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爷子的回忆录 三

61－没多久有人传来消息，说公孙将军的大军会经过平原县。大哥便带着我们去迎接他。我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将军要带着这么多人马跋涉，但我知道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我们站在林间，不多久远远看见一大队人马近来，看旗号正是公孙将军－“老三，为什么前面那队骑兵骑得都是白马呢”－“太阳一大晃瞎敌人的眼睛你说厉害不厉害”我恍然大悟

62－我们从公孙将军那里知道，洛阳乱了，有个将军被请入城后以武摄政，排除异己，独揽大权，之后还纵容子弟兵烧杀抢掠，洛阳民不聊生。现在汉室颓危，袁将军奉旨聚集各路人马讨伐奸臣，公孙将军正要赶去。－我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是唏嘘汉室－二是那个奸人叫做董卓－“大哥当时你不该拦着我杀他”老三说－“那时他是忠臣，不该杀”大哥摇了摇头，站了起来“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有责任，就算为了百姓，我们也应出一份力”－我们加入了公孙将军的大军－军队从一万五千零一人一下壮大到了三万五千五百零二人，何其壮观

63－我发现参军后绝大多数的日子都是在行军，而这次将是迄今为止最远的一趟旅程－我望向西边，小时候娘就和我说过，洛阳市国家的首都，是国家的心脏。那里什么都有，有几人高的大马，有吃不完的粮食，有能躺几十个人的大床－我已经不相信那些了，恍惚我发现原来我长大了－“老三，我是不是长大了”我拍了拍老三的肩膀－嗯，我永远忘不了那天老三用一个怎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赶快打掉了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64－“天死了啊..”我不知道是多少次听到大哥说这句梦话了。我转过头发现大哥两颊晶莹。他白天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我看了看老三，他也还在熟睡，便独自起身出了帐篷。难得大哥没有打鼾，我也没有头疼－“关将军，睡不着吗”刚出帐篷，没想到公孙将军也在外赏月－我点了点头，没说话。我有点怕生，而且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那天公孙将军一个人说，我默默听－“我累了”这是他最后一句话。我转过头去，正迎上了这位将军满眼沧桑－我发现军人都是这样，公孙将军是这样，卢将军也是这样。征战了半生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满腔热血没有换来富贵也没有换来长生，甚至连守护了这么久的国家也还是落入了奸人的手中。最后有的只是被疆场的风沙磨灭了激情，刻出了沧桑。－我站起来，鞠了个躬

65－也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遥遥望见了联军驻扎的地方。各处竖着带姓大旗，我不明白明明是讨伐奸臣，为什么大旗上写的却不是汉也不是刘－我见到了盟主，一脸雍容，却不见忧色－大概是势在必得吧，我想着。然后跟着公孙将军也驻扎了下来

66－“关将军，你驻在这儿吧”公孙将军指了块地方。我摆了摆手，“我和大哥睡一块儿”－“张将军，你驻在这儿吧”公孙将军指了块地方。老三摆了摆手，“我和大哥睡一块儿”－公孙将军有些纳闷，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浑身一哆嗦，打着哈哈跑掉了。留下我和老三摸不着头脑－“刚刚我碰到公孙将军，为什么他看见我和见了鬼似的”不一会儿大哥从远处走来

67－我长得很高，也很壮，所以这儿的将军们都喜欢来和我打招呼，我们就会有的没的聊一会儿－“关将军身处何职呢”他们总喜欢问这句话－“马弓手队长”我如实回答。但是每次我这么说了之后他们总会突然想起些什么，然后走了。后来我向他们打招呼也不再回应，可能这就是贵人多忘事吧－我笑着，心底生寒

68－那天夜里很吵，我本在梦中却被吵醒了，就走到帐篷外看看情况－“兄弟，发生什么事了”我拉住了个人问－“孙将军败了！”－我不知道孙将军是谁，但是我在月光中看到那个兄弟眼中闪着愤怒和悲伤－那天晚上一直很吵，吵到天亮也没吵完。我好像听到有人讥讽，好像听到有人哭泣，好像听到有人咆哮。头好疼

69－“没想到孙将军也败了”大哥感叹，他有意无意地向那个插着袁字旗的帐篷看了一眼－“坏在奸人手上”老三懂了，叹了口气－“奸人...”我浑身一颤，感叹红颜果是祸水

70－那天那个姓孙的将军和姓袁的将军吵的很凶，我在远处看着孙将军把袁将军按在地上踢得滚了一圈又一圈－后来终于是盟主传令要去中帐商讨怎么破敌孙将军才罢脚－没想到公孙将军也叫我们去了－后来才知道为了上次那事儿大哥足足给公孙将军讲了一晚上人生，不过即便如此他见到我和老三也还是自动保持三尺距离
71－中军大帐视野很好，正对汜水关。帐前大军已蓄势待发，而对面关外也排着好多人马－我环顾四周，各路诸侯分别坐在两侧，脸色也各不相同－“现在战况告急，孙将军被华雄军击溃，华雄军士气如虹。华雄素有西凉第一猛将之称，现在外叫阵，而我麾下大将颜良文丑却不在身边...”盟主叹了口气，望向各路诸侯，眼眸深邃“有谁敢....啊，我说公路，你这么大人了玩什么泥巴？”

72－“报！俞涉将军不三合被华雄斩了！”－“报！潘凤将军又被华雄斩了！”－.......－诸侯们沉默了都一脸哀伤，我举目四望，看到失去爱将的满是慌乱，其他的眼底却藏着喜悦。我觉得有些胸闷，想出去透透气。“我愿去斩华雄”我说...－我提刀坐在马上，望着天。我以为大汉满是忠良。－原来我以为真的只是我以为
73－我提着华雄的脑袋回到大帐的时候他们目瞪口呆，我看了看他们，端起曹将军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回到了大哥身后“谢曹将军”－盟主很快迫使自己平静了下来，挥军前进，敌军士气尽失，很快联军的大旗便在了汜水关上－晚上盟主设宴，我没去，只是坐在营外吹风，白天我在帐中明白了一件事，我小小马弓手并无资格坐在宴中－“二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老三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能做到的”我淡淡的说“你为什么不去呢”－老三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露出了和另一部分诸侯一样的眼神

74－战争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失去了大将的诸侯退到后线提供军粮，不知道日后如何是好。没有什么损失的依然意气风发，好像董卓军就如砧上之肉－“大哥你说我们还要多久才能救下天子呢”－“我们？他们？”大哥笑了笑－我思考了很久，终于明白了大哥的意思－联军联军，这时候董卓倒显得真实得多了

75－战事告捷，整顿了一番联军继续向前推进。他们以为董卓的人头唾手可得，但却不知有人觉得取他们的人头如同探囊取物－那天我在营外碰到了一个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只带着个麻袋就进了军营。后来他出来的时候麻袋却满了。我有点疑惑，看了看他，他笑了笑，眼底尽是温和－黄昏时传来消息，联军大营十余位将军的脑袋不见了

76－联军乱了，混乱直到盟主下令所有诸侯营外添设三倍卫兵才渐渐平息－我觉得好笑，这种防备有什么用呢，但看到那些诸侯现在每日提心吊胆，突然觉得这也挺有趣的－“大哥你不添设卫兵吗”我问大哥－“没必要”大哥摆了摆手，我知道大哥这是对我和老三的信任，无比感动－“妈的我倒想，有兵吗...”我临走的时候好像听到这么一句话

77－准备了很久，联军终于和董卓军决战虎牢关－不远处就是皇都洛阳，盟主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紧张－“敌军又有一员将领前来叫阵”探子报。盟主看了看远处坐在马上的敌将，笑了出来“董卓老糊涂了竟不知斗将对士气的重要性..”言未毕早有诸侯手下大将请求出阵－我也看到了那员叛将，身子并不健壮，胡两眼无神，盔甲也穿戴不整...但是我却轻松不起来－上两天我正见过他

78－那是半个时辰后－叛将打了个哈欠，骑着马在不远处来回走动，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但已经没有武将敢请缨出阵－“告诉我那个家伙是谁”盟主涨红了脸，大声咆哮。可能是中帐太热了，也可能是被自己的话打肿了－不过似乎不需要探子去探了。叛将挠了挠脑袋，见无人出阵，把手中兵刃向地上一插，慢悠悠地回去了－那把奇怪的“长枪”随风渐渐展开，露出一个狰狞的吕字－盟主的脸白了，大家的脸都白了

79－“老三，你的手在抖”我按住了老三的手，“你害怕了吗”，其实我也在颤抖，这是我第一次生出惧意。我的面前是一个怪物，一个用旗杆一合斩将的怪物－“二哥你怕了？”老三甩开了我的手，“我好兴奋”－我看了看他，从他的眼神我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但因此我却变得更加恐慌－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亲人

80－很快他又出来了，一首牵着马一手捧着酒，缓步走到了军阵正中，席地而坐。竟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鸡，大口吃了起来－公孙将军终于被激怒了，不顾大哥劝阻，提起银枪上马出阵－我看到公孙将军的枪离吕布的脑袋越来越近，吕布却犹作不知。我看到公孙将军笑了－我也看到吕布笑了－公孙将军的宝马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竟在这时失蹄－公孙将军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只能看着吕布面带微笑越走越近－不远处爱马的前肢血肉模糊－伤口隐隐显出一个脚印的模样

81－在这时吕布的耳边响起一声咆哮，一杆长矛横在了他的面前－我知道我该出阵了－老三和吕布战在了一块，远处望去光影绚烂－我大喝一声，长刀横扫，正击中吕布手中画戟，画戟的利刃扫过老三的腰，溅出点点殷红－“谢啦二哥”－我没有回复老三，因为我眼前这个人又笑了

82－这是个怪物，我得出结论－我和老三的额头溅出点点汗珠，而他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了－恍惚间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策马奔来，神色肃穆－“大哥”我惊叫，我料不到吕布的长戟竟突然划过一个不寻常的角度，穿过了我的刀网－大哥却笑了－我看到大哥的双剑交叉，似乎架住了这一击雷霆万钧－花开了，纤小的红色花瓣飘在我们几人中间－老三红着眼奋力一扫，吕布正要招架，却发现长戟被地上那死人的双剑勾住－吕布飞了出去，老三竟也脱力了－我独自站在众人中，眼眸深邃

83－“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我提刀摆好架势。吕布哈哈一笑，翻身坐了起来－“你很不错，下次再战”－他转身走了，没有去拿那杆脱手的戟。我努力平静下心情，扛起了地上三人－在我转身的瞬间关东士兵冲锋了，我抬头，正对上盟主的眼神－为什么他们都在笑

84－虎牢关破了，我坐在阵中遥遥望着，没有看到吕布守城－“关将军你的手还好吗”公孙将军走了过来，虽然战得很是狼狈，但似乎并无大碍。我点了点头看了看身边这两人，大哥昏迷了过去，胸甲都被劈穿了，但幸好没有性命之忧－老三就严重多了，一动不动，睁着眼打着鼾

85－击破虎牢关后那些诸侯看到的是焚城大火，诸侯们无言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董卓居然做的出这种有违天理的事情。他们有的继续追击，有的进城灭火，更多的则回去了－诸侯联军无声地瓦解了－我们三人告别了公孙将军，进了皇城－城中火还在烧，我无幸没有见过昔日皇城的辉煌，却有幸目睹皇城的毁灭。一路走来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被烟熏得湿了眼睛

86－我们在城中游荡，慢慢走到了皇城中央，到见到了不少关东士卒在这忙碌－“老三，他们在干嘛呢”－“这儿之前都是文武百官的房子，这帮利益熏心的家伙在淘宝呢”－“那儿一定是皇帝的寝宫吧”我指了指一间士卒进出最频繁的屋子－“不，那是茅厕”

87－头顶的天是红的，四周的墙是红的，映得我的脸也更红了－大哥对着龙椅拜了三拜，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要对着这座无人的龙椅叩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起身后那一块砖上竟有水渍－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就为了这事儿大哥领着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危城里走了近两个时辰－毕竟不是亲哥

88－这么久了，我们终于踏上了返程－奸人未除，诸侯倒是各回各家了－大哥受伤昏迷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也不知道是不是摔下马砸坏了脑子－反观边上老三显得蛋疼，在马背上摆出各种姿势搔首弄姿－家门不幸

89－我们在河边歇息，这时我们发现让子弟兵们先和公孙将军回平原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直接导致了我们只能露宿荒野－“大哥，这块大石头归你”－“二哥，这块大石头归你”－“帅三爷，这块小石头只好委屈你了”－老三很快分配好了床铺，只是我看着我那块三米高的巨石欲哭无泪

90－月色正好，战争之后的安适最为珍贵－我趴在石上望着无波的河，恍恍惚惚－远处飞来一只蜻蜓，在河面上点了一下，河面便泛起了阵阵涟漪－久久不能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