宿也只有一個。
  然而,世事無絕對,總有那麼一些人的心思,或者我根本無從把握、或者我無法完全把握,比如蘇瑾,比如……
  輕撫著懷中佳人的新剝雞頭,飄蕩的思緒也收攏了回來,夜明珠光下,傲然挺立的嫣紅一點散發著妖豔淫靡的氣息,溫軟如玉的雪丘上卻佈滿了青紫,乍一看觸目驚心。
  而豔紅的雙唇真的如血了,因為她吸吮著的地方正滲出血絲來,那是她飛越顛峰的明證。
  解雨于歸之路也算是相當奇特了,我愛憐地親吻著她的髮絲,說起來,倒要感謝江湖上的那些無聊傳聞了。若不是我被渲染成了一個人面獸心的淫賊,怕是還激不起性格反叛的她的興趣呢!而當我一點點展露我的才華,她的心也一點點對我開放,最終被我俘獲。
  該給她一個扎扎實實的名分了,只是……
  唐天文向我示好,反倒讓我有點縮手縮腳,就連原本抱著來京之後就不顧一切嫁給我的解雨,心中也多了一絲猶豫。
  既然這樣,那還是等唐天文明確表態,也好讓解雨心中沒有絲毫遺憾,可我和解雨卻只好苦忍了。
  「……她……也挺可憐的……」解雨細細呻吟了一聲,朝我懷裡緊了緊,把我的手壓住,那對滿是倦意的剪水秋瞳流出告饒的目光後,漸漸合攏上了眼簾。
  「甯馨兒,你怎麼還沒睡?」
  解許兩女都睡了過去,而我想起夜小解,無意中向窗外望去,卻見庭院花樹下隱約有道身影俏立在細雨中,正是寧馨,忙披了件衣服沖出去。
  寧馨聽見動靜,見是我,便一頭埋進我懷裡。
  「三哥,我好怕……」渾身濕透了的她哆嗦著身子,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傻丫頭,有三哥在,你怕什麼?」
  我擁著她回到她的屋子,主人沒睡,小紅她們也不敢睡,而在寧馨積威之下,她們也不敢相勸,只是把熱水都早早準備好了。
  把寧馨的濕衣服都脫了,抱著她跳進浴桶裡,她的身子才暖和過來。
  「我怕三哥回了江南,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寧馨死命摟著我,似乎我馬上就要從她眼前消失似的。
  寧馨是個敏感的女子,我來京的真實目的瞞不了她多久,這幾天我便逐步把我的計畫滲透給了她,不過她方嘗情愛滋味,無心細想,今日解雨驟來,一下子引發了藏在她心底的疑慮。
  「傻丫頭,相公怎麼捨得你!」我真誠地道。
  或許一開始我真的動過這樣的念頭,可眼下心思已經變了,當寧馨真的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時候,我已經無法完全把她當成一件工具了。雖然這樣的弱點,很可能讓我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上陷入被動,不過,就算想站穩腳跟,我也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做出太大的犧牲。
  「或許兩三年裡,你得忍受一下相思之苦。可苦盡會甘來,我們還有幾十年的好日子……」
  「三哥,莫辜負了我。」
  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語永遠是迷惑女人心靈的最佳良藥,寧馨的眼淚不見了,身子卻變得火熱,豐膩的羞花偷偷綻放開來,將碩大的龍王迎了進去,在發出一聲嬌膩呻吟的同時,她細聲道:「……其實,陸姐姐她……也沒睡哪……」 cool18.com

【第十九卷‧第八章】
第十九卷‧第八章

  粉子胡同寧馨遇刺事件在蔣家上奏後,果然引發了嘉靖的憤怒。
  負責京城治安的順天府和西城兵馬司都遭到了嚴厲的斥責,葛止野和廖喜被記大過。皇上更有嚴旨,要求兩大衙門一個月內追查到兇手,否則將嚴懲不貸。
  我的分身李佟卻因為保護宗室有功,升至了錦衣副千戶。蔣遲笑我因禍得福,又問我什麼時候迎娶寧馨。
  「區區一個副千戶,恐怕不入代王爺法眼吧!」
  我嘿嘿笑了兩聲,心裡卻暗忖,在充耀和蔣家的有意散播渲染下,我和寧馨的姻緣成了皇上欽定的姻緣,這樣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到了代王的耳朵裡。
  而年邁的代王大概沒有什麼興趣去對抗皇上,那麼剩下的就只是面子問題,大家都在一個默契之中,只要我的份量足以讓代王滿意,嫁娶將會極其順利。
  何況,代王老矣,代王府真正說的算的是代王妃和充耀夫婦。
  對於女人,我向來有一套,而充耀又是自己的同盟軍,或許用不了多久,寧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我了。
  朝中大臣雖然對我的升遷頗多議論,甚至連不明真相的桂萼都出言反對,但大家都僅僅是就事論事而已。
  外戚難以干政,這是大明不多的優良傳統,固然前有白瀾統領江湖,但在大多數官僚的眼裡,連續兩個駙馬儀賓接掌此重任是不可想像的。
  況且,就算皇上打算重用外戚,也暫時輪不到李佟頭上,蔣家還有哥兒六個哪!
  在眾人眼裡,我的超遷只是為了迎娶寧馨的需要而已。
  蔣遲點點頭,隨口吩咐負責顯靈宮修繕工程的工匠頭目,說為了尊重道門,這個工程不求最快,但求最佳,每一塊磚石瓦料都要精挑細選,每一個接縫都要經得起歷史的推敲。
  「一個月不夠,那就兩個月;兩個月不夠,那就三個月。記住,這是皇上欽點的工程,絕不能有任何損害皇家氣度和風範的地方!」
  隨後又要求工地隨時隨地的保持整潔乾淨,以方便皇上的駕臨。
  那頭目心領神會,工程的進度越發緩慢下來。
  「東山,你這張嘴,黑的都能讓你說白了。」我贊道。把謊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我甚至都有所不能,畢竟在官場上,我還是個新人,而蔣遲官宦世家子弟的優勢,此刻就顯露出來。
  「這算什麼本事,你還沒見過,把死人都說活了的哪!」蔣遲不以為然地笑道,隨即轉了話題:「對了子愚,我早就聽說,你在江南的一妻四妾俱是國色,可你昨兒晚上帶回家的兩個女子據說都很不出奇,莫不是她們像你一樣,都易了容不成?」
  我心中一凜,倒不是為了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蔣遲的耳朵裡——我知道,雖然馬寧子胡同眼下還沒有人監視,可口袋胡同已經在皇上密探的監督之下了,只是連解許兩女的模樣都一清二楚,那麼十有八九是甯馨的丫鬟裡出了皇帝的探子,這就難怪充耀的一舉一動都在皇上的掌握中了。
  或許,充耀明知道探子是誰,也要把她帶在身邊,好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坦誠與忠心。
  可對我來說,這就相當討厭,好在女間可能是意志最為堅定的線人,但也很可能截然相反……
  「易容這東西可不是萬能的,我的易容術在江湖絕對一流,但你看,」
  我把隨身攜帶的易容用品掏了出來:「我為什麼還要帶著這些東西?
  因為要隨時隨地的準備修補破綻,就像女人補妝一樣。易容最怕的是水,因此汗就是易容術的大敵,所以東山你用易容術去上女人的時候,小心自己變成一張大花臉哦!」說著,挑了點易容膏抹在蔣遲肥嘟嘟的臉上,他額頭的汗水滑落下來,不一會兒,易容膏就變成了魂畫似的一片。
  尋常易容術確實有此弱點,不過,唐家的易容術早已超越了這個高度。
  就像解雨所用,除非經過長時間類似海水那種液體的浸泡,否則只有唐門秘制的藥水才能洗去易容膏。傳給魏柔的雖然偷工減料了,但魏柔已不虞和我與寧馨同浴時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了。
  而我為了防備蔣遲,使用的卻是普通的易容術。等蔣遲能夠瞭解到唐門的不傳之秘,那該是多年之後的事情了。
  「可我怎麼沒見你用它補過什麼妝啊?」蔣遲狐疑道。
  我把臉湊到了蔣遲眼前:「東山,你看我臉上有汗嗎?我內功深厚,不作劇烈運動,是不大會出汗的。再說了,你當補妝這種女人該做的玩意,男人做起來好看嗎?要修補破綻,當然也是背著你做了。」
  蔣遲恍然大悟,旋即懊喪道:「這麼說,這易容術對我是毫無用處了?我這麼胖,一動就出汗……」
  「所以,對你來說,洞玄子十三經才是王道!」我嘿嘿一笑:「等十三經練成了,怕是郡主就要替你張羅收幾房小妾了,還易個什麼鳥容!」
  「十三經還真是個好東西!」提起十三經,蔣遲頓時來了興致:「先不說我現在睡覺特踏實,這幾天早晨醒過來,卵子硬得像根棍兒似的,而且挺翹翹的幾乎粘貼了肚皮,這可是最近幾年從來沒有過的事兒,連我媳婦兒都嘖嘖稱奇。皇上聽了,特感興趣,還問我要了十三經的心法,說要看看哪!」
  果不出我所料!我心中暗忖,教給蔣遲和蔣雲竹的洞玄子十三經不僅經過了我的刪減,而且我有意強化了快速固本培元的部分,真正說起來已非王道。
  但王道霸道的差異僅在一線之間,就算義父邵元節這樣的房中大家恐怕一時也無法從理論上分辨出來,只能從修煉的效果上察覺出來一點蛛絲馬跡,因為王道的進境相對霸道要緩慢一些。
  蔣遲雖然肥胖,身體底子卻很厚,一旦禁欲,腎水很快就會充盈起來,加之霸道的十三經,他不晨勃才怪哪!而有這樣的好事,他自然要與皇上分享。
  心中得意,臉上卻絲毫不露,反倒皺起了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蔣遲果然上鉤,小眼珠一轉,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子愚,雖然你說過,這十三經不可外傳,可皇上總歸不一樣吧……」
  「東山,你想哪兒去了!」我不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上生出來的東西,本來就是屬於皇上的。只是據我觀察,皇上的情況與你大不相同……」我故意停了下來,住口不言了。
  蔣遲一怔:「這和修煉十三經有關係?」
  「怎麼沒有!記得孔夫子說過因材施教吧,十三經亦是如此,東山你修煉的步驟未必就適合於皇上啊!」
  蔣遲眨了眨小眼,似乎明白了什麼,想了半天,才道:「子愚,你說,皇上和我的情況大不相同,這話怎麼說?」
  我卻左顧而言他,任蔣遲如何央求,我都嘻嘻一笑,直到他發了毒誓,說絕不外傳,我才道:「依我的經驗來看,皇上大概年少的時候就開始臨幸女子,眼下腎水已稀。十三經雖是王道,但教給你修煉的方法卻是扶強不扶弱,皇上若是貿然修煉,萬一沒有什麼效果,倒要怪罪你我了。當然,也很可能是我看走了眼,具體情況如何,除非能親自替皇上診次脈,否則都是猜測而已。」
  十三經扶強不扶弱自然是胡說八道,不過,嘉靖的身子幾乎被女色掏空了,修煉起來肯定要比蔣遲慢許多,不容易那麼快見到效果,這卻是無庸置疑的。否則,義父一代房中名家,路子又對頭,皇上早就見效了,豈用等上十年!
  蔣遲哪裡知道這其中的奧秘,又不知道我和邵元節之間已經有了默契,聽我說起皇上的情況幾乎完全準確無誤,臉色頓時一變,跺腳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就要離開顯靈宮,進宮見皇上去。
  「東山且慢!」我忙攔住他:「難道你要跟皇上說,十三經扶強不扶弱,所以對我有用,對萬歲您卻沒用,這不等於說皇上在那方面趕不上你蔣東山嗎?不把你當堂趕出來才怪哪!」
  「對啊!」蔣遲醒悟過來,苦笑道:「怪不得你剛才一直不肯說,原來如此!可萬一皇上練了……唉,這可怎麼收場啊?」
  「你先別急,沒準兒是我看走眼……」
  蔣遲立馬打斷了我的話:「子愚,老實告訴你,你一點都沒看走眼。要不,怎麼邵真人替皇上調理了近一年,也不見後宮有人懷孕?」
  「是這樣啊!」我沉吟道,似乎是在思索對策,其實早已成竹在胸:「東山,十三經究竟對皇上有沒有用,我也拿不准,但至少沒壞處,最多就是效果不明顯罷了。先讓皇上修煉一段時間吧,沒準兒就對了皇上脾胃,比你還管用哪!萬一沒用,皇上怪罪下來,你就往我身上推,說我就是這麼教的,我哪,屆時就冤枉邵真人一回,說十三經和邵真人的調理方法有些衝突。這等理論上的東西向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皇上明見萬里,自然會明白這個道理,也就不會深究了。而邵真人是得道的真人,想來也不會和我這個晚輩計較。至於那扶強不扶弱的話,東山你就自己留著偷著樂吧!」
  蔣遲看了我半天,突然嘿嘿笑了起來:「子愚,沈希儀剛回京的時候,桂大人宴請他,我也去了,席上他就說起你讓功的事兒來,當時我就覺得,做你朋友大概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做你對頭可就難受多了。今兒這事兒看,你夠交,我蔣東山要好好交你這個朋友。」
  「難道咱們不是朋友嗎?」我含笑反問道,心中卻是一歎——東山,命運已經註定了我們很難成為朋友,因為我們中間隔著一個無法逾越的皇上,聰明如你想必也該明白吧!不過,只要你能保持著一種對待朋友的態度,那麼,兩三年之後,我會交給你一個歌舞昇平的江湖。
  「哈哈,算我說錯了。」蔣遲大笑起來。
  工匠們不明就裡,紛紛轉頭觀瞧,見兩個男人勾肩搭背賊笑不止,就有人小聲道:「俺怎麼看都像是兩個狼狽為奸的混蛋啊!」
  兩人離開顯靈宮,又去了趟沈籬子胡同的工地看了一回,雖然進度受到了大雨的影響,但總的來說,一切都在有序地進行當中。
  大工頭公輸起告訴我倆,京城的雨季很快就會過去,那時進度就會快了。
  而秋風一起,正是做室內家俱的最好時候,手裡有這麼多工匠,很可能沒入冬,所有房屋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這麼快!」蔣遲頗為興奮,這裡的房產可是他生平第一個自主投資的項目,自然想得個頭彩。
  轉到跨車胡同,那裡大通錢莊、同升和以及寶悅坊的工程也是進行的如火如荼,四條街上的裝修工程更是隨處可見,不到半個月,這裡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大通是全國有名的大錢莊;同升和則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藥鋪,他老闆名下還有京城著名的貢品胭脂水粉生產商同心堂;而寶悅坊雖是初進京城,在江南卻是家喻戶曉。這三家商鋪幾乎占了跨車的三分之一,一旦建成投入使用,會給四胡同的形象帶來一次大飛躍,徹底甩掉貧民窟的大帽子。
  「子愚,你說這建個酒樓賺不賺錢?」
  「賺。不過,好像已經有好幾家在打這個主意了。」我指著胡同裡幾處正在加蓋二層小樓的宅子道:「酒樓最是操心,既要有信得過的人管帳,又要有幾個好大廚招攬生意,在蘇揚我還能找到熟人,在京城可是兩眼一摸黑。你在這一行有熟人嗎?沒有,那就算了吧,還是老老實實打通達的主意吧!」
  「要不,咱開個妓院?你在蘇州不就開了一家秦樓嗎?這個你該最拿手了。」
  「可惜,跨車是外地學子聚積地……」
  「咦,那不正好解決他們的問題,怎麼又可惜了?」蔣遲打斷我的話頭道。
  「切!我雖是個淫賊,可好歹也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最好面子,一個妓院擺在眼皮子底下,還不鬧翻天了?再說,粉子胡同就離這兒不遠,一對七,就算神仙也贏不了。」
  正說著,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太啟!」蔣遲也看見了他,便大聲招呼起來。
  「大哥、李兄,你們是來看沈籬子進度的吧!」蔣逵滿面春風地道:「還是李兄眼光獨到,這塊地的變化真讓人吃驚哩!」
  蔣遲點點頭,問他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蔣逵得意道:「李兄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大哥你也知道,我爹一直想在京城開辦一家珠寶店,今兒皇上准了,合作的夥伴是江南珠寶業的泰斗殷家,名字還用殷家的字型大小寶大祥。皇上還說,以後宮裡用的珠寶都交由京城寶大祥採買,嘿嘿,這可是只賺不賠的買賣啊!他張家積古齋的好日子該到頭了!」
  他回頭一指跨車胡同:「這不,我就來看看,這裡有沒有合適的地皮,別說,還真看中了一處,只是價錢太離譜了。」
  蔣遲問了價錢,雖然那數目讓他吃了一驚,可他對生意場上的東西並不把握,便轉頭朝我望來。
  皇上的器量到底是小了點啊!我臉上不露聲色,心中卻暗歎,主疑而臣懼,臣子恐懼,就要自保、就要生出二心,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再說,我不過是殷家的女婿,把殷家弄到京城來,真能拴住我的手腳嗎?
  心裡不由感謝起師傅來,他老人家高瞻遠矚,在收我為弟子後,立刻著手處理我的身份,老爹也遠走應天,至少在官家的檔案裡,我和老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而這,恐怕也是皇上拿殷家做人質的原因之一吧!
  蔣遲又催了一遍,我才輕蔑地道:「地價聽起來高,但那也只是因為當初買地的時候地價太低的緣故,幾天之內,憑空漲了兩倍,不覺得高才怪哪!可再和周圍的地價,比如豐盛、兵馬司比一比,這兒還低不少哪!」
  似乎覺得自己譏諷的語氣有點過了,我遂緩和下來:「寶大祥能進駐跨車,四大胡同的地產都跟著受益,我李佟也不例外,這樣吧,寶大祥真進來,我負擔地價一成。」
  蔣家兄弟意外地望了我一眼,不過兩人都很精明,很快就明白過來,我才是真正的只賺不賠,蔣逵眼珠轉了幾下,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兄是聰明人,在下也不笨,李兄若能負擔三成……」
  他話沒說完,就被蔣遲打斷了:「四弟,大家互惠互利的事兒,別讓子愚太為難了。說起來,購地的銀子又不是你自己一家出,多和殷家要兩個不就成了?」
  蔣逵遲疑了一下,才道:「可皇上有令,要待殷家以誠,也不知道他殷家哪兒來的那麼大面子?記得那天在百花樓唐五經說過一嘴,說大哥你上司王動是殷家的女婿,可區區一個刑部員外郎能有多大本事?他是不是有什麼來頭,我還正想問大哥呢!」
  蔣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四弟,我先問你,你說除了咱蔣家,皇上現在最得意誰?」
  「嗯,桂、方、張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這誰都知道,不過,最看重的倒很可能是顯靈宮的邵真人了。」
  「不錯!」蔣遲嘿嘿笑道:「可桂大人是王動的姑夫,方大人是王動的師兄,你明白了吧!」
  「我怎麼沒聽說過?」蔣逵吃了一驚:「怪不得皇上指定殷家,原來有這麼一層關係!」
  皇上的話自然是意圖送我一顆定心丸,在蔣家兄弟面前,我也贊了兩句皇上宅心仁厚。
  蔣遲又問蔣逵京城寶大祥準備的如何,蔣逵說他爹已經派人去江南請殷家來商議聯合事宜,至於人手配備,殷家肯定要出幾個懂經營的人,最難的是缺少大檔手,私下接觸積古齋的人,卻都被人家拒絕了。
  「反正還有時間,離開業早著哪,等店面建起來,就會有人自己找上門來的。」蔣遲卻滿不在乎,隨口道:「大哥給你介紹個人,蔣煙蔣嬤嬤,這女人和大戶人家的內眷熟得很,放在寶大祥替你跑跑腿,正對路子。」
  我心頭忽地一動,蔣煙雖然沒有霽月齋宋三娘那兩下子,但她向女眷和妓女推銷珠寶首飾卻的確有著先天的優勢,不過,事情絕不會像蔣遲說得那麼簡單,他八成是想讓蔣煙頭上多一個名正言順地出入豪門大院的身份,如此說來,兩人之間十有八九已經達成了默契。
  蔣遲現在就開始組建自己的班底了,控制江湖,首重線人,他這一步倒是邁得正確無比啊!
  蔣逵似乎並沒多想,一口答應下來,只是笑言道:「大哥,蔣嬤嬤風韻猶在,你該不是想讓兄弟們改口叫她小嫂子吧?」 cool18.com

【第十九卷‧第九章】
第十九卷‧第九章

  蔣遲是個急性子,於是蔣煙很快就出現在三人面前。一談論起珠寶,蔣煙立顯知識之豐富,讓蔣家兄弟瞠目結舌。
  蔣逵不由連連感謝大哥,說他介紹來了一個寶貝,蔣遲眼中亦是異彩連連,想來是沒料到蔣煙還有如此本事。
  偷兒哪有不懂珠寶的!我心中暗笑,五師娘早就告訴過我,除了金子銀子,偷兒最喜歡的就是珠寶首飾,判斷它們的好壞優劣,這可是偷兒的基本功。
  不過,能對價值百金千金的名貴珠寶做出一番正確評價,想來蔣煙的師傅也是行中翹楚,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見識到那些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大街上的珠寶珍品。
  市井多奇人啊!
  我不禁想起了孫二和南元子,暗自可惜老南要終老市井,否則他真是個得力的幫手。
  又想起那天和蔣遲說向孫二要兩個人不成問題,可回家才記起與孫二有交情的只是王動而已,李佟出面,孫二哪認識他是老幾?可偏偏和他合夥的卻是李佟,扮演兩個越來越出名的人,我已經有點筋疲力盡了。
  「子愚,你怎麼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沒看見蘭丫頭啊?錯錯錯,你瞧我忘了不能再叫蘭丫頭了不是,她可是飛上高枝了。別說,我還真佩服你,寧馨那頭母老虎你丫怎麼降服她的,讓她認下了蘭姑娘?」
  我沒理蔣遲,前店後院都不見蘭月兒的身影,想來甯馨許了姐妹關係後,她就躲進閨閣裡不再?頭露面了,不過快嘴的人多得是,於是後院樹蔭下的我就始終能感到一股熾熱如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
  「那也是人家蘭姑娘自己拚死掙來的!」蔣煙白了蔣遲一眼:「怎麼就沒人暗殺你一回,讓奴家捨身相救,也好打動郡主娘娘的心。」
  蔣遲氣哼哼地罵道:「小淫婦你咒我死就直說,寧馨是頭母老虎,子愚這丫的也是一頭公老虎,我他媽的能跟這兩公母比嗎?沒等你來相救,丫的我早被人亂刀跺成肉糜了。」又轉過頭來對我道:「你也太有面子了,京城可是五六年沒出過這等火爆的場面了。」
  「誰說不是!」蔣煙飛了個媚眼給蔣遲,道:「順天府和西城兵馬司都大動干戈了,昨兒夜裡開始,已經抓了好多人了。啊,對了,聽說就連這幾天在這兒說書的風小先生都被抓進獄裡去了哪!」
  蔣逵的驚訝完全在合理的範圍內,蔣遲也好奇地問起了原因,蔣煙說這遇到這樣的事情,總要找一些替死鬼,那些外鄉人自然是首當其衝了,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哪!
  順天府的大牢裡果然是人滿為患,喊冤叫屈的聲音此起彼伏。
  郭槐陪笑與我一道巡視著大牢,一邊解釋說府尹葛止野覺得此時不宜見當事人,所以才讓他作陪。
  他並沒認出我來,說我與刑部王大人有幾分相像也只是無話找話的開場白。
  「就這風一吹就倒的麻杆,還有那個尿褲子的,他們可能是暗殺郡主的兇手?你是刺客,你會要這種人做同夥嗎?別侮辱了大家的智慧,想找替死鬼,你也找個精明強幹點的呀!咦,那不是郭大路嗎?怎麼把他也抓進來了?……我當然知道他是打鐵賣兵器的,郭大人總不能因為砒霜能毒死人,就把人家藥鋪給封了吧……」
  接連被從監獄裡提出來的幾個都是京城人士,略一詢問便知他們絕對與案子無關,便徑直放了,幾人自是說不盡的感恩戴德。
  而郭大路和他老闆則由我作保釋放出來,對我也是感激不盡,直說那三口寶劍就不收銀子,權當謝禮了。
  我心中暗歎錦衣衛果然權勢熏天,換做我刑部員外郎的身份,恐怕直接就被葛止野打回票了,哪能像現在這樣,我說放誰就放誰。
  郭大路是個熱心腸,自己自由了,就想搭救別人,道:「大人,那說書的風小先生也被……」
  「從哪兒來的說書先生?你能替他作保嗎?」
  一句話噎住了郭大路。郭槐聞言遲疑道:「大人,那個說書的風大蝦有重大的嫌疑,有人看見他用半截竹竿殺了一個刺客,可他死活都不承認,眼下正審他哪!」
  等風大蝦被人架到我的眼前,饒是見識過詔獄大刑的我也不由吃了一驚,他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像個血葫蘆似的,看上去已經沒有幾塊好肉了。
  「查來查去,就他一個人嫌疑最重……」郭槐訕訕道,想來皇上追索甚急,順天府也著急上火,見有個嫌犯,立刻嚴刑逼供。
  風大蝦不敢承認自己出過手,自然是怕暴露了身份,而嚴刑拷打下他竟能堅持住,看來這貌似吊兒郎當的瘦小少年倒真是一條漢子。
  「俺叫風大蝦,浙江余姚人,來京城說書的。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說書人,如何能殺得了人?」一盆水澆醒了風大蝦,他見到我眼睛一亮,複又黯淡下去,開始回答郭槐的提問,聽那聲音已是虛弱已極。
  郭槐又想提問,我攔住他,問道:「你說你是江南來的,那你師從何人?」
  「俺師傅是應天晁啟正。」風大蝦大概沒想到我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眼中閃過一絲緊張,但還是立刻回答道。
  「哦,應天一笑樓晁啟正晁先生?那你且說來,晁先生有幾個弟子,都姓甚名誰?」
  審問與被審的都沒想到我竟然知道晁啟正,郭槐身子頓時向前探去,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風大蝦的反應。
  風大蝦怔了一下,才說師傅有四個徒弟,自己是他的關門弟子,又把師兄的姓名一一道來。
  風大蝦真是有備而來呀!我心裡暗忖,可惜他遇到了江湖上除了他師傅高君侯之外最瞭解他的我,而我又每年都要去應天與家人團聚一段時日,對名滿應天的晁啟正自不陌生。
  「郭大人,放了他吧,晁先生的弟子不會和刺客有染的。」
  郭槐有些不豫,推三阻四地不想放風大蝦,我遂誠懇地道:「把時間浪費在這小子身上,到頭來還將是一無所獲,有那精力,不如再去找找線索。真的一個月沒緝拿到兇手,我帶著這小子去大理寺,咱們來個三堂會審,看他到底是不是刺客的同黨!」
  把風大蝦帶回錦衣衛,找大夫替他包紮傷口,等處理完畢,他幾乎整個人都被紗布包了起來,看上去淒慘之極。
  「多謝李大人。」他掙扎著要向我磕頭致謝。
  「要謝也是本官謝謝你喔!」
  「大人說的哪裡話來?」
  「風大蝦,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本官來京之前,是在應天衙門做事,晁先生和他的弟子本官比你還要熟悉,他的關門弟子可不是你。」
  突然被人揭穿了謊言,風大蝦緊張起來,金魚眼盯著我看了半天,才反擊道:「那……大人為何不在順天府說破此事?」
  「昨晚確實有一刺客被人用半截竹竿殺死,既然有人看見是你幹的,想來沒錯,那你不是為了搭救本官,就是為了殺人滅口。說起來,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兇悍的很,即便安排其他人來滅口,你的份量也不夠;不是來滅口,自然是出於俠義之心拔刀相助了。就算那晚真正出手相救本官的另有其人,本官也不會把你留在順天府讓你背黑鍋,刺殺郡主乃是死罪,你不想讓你師傅沒了傳人吧!」
  「什……什麼意思?」
  「本官好歹也練過幾天武。」我微微一笑:「江湖上的事情雖然知道得不多,可有名的幾個本官倒是很留心。風大蝦這個名字名不見經傳,可畢竟是高君侯的關門弟子,我就有那麼點印象。你不敢承認你出過手,只是怕人曉得你的身份,因為你知道,刑部王大人已經下了京都禁武令,也有人因此送了命,萬一被他察覺,恐怕你師傅都保不了你。你兩個師兄都已死了,你再在順天送了命,你師傅一生的心血豈不就全白搭了?所以你只有否認出過手這一條路……」
  「……大人……」
  風大蝦畢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年輕和熱血可以讓他笑對老虎凳、火鉗和辣椒水,但連自己的身份也被揭露出來,進而可能威脅到師門的時候,他一下子崩潰了。
  用自己的本尊來威脅風大蝦為自己的分身服務,這樣的主意大概只有我能想的出來。
  把他送回粉子胡同繼續養傷,順便買了個丫頭服侍他的生活,剩下的就等著收穫源源不斷的情報了。
  隨後,我與唐三藏秘密一晤,商定好了唐門弟子下一步的行動計畫。
  四少唐六藝以唐系寶大祥欲和蔣家合作為由,與蔣逵進行初步接觸。之後,由我本尊出面將之驅逐出京城,進一步劃清我與唐門的界限。
  六少唐八股則隱居京城,熟悉京城生活,為日後在京潛伏做好準備;而他那兩名堂兄弟事實上卻是唐天文的私生子,在唐家都沒什麼名氣,卻有接近名人錄的實力,一人接近蔣遲,另一人則協助唐三藏監視唐天運的一舉一動。
  唐三藏則視情況看是說服他六叔投降還是把他的小命留在京城。
  唐五經一死,唐天威一系立刻沒有了未來,這極有可能動搖唐天運跟隨唐天威的決心,而我畢竟對唐家的內幕瞭解尚淺,當初擬定的借刀殺唐天運的計畫只好放棄。
  唐天威的命運則在他兒子死的那一?那已經被決定下來了,因為喪子之痛很可能會讓他變得瘋狂,進而有可能不顧一切地毀掉整個唐門,雖然誰也說不準這種可能性究竟能有多大,但只要有這種可能性就足夠唐天文下定決心除掉他了,深知父親為人的唐三藏毫不掩飾地告訴我這個結論。
  唐天威的死無疑將大大削弱唐門的實力,甚至會使唐門研發藥物的能力倒退十至二十年,但相對於穩固的權力來說,一切都是值得的。
  何況我這個女婿還可以為唐門贏得兩三年從容發展的時間,這其間唐門不必擔心會受到其他門派的攻擊,從而迅速恢復自己的實力。
  唯一值得憂慮的是唐天運拒絕投降,並利用他掌握的唐門經營體系做出反擊,不過按照唐三藏的話來說,如果他六叔如此頑固,那早早晚晚會有這一仗,眼下先發制人,或許能將對唐門的危害降到最低點。
  「國家都有興衰,朝代都有更迭,妄想唐門永遠屹立在江湖之巔,我還沒那麼無知,甚至唐門在我眼皮底下滅亡我也不奇怪。」唐三藏冷靜道。
  只是在同樣冷靜的面孔背後,我隱隱覺察到了一絲惆悵。
  「阿棠已經有了歸宿,六弟大概也不會受到唐門的牽連,就算唐門滅亡,火種已經留下了,如此我就可以放手而為了。」大概是見我神情凝重,他嫣然一笑:「放心吧,別情,局面再怎麼壞,也誤不了你在西南蠻苗的大事。」
  「這一劍為什麼要反手去刺呢,陸姐姐?」
  「它是要配合步法的,看清楚我的腳下,這樣出其不意,此劍的威力就大增了。」
  夕陽已落山了,院子裡挑起了氣死風燈。燈光下,魏柔正在指點寧馨練劍,劍法是恒山劍法,只是魏柔根據甯馨個子高的特點,稍稍加以變化,畢竟恒山劍法更適合身材嬌小的女子。
  寧馨雖然不明白,能夠修改一套成熟的劍法乃是武功步入江湖絕頂高手的旁證,但她已隱約覺得,陸昕在江湖上的名頭或許不在她師傅練青霓之下,那陸昕的身份簡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若不是唐門易容術太過神奇,而魏柔投身娼門太過離奇,她早就改口叫魏姐姐了。
  一旁解雨、許詡袖手旁觀。解雨對寧馨頗具戒心,自然不肯輕易洩露自己的底細,故而一言不發;而許詡知道她在武學上沒有什麼前途,便一心用在了算學上,她在這方面倒頗有天賦,漸有獨當一面之勢,眼下只不過是陪自己的主子看熱鬧而已,注意力沒全在魏寧兩女身上,所以第一個發現我回來,忙捅瞭解雨一下。
  「怎麼這麼晚呀!」
  解雨飛奔過來嗔道,她的意識還停留在蘇州,那時我悠哉遊哉的豈像現在這般早出晚歸。
  「你相公要為稻粱謀嘍,不然,你們的小嘴兒都要喂不飽啦!」我嬉笑道,悄聲告訴她和她大哥商量事兒去了。
  魏甯兩女聞聲也停了下來。以往這時,都是寧馨飛快撲進我懷裡,可現在她卻瞥了依偎在我懷裡的解雨一眼,接過丫鬟送上的毛巾擦起汗來,直到我笑問她劍練的如何,她臉上才綻出燦爛的笑容。
  「陸姐姐說我的進境一日千里哪!」
  「那是你姐姐溺愛你,讓三哥試試你的武功,看劍!」
  話音甫落,細長的佩劍如空山新雨輕靈地刺向了寧馨,劍法是偷學的幾招恒山劍法,內力也只用了兩成,模擬的卻是寧馨還算熟悉的師姐靜閑。
  「千山雪!」
  寧馨輕叱一聲,向左疾跨一步,手中長劍數道流光,反攻過來,似乎正是在武林茶話會上見識過的那招「千山雪」,只是出手的時機方位卻與練青霓那一招稍有不同。
  「好!能料敵機先,知道三哥捨不得傷你!」我贊了一聲:「雪阻藍關!」回劍在胸前舞起一團劍光,便聽得「叮噹」一陣金鐵交鳴,寧馨倏地退後,收劍喘息起來。
  「不錯,你真是大有進步哩!」我忙上前助寧馨調勻內息,她趁勢偎進我懷裡,噘著小嘴嗔道:「三哥最會哄人高興啦~」
  「有它哄你就夠了。」用有點伸頭伸腦的獨角龍王頂了頂她,調笑了一句,又道:「甯馨兒,說幾天功夫你就憑空多上幾分內力,那是哄你高興。真正說起來,你是漸漸領悟了使用內力的方法,原本你只能使出三分本事,眼下卻可用上五成,這和你長了內力可是同樣的效果哩!」在她腰間輕撚了一下:「去,好好謝謝你陸姐姐。」
  寧馨流瞳輕轉,甜甜一笑,擰身去謝魏柔了。
  東廂房的何雯、何霏姐妹聽到我回來的動靜,此刻也跑出來膩在我身邊爹呀爹地亂叫,兩小自幼沒有嘗過父愛,對我便極親熱,我也在她們身上重溫著做父親的快樂。
  化名李依的白牡丹招呼大家吃飯了,她和解雨一樣,為了心上人充耀而開始向萬氏學習廚藝。
  彈琴的女子都有一雙靈動的手,而百花樓又是個食不厭精的地方,於是見多識廣的她手藝很快就超越了萬氏,從長寧侯府搬出來,喜愛美食的寧馨倒是沒在這上感覺出什麼差異來。
  魏柔卻還有意無意保持著她在隱湖養成的習慣,對寧馨的奢侈也偶有微詞。
  其實對我來說,女人花自己相公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我不想魏柔的思想一下子為我改變那麼多,地位的劇烈變化已經讓她的心靈相當脆弱,眼下只能用我的愛心來溫暖呵護她。
  不過她身上還是越來越多地出現奢侈的跡象,就像細布衣衫下已不是同樣材質的肚兜褻褲,而是換了名貴的湖絲製品,因為我說,她嬌嫩的肌膚實在應該受到綾羅綢緞的呵護,而這樣的話,恐怕任何一個做了人家媳婦的女子都不會拒絕。
  席上四女唧唧喳喳倒是話題多多,從琴棋書畫到衣食住行,似乎沒有她們關心不到的事情。
  四女眼界俱寬,雖然見解思想有差距,但各自廣征博引,聽著就相當精彩。
  我並不插言,這種辯論對彼此瞭解對方十分有益,只有彼此瞭解,才有可能結下友誼;即便沒有友誼,也會多一分尊重。
  我若是冒然參與,很難做得不偏不倚,反倒壞事。
  不過,女孩們卻沒忘了我,不時拉我出來助陣,話題正說到飲茶需用「山上水,江中水,井下水」,可究竟哪一種更佳卻是各執己見,寧馨非要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先是笑曰:「相公才不管是什麼水哪,總之一經媳婦的手,那味道就甘美無比。」
  說得三女都心花怒放,隨後卻是心頭一動,沉吟道:「真要說起茶來,對門的唐先生可是大行家,明兒就去請教他一番吧!」 cool18.com

【第十九卷‧第十章】
第十九卷‧第十章

  「……李公子?」
  老管家臉上閃過一絲詫異,自從我搬進口袋胡同以來,就再沒上過唐家的門,驟然看見我,他難免有點奇怪了。
  我把幾樣滋補藥品和特色點心送上,笑道:「遠親不如近鄰,在下早該來看看唐先生的,只是雜七雜八的事情拖著,直到今天才得出空來,唐先生身體還好吧?」
  老管家這才明白我的來意,連忙把我讓了進去,一面說我真客氣,一面說老爺他身子骨還不大好,病雖見強了,可多數時間還臥床不起,眼下也正躺著歇息哪!
  「那唐先生得的什麼病,大夫又怎麼說?」
  老管家猶豫了一下,才道:「老爺他是極嚴重的哮喘,大夫說他是肝腎陰虛,血燥氣鬱。」
  「哦?唐先生是勞欲久病,延遷不愈,導致病情加重;還是因情志所傷,五志過極化火,肝火灼傷肝陰,下汲腎水,才纏綿床榻的?」
  「原來李公子是個行家。」老管家一怔,打量了我幾眼,才道:「老爺他以前病得倒沒這麼重……」
  「那就是遇到了難心事兒,心火交加,一病不起。」我心道,他被迫賣屋,想來是賠了生意,也難怪他著急上火了。
  「老管家,在下想去探望一下唐先生,可方便?」
  「不成!」老管家脫口道,可話一出口,他頓覺不妥,訕訕解釋道:「老爺是個凡事都講究的人,來了客人自然要好好招待,老頭是怕他太耗神了,對身體沒好處。」
  「是這樣……」我卻疑心頓起,老管家的解釋當然可以作為一種理由,可他回絕的態度卻不像是個生意人的管家,對待上門的朋友,就算主人不方便,管家也該是婉言相拒,而他倒像是在瞞著什麼似的……
  疑心加上因蔣遲而起的好奇心,我遂試探道:「老管家,在下初通醫術,或許在下能給唐先生的病提點意見。」
  老管家面有難色,似乎還要拒絕,正在這時,一個丫鬟匆匆走進客廳道:「是對門的李公子嗎?我家老爺有請。」
  一模一樣的格局讓我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家,只是屋子裡濃重的草藥味提醒我,這裡住著的其實是個病人。
  「嗯,你家老爺哪?」
  床榻的帷幔雖然放下了,可我卻聽不到裡面有呼吸的聲音,倒是兩側耳房傳來窸窣的聲響。那丫鬟卻也不答話,道了個萬福,轉身離去了。
  什麼意思?!我莫名其妙,這等待客的手段,我還是頭一回看見。
  心下正奇怪,東耳房響起了一串沉重的腳步聲,隨著腳步聲響起的是感慨萬千的舒緩男聲。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動少,別來無恙?」
  隨著話音,一個胖碩老者緩緩踱出東耳房,那面孔相當熟悉,竟是我在江南一直苦尋不得的宋廷之!
  「宋廷之……唐勉,原來如此啊!」我恍然大悟,就連那個雨天早晨見過的漢子也和霽月齋護衛韓征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不過很奇怪,見到略顯蒼老的他,心底湧起的興奮和快樂很快就平息下來。
  或許在我的心目當中,我一直把他當作一個可以尊敬的對手,當他陷入窮途末路,我本能地為他可惜,而不是幸災樂禍。
  特別是他現在的隱居狀況,讓我隱約覺得他和丁聰大概分道揚鑣了。
  宋廷之緩緩坐進黃梨木太師椅中,竟是從容不迫。
  「動少,你比老朽估摸的可晚來了好幾天,這不免讓老朽猜東猜西的睡不好覺,是京城這池水太深了吧!」
  「這麼說,我第一次來,宋先生就認出我來了?」
  我也緩緩落座,心中卻是萬分驚訝,宋廷之的態度真是太耐人尋味了!
  不過在一團迷霧中,我隱隱約約捉摸到了他的意圖,到嘴邊上的「宋廷之」就變成了「宋先生」。
  「宋先生……」
  宋廷之精明的小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輕輕自語了一聲,旋即微笑道:「動少,老朽有個習慣,對於對手的一切,老朽都要盡可能的瞭解,對動少,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老朽花了更多的精力。」
  他喘了口氣,坐在他對面的我都能聽到喉鳴,想來他的哮喘的確很嚴重了。
  「李佟的相貌與動少太過相似了,讓人忍不住發生聯想;換做現在見到你,老朽就不會再把這兩個人聯繫到一起。或許你自己都沒注意過,無論微笑的方式、步履的大小、耳廓的形狀甚至指甲的修剪方式,李佟都和動少你一模一樣,加上六七分相像的容貌,我有十成把握肯定你的身份。只是……」他輕輕一歎:「沒想到杭州一別,你我竟是以這種方式相見。」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心裡卻暗暗警覺,自己竟然有這麼多破綻!
  「賊?呵呵,這世界上除了無知的嬰孩,誰不是賊呢?」宋廷之笑了起來:「動少難道就沒做過一件虧心事?」
  「雞鳴狗盜、偷香竊玉之事我是做了不少,不過,卻沒像先生那樣數祖忘典,裡通外國!」
  宋廷之的眸子頓時黯淡下來,目光呆呆凝視著前方,沉默了半晌,才慨然道:「裡通外國是罪嗎?閉關鎖國才是誤國誤民!商關通暢公正,又何來走私?」
  他長歎了口氣:「唉,世間懂得這個道理的能有幾人?辯之毫無意義!何況,老朽只是個商人而已。」他目光重新轉了回來:「動少,既然你已經知道老朽的下落,那麼老朽也該歸案了。唉,賣屋也能把你引來,也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了。」
  「你那麼喜歡刑部大獄嗎?就算喜歡,能不能先替我解開幾點疑惑?」
  宋廷之注視著我,突然一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動少想知道什麼,老朽但凡能說的,當知無不言。」
  「先生既然認出我來,為何不逃走,反而坐以待斃呢?」
  「動少一搬進口袋胡同,這裡頓成眾矢之地,就算老朽想走,也沒有辦法不驚動別人了。何況,天下之大,哪有我宋廷之可去之處?送一場功勞給動少,也強似送給他人了!」
  「謝謝你那麼看重我。不過,說怕驚動別人?那就是不光我王動一個人在注意你嘍?」我略帶譏諷地一笑:「暫且認定先生說得有理,可先生怎麼窘迫到了要賣屋的境地?以先生高才,做那一行不賺個滿缽是金?再說了,就算先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那麼和丁大人分手,他總該給點遣散銀子吧!」
  宋廷之顏色劇變,一口氣沒喘勻實,便劇烈地咳了起來,那目光更是變幻莫測,悲哀、痛苦、恐懼,不一而足,好半天咳聲才漸止,那白胖的臉上已憋得通紅,只是目光複又冷靜下來。
  「動少實在厲害!丁大人聰明一世,可就是小看動少了,不過,當你初出茅廬的時候,誰也沒想到你會是只一飛沖天的鳳凰……」
  我心頭不由一陣大喜。這倒並不是為了宋廷之的誇讚,而是我原本對丁聰的猜想此刻得到了初步的證實,丁聰果然是走私的幕後主使,宋廷之果然知道丁聰的秘密。
  「先生怎麼左顧而言他?莫非和丁大人起了齷齪?」我緊盯著宋廷之道:「丁大人是不是不僅沒給先生逃命的川資,反而要殺先生滅口?先生才不得已啟動了秘密身份,可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銀子卻打了水漂,被迫賣屋生活,不知我猜得對不對啊?」
  宋廷之再度沉默,只是臉上的肥肉卻在微微地抖動著。
  「宋先生,我很尊敬你,當然,我尊敬的是作為商業奇才的那個宋廷之,而不是那個罔顧民族大義的宋廷之。但錯誤可以被糾正,恥辱可以被洗脫,通倭走私一案,誰是主謀?並不是你宋先生嘛!首惡需要嚴懲不怠,可協從嘛,筆下超生的例子倒是屢見不鮮哩!」
  「動少,你的話老朽很明白,也算我宋廷之沒看走了眼。」
  宋廷之沉吟了半天,才道:「實不相瞞,丁大人是要殺人滅口。不過,我宋廷之這條命本來就是他給的,他拿去倒也無妨。而眼下老朽雖然苟延殘喘,可三妻五子八條命也算對得起丁大人,大家兩訖了!只是,你抓老朽可以,人大不了一死,老朽活過了半百,好日子都經歷過了,好女人也都日過了,沒什麼遺憾了,死了也就死了。但讓老朽指證丁大人,這樣的事情他能做得出,老朽可做不出……」
  「宋先生是個義氣人,可惜,義氣用錯了地方!跟一個豺狼講義氣,自求死也!」
  話雖說得激烈,可心中卻是驚訝不已,丁聰殺了宋廷之的三妻五子?
  那當初丁聰究竟給了他多大的恩惠,竟能讓他忍受下這不共戴天的仇恨?!
  還有,他眼下這一大屋子的人又都是他什麼人?難道說……丁聰殺的那些人都是宋廷之的障眼法,還是這本就是丁聰與宋廷之合謀的一個圈套?
  「好,退一萬步說,宋先生可以為義氣視死如歸,那麼你的家人?你的兒女哪?通敵罪同叛國,妻子最輕也要被發配為奴,你狠得下心來?」
  「這也是老朽在這兒坐等動少的原因之一,老朽想和動少談一筆交易。雖然老朽不會指證丁大人,可老朽掌握著宗設在江南所有秘密補給地點的資料以及他在三大錢莊的秘密存銀戶頭,沒有這些東西的支持,宗設就算想捲土重來也沒有什麼希望了。」
  我心頭怦然一跳,沒想到宗設在無名島之外還留了後手,更沒想到他的經濟命脈竟然掌握在宋廷之的手裡,這真是出人意料!隱隱覺得宗設會成為我的心腹大患,暗自心驚起來。
  不過,一句話卻讓我知道,他不是在和丁聰合謀對付我了。
  目光灼灼地望著他,他臉上竟然露出一股成竹在胸的味道,似乎是算計好了我非答應不可。
  就這一個表情,幾乎讓我對他的所有敬佩和欣賞都煙消雲散了,不是他的目光尚有那麼一點真誠的味道,對他我大概只剩下一句話好說:「你丫的準備一家老小上法場吧!」
  緩緩吸了口氣,我冷靜下來,宋廷之敢直言相告,必然留有後路,萬一我不答應,他該如何求得速死,又如何讓他的家人逃脫法律的懲罰?
  而我的良心則要承擔,宗設重新崛起後為禍江南的責任。
  是袖裡藏著刀,還是牙齒藏著毒藥,他仰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我一時無法猜測。
  「動少,不是老朽想威脅你,作為一個商人,用手中的籌碼換得最大的利益,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話對動少也適用。」
  「丁大人是動少最大的敵人嗎?老朽看未必,且不說萬民福祉足以勝過一個丁大人,單從動少政治前途的角度而言,宗設的重新崛起都比丁大人的殺傷力要大得多。」
  「所謂多行不義必自斃,老朽早想到有今天這個下場,丁大人也很難逃脫同樣的結局。其實只要動少你還在官場上,你就可以隨時隨地彈劾他,只要皇上有決心,一切都會真相大白,有沒有老朽指證他並不重要。可宗設的重新崛起,會給你的政敵提供攻訐你的藉口,從而毀了你的前途,你自身難保,又怎麼對付你的敵人?」
  我遽然而驚,對啊,除掉丁聰的關鍵,不是我掌握了多少丁聰為非作歹的證據,而是皇上不再需要他了!
  又想起方師兄說過的話,暗忖道,我一方面要放過丁聰一兩年,因為現在皇上需要繼統派維持團結;另一方面,兩三年後我要把江湖控制權交給蔣遲,因為那時候皇上不需要我了,那麼藉口宗設攻訐我的政敵會不會就是……皇上呢?
  我能得到眼前的位置,中間內幕重重,不過寫在朝廷邸報上,我最重要的功績卻正是剿滅宗設,一旦宗設重新崛起,這功勞頓時冰消雪融,到那時可真是任由旁人謗毀,自己沒有多少反擊的力量了。
  「宋先生,剿倭一役已過去三個月了,先生又與丁聰分道揚鑣,丁聰難道是傻瓜,不知道通知宗設防備嗎?就是宗設自己,也不會坐等而沒有一點戒備的動作……」
  我話沒說完,宋廷之已經開始搖頭:「動少,丁大人是個極聰明的人,他與宗設沒有直接的瓜葛,完全是靠老朽和一江湖神秘門派與宗設聯繫,其中最重要的商業往來都是老朽一手負責,宗設敗與不敗,與丁大人何干?而宗設事敗雖然已經三個月了,但他已是驚弓之鳥,在大陸的活動必然慎之又慎,那些秘密補給點能夠轉移的不會太多,即使都轉移了,有了名單,他們的身份也就暴露了,也就失去了作用,宗設再想重建補給,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至於三大錢莊的存銀,都是用宗設的三個化身份別存入的,這三個化身在我大明的戶籍上都確實存在,但宗設他現在敢用自己的化身去兌出銀票嗎?就算敢,他也只敢用小額款項來試探。錢莊對於一個不活躍的帳戶突然有了大額度的提款可都是相當警惕的,所需要的手續相當耗費時間、審查也極為嚴格,很可能就讓宗設的假身份露了原形。」
  關於這一點我倒是深有感觸,沈園花了十幾年才在大通錢莊建立起了信譽,大通才授予了沈園特別提款權,而這種特別提款權也只能一次性提出存銀的一半而已,如果不使用這種特權,我只能在存銀的分號和總號提出大額度的銀子。
  宗設在三大錢莊定然有走私的專用帳戶,但這些帳戶上不會留有多少存銀,甚至為了安全起見,帳戶還要經常變換,在錢莊那裡自然也積累不起什麼信譽,何況宗設崛起的很快,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獲得錢莊的信任。
  宋廷之手中的秘密帳戶略有不同,作為棺材本兒,它應該是有大筆存銀的,但同樣無法獲得錢莊的信任,在這種情況下,錢莊裡的存銀是很難很快兌現成銀票或者金子銀子。
  宗設在無名島的秘藏已被繳獲,如果連棺材本兒都沒了,那他想東山再起可就希望渺茫了。
  怪不得宋廷之胸有成竹,原來真有打動我的資本啊!我沉思了半晌,突然微微一笑:「在下想在京城商界做出一番事業,先生何以教我?」 cool18.com

【第十九卷‧第十一章】
第十九卷‧第十一章

  「三哥,你去了好久哩!」
  「怪只怪這茶裡的學問實在太大了,不是惦記著你們,怕現在還說不完哪!」
  細一留心,我便察覺出來,寧馨的大丫鬟小紅就是宮裡的線人,內院只有她才能接觸到外人,那個經常上門推銷胭脂水粉、鮮花水果的王大娘應該就是她的聯絡人,只是回憶她的行動,卻不像是在有意刺探情報。
  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有她在身旁,我只好把肚子裡的品茶知識一股腦地倒出來,權當去唐家的收穫。
  在沒收服她之前,唯有限制她與同夥的見面次數,趁著三女把話題從茶轉移到胭脂水粉上的機會,我說起了同升和在跨車胡同的工程。
  「相公在沈籬子修建豪宅,和同升和在跨車建分號,本就是相輔相成的買賣,他老闆倪遠方總該給相公點面子,同心堂的貢品胭脂雖然產量少,可給你們弄出來幾盒倒不太難。」隨後說了一番四大胡同眼下的熱鬧景象。
  沈籬子胡同是我和寧馨一起去買下的,寧馨對那兒自然抱有極大的熱情,問東問西,差點就把我和蔣遲挪用工匠的事情都問了出來。
  而聽到寶悅坊的名字,解雨也來了興趣,她和寧馨都是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這方面兩人倒是頗有共同語言,一問一答的,漸漸熱絡起來。
  小紅替寧馨梳理完辮子,就聽有丫鬟喊她整理院子裡的花草,她應了一聲去了。
  魏柔見我神情微有變化,小手悄悄搭在我腿上,小聲問道:「相公可有心事?」
  「雨兒來京僅僅一天,官家已經知道了。」
  魏解寧三女都是冰雪聰明,很快就明白了我話裡的意思,解雨烏亮眸子轉了幾轉,沉吟道:「這麼說,咱們身邊……」
  「是小紅。」寧馨怯怯望了我一眼,小聲道:「三哥,她早就是我代王府的人,傳出去的每一份情報都事先和我商量過。像陸姐姐會武的事情,就沒報上去哪!」
  怪不得她的行為不像個線人,原來被人收買了!我心裡一陣輕鬆,臉上卻嚴肅起來。
  「三哥~」「相公~」「親哥哥~」「親達達~」
  知道我生氣,寧馨便膩在我身上一聲一聲地討好:「大哥臨走才交待,人家也是才知道的嘛!大哥還說等大家都熟悉了,小紅她不會擔心新主子對她不好了,再把她的身份告訴你;否則,一旦你覺得彆扭,打發她回大同,好多京城裡的事兒就瞞不住了,人家和三哥的事兒就懸了。再說,三哥也沒什麼好瞞著皇帝哥哥的嘛!」
  「那是你大哥嚇唬你!再說,你現在可是王門寧氏,凡事怎好隱瞞相公!」
  聽寧馨這麼說,我倒不好亂發脾氣,只好搬出家法,訓斥了她一番,想來充耀也是怕小紅無緣無故被我打發回去,連帶白牡丹的事兒也敗露了。
  心裡卻暗自苦笑,甯馨啊寧馨,你哪裡知道,你三哥可是有許多事情瞞著你那皇帝哥哥的呀!
  寧馨自知理虧,便百般撒嬌討好。耳鬢廝磨軟語央求之下,我消了氣,可獨角龍王卻生起氣來。
  寧馨感應出來,身子也漸漸火熱。可她畢竟年少,雖是情動,白晝宣淫的事兒她還一時還做不出來,輕輕撚了我一把,笑著跳開。
  我看看時辰也該去刑部了,便放她一馬。
  寧馨遂去東耳房替我去取長衫,解雨則說有幾味藥要我替她買來,問她怎麼了,她卻含羞不語,只道我買來就是,說著也去了書房找筆墨去了,屋子裡只剩下魏柔。
  「相公,上午琴弦斷了兩根,順便幫賤妾買回來……」魏柔邊替我整理頭髮邊道。
  我一怔,魏柔眼下的琴技已經大為可觀,不是心神不寧的話,琴弦即便會斷,也不會連斷兩根。
  回首望去,沒有了旁人,她臉上果然有絲焦慮不安。
  「阿柔,出什麼事兒了?」我忙問道,心沒由來地緊張起來。
  「沒什麼了……」魏柔眼中陡然飛過一絲扭捏,可在我灼灼目光下,她臉上的焦慮卻越發明顯,似乎是無意識地瞥了耳房一眼後,她目光一垂,細聲道:「相公,都過四天了,這個月、這個月……還沒來……」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不由噗哧一笑:「傻丫頭,這有什麼好怕的,嫁人生寶寶……」
  「相公!」魏柔急得連忙捂住我的嘴,似乎生怕解雨和寧馨聽到:「賤妾都急死了,相公還笑!」
  見她真著急了,我心中便有些明白。她是個孤兒,是隱湖把她撫養大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這份感情都無法割捨。
  雖然鹿靈犀和她斷絕了師徒關係,可就像我勸慰她的那樣,她還可以把鹿靈犀當作母親,這種母女之情甚至超越了師徒之情。
  沒得到鹿靈犀的認可就失身於我,她心裡已經有點歉疚,如果再懷了身子,她怕是更無顏面對自己的恩師兼心目中的母親了。
  「難道真懷孕了?沒理由啊?」
  我心下奇怪,雖然自松江一戰,魏柔便落下了經期綿長淋漓不斷的病根,但日子似乎尚准,超過四天確實可疑。
  不過她身子纖弱,不堪撻伐,這十天若有歡好,種子最後都是播撒在了寧馨身子裡,照理說她不應該懷孕。
  疑惑間猛然想起解雨說過,女子一旦破身,生理心理都要發生巨大的變化,或許魏柔就是生理發生變化了吧!
  「再等兩天,還不來,相公就拋開京城一切,去跟你師傅負荊請罪,承認相公和師傅一樣,輸給你師門了;再求她老人家大發慈悲,讓你風風光光地嫁過來做媳婦。」
  魏柔的身子猛然一震,眼中驀地閃過一道耀眼光華,霎那間散發出的強大氣勢,讓眼前小家碧玉的陸昕突然幻化成了靈隱寺中那個明霜如冰、白衣似雪、傲視江湖的謫仙魏柔,我心頭竟似被突然壓上了一塊巨石,呼吸頓覺一窒。
  定下心神再看,魏柔還是陸昕,只是臉上的憂愁卻雲像被風吹散了似的,沒了蹤跡。
  「三哥,穿這件長衫怎麼樣?」甯馨的聲音不適時地在耳邊響起。
  「別情,你怎麼才來?是不是久別勝新婚,你丫連中午都不肯放過?」
  蔣遲在刑部檔案庫房等我等得無聊,見面就諷刺起我來。
  我知道他近來憋得難受,最見不得人家夫妻親熱,便沒理他,隨口問起寧馨遇刺一案的進展。
  「進個屁展!」蔣遲沒好氣地道:「這回我可知道順天府是怎麼破案了,水火夾棍一上,嘿嘿,你想要啥就有啥!」
  「小侯爺,你這就小看順天府了,郭槐那小子遇到大案,向來都是明暗兩手一把抓,明著刑訊逼供,好像在找替死鬼似的,其實暗地裡他還另有一手,不信小侯爺你去查查,他手下和線人眼下保管沒一個敢閑著的。若是案犯覺得順天府不過如此,放鬆了警惕,一準兒栽在他手裡,事實上這幾年上當的高手有十好幾個。就算萬一拿不到真凶,他也能找出幾個罪大惡極的來頂包。」後腳跟進來的陸眉公笑道,又說方才看見我來了,正好有事找我商量。
  因為寧馨被刺一案轟動京城,他倒是沒問我為什麼關心起這個案子來了。
  「這廝還有這等本事?」蔣遲驚訝道,我見他眼睛飛快眨了兩下,知道他對郭槐留上了心。
  「京城的水多深哪,沒兩下子,早被淹死了。」陸眉公道:「說起來,這個郭槐還是咱們尚書趙大人的門生,得不得意俺不知道,反正尚書大人時不時地提他一嘴。」在蔣遲面前,陸眉公似乎也嘴貧起來。
  「怪不得!」我和蔣遲異口同聲地道,有這層關係,郭槐不僅可以利用刑部的情報,就算有了什麼閃失,趙鑒也可以幫他彌補,難怪郭槐的位子坐得穩穩當當。
  想起陸眉公修訂惡人榜,對江湖那些亡命之徒知之頗深,我遂請教他對這個案子的看法,陸眉公一口否決了江湖人作案的可能。
  「有兩個江湖名人錄上的高手,甯馨郡主三人都得被害,犯不著動用十幾個死士,弄得這麼轟轟烈烈的。而這種死士,小門派根本養不起,大門派雖然養的起,可派在這樣的用場卻不對頭,合理的應用該是用在兩大門派之間的鬥毆上。何況,你王大人還下了京都禁武令,眼下恐怕還沒有哪個門派敢頂風作案。倒是那個准駙馬李佟,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聽說那一仗,光他自己就殺了五六個人,著實是個狠角色!」
  聽他的分析與我的幾乎一模一樣,顯然他手頭沒有更多的資料和資訊,便換了話題,問他來意為何。
  「還不是為了赫伯權和廖喜!」
  陸眉公歎了口氣:「本來以為中元節一過,部裡人手能寬綽一點,不成想鬧出這麼一個驚天大案來,人手又被借走了。眼看皇上皇太后的生日和中秋重陽雙節就要到了,人手恐怕一時半時回不來,赫廖兩人的監視實在是難以為繼啊!王大人,乾脆向尚書大人建議,把赫伯權收監算了!」
  我已經從宋廷之那裡知道,赫伯權和丁聰之間沒有直接的關係,抓他亦無不可。只是眼下他的用途已悄然發生了變化,倒不急於捕他歸案了。
  「赫伯權不是活得挺滋潤的嗎?那再讓他逍遙幾天,咱也尊老敬賢一回!」
  「呸!我看你是怕皇太后大壽大赦天下,白白放走了這丫的才是真的!」蔣遲馬上揭穿了我的企圖。
  陸眉公恍悟。三人閒聊起來,陸眉公少年時在江湖是做黑道買賣的,黑道上的奇聞逸事、規矩切口一一道來,我和蔣遲聽得津津有味。
  正說話間,我的頂頭上司黃良匆匆趕來,說尚書趙鑒要召見我和蔣遲。
  「他——明公……竟然就是當朝正二品刑部尚書趙鑒?!」
  這真是出人意料的相逢!進刑部十餘天卻一直沒見到的尚書趙鑒竟然就是在一品樓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明公!
  尚書的辦公屋子很普通,和旁的屋子唯一的區別就是這間屋子只有一個主人。主人身材高大,面目清臒,顧盼之間甚有威嚴。
  只是當我想起百花樓裡鴇母的諂笑,我心頭不禁一涼,雖然手握刑罰重權的一部首長有著不可告人的特殊愛好並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他並不是付錢的那一個,如此,司法糜爛的景象就可以預見了。
  又聯想起他對廖喜的回護,恍悟他們原來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廖喜敢對付身份大不相同的我,大概也是自恃趙鑒是他的後盾吧!
  倒是赫伯權一直沒逃,想來趙鑒和丁聰集團沒有什麼瓜葛。
  趙鑒似乎有意無意地多打量了我幾眼,顯然他察覺到我和李佟有幾分相像,不過,他很快集中精神,沉聲道:「本官日前事務繁忙,無暇過問兩位賢契在部裡的情況。聽郎中黃良奏到,說兩位十分用功,這很好。兩位身負聖命,自當謹遵聖意。不過,學以致用方為上,現有寧馨郡主被刺一案,數年來僅見,順天府請求刑部協助,部議雖已派人協助順天府破案,但機會難得,兩位元亦參贊事務,從中觀摩學習,勿負聖望。」
  「不錯,他就是趙鑒!怎麼,不像嗎?看他的模樣,沒想到他這麼滑頭吧!」蔣遲沒好氣地道:「把咱倆圈進去,擺明瞭以後好替郭槐脫罪。你看,案子破了,咱不過是參贊事務,功勞沒有多少;可一旦案子沒破,皇上問話,這老狐狸保管會說,連咱倆出馬都沒破案,郭槐,嘿嘿,他可就多了許多迴旋的餘地嘍。」
  「和我發牢騷有個屁用,你倒是和皇上說呀!」心裡卻在琢磨,到底把不把那天晚上在一品樓發生的一切告訴蔣遲,回想起那晚趙鑒的話語,甚是冠冕堂皇,該不是當時他就對李佟的身份產生懷疑了吧?
  趙鑒是少數幾個知道我入京目的的朝中重臣,按照慣例,又要在他手下做事,他焉能不事先調查我?
  富貴的公子哥、南京來的捕快,相似的背景很可能讓他心生提防,才駁了廖喜的面子,說出義正詞嚴的話語。
  不過,李佟後來成為甯馨的夫婿,大概去了他的疑心,畢竟明目張膽欺騙皇上這樣的事情,他料想我做不出來。
  可今天再發現我和李佟有幾分相像,他沒準兒疑心再起,一旦密令刑部監督我和李佟,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蔣遲卻歎了口氣,道:「別看他是個繼嗣派的中堅,可對皇上卻是死忠,性子直,還有點本事,而且在先皇的時候,他就和張氏兄弟過不去,眼下兩方更是水火不容,皇上對他就挺客氣,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皇上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我點頭示意我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把他放在刑部尚書的位子上原來是為了對付張氏兄弟。而繼嗣派內訌,皇上也是樂得瞧熱鬧。
  既然皇上有他的用心,那暫時還是先看看再說,別蔣遲一衝動,揭了趙鑒的老底,讓趙鑒一下子就明白,我和李佟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蔣遲環顧了一下悶熱的檔案庫房:「不過,他總算做件好事,這鬼地方,我可待夠了!白瀾的應酬算算也該結束了吧,乾脆讓他講給咱倆聽,聽故事可比守著故紙堆有趣兒多了。」
  這兩日來前軍府道賀的人的確少了許多,不過我和蔣遲在給他的賀禮單子上已經注明,交接的日程表由他來定奪,想來他覺得時機未到。
  「人家白瀾才真是久別勝新婚哪,咱倆就耐心等吧!」 cool18.com

【第十九卷‧第十二章】
第十九卷‧第十二章

  既然上峰派了差,兩人只好走一趟順天府。刑部相當重視此案,派出了一位郎中、一位員外郎和近十名刑部高手分別支持順天府和西城兵馬司,只是四大名捕之一的陸眉公卻不在其中。
  按部裡的說法,陸眉公他已經再三請求退休,部裡雖然沒答應,可輕易不想勞動他老人家了。
  「王大人,小侯爺,不是下官發牢騷,那李大人是苦主不假,可也不該插手此案哪,一連放走了好幾個人,萬一案犯就在其中,下官這裡的一番心血豈不全白費了?」郭槐訴苦道。
  我一聽這廝竟借機推卸責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心裡也明白,自己的確給他留下了攻訐的口實,也怪我心太急,著急建立自己的情報網,卻又小看了郭槐的能耐。
  「得了吧老郭,你那一明一暗的把戲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
  蔣遲現學現賣,倒把郭槐唬住了:「李子愚幹過刑名,他能不知道要避嫌嗎?我看哪,大概他是被你明的那一手給騙了,怕你找替死鬼糊弄他,才點撥點撥你,告訴你,人家是個明白人,糊弄不得。」
  蔣遲和李佟沾親帶故,替李佟說話自然不奇怪,可一眨眼就想出這麼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來,我心裡都忍不住暗贊一聲。
  郭槐望著傳說中的花花公子,目光頗為驚訝,半晌才訕訕道:「原來如此。可李大人放走的案犯中,有兩人確實有點嫌疑。」說著,把郭大路和風大蝦的名字提了出來。
  「粉子胡同的郭鐵匠?那丫的唯一興趣就是打鐵,怎麼會是兇手?啊,懷疑他賣兵器給刺客?廢話,我的佩劍還是他賣給我的哪,那刺客臉上又沒寫上字,有錢不賺,他是傻子啊!切!」
  「風大蝦?說書的?外鄉人?李佟認識他師傅?嗯,師傅是師傅,他是他,這件事,倒是李佟孟浪了,這樣吧,」他轉過頭來問我:「王大人,郭大人可能不好意思再出面抓人了,要不咱們去查查他?也好讓郭大人放心。」
  「為了鄉試,我在應天住了很長時間,就那時認識了晁啟正,說起他在酒樓茶肆的名頭,就像白牡丹和小鳳仙在秦樓楚館一樣,響亮的很。他門下弟子我雖然不熟悉,可風大蝦的說書風格和他很相似,該是一脈相承的,這就像江湖裡少林寺教不出武當派的功夫一個道理。」
  「可他出過手……」
  「沒錯,不過真正出手的另有其人,他只是對著死老虎下刀子,大概是他說書說多了,總幻想自己是個大俠,又看月兒一姑娘家的都敢挺身而出,就熱血沸騰大腦一時衝動起來,說來當真好笑。」
  「丫的人家可是為了救你邪!」
  「所以我才幫他一把。不過,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的莽撞人,往往好心幫倒忙,郭槐打他一頓,倒不見得是壞事。」我微微一笑:「再說,他一直替我宣傳我的英雄事蹟,我心裡挺感激他的,本尊不好意思去救他,只好讓分身李佟出手了。何況,這小子走街串巷,是上好的線人才料,日後你我都用的著。」
  見我說得如此坦白,蔣遲疑心盡去。見到被包紮得成了布人兒似的風大蝦,蔣遲也有些惻然,問了幾句,也都沒出事先準備好的範圍。
  倒是風大蝦見到我,不免有點緊張——他還不知道我和李佟其實是一個人,心裡害怕我知道他的身份,不過他掩飾得很好,蔣遲便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
  架不住蔣遲的央求,我和他在翠雲閣小鳳仙的閨樓裡調查起當日的情景來。
  沒多久,他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就紛紛聚集過來,小樓裡頓時熱鬧起來,而小鳳仙則擺出主婦的架勢,熱情招待眾人。
  蔣遲不提刑部的茬兒,只道為了親戚出頭。這些人當中,不少就是在粉子胡同混生活的,七嘴八舌地倒也說了不少連我也不曉得的細節,可惜一時還看不出哪一條有助於案情的分析。
  蔣遲也不表態,最後只讓眾人再去仔細打探消息,一旦有結果,他重重有賞。
  躲在小鳳仙臥房的我不禁暗歎蔣遲聰明,我被刺一案,竟成了他考量這群狐朋狗友能力的藉口,這其中必然會有人脫穎而出,成為蔣遲吸納的對象。
  「但願唐門那個小子能有足夠的運氣和實力。」
  我正若有所思,蔣遲和小鳳仙摟抱著走了進來。小鳳仙看了一眼衣衫整齊、鬢髮一絲不亂的妹妹小菊仙,笑道:「小侯爺,你看人家王大人多君子,哪兒像你……」
  「吃慣了人參果,任誰對澀口的青蘋果都沒了興趣,女人麼,熟透了才有湯有水有滋味。」蔣遲隨口道,氣得小菊仙追著他直打。
  「竟是這樣!」小鳳仙微微有些詫異:「我看大人面生,以為是被小侯爺強拉來的,不想原來是我妹妹不入大人法眼。」
  「這麼說,來翠雲閣的朝廷命官想必為數不少吧?」
  自己面生,當然是有人不面生,想起趙鑒都去嫖妓,這些京官該是遠比我想像中的膽大妄為,即便這裡是天子腳下!
  而官員敢流連勾欄,妓院就是消息的重要來源,如此算來,倒是可以考慮偷偷在京城開上一家,既可生財,又能獲得消息。
  聽到妓院裡禁忌的話題,小鳳仙警覺地瞥了蔣遲一眼,蔣遲卻笑道:「別情,你丫這是來京的時日短,不知道京城的狀況。外面有句話說的好,說外省籍的京官,個個是『題個號,娶個小,摟著姑娘睡到早』,大家早他媽的見怪不怪了。」
  他擰了把小鳳仙的粉腮,接著道:「京城物價騰貴,就說我這心肝寶貝,一天的用度沒個三五兩銀子絕下不來,所以外省籍京官少有帶家眷上任的,不然,一大家的吃穿用度得花多少銀子,那官俸才幾個錢啊!可沒有家眷陪著,這些當官的總不能天天告了五個指頭消乏兒吧,寬裕點的就在京城娶個小妾,不太寬裕的,隔三岔五來勾欄院裡快活快活,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誰也不用笑話誰了!像你姑夫桂大人,上有皇恩浩蕩,下有你這個外甥財神爺支撐用度,那是極特殊的例外,當不得數的。」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這也難怪了……」
  蘇州和揚州畢竟只是一府之地,大小官吏不過幾十,大多數又是本地人,與京城截然不同,雖然心裡大致猜到了原因,卻不如蔣遲說得透徹。
  他結交三教九流,對社會上層下層都有瞭解,看問題就有根有據。
  不過叫他這麼一說,我越發堅定了在京城開妓院的決心。
  「女為悅已者容,人家還不是為了小侯爺?這會兒子倒嫌人家花得多了!」小鳳仙俏臉含嗔,愈見勾魂。
  「不多,絕對不多!」蔣遲嬉皮笑臉道:「只要那銀子都變成了心肝寶貝身上的細皮嫩肉,再多花一倍銀子俺也願意!」轉頭卻對我苦笑道:「別情,你總該明白俺為什麼要賺錢了吧!」
  「不如贖了鳳仙姑娘……」
  「小侯爺家的門檻兒太高,奴家可高攀不起。」小鳳仙笑道:「再說,奴家已經習慣了翠雲閣的生活,萬一按耐不住紅杏出牆了,小侯爺不打死奴家才怪!」
  她竟是和莊青煙一個調調,想來是喜歡這迎來送往的生活。
  就像莊青煙曾經對我說過,每次和我歡好,都恨不得立刻從良跟隨我,為奴為婢也在所不惜,可過了幾日,見到陌生的男人,就忍不住想像,那新鮮的肉體該是什麼滋味,就算能守得住,心裡也難受得緊。
  可蘇瑾哪……我心頭微微一痛,她……也是這種人嗎?
  蔣遲看來早知道小鳳仙的想法,不以為忤,笑著對我道:「反正滿頭都是綠帽子了,多一頂不多,少一頂不少的,今兒就便宜你了,我在一旁給你擂鼓助威!」
  小鳳仙姐妹被蔣遲半真半假地嚇跑了,蔣遲見房裡沒人了,嬉笑顏色去了大半。
  「別情,你是不是在動妓院的腦筋?」
  我點點頭,我故意流露出來的心思,果然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東山,最初我就是因為在風月場裡扔了太多銀子,才想起為什麼自己不開上一家,至少可以有使不完的姑娘。可蔣家六大少爺雖然個個都喜歡女色,蔣家卻似乎並沒有介入這一行,是不是顧忌皇家的名聲?」
  蔣遲點點頭:「別說妓院,像鹽茶這等生意,蔣家都是不能做的。不光是蔣家,就連一向張狂的張氏兄弟也不敢經營妓院。不過,妓院卻是天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蔣家做不得,我能做,只要借點銀子給我,你就全當放了高利貸。不過,屆時姑娘的纏頭,你可是一文都不能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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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預告
  白瀾逐步將權力移交給王動,許多鮮為人知的江湖隱秘漸漸揭開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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