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鹤华与慕青遥的照料下，容华短短两日内便恢复了八成，可自行下床走动。容芸香一直陪在兄长身侧，嘘寒问暖，看得出手足情深。
众人一番商讨，容华决定明日便启程前往胡星城结束此事，并赶在立冬之前回到都城。
初入子时，夜深人静。
司璟宸抱着慕青遥同榻而眠，喃喃出声：「太子有事瞒着。」
「你也这么觉得？」慕青遥翻了个身，面对司璟宸。
「那日他留卫珩谈话，着实奇怪。」
「嗯，而且那卫珩从不以真容见人，定有古怪。」默了半晌，慕青遥转而问道：「话说回来，你可听过东平侯此人？」
司璟宸不假思索道：「听过，但比起这位年轻的东平侯，师尊应该比较认得他的父亲，卫将军苏国燚。」
「原来是他。」
天宇帝国有位猛将，名叫苏国燚，征战沙场数十载，乃当今圣上重用的爱将之一，官居二品，为「卫将军」。膝下育有二子，长子苏永晖在多年前以身殉国，而卫将军苏国燚亦于那场战役殉国。圣上念其生前功劳与爱国之心，追谥为世袭罔替的「东平侯」。
幼子苏永璘继承爵位，手握军权，成为比已故兄长更年轻有为的将领。苏家本就是太子派，太子先前便与苏家关系密切，在苏永璘继承爵位后更是对其照顾有加。
慕青遥听过卫将军苏国燚，却不知其死后被追谥为东平侯。
「实在想不透，太子待苏家极好，苏永璘怎会心生杀念。」慕青遥百思不解。
「朝廷上那些尔虞我诈，又岂是咱们能想明白的。」司璟宸打了个哈欠道。
「也对。」慕青遥不再多想，乔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司璟宸怀中沉沉睡去。
＊＊＊
翌日过午时，众人与颜鹤华等人作别，乘船回到胡星城。
颜鹤华和孟菱彤都很舍不得司璟宸，司璟宸明白二老疼他，只能安慰说以后还会再来。
「百花岛真美，简直就是人间仙境。」慕青遥倚在船的边缘道。
「弟子下次还带师尊来。」司璟宸与他并肩而立，望着逐渐变小的岛屿说。
「好。」
花了一段时间，他们终于来到港口，回到胡星城。城里如来时一般，依然飘荡一股紧张的氛围，他们找了间客栈，等到入夜才准备动身。
「走吧，去城主府。」容华说完，顿了下又道：「十妹，你留下。」
「什么？」容芸香自然不答应，「不行，我必须跟去！」
「那里危险，你一个姑娘跟去做什么？好生待着，本宫会安排人照顾你。」容华无奈劝说。
「城里不知有无东平侯眼线，咱们有慕峰主和司公子在，跟着你们反而安全。」容芸香说。
「公主殿下说得不无道理。」慕青遥颔首。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切记，不可添乱。」容华叮嘱道。
「知道了。」在兄长面前，容芸香表现得十分乖巧。
五人一同前往城主府，容华带他们翻墙潜入，凭藉模糊的记忆找出藏人的暗室。
「就是这。」容华进入城主的书房，转动某个柜子上的花瓶。机关被人触动，高大的书柜往旁边挪动，露出一道暗门。
众人先后进了暗门，果真找出藏匿失踪人口的暗室。暗室里，不分男女老少，皆是被人捆住手脚，平躺在地上。暗室中间摆放着一个鎏金铜熏炉，整个暗室中烟雾弥漫，飘荡着一股奇异香气。
「这熏香会使人昏迷不醒，别吸进去。」慕青遥摀住口鼻提醒。
所有人都把口鼻摀得紧紧的，生怕吸入一丁半点。
「师尊，你看。」司璟宸伸手指向几个昏迷中的玄天宗弟子。
「璟宸，快把那熏炉搬出去，找东西罩住。」慕青遥吩咐道。
「是。」
待熏炉搬出去，慕青遥这才施展出风灵力，把一室迷香吹散大半。他一连给几个人把了脉，皆无大碍。
「那东平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给皇兄下蛊毒，又帮你把抓来的人藏起来，真让人看不透。」容芸香气愤道。
「先救人要紧。」容华指挥卫珩将人搬出暗室。
啪、啪、啪??
门口传来一连串的掌声，众人浑身戒备看去，就见一名身穿藏青色华服的男子正在拍手鼓掌。
「好啊，真没想到太子殿下能活着回来，佩服，佩服。」
「明泽??」容华面色顿时变得凝重。
永璘是字，明泽才是苏永璘的本名，原来他就是东平侯。慕青遥与司璟宸交换神色，暂不出手。
「别那么叫我！你不配！」苏永璘怒吼一声，目眦欲裂地从背后拿出一把大刀。刀身出鞘，暗室里霎时红光乍现。
「居然是神器！」司璟宸一怔，没想到苏永璘手上会有整片大陆上都难得一见的神器。
苏永璘冷笑一声。「哼，这可是苏家的祖传秘宝『破魂刀』，能震碎人的三魂七魄。死于神器之下，太子，你也不亏。」
容华咬牙，上前一步。「明泽，你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听本宫说，当年你父兄——」
「住口！」苏永璘突然提刀冲向容华，「要不是你卑鄙无耻，弃我父兄于不顾，他们又怎会以身殉国！」
苏永璘实在太快了，加上他本就离容华很近，慕青遥等人就算出手也无法保全容华，顶多重伤苏永璘。
「不！」卫珩原本站在容华三步之外，千钧一发之际以肉身挡在容华面前。
苏永璘见状，忙把刀锋一转，不愿伤及无辜。可这一转，刚巧脚下被昏迷的人绊了下，刀尖直逼慕青遥而去。
慕青遥本是提剑奔去救容华的，这下子想煞也煞不住，就算闪身也不见得能毫发无伤。
刹那间，一道黑影拦在他们中间，司璟宸用幻影步法赶到慕青遥身前，举起寒玉剑及凌云剑抵挡。
哐！
伴随刀剑碰撞之声，慕青遥双眼逐渐瞪大。只见空中飞散数个锋利的碎片，宛如落英缤纷，接着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身前之人浑身震了一下。
哐啷！
苏永璘抽回刀刃，满脸惊愕。
碎片四散一地，空气中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慕青遥闻到了血腥味，恐惧不由浮上心头。
滴??滴答??
慕青遥止不住颤抖，眼睁睁看着司璟宸跪了下去，趴在地上。
「璟、璟宸！」慕青遥丢下含影剑，跪地抱起司璟宸。
司璟宸的腹部被刀捅出一个很深的窟窿，不断往外冒血，虽然因为他穿着黑衣看不太清楚，但地上的血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开来。
慕青遥探了下他的鼻息，竟微弱到难以察觉，于是忙从纳戒中取出一枚七魂续命丹给他服下。
七魂续命丹乃是七品丹药，将死之人服用可延续七个时辰的寿命，倘若之后没死，则三年内不可再服。
紧接着慕青遥又拿出一瓶药罐，扒开司璟宸的衣裳，将药粉洒在伤口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愈合，结成深红色的痂。
「璟宸，听得见为师说话吗？」慕青遥声音发颤，说话都不俐索了。
怀里的男人像是一具精致的人偶，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反应。若不是呼吸均匀，慕青遥都要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个死人。
「璟宸，你醒醒。」
慕青遥惊惧交加，自言自语道：「伤口也止住了，怎么不醒？」
苏永璘握紧破魂刀，倒退几步。他只想向容华太子报仇，没想过伤害其他人。
对了，太子??
转过身去，苏永璘正想跟容华说些什么，视线却落在了卫珩身上。方才的混乱使得卫珩头上的斗笠掉落在地，露出那张英俊的面孔。他的五官刚毅，剑眉薄唇，浓眉俊目，可惜鼻梁处落了道疤，破相了。
哐啷！
「不，不可能，你、你??」苏永璘大刀落地，激动得浑身发抖。
卫珩弯腰捡起斗笠，满目哀伤地望着苏永璘。
「二弟。」
那声二弟击垮了苏永璘，他「噗咚」一声跪下，眼眶逐渐泛红。
「大、大哥？你不是死了吗？」
卫珩??不，原卫将军府上的大少爷苏永晖，哀切地说：「抱歉，一切皆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错。二弟，你别怨恨太子殿下，爹是我害死的，反而是殿下救了我。」
苏永璘一时没反应过来，呆若木鸡。
一旁的容华太子摇头叹息，上前拍了拍苏永晖的肩膀。「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救人要紧。」
苏永晖颔首，绕过苏永璘，把司璟宸全身上下检查了遍。
「如何？」容华问道。
「情况很不乐观。」苏永晖摇头，「先找个地方安置吧。」
胡星城城主是苏永璘的人，苏永晖让弟弟帮忙打点安排，城主立刻腾出一间院落给他们住。
「你可以解释了吧？」苏永璘红着眼眶看向兄长。
苏永晖垂下脑袋，满脸阴沉，毫无血色。
「对不起。」苏永晖眼睛一闭，向自己的幼弟道歉。
苏永璘满脸正色。「我不想听你道歉，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苏永晖深吸一口气，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出。
原来八年前的那场战役，并非容华太子抛下苏家父子逃跑，而是苏永晖识人不清，把敌方派来的探子视作可提拔的人才，泄漏军事机密，导致那场战役伤亡惨重，败得一塌糊涂。
容华本想与苏国燚老将军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但当时苏永晖遭到错信之人暗算，身负重伤，命悬一线。苏国燚将长子托付给容华，自己甘愿留下断后，容华自知大势已去，只能完成老将军最后的心愿。
苏永晖与容华本为挚友，容华担心他这次的失误会被圣上问罪处斩，也担心这等丑事会影响军心，遂替对方隐瞒过错，并对外宣称苏永晖光荣战死。
醒来后的苏永晖得知自己害死了父亲与多名战士，痛苦自责，认为无颜回去见娘亲和幼弟，想要自戕赔罪。容华自然舍不得好友去死，于是让他成为自己的暗卫，给他一个归宿。
从此，苏永晖舍弃了他原本的名字苏毅臣，改名换姓变成「卫珩」。期间他因帮助过鬼医，得到几本功法，甚至被强迫收为鬼医的徒弟。后因容华太子南下寻药，他被托付保卫公主之职，才有了后来与慕青遥等人相遇的情景。
「不，怎么会这样??」苏永璘无法接受。他为了替父兄报仇，花了那么多年对太子下蛊，待时机成熟让蛊毒发作，想要折磨太子一辈子，却不曾想到头来，太子居然是苏家的恩人。
「此事不怪你，是我错了，大错特错。」苏永晖再也受不住，落下男儿泪。他这辈子一直犯错，过去无颜见家人，现在更无颜见太子了。
「回来就好。」苏永璘摇头，上前给兄长一个拥抱。「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所有的过错，我们一起承担。」
这方兄弟重逢，欣喜落泪。城主府的客房内，却是一室寂静。
慕青遥守在床侧，握紧司璟宸有些冰凉的手。
容华太子面色凝重地说：「破魂刀震碎了司兄的灵魂，就算肉身恢复如初，也难以醒来。」
「就没其他办法了吗？」容芸香难过道。
容华摇了摇头。「若仅是魂魄离体，尚能聚魂以救之。然而灵魂碎裂是难以补救的，根本无从补起。」
灵魂??
慕青遥倏地想起什么，在司璟宸身上搜了个遍，翻出他腰间的芥子袋。
「慕峰主，你这是——」容华太子不解。
慕青遥没有回答，而是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本古籍。古籍取出的那一瞬间，冥老的灵魂也出现在众人面前，把容氏兄妹骇了一大跳。
「可有办法？」慕青遥看着冥老问。
冥老一直默默关注外界发生的事，只不过碍于芥子袋的关系，他是想出也出不来。好在慕青遥想起了他，还知道把他放出来。
「有。」冥老捋着胡须，垂眸盯着昏迷不醒的司璟宸。
「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慕青遥拱手道。
「这小子也算本座半个弟子，救是自然要救的。」冥老顿了下，继续说：「芥子袋里放着阎龙令，你先取出来。」
慕青遥依言照做。
冥老又说：「割破这小子的指尖，把血涂在阎龙令上头。」
「这是为何？」慕青遥问。
「他乃阎家血脉，能用血召唤出一条神龙，供他差遣。」冥老说罢，哼了声道：「他那老子也真有本事，居然跟神兽签下主仆契约。」
慕青遥确定此法用途后，拿出金针刺破司璟宸指尖，将血涂上阎龙令。
轰轰——
眨眼间，外头忽然响起闷闷雷声，天空也迅速黯淡下来。慕青遥与容华对视一眼，容华便上前将房门打开。
轰！
又是一声响雷，乌云间突地冒出一颗巨大龙头，龙身漆黑，角呈金色，那双眼睛更如太阳般，金灿凌厉，莫可逼视。
黑龙发出一声龙吟，直冲城主府而去。由于龙身过于庞大，黑龙并非以神龙之姿落地，而是变成了一位容貌俊美异常的玄衣男子。
「真是神兽??」容华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要不是男子头上那依然存在的金色龙角，他都要怀疑自己刚才在做梦。
「啧，姓阎的你可真能耐，胆敢这么多年都不见本尊??嗯？阎煜玨呢？」男子扫视一圈，似在寻找阎煜玨的身影。当他的目光落在随后出来的慕青遥身上时，不由一愣。
「这熟悉的感觉，在哪见过？」男子上下打量慕青遥，眉头皱得死紧。
慕青遥任由他打量，淡淡说道：「敝姓慕，今日请阁下前来此地，乃因阎龙令的主人危在旦夕，想请阁下帮个忙。」
男子听了一怔。「阎煜玨快死了？」
「不，是他的儿子。」
「他儿子？」
慕青遥领男子进屋，男子一看见沉睡不醒的司璟宸，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真狠，居然把灵魂打碎了。」
「阁下可有办法？」慕青遥问，心里怀揣着一丝希望。
「本尊没办法，但天界那些人或许有。」男子说完，又道：「本尊名叫玄夜，阎煜玨家的这小崽子叫什么？」
「璟宸。」
「阎璟宸啊，嗯，不错。」
慕青遥没有更正姓氏问题，毕竟司璟宸本就姓阎。
玄夜伸出手指抵在司璟宸眉心，半晌后说：「碎的地方补补就行，但缺失的部份就麻烦了。」
「缺失？」
「这小子的灵魂被震碎，某些部份飞出体外，要找可不容易。」
慕青遥握紧拳头，强忍落泪的冲动。「不知阁下是否听说过干支神镜？」
玄夜一愣，挑眉看向他。「你想逆天改命？省省吧，干支神镜改变的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灵魂并不能挽救。打个比方来说，有个人魂飞魄散，或者神魂俱灭，那你就算回溯时间，他也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
慕青遥心下一凉，感觉掌心都是冰的。
「有个人倒是可以帮忙，就是脾气不太好。」玄夜搔了搔脑袋。
「何人？」
「天姝神女。」
闻言，慕青遥恍然大悟。对呀，他怎么忘了！
《绝傲天尊》里曾描述过天界的几个神女，其中之一便是天姝神女。她是天帝的小女儿，与掌管刑罚的帝君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在天界没几个仙敢招惹她。
天姝神女擅长女红，并拥有两个十分厉害的神器——裁魂剪和续魂针。
裁魂剪是一把能够裁剪灵魂的剪刀，续魂针则是能缝补灵魂的针，以他人的灵魂为线，能修复破损的灵魂。
《绝傲天尊》中仅有一段对天姝神女传闻的描述，要不是玄夜提起，慕青遥压根就忘了自己有写这么一号人物。
「我该怎么见到她？」慕青遥目光坚定地问。
玄夜想了想，说：「凡人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去往天界，但本尊化龙后能带你和那小子上去。」
「慕某代徒儿谢过阁下。」慕青遥拱手一礼。
「用不着谢，就当是本尊欠他老子的，哼！」
慕青遥心想：虎父无犬子，当父亲的能和神龙签下主仆契约，作儿子的自然不凡。
「他现在的灵魂非常脆弱，等会儿上了天界千万得小心护着，一点都马虎不得。」玄夜叮嘱道。
「好。」慕青遥拦腰抱起司璟宸，迈步走出屋外。
「慕峰主！」被人喊住，慕青遥扭头看去，就见来人是苏氏兄弟。在看见苏永璘时，慕青遥的脸色可谓是非常难看。
苏永璘抬手赏了自己一巴掌，朝慕青遥跪了下去。「在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待您与小兄弟平安归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青遥看也不看他，兀自向玄夜走去，临走前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你的命，我不稀罕。」
＊＊＊
天界。
玄夜再度化为人形，走在前头领慕青遥往天姝神女的神殿走去。
慕青遥背着司璟宸四处张望，难以想像自己正身处天界。这里草木繁盛，鸟语花香，天空是七彩祥云，脚下踩着青石板的地，并未与凡间差太多，人也不是站在云上。
不过这里看见神兽的频率比较高，刚才就有两只凤凰飞过头顶。
走着走着，前方的玄夜一个脚步急煞，慕青遥差点撞上。
「可恶，那老妖婆怎么在这！」玄夜回过身，就要推慕青遥离开。
然而他们才刚走出几步，背后就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小玄夜，见到姑姑怎么不打声招呼？」
玄夜脚下一顿，视死如归地转过身，不情不愿唤了声：「嫤娥姑姑。」
嫤娥女神是玄夜父亲义结金兰的姐姐，生得一副蛇蝎美人般的冷艳外貌，白衣红襟上绣着金丝图样，梳着十字髻，头戴金步摇，额前一点红莲花钿，红唇似笑非笑，也不知是喜是怒。
玄夜怕极了这位姑姑，小时候与姑姑的儿子玩闹，亲了人家的小嘴，嫤娥姑姑就差点把他老爹的神殿给掀了。
嫤娥女神眸光一瞥，发现了玄夜身后的慕青遥以及他背上的司璟宸，寒声问道：「你竟带凡人上到天界？」
玄夜撇嘴，简单向她解释了下。
嫤娥女神思索半晌。「这可真是不巧，神女去见天帝了。」
「啊？」玄夜烦躁地搔着脑袋。「他们父女俩一盘棋能下好久，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那也没办法，天帝的宫殿又岂是能随便擅闯的，只能等了。」嫤娥女神说罢，走过去打量慕青遥的脸。「这张脸好生面熟呀。」
看很许久，嫤娥女神忽然一怔。「小玄夜，你看这孩子像不像冰夷大人。」
玄夜一听，亦是认真看了起来。「啊！难怪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像冰夷大人！」
「那位大人要是看到有人与自己如此神似，不知什么反应。」嫤娥女神笑道。
慕青遥一阵尴尬。这名字他可不陌生，不正是他那神龙父亲嘛。
「说他是冰夷大人的儿子我都信。」玄夜笑道。
慕青遥踌躇半晌，不确定地问：「二位说的冰夷大人，可是条上古神龙？」
「正是。」
慕青遥得到肯定的答案，转而又问：「他是个怎样的人？」
嫤娥女神不假思索道：「冷漠无情，像是块万年寒冰。一年到头都在打架，偏偏又没输过谁，在过去是不少神女仙女们的梦中情人呢。」
冷漠无情？
慕青遥回想了下冰夷被西门涯教训的样子，怎么也与「冷漠无情」四个字搭不上边儿。
嫤娥女神继续说道：「因为太多仙女喜欢他，不知怎么凡间传闻愈传愈歪，把他传成一个好色之徒，老是把年轻姑娘丢到河里献祭，每次提起这事冰夷大人就恼。」
慕青遥心中苦笑。想起西门涯当年带子离家的那股狠劲，要是再有人把姑娘丢过去，只怕冰夷会先被西门涯剥层皮吧。
「嫤娥姑姑，能不能想办法让天姝神女快点回来啊，这小子不能再拖了。」说着，玄夜看向司璟宸。
嫤娥女神沉吟片刻。「要不我去托她身边的仙童传个话，至于她何时从天帝宫中出来，全凭你们造化。」
「多谢。」慕青遥颔首致谢。
「小玄夜，你们先去我那儿候着，待神女出来我再派人给你传个口信。」
「好，没问题。」
嫤娥女神的神殿金碧辉煌，华丽大气。玄夜熟门熟路地带慕青遥进去，里头的仙童见到他均是恭敬招呼着。
仙童给他们上了茶，慕青遥礼貌道谢。
「嘻嘻，那位小公子好俊呀。」仙童们在门外窃窃私语着。
「是玄夜大人的朋友吗？究竟哪路神仙呀？」
「瞧着不是仙，倒像个凡人。」
「胡说，凡人哪能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某位大人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来咱们这游玩呢！」
慕青遥耳力极好，那些仙童的谈话一字不落全听进了耳里。
「你人气挺高呀。」玄夜打趣道。
慕青遥无奈摇了摇头。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慕青遥如坐针毡，他的视线一刻不离司璟宸，生怕再出什么意外。算上炎蚺那次，这是司璟宸第二次舍命救他。
不管是仙门大会时他离开的背影，抑或是身中炎蚺毒素昏迷那时，慕青遥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修补受损的灵魂，这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有人来了。」玄夜说了声，看向门口。
慕青遥竖起耳朵仔细听，就听一阵轻快的步伐渐渐靠近这里。
是天姝神女吗？
不过多时，门口大步走来一人，慕青遥一见大失所望。来人是位年约弱冠的男子，他着了件青衣，眉目清秀，整个人看上去明净柔和。此子虽是男儿身，却有着弱柳扶风之姿，感觉一阵风就能轻易将他吹倒。
不是神女。
慕青遥收回视线，掩去眸底失落之色。
「戊飞？」玄夜站起身，满脸惊讶。
戊飞嘴角勾勒出一抹轻浅笑意，几步来到玄夜面前。「玄夜，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会来我娘的芳华殿。」
「这不重要，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玄夜想不通，当初嫤娥姑姑不是把戊飞送去远方的丈夫那，不让他们再见面了吗？
戊飞回答：「刚回来，还没见着我娘，倒先遇见了你。」
寒暄结束，戊飞转而看向慕青遥与躺在一旁的司璟宸。「玄夜，这两位是？」
「说来话长，我带他们来找天姝神女。」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青遥总觉得戊飞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冷。
慕青遥拱手。「在下慕青遥。」
戊飞皮笑肉不笑。「戊飞。」
短暂的沉默后，玄夜拉着戊飞聊起童年趣事，笑说嫤娥姑姑多么严厉，他们是如何被惩罚。慕青遥没心情听，满脑子都在想天姝神女何时过来。
「嫤娥姑姑时常惦记着你，你既已回来，以后便多陪陪她吧。」玄夜仰头灌了口茶。
戊飞垂眸笑了笑。「我娘现在生气，还会抄起长枪追着人砍吗？」
「会。」玄夜脸一黑，似乎想起什么不大好的回忆。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娘其实不讨厌你。」戊飞掩嘴轻笑。
「哼，我觉得她就是讨厌你以外的所有人。」玄夜说着，白眼向后一翻。
戊飞摇头失笑。
热茶重新泡了一壶又一壶，慕青遥再也坐不住，起身去到门口等待。
「站着是等，坐着也是等，快回来坐吧。」玄夜抬头喊他。
慕青遥难过道：「我坐不住。」
「唉，你就是站上一整天，她也不会——」
「来了。」
之前跟在嫤娥女神身边的小仙童拚命迈着短腿儿跑来，一个不小心被裙摆绊倒，顾不上疼就赶紧爬起来，向慕青遥躬身一礼。「神、神女殿下答应见您，请随小的来。」
看着眼前的小糯米团子，慕青遥礼貌回礼。「劳烦仙童稍等。」
他踅身回去背起司璟宸，复而来到门口。「有劳仙童带路。」
玄夜见状也要跟上，戊飞忙拉住他。「你留下。」
「不行，那可是姓阎的他家崽子，要是出了状况，我没死也褪层皮。」
戊飞想了想，叹道：「那好，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