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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it》 11-15

送交者: lycab[☆品衔R4☆] 于 2024-05-04 20:53 已读 22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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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Wait》 由 lycab 于 2024-05-04 20:48

染金发的帅气模特儿一手搭着脸部僵硬的明晴肩上,另一手拉着他的衣角,在镜头前表现出两人打闹玩乐的愉快模样。
之前合作并曾经称赞过明晴的摄影师此时露出快面临崩溃的表情,他从拍摄开始到现在近一个小时不停要求明晴放松脸部表情,无奈明晴总是用僵硬的笑容回应镜头。
摄影师在拍下一个又一个失败镜头后,眼前突然闪入一到巨大身影,中断拍摄。
「漠诚?」
再也看不下去的漠诚进入非洲大草原的布景前,他先让染金发的模特儿给他与明晴一个空间,紧接着就伸手搭上明晴肩膀,用更亲近的距离搂抱住他,并在他耳边低喃:「害怕吗?」
「......不会,大概。」
突然期来的举动令明晴羞红了脸,一想到在场不只他们两个,还有摄影师、打光师、道具、模特儿及其他工作人员那么多双眼睛通通都盯着他们,明晴原本蜜桃色的脸瞬间加深成枫叶红。
「想着我。」
漠诚用一板正经地脸说着害臊的话,这反差差点让明晴笑出来。明晴用手搧搧脸颊,想办法去除潮红,随后便再度开拍。
之后的拍摄顺利很多,不管与他搭配的金发模特儿手搭向他身体哪个部位,明晴都能一派自然的回应对方的举动。只要把眼前的人当做是他百分百信任的漠诚,他就能够忍受这样的接触。
「拍得怎样?顺利吗?」
雅人向收拾好器材准备离开的摄影师打声招呼后走向正与漠诚说话的明晴,他今天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来得及陪明晴到摄影棚。但看样子就算没有他陪着,明晴照样能顺利完成工作。
「一开始很不顺利,幸亏有漠诚才能完成工作。」
「喔,我都不知道你除了当调查员还能当幕后工作人员。这样吧,如果你在美国待不下去,我可以考虑雇用你当打杂小弟。」
「哼,总比你这个不称职的经纪人好。」
「喂喂喂,你们怎么又来了?」
明晴硬是挤到火气很大的两人中间,他一边安抚一边推开要将他挤成肉饼的两人。同时,明晴冷不防听见不远处传来叫唤雅人的朝气嗓音,他迅速攅出还在愤怒对视的两人中间一看,原来是匡。
「我不是要你回去吗?」
雅人不再理会漠诚,将视线移向在场所有人中最娇小的匡身上,一脸不悦。
「我听说你今天要去中正纪念公园附近的酒吧,也带我去吧!」
「别想,那不是小鬼头去的地方。再说,我今天要和wait讨论工作到很晚,你就和漠诚先回去。」
雅人说着一手就搭上明晴的肩,不过对方闪得很快,害他因为一时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但是─」
「回去。我十二点前会到家。」
「嗯!」
匡展露笑容,雅人对他说的话总是说到做到。
拍拍恋恋不舍地看着明晴跟雅人肩并肩一同离去的漠诚。匡要漠诚压低身躯,漠诚虽不明白但还是照做。
匡故作神秘复上漠诚左耳,原来是想说悄悄话。「你喜欢明晴哥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顺便替我监督。」
再度拍拍因被旁人看破心思,但当事人却丝毫没察觉到而显得泄气的漠诚,匡转身离开摄影棚。独留的漠诚很快就振作起来,朝雅人的办公室移动。
即便灯光是有些昏暗的橘色,从办公室的窗户外仍可清楚看见正在开心交谈的两人。雅人替明晴准备点心和茶饮,摆满在低矮的玻璃桌上。两人有说有笑地边吃边打闹,隐约有些肢体碰触,虽然都是雅人主动。
漠诚紧皱眉头,他撇过脸,找个对面休息室的位子坐下,刚好正对着窗户前方。下班时间早就过去了,留下来加班的人也走得差不多,整层楼可以说只剩下他们三人还待在这。
他们聊了很久,漠诚可以察觉明晴原先笑开怀的表情慢慢变样,他现在时而皱眉,时而又一脸犹豫不已。紧接着,雅人趁明晴冷不妨一个不注意,倾身轻啄了他的嘴角。漠诚惊讶地自座位上跳了起来,差点就要把持不住冲进去揍人。
他逼迫自己冷静,发挥他调查员在暗中观察的本领。他仔细观察明晴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细微动作。对方先是一愣,随即抚着嘴角撇过头去,神情看来困惑大过一切。漠诚读出明晴的唇语,他说:「我会再考虑。」然后步出办公室。
漠诚先行一步到一楼大厅等候搭电梯下楼的明晴。大厅几乎没有任何灯光,唯独门口上一盏此刻显得特别发亮的日光灯照明引路,不至于让人走不到出口。
电梯门一开,一道强烈的橘黄光线打在漠诚的背影上。他转头,看见明晴用吃惊的表情望着他。他觉得有些愧疚,对于在暗地里窥探明晴这件事。但此时怒火更胜,他抓着明晴的手腕不发一语将他带到车上,力道还是十分呵护轻柔。
「漠诚?」
明晴虽能感觉到漠诚的不悦,但多年的朋友直觉告诉他现在还是什么也别问得好,不然绝对会被「漠诚飓风」扫到。
回到家已经接近午夜十一点,他们快速沐浴完后准备入睡。漠诚依然不发一语,但当明晴邀他睡床上后,他竟也不拒绝。
怪了。明晴在内心嘀咕。他背对漠诚躺下双人床,毕竟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就没再与人同睡一张床过,暂时还不习惯身旁有人的明晴只好先固定在这个姿势,直到睡着。
这张床不是那种号称隔壁人怎么翻身都感觉不到摇晃的独立筒构造,因此浅眠的明晴能敏锐察觉漠诚翻身,而且身体逐渐逼近。
被好奇心吞噬的明晴忍不住转头,馀光瞥见一只手掌袭向他胸口,另一只手穿过腰部将他环住。明晴愣了一下,抓住漠诚强而有力的手臂试着扳开,却一动也不动。
「漠诚!?」
胸口剧烈鼓动,明晴发现这并非只有因为害怕,更多的是紧张与困惑。他就像被网子困住的猎物越是挣扎就被捆得越紧越无法动弹。漠诚抓住他不断挥动的双手,虽然过程中也被打中几下,但总算是成功捕获,压自在身下。
只用单手就能牵制明晴纤细的手腕,漠诚整个人挤进明晴大张的双腿间,他不明白明晴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而脸红,只知道此刻身下之人的表情紧紧牵动着他的心绪,无法自拔。
眼前浮现刚才在办公室偷看到的情形,漠诚忍不住伸手擦试明晴的嘴角,他看见对方黑眸闪出一丝惊讶,看来明晴已经察觉到他偷看见的一切。没再多想,漠诚俯身吻上。
双唇交叠的同时,漠诚内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尽量小心且轻柔的磨蹭着,感受到明晴因为害怕而发出的轻吟。热气溢满双方口鼻之间,漠诚进一步探入口中追逐明晴紧缩的舌,将之卷上缠绕。
挣扎的动作越显剧烈,但漠诚早就完全沉浸在明晴口中的甜美。他不断变换角度,每次都用力吸附后才放开,更别提明晴口中的任何一处,全都被漠诚的气味给占据。
一会儿,明晴没了动静。漠诚像只小猫一样伸舌轻舔明晴红肿的唇瓣,他抬头还来不及与他四目相对,就被明晴一头奋力撞倒,往后跌。
明晴快速远离危险的床上,他一手摀着嘴一手握紧拳头,犹豫要不要对还倒在床上的漠诚再补一拳。但是他已经全身无力了,就连现在站着都很勉强。真不敢相信,漠诚居然强吻他。
「别过来。」
察觉到漠诚从床上下来就要往自己前进,明晴立刻出声制止。他的脑袋现在转不过来,他需要时间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又为什么发生这种事。
「你害怕?」
对上他的黑瞳很冷,明晴从未看见漠诚这样望着自己。
明晴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再次闭上。这个气氛不能再用打哈哈的方式蒙混过去了,即便他再害羞,也要说清楚讲明白。
「为什么?」
「我喜欢你。」
「是家人吗?」
「是家人。」
漠诚过了会又补上。「不是兄弟。」
「哈。我当然知道,兄弟才不会这样。」
「为什么不早说,你以为我会看轻你?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漠诚?」
「我……」
「我从来没想过我和你如果变成这种关系会怎样,但好像不坏。」
明晴撑着下巴一脸认真。
「你,答应?」
「当然不是!还有,从今天开始不准你再睡床上!」
漠诚只得乖乖听话躺地上直到天明。
明晴不给他正面回应和赶他下床这两件事,大概又是对他的处罚吧。漠诚有些后悔,如果不是被怒气冲昏头他就可以再忍过一回,或许情况就会不同,明晴现在也可能已经答应他的表白了。
他给他的回应很模糊,明晴一向不擅长表达内心事,他总是用反话带过,让漠诚十分苦恼。
不过比起强吻过后的后遗症而言这些都是小事,漠诚担心的是明晴从此又将与他保持距离,就和他刚回国时一样抗拒。
这下不仅之前的努力白费,往后也不能再轻易接触明晴,还得看到雅人用一脸戏谑的表情嘲笑他,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深怕会吵醒睡得正熟的明晴,漠诚极尽可能轻抚他散落在床沿的黑发,光滑的触感让漠诚一摸就上瘾。他小心翼翼把分散的长发拨成一小束,然后不断来回抚摸。漠诚这才惊觉,他已经喜欢明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想要帮明晴尽快克服内心真正的恐惧,这么一来明晴就只能正面回应他,不能再逃避了。

睁开迷蒙双眼,今天雅人特地放明晴一天的假,平常就喜欢赖床的他打算继续黏在床上,一直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浮现脑海,明晴才赶紧起身四处张望寻找让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的罪魁祸首。
漠诚依约一整晚都睡在地板上,从他折好放在地毯上被子就可瞧见。而他则一起床就在衣橱前的小矮桌旁盘腿坐在那边打电脑,丝毫没有发现明晴已经起床望着他一段时间了。
「在干什么居然这么认真?」
明晴蹑手蹑脚靠近漠诚打算偷窥他在看什么,他会这么认真一定是找到或看到什么有兴趣的东西吧?
明晴不晓得漠诚对什么有兴趣,他对任何事情似乎都表现得冷冷地,除了昨天。明晴第一次看见漠诚眼中闪动着那么强烈的情绪,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会显露那种汹涌澎湃的感情出来。
看了半天明晴得不到任何解答,漠诚只不过是在和他的外国朋友聊天,都是英文明晴只勉强看懂几个字,最后果断放弃转往浴室梳洗。
从浴室出来后漠诚还是同一个姿势动也不动,明晴选择先到楼下准备早餐,接着就可以准备开店。
「绿洲」已经将近一星期都没开店了,他得好好整理一下他那些美丽的孩子,顺便在替它们添购一些新的朋友。
把早餐亲自端到二楼房间亲手放到双手不停打字的漠诚面前,明晴觉得自己活像是被漠诚聘请的佣人,而漠诚才是这个家的正牌主人。
幸亏整理完那些各有特色的美丽花草后,明晴的心情也如同花朵一样美丽起来。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一种品种的花能称得上最美,因为有些花注定无法成为主角。但他还是喜欢它们,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产生所谓的不同。
才将营业中的牌子立在门前那片装饰草地上没多久,顾客就上门了。
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几岁的年轻妈咪牵着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小女孩走进店内,她的目标很明显是店主人,还没朝花看几眼就直往明晴所在的柜台去。她向他问候几句,表示她很喜欢他代言的商品,临走前也不忘买一朵玫瑰捧场一下才离去。
紧接而来的几个顾客也几乎是同样的模式,许多人走过花店都会特意朝窗内挥手向站在柜台前的明晴打招呼,明晴也乐的回应。
漠诚静静站在楼梯口,他发现有一位男顾客牵着一只米格鲁走进店内,对方和明晴聊得热络。
当男子问明晴要不要摸那只不断向他摇尾巴,还露出恳求别人抚摸的眼神的小狗时,敌不过那双无辜的大圆眼,明晴只好蹲下身体,轻拍几下米格鲁的头。
「不只是对人,动物的体温也让他害怕。」
漠诚用一只手捧着轻薄笔电打下这几个字。
「基本上如果患者本身已经选择性失忆,治疗师又在进行催眠上的记忆遗忘,我个人认为不至于能产生多大的治疗功效。」
「有其他办法吗?」
抬眼,漠诚发现明晴正困惑地望着他,他只好从楼梯口走出来,拉了落地窗边的椅子坐下,也正好挡住路过的人观看里头的视线。
「你听过『冲击疗法』吗?这种治疗方式就是把人带到会让他发病或者引发恐惧的地方,强迫他习惯接受。但要注意,这种治疗方式虽然效果相对突出,但如果你朋友的心志太过脆弱,可能会让他精神崩溃,要考虑清楚。」
「恩。」
「我就知道以你的个性一定不敢让他冒险。但是听我说,不管什么事都是一体两面的,有时候要完全避开负向情绪是不可能的。遗忘记忆也只是一种逃避的方式,不会进步。负向的感情不一定不好,我当心理治疗师时,常做的认知行为治疗也不是为了去除所有痛苦。
「记住,负向情绪能够提醒可能需要注意的潜在问题,而那些问题通常都很重要。」
和漠诚用电脑对话的朋友是位犯罪心理学家,之前他俩合作过几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漠诚是从台湾来的,便开始主动积极想认识漠诚。
当然想要攻略寡言又不擅长交际的漠诚,一开始也是费尽苦头。但靠着热爱台湾而学习到的知识与文化,渐渐和漠诚熟识起来,还成为一位不是台湾人却比出生在台湾的漠诚更熟悉台湾的美国朋友。
「谢谢。」
漠诚在电脑上打上中文的道谢,对方也回他一句「youarewelcome」作结束。
阖上电脑,漠诚的视线移往柜台,发现明晴傻楞楞地杵着下巴直盯着自己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走向还没回神的明晴,抓着他拉出柜台。
「怎么了?」
「我们回家。」
还没来得及会意过来,明晴就被牵着往外移动到车内。或许是穿着长袖的关系,漠诚握住的是被衣物包覆的手腕,因此明晴没有一点反抗,任他将他塞进副驾驶座上。
漠诚播了通电话,在明晴发现漠诚居然主动打电话给雅人而惊讶不已的同时,车子已经往郊区的方向开去。
等抵达目的地后明晴发现,原来所谓的「回家」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回明晴的老家。
「你有想到什么吗?」
不理会漠诚,明晴被眼前的景色给震摄住。他最后一次前来是距离今天约五年以前,但这里一直保留原先的样子,只是多了灰尘和杂草。门前老旧磨损的围篱、厨房后门碎裂的玻璃窗、几公尺远的那颗被做了记号的阔叶林木,都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明晴像被指引一般不断往前,一会儿又停下来看一看四周,早已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世界里。漠诚一直静静跟在后头,注意不要离他太远。
忽然,明晴一个停顿,随后小跑步进入森林。只距离他五步远的漠诚快步跟上。
树枝已经不会划伤他们,比较细小的反而还被他们的手臂折断。明晴在一处距离小溪不远的空地停驻,双眼紧闭。
这里是他们以前常常探险露营的地方,不只是和漠诚,还包括他的家人。他能感受到风的方向、小溪的流动,以及天上此刻看不见的闪烁繁星。一切都是那样地熟悉。
明晴流下了泪来。
漠诚的脚即使踩在地上的枯叶也几乎不会发出声音,他站在明晴面前,现在的他已经比明晴高很多也壮很多了。他极尽温柔地拭去他沾在睫毛上的泪珠,在他颤抖的眼皮上落下一吻。
明晴没有拒绝,他睁开不同于刚才留露出的脆弱眼神,主动牵起漠诚的手说:「我们用跑的回去!」
点点头,他们手牵着手开始往回奔跑。
跑在前头的明晴不断想在树叶与树枝间的缝隙中窥见房子的面貌,他脚步加快,大口喘气,目标在前方,答案就在前方。
紧跟明晴在后的漠诚摸了一下口袋里从刚才就一直震动着的手机,那是一个信号,告诉他一切都准备就绪。这次他会紧跟着眼前的人,不会再让他独自冲进屋内面对内心最伤痛的那一刻。
经过最后一颗阔叶林木,再跨出一步后眼前就是广阔绿地,青草与泥土混合的味道直扑而来。明晴甩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一步、再一步,他扭开生锈的把手,不在意手掌上传来得疼痛感,推门,进入。
屋子里比起外面显得非常昏暗,更别提刚从明亮的室外进到屋内,使明晴的眼睛无法立刻适应屋内的光线。
眨了几次眼后勉强睁开,他发现屋子里站着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枪。他吓得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撞到一个不算坚硬的物体后才仓皇停住。太阳穴开始抽痛,视线也逐渐模糊,原本只有握着枪的男人的脚边突然多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背后淌着鲜血直流到他的脚底,让即使穿着鞋的明晴依然能清晰感受到血的黏腻以及温热的温度。那个人不断喊着还要他赶快离开,跑得越远越好。但他僵直了身体像是块水泥,连跨出一步也做不到。
脑中不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不是真的,但他甩甩头定睛再看,那个拿着枪的男人还在,而且已经把枪口对准他。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说:「不是他。」明晴僵硬的身体顺势活络了起来。他转身,扑进漠诚怀里。
捧着头,明晴觉得有人正拿着电钻想对他的太阳穴钻出一个大洞。他痛得大叫一声,声音回荡在整间空荡的屋子里,久久不散。抓着漠诚衣服的手剧烈颤抖,他努力撑住即将瘫软的身躯,用充满血丝的双眼望进漠诚担心的黑曈之中,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
「不是他,他说不是我。可恶…浑蛋……」
明晴声泪俱下,手指头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他滑倒在漠诚脚边,对方立刻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漠诚仔细瞧,明晴似乎晕了过去,看样子暂时不会醒来。
「没想到一向温柔的你,也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他。」
雅人把明显一看就知道是玩具的黑色手枪收进厨房洗手台上的袋子内。当漠诚主动打电话给他时他还打算调侃对方几句,没想到对方开口就要他准备一只玩具手枪,聪明地他当然立刻会意过来。
他看着漠诚又像往常一样轻抚明晴的侧脸,还笨拙地用自己的衣服擦拭对方湿透的脸颊与颈项。他突然发现,这个两个人愿意为了对方付出一切,那怕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过了不久,黑色袋子内传出刺耳的手机铃声,雅人让它响一阵子后才走过去接听。
「是侦办那两件案子的检察官,好像发现什么线索,要我们尽快去地检署。」
「要先送wait回去。」
雅人向抱起明晴的漠诚说。
「我不放心。」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如果你现在试的这个什么『冲击治疗』有效果的话,等他醒来以后他就再也不需要任何人去担心了。」
漠诚点点头,这次他同意雅人的观点。另外还有一部份是,漠诚实在太过在意明晴昏倒前所说的话。
不是他,不是明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强盗的目标不是明晴?不可能,他是听说抢劫会挑对象,但用在这个情况来看实在太过不合理了。除非……
坐在副驾驶座的漠诚紧握住双拳,他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开车。
回到「绿洲」花店,雅人本以为漠诚会抢先他一步到后坐扛明晴上楼,没想到对方动也不动,把这个能趁机吃明晴豆腐的任务交给了自己。
雅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来到明晴位于二楼的房间,他将房间主人放在床上。又见明晴浑身是汗,索性就脱了他的上衣和裤子,他打赌漠诚一定还没看过对方的裸体,不过他自己虽然也还没看过全裸的就是了。
今日就先这样。雅人替明晴换上干净的衣服,顺便在他纤细的颈子上留下一个印子当作礼物。离开前他又看了一眼,持续了好几秒钟,之后才关上房门彻底离去。
雅人用明晴给他的备用钥匙锁上大门,他看到漠诚站在车外闭眼苦思,大概是在等他等得太久了所以才跑出车外。
对比现在神清气爽地自己,漠诚给他的感觉浑身上下隐隐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悔恨。对方一向给他一种一出现就气压全场的感觉,因此只要漠诚全身散发出任何过激的情绪,不只是雅人,就连周遭的人也都能感受到他目前的心情。
但他无法读出全然,他能够臆测到那是针对什么而表现出的温柔或愤怒。但对于温柔中夹带的完全付出,甚至是愤怒中隐藏的懊悔,他都不甚明白。
「你在想些什么?」
「走吧。」
漠诚打开车门率先坐进车上。
雅人耸肩,他本来就不期望漠诚会告诉自己,反正他等一下就有机会知道了。漠诚的行为很不对劲,如果是平常他一定会执意留下要陪伴明晴,但他现在却更在意案情线索,唯一的可能性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还可能攸关到明晴的性命。

台北市的交通总是繁忙混乱,前几条路口塞车,接下来的路段又因为市府总是不停修缮而必须更改道路。
焦虑与烦躁蔓延在整个车内,开车的人火大,等待的人也火大。
好不容易到了地检署,他们走进去询问第一个遇见的办公人员,报了刚才打电话给雅人的那位检察官的姓名。
那个人看了雅人又看了漠诚,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漠诚身上并便朝他点头,好像误以为他是某位高阶警督。后来是由一位接待人员将他们领到一间隐密的会议厅。与雅人联系的检察官过了一会儿才进到里面。
进入会议室途中,路过的人不管是办公人员还是检察官纷纷都朝漠诚点头打招呼。这也难怪,漠诚在这里一点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他就活像是从某间刑事警局走出来的警督,就连眼前西装笔挺的检察官气势都输他一大截。雅人感到有些好笑,连忙用手摀着嘴轻咳掩饰。
不过和漠诚比起来雅人就感到不怎么自在,他一向讨厌进出这种机构,要不是因为有重要的事,他能不来则不来。
「请问你是?」
检察官是位女性,她用一双布满岁月痕迹的黑瞳看着漠诚,询问道。
「我是案件关系人。」
漠诚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回答,他感觉就快耐不住性子,等不及想要结束这种例行问话,进入正题。但是他自己身为执法人员当然也懂得这个必要性,他不断说服自己,情况还不到最危急的时候。
「我看了上面资料是说,你是两项案件的目击证人之一。那么,请问赵先生本人呢?」
女检察官转而看向雅人。
「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无法亲自到场。」
「但是我们的规定必须要本人亲自到场,这点我在电话上也已经说明了,所以─」
雅人打断对方的话,他手指着漠诚,用一种无比诚恳的语气说:「这位漠先生是他的伴侣,他应该有权提供、甚至代替当事人知道案件调查进度,对吧?」
女检察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又看向漠诚,她确实读到了这位年轻人眼中流露出的焦躁情绪。也罢,她点头同意雅人刚才那番话,随后开始说明今天要他们前来的目的。
「首先,这位女性嫌犯本名叫汪珦爱,她不是高中生,事实上她的年纪已经二十三岁了。而且,她也是一个孤儿。」
「孤儿?和匡一样。」
「你是指匡?约瑟夫?没错。不过,她的身分要难调查得多了。她被具有一定政治影响力的一对夫妻收养,那对夫妻想将她培养成能够嫁给其他同样具有影响力的继承人,所以很早就将她是孤儿的资料给消除,只不过还是被我们给找到了。」
女检察官露出自信笑容,继续说:「不过可惜的是,近几年汪珦爱变得很不安份,生性害羞地她确老是喜欢往外跑,于是那对夫妻将她带到舞蹈教室让她培养跳舞的才能。
「啊,另外,那间舞蹈教室是她们家私人的,需要教学的话会聘请钟点教师,所以没有记录。」
「她待过哪一间孤儿院?」
漠诚像是用挤得硬把话从嘴里挤出来,这代表这句话对他来说是线索的核心。如果能够知道那间孤儿院的话,似乎就已经接近真正的幕后嫌犯了。
「和约瑟夫是同一间孤儿院,只不过他待的是基金会接手后;汪珦爱则是政府还没接手的倒闭前。」
三、二、一、零,「碰」一声,安置在心口处的炸弹在归零后炸裂开来,将漠诚内心仅存的一丝希望给炸得粉碎。他猛然起身,会议室装有轮子的椅子瞬间滑向身后墙面,轻靠后又缓缓弹回。
漠诚跪在光滑的瓷砖地上,两手撑地,额头就这么朝坚硬地地面上猛力一敲,自杀式的举动让看过无数件刑案的女检察官也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就这么站在座位上,目瞪口呆。
「住手!」
雅人推开椅子赶紧来到漠诚旁想将他拉起来,然而对方却早他一步自己主动起身。漠诚的额头已经呈现出一大片青紫色,还冒出了一点血,缓缓流淌过眉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视线紧紧跟随着漠诚的身影移动,雅人看着他把自己撞出这么严重的伤还能脚步平稳地走到墙壁那把椅子给推回来。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的身体是不是铁打地,不然就是炼有铁头功,要不一般人这么一撞,早就不省人事了。
「先擦血,冷静下来。」
女检察官从会议室角落的小桌上拿来一包卫生纸,递给血已经流到嘴边的漠诚。
随意擦拭一番,漠诚是冷静下来了,但内心止不住的开始疼痛蔓延开来。他紧闭眼,眉毛纠结成一团。
「他的目标是我。」
检察官与雅人对看了一眼,问道:「你说谁的目标是你?」
「真正主使者。汪珦爱和匡都是被他指使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的目标是你?据我所知,第一次汪珦爱在攻击赵明晴的时候,就连赵明晴本人都不晓得你也在场,汪珦爱更不可能会知道才对。」
「我不知道。但是─」
漠诚进一步说明明晴跟他提到的那句嫌犯之间的关键对话,说明就连十几年前发生在明晴家中的抢劫案也跟这件事有关系。但检察官还是不认同漠诚的说词。
「据我所知,赵先生患有选择性失忆症,也经历过好几年的记忆修正治疗。所以他的说法实在无法成为证据,甚至连拿来参考的价值也没有。很抱歉我们无法采信这些话。」
「从我出现后,攻击才开始。」
漠诚不管眼前的检察官是不是相信他说的话,他只想据实以告。如果能够替可能即将到来的危险再多设下一点防卫,那他就会把所有事情一字一句不露的告诉对方。
他无法原谅自己对明晴所造成的伤害,他现在能做得就是用生命守护明晴。
「的确。在这之前wait─我是说明晴也曾出席过几次小型的公开活动,全都安然结束。」
「这么说,或许可能这两件案子是针对漠先生而不是赵先生。但也不能证明和十几前年的抢劫案有关。」
「孤儿院。我也待过那间孤儿院。」
「什么!?那你不就有可能认识汪珦爱?」
检察官激动拍桌,她觉得这件难解又复杂的案子逐渐开始明朗化了。
「不。我没见过她。」
「有可能是入院的时间错开了也说不定,这里我会去查。」
检察官动手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又接着对漠诚问道:「那么,你在孤儿院里是否有与哪些人结怨?」
如果能够查出犯人真正的目标不是赵明晴而是漠诚,那么犯人专挑待过同一间孤儿院的孩子当打手,或许就不是巧合。
「没有。我一向独来独往。」
「是吗。」
「如果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是孤儿院里的孩子,那么年纪想必也和我们差不多吧。」
雅人说出检察官内心的怀疑。
「总之我们会继续调查。今天真得很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相信我们一定能尽快破案的。」
语毕,检察官神情振奋地从椅子上站起,向雅人伸出手,两手相握。她接着把手伸向低着头的漠诚,大概是基于同情对方吧,她将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叠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然后对着漠诚说:「放宽心吧,别这么自责。」
以她多年来看人的经验马上就能知晓,对方不可能会因为自己说的这几句话内心就会比较舒坦。从他刚才用头去撞地就能明白,在他知道真相的那时,他只会不断自责与懊悔自己,一直到踏入棺木那一刻为止。
能不能走得出来只能靠他自己,还有他的伴侣。如果爱够深的话,任何事情都是能被化解的。

手掌抚触着棉质床单,明晴不断伸长手臂,一直到碰到东西才肯罢手。然而他却什么东西也碰不到,仿佛床单永无止尽的延伸下去,没有尽头。
睁开眼,明晴以为自己坐在游乐场的旋转咖啡杯上,天花板在旋转,房间四周也变成抽象派艺术的色块与线条。他拿好不容易起床头柜上玻璃杯一饮而尽,又闭上眼一会儿,再睁开,一切都恢复原样。
「你醒了。」
明晴以为是漠诚,但听声音就知道不是。
「抱歉了,让你这么担心。」
明晴露出疲惫的笑容,双脚从床上移到地上,接着站起身来。
「我睡了多久了,怎么一起来就觉得肚子好饿?」
「两天。还一直说梦话。」
雅人来到明晴身边,把他押回床上坐着。
「真的!?我说什么梦话?」
天哪,太丢脸了,如果是什么糟糕的话被听到就惨了。明晴想先摀着脸做准备,但还是选择先听听再来打算。
「雅人实在是帅呆了,我要永远留在他身边当他的专属模特儿,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这类的。」
雅人逼近坐在床沿的明晴,又充满引诱的嗓音压低着声线在他耳边轻说。
「你少来了。」
明晴第一个动作就是推开雅人,对于对方刚才突如其来的靠近,他好像已经不会再这么反感了。不过,当然也不会是喜欢。
「咳,漠诚有和你联系吗?」
虽然他才刚醒来,但是能够隐约感觉到有一些事情没有恢复原样,还反而更糟。
例如,他毫无漠诚的音讯这件事。
「没有。不过以我的立场就算他有跟我联系我也不会跟你说,毕竟我们可是竞争对手。」
「是是是。那么我也该补偿我昏睡了两天两夜而延期工作所造成的损失。」
「当然。你想怎么补偿我?」
「我会加倍努力工作,现在马上就开始!」
闻言,雅人的脸垮了下来。明晴在情感方面其实特别固执,也不懂得怎么积极利用自己的魅力来多制造机会。他的心里已经被漠诚给占据了,所以连肉体也容不下其他人。
不明白,雅人一点也不明白。肉体和心灵明明就是分开的,为什么对方就是不肯接受自己的暗示。
「今天就先不工作了。凭你现在的苦瓜脸能做好什么?走,我们今天好好放纵自己!」
雅人拉了才换好衣服的明晴就往门口走。
车子开到热闹的万华区,明晴瞥了眼车窗外,不得了了,雅人居然想带他到人满为患夜店里去。
好不容易停好车,眼看排队等着进入夜店里的人起码可以绕整个万华区一圈。现在也才晚上六点,原来有这么多人跟他一样间来无事,等着泡一整晚的夜店吗?当然这并非他的本意。
「下车。」
雅人用带点命令的口吻说。明晴不介意,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而自己将在今天用双眼见识那些周刊杂志上报导雅人私生活的真实面貌。
「等一下跟紧我,如果不想迷路的话。」
雅人主动牵起明晴的手。明晴想了一下,在夜店里迷路绝对是非常危险的事,于是决定任他牵着。
他们直接走到队伍最前头,雅人从皮夹暗袋里拿出一张黑色贵宾卡给守在门口的两个身材魁武的彪形大汉看,他们立刻展露笑容放行,还祝福他们玩得愉快。
水泥地变成了防滑的黑色地砖,如镜面般映照出舞池上男男女女舞动的双脚。原先不绝于耳的交谈声转变成震耳欲聋的西洋音乐。明晴完全无法适用这样的变化,要不是雅人先一步拉住他,他早就克制不住厌恶转身往外冲了。
即使雅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明晴带离舞池,来到音乐比较缓和的酒吧旁。然而刚才几秒钟置身在吵闹壅挤的空间,早就已经让明晴脸色惨白。
「没事吧?」
明晴的反应就像误闯野狼地盘的小绵羊,让雅人觉得十分好笑。
「刚才起码有五个人摸了我的屁股,没想到我的行情那么好。」
「呵。」
还能开玩笑应该就表示没问题。
「来吧,我帮你点了酒精浓度比较没有那么高的饮料。不过其实你比我想像中得还会喝。」
雅人回忆起他们三人当初一起在自己家中吃饭。说真的,他带人回到家里通常都只是跑去滚床单,很少做额外的事情,所以还挺新鲜的,感觉不讨厌。
也才是上个月前的事情,现在却物是人非。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的复原能力了吧?我的病虽然好很多了,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明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刚才是从那个比跨年101广场前还要壅挤的舞池里走过来的。
「是你太小自己了。」
雅人自己点了杯伏特加,饮尽后又叫了一杯。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什么意思?」
距离吧台不逺的舞池里传来的重音还是让明晴感到身体不适,由其是他脆弱的耳膜可从未经历过这种噪音。
「让你来开开眼界啰。看─」
雅人指着一个外型亮眼的美丽金发男子,纤细的身材带点结实肌肉,上衣只遮住胸口刻意露出腹肌,展现完美的人鱼线条。
「我找到目标了。」
他轻抚明晴垂在肩上的长发,就往那个金发男子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雅人到底是跟那个男子耳语什么,对方笑得一脸娇羞,接着就任雅人环上他的腰大吃豆腐,两人随着音乐舞动了起来。
明晴的视线移动到舞池最角落的装饰栏杆,发现那里有两名男子身体紧贴着彼此,互相交换口水。他脸一红,转往望着不知何时已经空了的酒杯。
「你在想什么啊,赵明晴!」
槌了一下头,他刚才确实想起了漠诚强吻自己的那一幕,对方嘴唇的温热柔软触感依然清晰。
那时漠诚跟他表白了,而他确实不讨厌那个吻。但,这就算是喜欢吗?明晴无法肯定。
「两杯龙舌兰日出,谢谢。」
一旁低沉淳厚的嗓音唤回明晴的意识,他对这个声音有些着迷,听起来,好像是他刚才还在回忆的那个人。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拍的广告,清新自然毫不做作。这杯龙舌兰日出就是你给我的感觉,既闪亮又炙热。」
不对,漠诚才不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他只会说「你很可爱」或者「我喜欢你」这种毫不经过修饰的语句。
「谢谢。不过你还是找别人去吧,我今天只是来喝酒的。」
「特地来男同志酒吧喝酒?这我可不信。」
男子不死心,这个吧台没有附设椅子,所以他能站着更靠近明晴。
「他带我来的。」
明晴指着即使在人群之中也特别显眼的雅人,他正一手揽抱着刚才搭讪到的金发男子,另一手又钓到同样金发但身材却比较高壮的另一位男子。
原来雅人偏好金发吗?明晴到现在才知道。
「原来是纪雅人带来的。呵呵,也对,他好像是你的经纪人吧。他几乎每个月都带不同的人过来,然后在一起挑看上眼的对象回家。
「这里的人几乎都被他上过了吧,除了他现在抱着的那两个,都是新面孔。」
男子向他说的这些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明晴内心明白的很。但雅人就是自然做自己,他不会去掩饰他就是这种个性的人,所以明晴才选择与他交朋友,而不只是模特儿与经纪人之间存在的利益关系。
「那你呢?目标只有我,还是还有别人?其实你们正在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雅人成功率比较高罢了,我说是吧?」
「哈,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他?在这里喝闷酒也是为了那个男人,那你可得久等了,可能就算等一辈子他也不会只忠于你一人。」
年轻男子的脸色微愠,他好像不喜欢有人拿他和雅人比较。看来不是他本身就讨厌雅人,就是雅人曾经抢过他中意的人。
「亏你还替我点龙舌兰日出,我以为你看人的眼光会准一点。」
明晴不再拒绝男子请的酒,他缓缓喝了一口,比他想像中的还甜。
「呼,幸好这世上还有其他美丽的东西是他夺不走的。」
稍微消了消气,男子恢复成刚才的语调,夸张的比喻方式逗得明晴哈哈大笑。他又问:「所以,你想着的那个幸运的家伙是谁呢?」
「呃......其实我自己也还不肯定,对方是我重要的朋友,他─」
这还是明晴第一次对一个刚见面不到三分钟的人说心事,他甚至不确定这样做到底好不好。
如果是以前,他万不可能相信这个陌生人,但他现在真的必须找的人说内心话。而他认为这个能听他说,这就够了。
「跟你表白?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纯情的人存在。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最快的方式就是─」
男子故作神秘,贴近明晴的脸,嘴唇轻启:「肉体关系。」
「蛤!?」
「和其他重要的朋友试试,如果对方愿意的话,当然还是以不会破坏友情为主要考量。如果你能够接受与朋友的肉体关系,那代表和其他人也可以;不行,那就想想如果换成喜欢你的人,你愿不愿意。」
「抱歉,但这办法行不通。」
怎么可能为了测试喜不喜欢而与朋友发生关系,这么做会伤害到很多人,他绝对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去破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情。
「那就只能靠自己去思考了。不过,不能用理智去停止的,才是爱情。」
男子说完后一口饮尽自己那杯龙舌兰日出,随着如日出般橘黄的液体消失,男子也离开吧台,被人群淹没在舞池里。
「走得这么急,至少也该让我说句感谢吧。」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上一秒还在舞池里狂欢的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明晴身后。一股酒气由他身上传来,虽然看起来的确有些醉意,但那味道比较像是来自舞池里的其他人,并非出自雅人身上。
「你继续玩,我还是先回去吧。」
「我们一起走,回家继续喝。」
没等明晴回应,雅人又自顾自拉着他往舞池去。再次经历推挤与被吃豆腐的窘况后,终于出了大门。因为他们两人都喝了酒,雅人只好拨了通电话请人来接他们。车子就丢在附近停车格,反正夜店的人会替他这位贵宾看着。雅人好像已经这样做好几次了。
推开自家大门,雅人迳自就往开放式厨房的冰箱走。他弄了些冰块,再从柜子里把上次没喝完的威士忌拿出来。
「和你跳舞的那两个金发男子呢?」
一般来说雅人应该会把自己带回花店,然后继续和那两位狂欢吧。
「呿,他们彼此看对眼走了。」
「哈。」
明晴忍不住轻笑。他每次听到的都是雅人如何风靡无数男子,可从没听他吃过瘪,没想到这回却踢到铁板。
雅人微蒙的双眼映照出的明晴有些迷幻,对方因轻笑而律动的光滑发丝如彩带般摇曳生姿。他忍不住伸手掳获,轻吻一下。
察觉到气氛有些变化,明晴缓缓挪动屁股想起身。没想到雅人一个眼明手快,顺手抓住明晴的双手绕到他的身后,把他困在吧台与自己中间。
「别闹了,雅人。」
抓着他双手手腕的力道还不是太用力,明晴认为雅人只是醉了,与他开玩笑罢了,于是先采取柔性劝说。
但是,在雅人撩开他衬衫下摆并把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的腰际后,明晴开始感到慌张。
「雅人!」
「呵,谁叫你要这么没防备。」
故意在他的耳边低语,雅人甚至伸出舌头舔弄明晴的耳垂,让他吓得开始胡乱挣扎。
雅人更进一步紧贴明晴不断扭动的身体,手掌更是使力,已经到了会感到疼痛的地步。
发觉雅人是认真的,而且大掌不断向上攀抚,放肆玩弄他一边的乳头。感觉到颈子传来一阵酥麻,雅人在他背后又是舔又是亲。
忍无可忍,明晴深吸一口气,用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住手吧。」
雅人果真停了手,看来他还没醉到听不见明晴的话。
暂时松了口气,但危机还是存在。明晴继续加重语气:「我把你当作是得来不意的朋友。你是第一个在我得了ptsd后让我敞开心防接受的人,你对我来说真得很重要。」
手的力道逐渐放松。
「我真得很喜欢你这个朋友,雅人。」
身后的压力离开,危机解除。但明晴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他回头伸手拥抱了面无表情的雅人,拍拍对方的背,希望他们两人仅止于这样。
「我懂了。我也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苦笑了一下,把友情摊出来他就真得拿他没辙了。雅人也回抱明晴。
沉静在友谊的感动气氛中还没回神的两人,一直没发现公寓的大门不知何时开启,走进来一位身材娇小却有着美丽混血脸孔的金发少年。
少年「碰」地一声放下手上的背包,一脸不是滋味地望着拥抱中的明晴与雅人。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缓缓放开明晴,雅人走向客厅里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遥控器变换频道。
「已经十点了。」
匡没好气的说。他再度拿起背包走到客厅丢到雅人身上,雅人被砸得痛地叫了一声。
匡没理他,他再度回头走到明晴身边替他们俩都倒了杯水。
「你今天要住下来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就要走了。」
匡一口干了那杯水,拿着钥匙卡准备再度出门。
明晴立刻抓了他的肩膀拦住他,匡虽然只比自己矮了几公分,但肩膀却很小。虽然已经长出肌肉来了,但还是偏瘦。
等到匡回过身来,明晴才发现自己刚才主动去触碰了对方。虽然只是为了阻拦匡的离去,但却是身体自身的反应,甚至没有任何犹豫。
「我要留下来也是睡客厅,不过今天我必须走了。」
「让雅人送你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明晴笑了笑,看来匡应该是没误会什么。他应该很喜欢雅人吧,而且是用十分成熟的心态去看待这份感情。这让明晴感到佩服,对方年纪还比他小了近八岁,他却能够清楚肯定自己喜欢一个人,而且勇往直前。
雅人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起身,在经过匡的时候伸手摸了摸对方金灿灿的发。
匡带着大男孩的微笑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走回雅人的房间。


从台北监狱被一群狱警目送出来,这一趟来得十分值得。漠诚从十几年前袭击明晴家的两个强盗犯口中得到不少情报,据他所知,如果不是犯人听闻自己即将被执行死刑,恐怕也不会放下一切跟他透漏这么多消息。
随着休假的日子一天一天减少,漠诚身在美国总部的头头随时可能会招唤他回去相谈合约是否续约的问题。
台湾十一月的天气和美国实在差太多了,那边现在大概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看得见的白色;而台湾,看他现在穿得薄t就知道天气一定不怎么冷。
脚步必须加快,等那些检察官缓慢地进行搜查后逮捕犯人他都回美国去了。这件事非得在他还在台湾的时候就了结,不然他无法放心留明晴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生活。
虽然明晴现在也与他不在身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没两样,但原本就该是这样。漠诚根本没打算出现在明晴的眼前,如果不是汪珦爱突然攻击明晴,他也不会冲出来阻挡,让明晴知道他回台湾了。
现在他依然会默默守在明晴身后,跟原先计画好的一样。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幕后主使者的目标根本不是他心系的明晴。他怎么会没想到呢?所有攻击都是因为自己回国才开始的。
纵使悔恨交加也于事无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离明晴远远地,然后尽快找出主使者,送进监狱。
刚才用电话隔着玻璃窗面对面探监的两名强盗犯,他们虽然已有悔意,却还是弥补不了自身所犯的过错。有不少性命葬送在他们手中,所以至少在最后,他们向漠诚坦承他们所知道的任何事,希望能求得心理上的平静与救赎。
他们会的,漠诚相信。
但,那个幕后黑手,他利用了人心的贪婪的和渴求替自己完成自己不想亲自下手的事情。这种卑劣又冷酷的行为,如果被他逮到,漠诚保证绝对要让他付出代价。
从刚才得到的线索可以想到,幕后主使者对他十分憎恨,甚至不惜伤害他视为最重要的人来打击他,就为了将最剧烈的痛楚施加在他身上。另外,对方不是黑帮分子,却能够教唆帮派集团有一定影响力的人替他做事,自己却仍旧置身事外。
到底是谁?孤儿院里和他同期的孩子,或者是他忽略的其他人,是谁这般恨他恨之入骨,却又让他完全察觉不出来?
不对,往另一个方向想,察觉不到对方是自己本身的问题,对方想让他察觉,所以才伤害明晴给他一个深刻印象。这就像是在控诉他说:「你再不发现我,我就继续伤害你所爱的人。」
这样的心态给人一种女孩子在耍脾气的感觉。漠诚紧急煞车,一个女学生低着头滑手机走过马路,他猛按喇叭,吓了对方一跳。漠诚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没理会继续上路。
女人……
下一个地点是孤儿院前院长的自宅。漠诚不确定几年前登记的住宅地址是否还正确。他希望是对的,不然又得花时间调查。
漠诚把车子停好,往一栋屋龄起码也有二十年的旧公寓内前进。
银灰色的金属铁门一开,院长几乎立刻就认出漠诚,即使在她任期内照顾过起码有快一百个孩子,然而漠诚那一天到晚都面无表情的脸庞,却是令人想忘也忘不掉的。
「啊……好久没有孩子来看过我了,快进来、快进来。」
院长如今已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了,她仍旧是带着一那副充满知性的细框眼镜,几十年来都没换过。
漠诚觉得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孤儿院时的他因为总是不说话所以交不到什么朋友,所以大人都比较关注他。他和大人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同期的小孩子一起玩还来得久。
其中又只有院长能耐得住性子不断和他说话,其他人都是嫌他话太少,无法继续交谈下去所以打发他。只有院长会陪他看他最喜欢的书─介绍全世界自然景点的图书。
院长请他进入客厅,有两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玩积木玩具。院长说那是他的孙子,是两个喜欢创造东西的聪明小孩。
院长问了漠诚的近况,他们聊了一些以前的事,然后才进入主题。
「你想知道…和你同期的那些孩子后来都怎么了吗?唉呀,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全部的孩子,如果只有特定几个或许还有听说,还要看你想知道的是谁,有没有在我听说的人里面。」
「汪珦爱。」
「那孩子,她好像是你离开不久才来的,你认识她?」
漠诚不打算对院长透露太多讯息,他也担心麻烦会不会就此找上院长。
「最近的新闻。」
「喔,那件事。唉,那孩子我没什么印象,她和你一样很安静,但你是引人注目地孤僻。原谅我这样说你,哈哈。她则是几乎像空气一样,让人很难注意到。」
漠诚又说了几个他印象中老是看他不顺眼喜欢欺负他的女孩,不过他通常都不予理会,结果她们只能在原地生闷气。
「她们,好几年前刚好有一起过来拜访我。嗯……看起来是都过的不错,就算有的人后来家道中落,也都有在好好工作。她们都变得很成熟了,还要我说如果遇到你,要为当年欺负你的事说声对不起呢。」
「嗯。」
漠诚闭上双眼,他心中忽然浮现一个名字,但他立刻将之排除。
不可能是她,她对他就像对待亲弟弟一般关心,她对孤儿院里比她小的孩子都是这样。她很善良,又富有同情心,所以才会关心比自己还要弱小的孩子,而不是加以欺负。
那样的人不可能会是唆使黑道份子伤害他人的人,他不该对她起任何疑心的。
但,基于关心对方的近况,漠诚还是问了:「小菊,她现在过得如何?」
院长张口欲言又止,她瞄了一眼坐在地上玩积木的两个孙子,把其中一个可能年纪稍长个一两岁的孩子叫唤过来,要他替他们倒杯水。
接过水后,院长没有立刻喝,她把水放在桌上,开始语重心长地回答漠诚刚才的问题。
「白菊那个可怜的孩子,唉。」
「她怎么了?」
漠诚想起小菊总是带着笑容的脸,他回想那天小菊原本有机会能够被收养,如果不是自己坚持救爬上树顶却下不来得小猫,小菊也不会错失这个难得的机会。
「你还记得吧。毕竟年纪越大的孩子越不容易被收养,当初得知有人想要收养那孩子所有人都很替她高兴。而你就是最兴奋的人,虽然也很舍不得。」
「一辈子忘不了。」
「那时候人都到齐了,虽然小菊很紧张,但是和你养父母会面的过程很顺利。结果后来有其他孩子急急忙忙地冲进来说你爬上树却下不来,搞得我差点心脏病发吓死。」
院长用一脸夸张的表情形容那次的意外。但其实漠诚并非下不来,只是一只手抱着小猫攀爬比较不便,所以动作变得很慢,但确实有好几次都因差点抓不稳而弄伤手脚,幸好最后他和小猫都安然无恙。
「好在最后你的养父有上去先抱小猫下来,不然这一摔可不得了。」
院长拍拍漠诚的手,就像当初一样。
虽然事后被念得臭头,但所有人都很肯定漠诚救小猫的举动。就连原本与小菊会面的那对夫妻,也因为看见漠诚拯救小生命,进而对他产生收养的意愿。
但他记得,后来小菊也被另一位夫妻给收养了,而且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对夫妻后来离婚了。」
「什么?」
「唉,我也是凑巧知道的。小菊被那对夫妻收养没多久,我偶然在路上遇到了小菊的养父,他手里只牵着小菊的弟弟,不见小菊和他妻子,结果才知道原来他们离婚了。弟弟跟他;小菊则跟他妻子。」
「小菊现在如何?」
一股不安在心中浮现,漠诚只希望不是他想得那样。
「没有消息。后来我去拜访过小菊家几次,都见她身上带伤,虽然她都说那是她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她母亲……」
院长点点头,她眼眶有些泛红。
「后来再去拜访,嗯…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小菊也十九二十岁了吧。她们家那时已经卖给别人了,我问了新的屋主,是说小菊的母亲好像因为缺钱花用把房子卖了,之后我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希望她现在有好好过生活。」
院长再最后又补上了这么一句。
「小菊她,恨我吧。」
漠诚望着窗外灰冷的天空,就像此刻内心弥漫一股扫不去的阴霾。
「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你养父母的选择,这怪不了他人的。小菊是这么善良的孩子,她也不会这么想的。」
漠诚望进院长的双眼,发现院长是真心这么认为。
「嗯。」
一股信心被唤起,小菊灿烂的笑容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抹煞的。漠诚又想起其他人,而院长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他,也不问原由。
最后,院长在漠诚离开前突然冒出一句话。她说:「珦爱她很崇拜小菊,老是一屁股跟在她身后,不过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的。」
漠诚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漠诚发现地上的积木已经被两个男孩堆叠形成一间房子。男孩们说那是他们的家,很温暖的家。
爬楼梯下楼的同时,漠诚不断咀嚼着男孩们的话─温暖的家。
他好想见明晴一面,有了他,漠诚这个家才能算是完整的。
口袋一个震动,是有人传简讯给他。漠诚的手机是旧式手机,他一向不喜欢那些没实际存在的按键让他触碰的感觉,那让他觉得不踏实。所以除非必要,否则他不会换触控的。
他掀开手机,是在美国的上司传来的讯息,详情要他看电脑上的信件。看来和合约有关,他必须加紧搜查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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