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遥猜了半天，不确定地说：「许是测量高度的记号。」
既然是西门涯住过的地方，那么他肯定知道，不过人家都没出声，那表示不想说，就也没必要问了。
时间慢慢流逝，慕白开始无聊了，他把脑袋靠在慕青遥肩头歇息，不像以前那样吵吵闹闹。
一片沉默。
到了亥时，三人均已歇下。
西门涯在架子床上盘腿坐着睡，慕青遥和慕白则坐在椅子上睡。睡到一半，慕白倏地直起腰杆，浑身戒备。西门涯和慕青遥都察觉到他的动静，纷纷张眼看他。
「可有异样？」慕青遥问。
慕白转动着眼珠子，诧异道：「来了，外头有神兽。」
「什么？」慕青遥惊愕不已。
寒天山位处天宇大森林最深处，是最危险的地带，所以从古至今能上山的都只有仙灵境界的灵修。根据史料记载，曾有两次在寒天山上发现神兽的纪录，这两次的描述十分相似，但都不是很清楚。
同为神兽的慕白能够感应到其他神兽的存在，如果他说是冰系神龙，那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师尊，我出去看看。」慕白说着便起身。
「不必，坐着等罢。」西门涯阻止了他。
慕白不明所以，于是看向慕青遥。慕青遥用眼神示意他坐下，他才坐下。
虽然不清楚西门涯的用意，但慕青遥直觉认为听他的准没错。
外头传来一阵又长又猛的龙吟，西门涯缓缓掀起眼帘，叹了口气。慕青遥看着他下床走出洞穴，心里踌躇一番，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刚出洞穴，眼前的景象令慕青遥不由看呆了，迟迟无法回神。
皑皑白雪中，一条通体雪白的龙盘旋在上空，正低头用金色的大眼睛盯着他们。其爪生五趾，外形奇特，头较寻常的龙大上许多，长着一对泛着金光的龙角，龙身似冰，晶莹剔透，在黑夜中反射出的月光足以照亮整座雪山，璀璨夺目。
这条龙身体冰冷异常，胜过寒天山上的雪，所经之处都会留下长长的冰痕。慕青遥只觉呼吸都被冻住了。
「你总算肯回来了。」冰龙口吐人言。
西门涯抬头看着牠，冷淡地说：「我脖子酸了。」
冰龙沉默片刻，俯身下冲。
白雪纷飞狂舞，慕青遥被迫瞇起眼睛，待周遭恢复平静时，他才能够睁眼瞧个清楚。
只见空中已无冰龙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那道黑影。
那人肤白胜雪，着了件黑衣，白发金瞳，耳朵比常人尖，头上也多了对金色龙角，身形高大，一看就不是凡人。他朝三人走来，直视着西门涯问：「怎么还带了客人？」
「进屋说话。」西门涯反应冷漠，转身回到洞穴里头。
慕青遥与那人四目交接，就见那人一怔，似乎有些惊讶。慕青遥心中纳闷，却没多说什么。
回到洞穴，四人围圈而坐。西门涯垂眸，始终不正眼看向那人。
「二十七年过去，你怎还没消气？」那人无奈地说。
「喔？你这是在责怪我？」西门涯挑眉。
「不，不是那样。」
「那是怎样？」
气氛不太对，慕青遥和慕白都找不到时机插话，只能安静看着眼前的修罗场。
「我错了，我发誓以后绝不再犯。」那人最终妥协了。
西门涯默了许久，这才叹了一声。
慕青遥抓准时机问：「西门塔主，这位是？」
西门涯解释道：「他叫冰夷，乃上古神龙之一。」
闻言，慕青遥又惊又喜。龙已经够罕见了，没想到还是条上古神龙，这趟简直赚翻了！
冰夷上下打量着慕青遥，继而向西门涯试探性地问：「涯儿，这人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
「嗯。」西门涯表情依旧淡定。
冰夷震惊，表情十分激动。
「他还不知道。」西门涯说。
「这是为何？」冰夷惊疑出声。
慕青遥觉察事有蹊跷，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这熟悉的感觉，看来是有支线要破啊??
「事出有因，我也是出于无奈。」西门涯说完，看向慕青遥道：「我此番前来是有事相告，望你能认真听完。」
「西门塔主但说无妨。」慕青遥正襟危坐，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西门涯直勾勾盯着他，肃然开口：「我要说的，乃是你身世之谜。」
慕青遥错愕地张开嘴，脑子里一下就炸了。
原装货的身世之谜？等等，稍微整理一下。《绝傲天尊》里好像没有描写过慕青遥的身世，甚至连慕家也没有特别提起过，该不会原装货也有一段不平凡的过去吧？
西门涯垂下眼帘，徐徐说道：「我在三百年前的大战负伤，为了自救来到寒天山上寻找万年冰蟾，当时差点死在这，是冰夷救了我。我在此地待了十年，后才下山去了丹塔。」
西门涯顿了下，询问道：「你可知神兽能与其他种族进行繁衍？」
慕青遥闻言一愣，点了点头。「知道。」
慕白曾经告诉过他，神兽数量稀少，部份雄性为了繁衍后代，除了和其他种族的雌性结合，也能使雄性怀孕生子。
「我接下来说的事你听好了。」西门涯正色道：「你的双亲其实——」
慕青遥屏气凝神听着，紧张到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
西门涯：「就是我们两个。」
慕青遥：「??」
嗯？什么？
慕青遥先是眨了眨眼，紧接双目圆瞪，如遭天打雷劈。
「你说你们是指??」
这回是冰夷开的口：「我是你父亲，他是你爹。」
慕青遥二次震惊。给老子慢着！这都什么情况？所以西门涯被一条上古神龙上了，还生下原装货！
西门涯说道：「你四岁前都生活在这里，之后我与你父亲闹了矛盾，带你下山。由于你身份特殊，为免被有心人察觉利用，我抹去你的记忆，把你交由我母亲的氏族照顾。」
慕青遥想起来了，西门家与慕家的关联就在西门涯，西门涯的母亲是慕家小姐。这么一想，自己这张脸与西门涯倒真有四分相似。
西门涯把他送去慕家，是因为就算被人发现他俩长得像，也只会觉得是血缘相近的关系。而之所以不送到西门家，乃因慕家较为低调，没什么关注。
呵呵，西门涯可能没料到原装货会成为玄天宗的一峰之主吧。双亲一个是上古神龙，一个是药王，如此优良的基因，想低调做人都难。
慕青遥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都懒得吐槽了。
冰夷见到儿子高兴，忍不住多说几句：「你爹性子倔，当年只留下一封信就带你下山，还不许我去找你们，让我乖乖在山上等他消气。唉！谁知一等就是二十七年，你呀，这点可别跟你爹像。」
慕青遥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不说说咱俩闹矛盾的原因？」西门涯冷道。
冰夷挑眉，替自己辩驳：「别人找我约战，不去岂不是懦夫？再说我打赢了，你到底气什么？」
「你问我气什么？」西门涯气乐了，「是谁当初答应我，遥儿出生后就不再应战？你以前爱打架我管不着，但儿子出生了，要是让遥儿受牵连，把你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我??」冰夷哑口无言。
「与你分开二十七年，就是为了让你反省思过，早知你毫无悔过之意，就不带遥儿回来了。」西门涯气道。
冰夷见他气在头上，忍不住心中紧张。天知道他多么想念他们，这二十七年来又是多么寂寞，好不容易把妻儿盼回来了，要是惹对方生气离开就惨了。
「是我错了，你息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冰夷放下姿态道。
「以后还打架吗？」西门涯冷问。
「不打，我发誓。」冰夷说完，又补了一句：「除非你同意。」
这下子西门涯总算消气，脸色好看了不少。
慕青遥在风中凌乱。他刚才是不是目睹了父母从闹离婚到和好的现场？这都什么世界??
转而看向非当事者的慕白，他居然还听得津津有味！
「小家伙都长这么大啦，真快。」冰夷看着慕青遥，脸上虽笑着，表情却带了点失落。
没能见证孩子长大的过程，对父母而言都是一种遗憾。
慕青遥受不了尴尬，决定岔开话题。「阁下，我等此番前来为的乃是万年冰蟾，您可有头绪？」
「你叫我什么？」冰夷挑眉。
「??阁下。」
「叫父亲。」
慕青遥眼角抽搐了几下，如他所愿地叫了声「父亲」。
冰夷这才满意，说道：「万年冰蟾不难找，你等着，我明日便去给你捉来。」
「多谢父亲。」
接着，冰夷将视线投向一直安静待着的慕白，挑眉道：「他是你相好？」
慕青遥脸一黑，答道：「不是。」
得到说话的机会，慕白当即笑道：「他是我师尊。」
说是师尊，不过实际上慕青遥并没有收他为徒，他们之间的关系模糊，既是买家与商品，主人与宠物，又像父子或朋友。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西门涯把冰夷叫了出去。
目送二人离开，慕青遥总算能松出口气。
这一趟实在太惊悚了。
莫名其妙就多了两个爹，还得知自己是从男人肚子里生出来的??
慕青遥心里复杂万分，不禁联想到自己与司璟宸的关系。
过了半个时辰，冰夷和西门涯回来了。西门涯好像把慕青遥与司璟宸的事跟冰夷说了个大概，冰夷关心问了几句司璟宸的情况。
聊了一阵，西门涯见时候不早，便让众人早点休息。
这一夜慕青遥睡得并不踏实，他满脑子乱糟糟，心乱如麻。于是出了洞穴，坐在洞口放空思绪。
「睡不着？」西门涯走了出来。
「嗯。」慕青遥现在见他就尴尬，但表面上不会表现出来。
现在想来，原装货高冷的个性可能是随了西门涯吧。五官倒是更像冰夷一些。
西门涯与他并肩而坐，父子俩望着外头白雪，彼此无话。
良久过去，慕青遥率先打破了沉默。「西??爹，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
「您为何跟父亲在一起？你们都是男人，不介意吗？」
西门涯思索了下，轻松回答：「起初自然抵触，但随着相处的时间长了，心态也有所转变。人生在世，能遇见真心爱自己的人不容易，对方刚好是自己爱的人也不容易，彼此相爱的两个人能相守一生更是困难。无需在乎世俗眼光，也莫要贪求过多，能遇见就好好珍惜，是否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慕青遥若有所思。
「要是不讨厌对方，试着在一起也无妨。如若不看性别、年龄，只论那个人本身，你喜不喜欢才是关键。」西门涯说。
不论性别、年龄，只看那个人本身吗??
慕青遥回想过去与司璟宸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司璟宸离开的那几年，以及他为自己扛下炎蚺攻击的那一刻。刹那间，答案浮现心头。
但他需要点时间接受，需要再好好想想。
「您觉得自己幸福吗？」慕青遥问。
西门涯一愣，难得露出笑容。「当然。」
慕青遥看着他的笑容，再次陷入沉思。
＊＊＊
隔天一早，冰夷亲自去捉了一只万年冰蟾回来。为了防止冰蟾脱逃，他直接把冰蟾给冻住了。
慕青遥看着冻住冰蟾的大冰块，不由联想到之前西门涯给他的千年灵昙。这冰块上头的灵力极其相似，该不会那朵千年灵昙是父亲赠给爹的吧？
「你徒弟的情况刻不容缓，咱们直接下山吧。」西门涯说。
「你也要走？」冰夷急了。
西门涯就说：「遥儿不曾炼制过九仙灵芝露，我需在旁提点一二。」
「我也去。」冰夷说道。
「你太招人眼球了，不行。」西门涯无情拒绝。
一想到自己又要被扔下，有过心理阴影的冰夷急忙道：「只要改变外型就行了吧？」说罢，摇身变成了一条带着角的小白蛇，迅速钻入西门涯袖中。
西门涯无奈，只好答应。
像慕白这种年纪尚轻的神兽，只能在真身与人形间转换；而冰夷这种上古神兽，除了能够在真身与人形间转换外，还能让真身有不同的型态。
「好俊的功夫，我也要学。」慕白乐道。
冰夷从西门涯袖子里探出蛇脑袋，说道：「行，改天教教你。」
万年冰蟾到手，还顺便搞了个认亲大会，慕青遥一刻也不想浪费，一行人火速赶回赤罗门去。
回到赤罗门时，唐季岚等人正好也赶回来了。
「慕峰主，佛血花采到了，至于另外两味药材??怕是需要点时间。」
慕青遥拱手一礼。「大恩不言谢，今日恩情来日定当偿还。另外两味药材我与西门塔主已寻得，不必担心。」
「那真是太好了！」唐季岚由衷感到高兴。
方舒窈则说：「没想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到万年冰蟾和千年灵昙，二位真是好本事。」
「幸亏有西门塔主相助，否则慕某也是毫无头绪。」
「事不宜迟，开始炼药吧。」西门涯打断他们。
间杂人等退了出去，步毅枭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在司璟宸隔壁的房间。慕青遥拿出之前上官麟送给他的药鼎，在西门涯指示下开始炼药。
炼制九仙灵芝露所需耗费的时间很长，期间不得中断，亦不得操之过急，慕青遥额边渗出豆大汗水，一点也不敢松懈。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到了最后关头，准备收丹。
慕青遥很是紧张，因为成败全在这一瞬间。
药鼎震动起来，而且越震越剧烈，他担心是不是要炸鼎，只能在心中不断祈祷。没过多久，只听一声「轰」的巨响，屋内金光乍现，一粒散发强烈金光的丹药躺在药鼎里头，接着慢慢化为一滩金色液体。
「成了。」西门涯勾唇。
慕青遥万分激动，赶紧将事前准备好的药瓶拿出来，把九仙灵芝露装进去。紧接他奔向隔壁，把药喂进司璟宸口中。
司璟宸双目紧闭，刚喂了一点药就从嘴角流出。慕青遥焦急不安，最终心一横，自己先喝了一口含在嘴中，继而俯身喂进司璟宸嘴里，不让他浪费半滴药水。
待喂完一整瓶九仙灵芝露，慕青遥早已虚脱，瘫坐在床边的地上。
「拜托，千万要成功啊。」
慕青遥全神贯注地盯着司璟宸，不愿错过他身上任何一个变化。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很快司璟宸的情况就有了好转，火纹逐渐消失，气息也慢慢变得平稳。
「太好了。」慕青遥松了口气。
这一整天慕青遥都守在司璟宸身边，观察他每个细微变化，祈祷他快点醒来。
??
傍晚，夕阳馀晖洒落，窗外一片昏黄，屋内暗了下去。
司璟宸恢复意识当下，只觉周遭无比安静，接着他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床顶的花雕图案。
「??」他眨了眨眼，微微撑起上半个身子，忽然瞥见趴在床沿睡觉的男人。
师尊？
司璟宸怔了片刻，回想起自己遭到炎蚺攻击，师尊在下方接住了他。之后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司璟宸抬手抚上慕青遥面庞，替他将碎发捋至耳后，唇角一勾，满脸幸福地欣赏着慕青遥的睡脸。
「??抱歉让您操劳了，但弟子好高兴。」他轻声呢喃。
慕青遥被这阵动静吵醒，皱了皱眉，旋即张开眼睛。刚一睁眼就与司璟宸对上视线，他先是一愣，接着猛地坐直腰杆。
「你醒了，可有不适？」慕青遥问。
「没有。」司璟宸摇头。
听司璟宸刚醒来的嗓音微哑，慕青遥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
「多谢师尊。」司璟宸接过水，咕噜噜喝下满满一杯仍觉不够。
慕青遥来回给他倒了三杯水，司璟宸这才心满意足。
「弟子睡了多久？」司璟宸问。
慕青遥掐指一算，答道：「快满一个月。你中了炎蚺火毒，幸有各方侠士相助，为师才能炼成九仙灵芝露，保你性命。」
司璟宸一怔，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还给师尊添了这么大麻烦。他垂下脑袋，盯着自己在被褥上交叠的手，愧疚道：「害师尊劳苦受累了，弟子??弟子真的很抱歉。」
谁知话才说完，头上就被人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司璟宸错愕抬头，就听慕青遥说：「傻徒儿，为师救你乃天经地义，不必自责。况且当时若不是你推为师一把，为师恐怕也无法幸免。」
「师尊??」司璟宸感动不已。
看着司璟宸还能活蹦乱跳地跟自己说话，慕青遥心里前所未有的愉悦、安心。之前西门涯的一席话令他反思许久，现在见司璟宸复原，一切烦恼便都有了头绪。
但是不急，慢慢来。
「身子感觉如何？」慕青遥弯了弯唇角。
「感觉很好，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司璟宸笑答。
不愧是当今天下排名第一的救命丹药，效果显着。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回玄天宗。」
「好。」
其实司璟宸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够久了，就算躺回去也睡不着觉。但历经此劫，以后慕青遥说什么，他全都听他的。
司璟宸苏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赤罗门，前来慰问的有之，不辞而别的亦有之。
唐季岚扒着慕青遥问九仙灵芝露的事，慕青遥则以和西门涯的约定将他挡了回去。
聂昀熙有事赶回苍澜宗，与司璟宸打过招呼便离开。
「步掌门，可查清了私放炎蚺的凶手下落？」事情告一段落，慕青遥准备追根究底。当初江钰说是有人蓄意毁坏封印、放出炎蚺，那么这一个月步毅枭肯定会严查此事。
「嗯。」步毅枭面色凝重。
现在除了江钰，步毅枭也会在慕青遥面前开口。
「抱歉，是我的疏失。」
「什么？」慕青遥愣住。
步毅枭解释道：「炎蚺是我那得了疯病的姐姐所放，赤罗门不会卸责。」
慕青遥这才想起，步毅枭亲手杀了六个兄弟姊妹，剩下的两个残一个疯，还有一个是半年前找回来的江钰。他口中得了疯病的姐姐，想来就是被逼疯的那个。
「步掌门打算如何处理她？」慕青遥问。按照步毅枭嗜血滥杀的个性，应该不会轻易放过那位步小姐。
但有件事慕青遥想岔了，步毅枭其实没他想像的那么冷血。虽然单看外表是这样子不错，但事实上步毅枭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只是不会表达出来，容易被世人误会。
世人只知他杀了手足，却不知那些人曾无数次害他，想致他于死命；别人说他没血没泪，他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救下受伤的麻雀。
如果他真是个无情之人，怎会留下那两个残废和疯了的手足？又岂会遵从母亲遗言，带回江钰好好照顾？
知子莫若母，想必步夫人也清楚步毅枭的个性，才会提出那种要求。一码归一码，她知道步毅枭不会因为她而迁怒江钰。
步毅枭听了慕青遥的问题，只留下一个字。
「死。」
历经百般波折，慕青遥总算回到玄天宗。他将此行所发生的事汇报给严洛绝，严洛绝听了不由捏把冷汗。
不过他没说认亲的事，那实在太惊世骇俗了，他没打算说。
「对了，你不在时阎氏夫妇说不好一直赖在青云峰上，走前托我转交封信给你。」严洛绝翻找出信纸，递给慕青遥。
慕青遥打开扫了眼，信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犬子就拜托您了。
还真有他们夫妻俩的风格。
「严师兄，我还有一事要说。」慕青遥将信纸揣在怀里，满脸正色。
「师弟请说。」
慕青遥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问：「关于璟宸的事，师兄你在仙门大会时说的话可还算数？」
严洛绝一愣，回想自己曾说过的话。他心下了然，当即拍了拍慕青遥的肩膀，笑道：「自然算数。不论师弟怎么选择，师兄我与整个玄天宗都会站在你这边。」
听罢，慕青遥内心松了口气，回以一笑。
回青云峰后，慕青遥大老远就看见司璟宸在寒泉修炼，向前迈的步伐愈来愈缓，最终停下。他看了很久，直到司璟宸发现他，小跑过来。
「师尊。」
「修炼如何？」
「回师尊，一切都好。」司璟宸顿了下，「只不过——」
慕青遥略挑起眉，静候下文。
司璟宸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几年前在西阳城得到的《不朽罡风剑法》。他小心观察慕青遥的表情，说道：「此乃双人剑法，弟子一个人练不成。」
慕青遥一怔，认真思考起来。
也是，《不朽罡风剑法》一个人练不起来。虽能像练《玉龙腾云剑法》那样双手使剑，但某些走位肯定是无法完成的。
「好，为师找个人陪你练，刘炫应该可以。」慕青遥说。
司璟宸张了张嘴又闭上，状似无奈。他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弟子想跟师尊一起练这套剑法。」
闻言，慕青遥愣住。
司璟宸见他犹豫不决，心下不由苦笑。本打算收回刚才说过的话，不料慕青遥先他一步开口。
「好，一起。」
司璟宸眼楮一睁，不敢置信地望着慕青遥。
慕青遥被他的反应逗乐，于是背过身去偷笑。笑完，故作镇静地说：「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开始。」
司璟宸喜笑颜开。「是！」
《不朽罡风剑法》是一套刚柔并济的双人剑法，一人势如破竹，一人行云流水，相辅相成，令对手毫无可趁之机。慕青遥更发现，如果搭配上他的风灵力，威力还可再增三成。
为了尽早习得此剑法，师徒俩决定在青灵洞内闭关数月。
寒玉剑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光痕，含影剑紧随其后，划出另一个轨道。彼此间的痕迹相互缠绕，默契十足，无比契合。
就这样，三个月转瞬即逝。
咻、咻、咻！
青灵洞内只有双剑划破空气的声响，干净俐落，节奏整齐。
「成了。」收起最后一个剑势，慕青遥淡淡说道。
这三个月他们朝夕相处，除了修炼什么也没干。他本以为司璟宸会对他做点什么，殊不知人家真的只想好好把剑法完成，倒是他想多了。还以为能趁此机会表态，让彼此关系更近一步，可惜了。
想到自己这三个月来的一厢情愿，慕青遥真想挖洞把自己埋了。
「师尊，我们成功了。」司璟宸擦去汗水，心情愉悦道。
修炼结束自然要出山洞，但慕青遥觉得有点可惜，而且出去后也不好意思主动做些什么，怕被人发现。犹豫再三，悄悄将手伸向司璟宸。
牵个小手应该能确实传达到心意吧？
眼看手就要牵上了，司璟宸忽然一个挪步，背过身去取放在大石头上的秘籍。
「??」慕青遥手一顿，缓缓收回，尴尬地藏在背后。
他暗骂时机真差，却没有发现司璟宸嘴角勾起的一抹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