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夏末秋初,阳光已经不再曝晒,透过木棉树层层叠叠的叶子揉在脸上身上,让人一阵阵犯困。 我蜷在树屋的甲板上,端详着鹿的微信头像——那是一张低头侧脸的半身照——她坐在桌前,头发蓬密、黑若乌木,手臂赤裸、单手托腮,鼻尖微翘,嘴唇红得像雪地上滴了一珠鲜血。她的身形是纤小的,似乎有鸟的骨骼。 她的大半部面庞被头发挡住,让人很难不有冲动把那头发拢起,好好端详一下模样。 要不……还是找她要张照片吧?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很难抹去了。自从那夜看不见人的视频后,她就变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有部叫做《触不到的爱人》的老电影,那里面有海边的小屋,传信的邮箱,不连贯的交流,不确定的等待。这是一种不安分的亲密感,相互的依赖在不确定中纠缠着步步深入。 但是我始终开不了口。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失去目标的一段时间。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过去十几年赖以为生的信念与理由彻底崩塌了。我开始亲手拆毁自己搭建起来的一切,情绪中充满了幼稚的报复、不顾后果的疯狂、宣泄着各种情绪的炸弹。直到有一天我崩溃在厕所里,终于被医生诊断出了躁郁症。开始用药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中止了所有工作,独自搬到了一栋院子里有一棵诺大木棉树的小屋里。 院里孤木,就是一个困字。 我的身材开始走形,衣衫开始邋遢,唯有对美食美器不肯辜负。 这样的我,是有着深深的自厌和自卑的。我没有胆量去索要鹿的照片,因为自己更喜欢影子和角落,越来越见不了光亮。“给我看看你什么样子吧…… "我对着我们的聊天记录默念着,然后又按熄了手机。 又过了几天,我顺着高速路漫无目的地行驶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鹿发着信息。车身时不时失控,又拐回来,后面的司机玩命超过我,一边按喇叭一边竖起中指。我咧开嘴对他们笑着,也友好地竖起中指。开在我前面的是一辆老旧的皮卡,再前面是一辆多节的superlink货车。 音响里此刻轰鸣着瓦格纳的《女武神之飞驰》,低音大号与定音鼓震飞灵魂,然后那场事故就在我眼前发生了。一切是那么快,快到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记不清具体的情况。喇叭尖叫着,货车撞向路边高架桥的桥墩,车身在路中间横过来,老皮卡直接冲了上去,身后留下漆黑的轮胎印记,接着在撞击中强扭身子,侧翻在路上。我本能地往右边打死方向盘,隔离带的草皮在车窗前兴奋地跳跃着,好几辆车从我侧面滑过,砰砰砰地撞在一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安全带几乎勒紧了脖子里。我有些茫然地点亮手机,刚好看到鹿给我发了一句话:你开车就别玩手机,注意安全。我回复,晚了。刚才出车祸了。接着我说:给我发张你的照片吧,世事难料,省得遗憾。 此时,越来越多车停下,公路上晃动着人影。人们开始主动地去查看伤情,维护现场。很快,也有人过来敲我的窗户。Are you ok sir? All good? Yea...still alive.我不自觉地走下车,也加入了现场救助的队伍。 等交警、救护车纷纷到来,我协助补充完现场记录,才算告一段落。我的车没有大损伤,人也没事,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等回到车上,我看到了几十条未接的微信语音来电。“用这种小孩子的方法来要我的照片吗?神经病啊。”“……”“你不要吓我啊!” “喂!!”“野?”最末了,是一张她的照片。 她坐在一个山顶公园的长椅上,一只手斜撑着身体,双腿交搭,有些挑衅地抬着下巴,斜挑的眼角像极了一只坏坏懒懒的小狐狸。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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