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禁室的窗户非常的狭窄。冬季的寒风在上面画满了水雾。 每天早上会有发动机的声音传进来,隔着高墙不依不饶,弱弱的距离很远的那种。 我蜷缩着睡得很沉,不想被打扰。 门被打开,一个狱警大声命令着,带我去办公室,宣读了我的保释令。 条件是,每周都要到警察局报到,如果缺席将会被取消保释,直到上庭为止。 我迟疑的签了字。 被告知:可以滚蛋了。从监狱的大门里走出来,没有人来接我,没有出租车。我特别的想走走。 一个人下意识的沿着六号线地铁,悠悠的向13区的高楼晃悠去。 我想打个电话给柳红,可是,身边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卡。路边甚至连个卖电话卡的烟草店也没得。 身上的衣服有些发霉了,顺着风我都能感觉的到。挎包里面的催泪弹早被没收了,那柄锤子居然还在。 我的钱包里只剩下20欧元。其余的全被警察拿去花了吧。 那几本护照还有劳力士的金表也没了。 真叫他妈的官匪一家啊!~~~~~~~~~~~~~~~~~~~~~~~~~~是午饭的时间,我有些饿了。 阴霾的天空一点阳光都没有。我疲惫的继续走着,很想念柳红。 已经两个多月了,不知道她怎么样。Tolbiac街上还是人马纷杂,但感觉恍若隔世。可能是我走路的迟钝,有几个熟悉面孔的酒吧服务生向我打招呼,但都表情怪怪的。 我费力的敲开了房门,出来接我的是一个一脸戒备的眼镜哥。我向他询问柳红,他称自己是新搬进来的,以前房客的事情他都是毫不知情。 极度失望中下了楼,坐在楼梯上。我想哭。 努力思索着柳红的下落。哦,对了,我得去找律师。交保释金的人该是柳红。我跑去街边的烟店买了一张卡,在电话亭里拨通了律师的手机。他显然也不知道柳红是谁,只是告知我委托人是个中国女人。 那人留了电话的 ... 我赶忙拨通这个号码。接电话的竟然是Vanessa。 她要我一个小时后去183路公车的某一站台找她。就挂掉了电话。看着口袋里面还剩下的9个欧元,我在越南人的pho~店囫囵的吃了一大碗热汤,恢复了一点气力。 在洗手间的镜子上,我看见了自己显得很突兀的光头。当初的发型全没了痕迹,就像我找不到柳红一样的失落。Vanessa瘦了不少,但是标致的身材还是有形。 今天的我,已经不用再担心身后的“尾巴了” 。 这么长的时间,我又一次回到了一个现实的平静的阳世。在Vanessa的新床上,她温柔的倚在我的怀里,幽幽说起柳红。 她说:“你别想她了,她给我4000欧,说是律师费用就跟那个二房东学生搬走了。 还让我转告你保重。再也没联系过我。连电话号码都换掉了。” 听到这里,我错愕的感到无比孤独,盯着牙黄色的墙壁纸良久。 要走的,怎么也留不住.....柳红也会离开我.....一时间百味陈杂,摆手教她不要说了。我的心底疼得无意言表,蒙上被子,呼吸着只有Vanessa的味道。Vanessa问起了我在监狱里的情形,我感激的抚摸着她的小卷发,合盘托出了我当初的伎俩儿: “从外观上来看,法国人对待团伙犯罪的态度是非常强硬的。我在平头被逮住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安全的一个。可是我们都忽略了自己人的危险 。。。那,在我们这个很松散的团伙里,辉哥做的很出色,他人也仗义,时常出手阔绰,给下面的人很大的好处。这维系了这个团伙的生命,但也纵容了一些不端。比如出卖了我们所有人的阿东!铁肩那么容易被抓的时候,我也没料到身边会有人出卖我们。我还象征性的做了最后的挣扎,四处开车刷遍周边,想转移警方的注意。进而晃得他们混乱,帮助辉哥和你减压。可惜....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平头蹊跷被抓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了严重。立刻决定把身边所机器转移藏起来,可那样并不能挽救什么。 因为警方一定要挖到机器才肯罢休。于是,我把机器私下卖给了闹腾的福建人。还特意低价卖给他们3百张的空白卡,那些卡全是和我们用过一样的招商卡。这样,我就留下了一个退路。只是,当时已经没办法联系你和辉哥。所以这事情你也不知道。 福建人被抓的话,那些卡会把以前的事情全部砸在他自己脑袋上。其实,我也是孤军对抗着。我在交易完成以后多付给中间人一笔钱,让他在两周以后把这个福建团伙的消息出卖给萍姐。就那个警察的老婆。 她先生可是对这个情报大生好感的啵,而且我在国内还汇有两万块钱给萍姐家。萍姐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全是为了救我们这个小团伙,不得不下此黑手。顺便也把福建帮的这条线打断。警方放松了对我们的打击力度自然最好,当然,减少我们将来在这一块的竞争对手,也算非常理想了。我以为躲过了风声,辉哥和我会没事。计划的是:一箭三雕。 可我,还是算漏了阿东。我们也都低估了阿东对他那个女友态度。竟然会出卖我们。 幸亏我在之前,听你说过他在国内杀过人这件事。才在供词里举报了他。 希望中国使馆能确认,然后引渡他回国,算是报了他出卖我们全体的仇。至于辉哥,他现在被起诉的只是组织诈骗,还有搞什么香港妓女在法国非法卖淫。在证据不是很充分的条件下,两个罪名全加起来也判不到两年。 实际上做一年牢就出来了。 他的资金和实力都还在,还可以东山再起,哥几个还可以聚一起再来过! 就算不成,我做完这些,也不枉他对我照顾一场。”Vanessa入迷的听我渲染着计划,紧张的噙满了泪水。 过了好一会,她苦笑了一下。“阿洋,回去哥他出不来了。他在黑龙江的时候贩过毒,他的弟弟就在牢里被判刑20年。他在法国这边闹得这么凶,全是为了捞钱救他的弟弟。 这次被抓之后,律师说他坐完牢会被遣送回国..... 那就再也出不来了....你费心机缩短了大家的刑期,也只是提前送他回国坐牢.....”言毕,她已满脸的泪痕。我呆呆的看着Vanessa,无言以对,两眼金星直冒,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 我终归还是混丢了我的柳红。 Vanessa失掉了她的辉哥。 而这功夫我们俩个却滚在这床上互相慰暖.....我感到很无助拉过被子抱紧vanessa哭着说:“真冷啊。。。怎么这么快,人都散了。” ...............三个月以后,在9区的轻罪法厅,我被检察官押解着,接受法官的判决。 鉴于我协助警方破获了福建诈骗团伙,只判了我半年监禁。因为已经于看押时执行数月,故当庭释放。 我没有合法居留,法官给我一纸驱逐令,返还我的真实护照,令我三个月内自行离境滚粗....我在取回护照以后,通过律师打听辉哥他们的判决。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 “他们一组9个人包括三个福建人,一起并案的。你想知道的人,早被判完并在执行后会被强制遣送 。”我知道押解回国对辉哥意味着的是终身监禁甚至死刑,可是,律师答复说已经尽了力气,根本说服不了法官。在离开法院的车里,我看见又有几个中国人被带到这里。却没有我想见的辉哥。 后来Vanessa听律师说,辉哥为了保住她,承认了关于组织卖淫的所有事情,才被定的罪。 她回来趴在我身上哭了好长的时间。 ~~~~~~~~~~~~~~~~~~~~~~~ 一切似乎这样没头没尾结束了,又没完没了的继续着,就像这混沌的日子。一天,巴黎的天气很好。 我打开窗子看看安静的街道,走去街角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给Vanessa。 就像我当初留给柳红的那一束,带着露珠的白色花瓣,沁人的香气在整个房间里弥漫。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好暖。
贴主:赵妖镜于2019_02_02 9:07:34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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