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睡到一半，温小瑜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了。
温小瑜在黑暗中拿起手机，盯着萤幕上那串号码，他觉得有点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在他犹豫的时间响铃已经停了，但过了几秒又打了过来。
看窗外的颜色，这天都还没亮呢，是谁一大早的打电话过来？
怕吵到林辉澄，温小瑜下了床走到旁边才按下接听键。
「是温小瑜吗？」
秦狩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他这才知道那莫名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我是。」
「我现在在你家门口，警卫不给进。」
「啊……你是来找澄澄的吗？」
打从两人认识的一天温小瑜就这么叫他，提到对方的时候很自然的脱口而出，这亲暱的小名听在秦狩耳里怪肉麻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你叫他什么？」
「唉？唔……」
温小瑜听出他语调不对，对方阴晴不定的性格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急着转移话题，却反给自己火上浇油。
「你、你要找他对吧？他在我旁边睡觉呢，要不我把电话……」
「他在你旁边睡觉？」
「……」
秦狩什么时候问题变这么多，他没有兴趣探究，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接了电话。
怕再多说一句话会惹对方生气，温小瑜选择闭口不言，几秒的沉默过后，秦狩道。
「你跟他说我来了，让他到门口找我。」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来就好。」
「嗯，好的。」
那多于的补充仿佛是在担心什么一样，难道自己还要跟去吗……
说完秦狩就挂电话了，温小瑜走回床边摇了摇依然熟睡着的林辉澄。
「澄澄？澄澄，醒醒。」
「唔唔……嗯……」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温小瑜索性扯掉了他身上的棉被，又推了他几下，林辉澄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透过影子，他知道温小瑜现在是坐着的，他打了个大哈欠含糊不清地说。
「哈啊……怎么了……」
「秦同学来找你了。」
「……」林辉澄以为自己作梦呢，「啥？」
「秦同学来找你了，在门口。」
「……唉！」
林辉澄顿时睡意全消，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他急着想说些什么，但因为刚从睡梦中清醒，嗓音有些干哑。
「秦同学没事，他在外面等着你呢。」温小瑜温和地笑着，「快准备吧。」
林辉澄喜出望外，也忘了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穿着睡衣就要奔出房门，温小瑜赶紧叫住他。
「唉、等等！外套……」
「哦哦、谢谢！」
林辉澄一把跩过大衣，一阵风似地冲出房间。
他走的太急，下楼梯时一脚踩空跌了下去，撞到地板发出一声闷响，但他很快就爬了起来，身上残留的钝痛对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他现在只想奔向门口，亲眼确认那个人的到来。
秦狩还活着、他没事！
脑海中不停徘回着这句话，林辉澄拉开沉重的大门，在晨曦的淡蓝中奔跑。
他连鞋也忘了换，就这么穿着拖鞋一路跑着，他的大衣也没有拉拉链，快速移动带起的冷风直接窜进了他单薄的睡衣里，寒冷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切，这次不是他在作梦，秦狩真的回来了！
他远远地看到黑色栅栏后有个高挑的背影，那背影他见过很多次，熟悉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只为尽早奔向那人。
警卫见林辉澄过来，便开了门锁。
林辉澄握着冰冷的铁门把推开了门，其实他没怎么感觉握把冷，从屋子跑到这里，距离少说一百米，他浑身早就冻的没了知觉。
少年穿着加长版黑色风衣，双手随意插在兜里，合身的黑色长裤把他的双腿衬得愈发修长，这样一身黑的打扮，竟也让他的背影迷人到不行。
听到动静，少年转过身来，秦狩清俊的样貌猛地撞进林辉澄的视线，让他激动的湿了眼眶。
他唇色有些苍白，眼角发青，厚重的眼袋说出他这几日的睡眠品质并不优，他向来光洁的下巴此时冒出些许胡渣，让他看上去有些颓废，却又多了分成熟的韵味，让人看着移不开视线。
惊喜的同时林辉澄又有些意外，他离开之后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看上去如此沧桑？
少年信步走了过来。
「对不起。」
这是艰难的一个礼拜后，林辉澄再度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嗓子比平常更加低哑，看他这副落魄的模样，林辉澄只觉得他这句道歉，把原谅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嘿嘿。」
林辉澄是心胸宽大之人，秦狩没事对他来讲已是最大的安慰。他灿然一笑，二话不说抱住眼前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
他用力抱了秦狩一下，这还是第一次对方乖乖给自己抱，之前骑摩托车的时候，他被对方按着脑袋推得老远，还不准他靠近。
这只是表示喜悦的拥抱，林辉澄很快就放手了，然而秦狩一把将他揽在了怀里，力道之大，他几乎是撞进对方胸膛的。
「唔？秦狩？」那双手跟铁钳似地，抱得他有些不舒服，「你小力一点。」
秦狩这才放松到正常力道，但还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他就抬起头来，眨着明亮的大眼等对方说话。
「你身体还好吗？伤的怎样？」
两个人靠的很近，这让林辉澄把他眼周的青黑看得更清楚了，相较于被绑架的自己，秦狩却过的更加辛苦，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她没对我怎样啦，那个很可怕的伤口也都是假的，受伤的话……就跳楼跟跌倒的时候吧。啊、这样说起来，好像都是我自己弄的？啊哈哈。」
林辉澄傻里傻气的笑着，秦狩看着他冻的通红的鼻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
「你知不知道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他被绑架的时候，秦彩嫌他吵，到后来无论他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了，他可不知道秦彩拍了他的照片。
「啥照片呐？」
「你被绑在椅子上的照片。」
「哦。」林辉澄无所谓地笑笑，「所以我说那些都只是特效啊，她只是想引你出来而已，我感觉得出来她不是危险人物，看，她还给我做指甲呢。」
说完还炫耀般展示了下自己的手。
「那些伤口是她自己画的，她是专业的吗？画的很逼真唉。」
居然还有心情赞赏绑架自己的人，秦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而那点惊讶很快转变成柔情。林辉澄就是这点让他欲罢不能，他从来不跟别人计较什么，豁达的不可思议，就连曾经危及他性命的人，事后谈起来他还可以一笑带过。
秦狩很想细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时间不多了。
「我马上就要走了。」
林辉澄挑眉，「走去哪里？」
「英国。我要到那边把一切都结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可能……」
他停顿有些久，林辉澄有种自己的预感在成真的感觉，他硬着头皮问。
「可能什么？」
秦狩语中夹杂着叹息，「可能回不来了。」
经过那么多变故，他们俩好不容易终于平安的相见了，秦狩却说要离开，而且还有可能是一去不回，这……这叫他怎么接受？
林辉澄勉强笑道，「秦狩，你不要开我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秦狩抓住林辉澄的肩膀，满脸严肃认真，「你答应我，等着我，等我回来，跟我在一起。」
之前在家门口发生的事情，他并没有忘记，只是对方忽然提起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只把秦狩当作自己的好兄弟，尽管他曾经在对方身上感受到心的悸动，在无法确定自己的感情之前，他无法回应这份心情。
「……我、我不知道……抱歉。」
他被秦狩眼底的深情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忍住抬手堆开了对方。
这跟拒绝没两样的回应让秦狩难掩失望，但他也没为难对方，在林辉澄的手摸上他胸口的时候他就主动放手了。
哪一天忽然被自己朋友告白，任谁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择，他会这么说也是在情理之中，因此秦狩很快收拾好了失落。
「你不用道歉。第三次段考，如果你赢了，我会遵守诺言。」
林辉澄顿了顿，猛地想起来对方口中的诺言指的是什么。他当时头脑发热，一心只想赶秦狩走，但他知道他有苦衷，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他为什么还要提？
「你的手机还给你。绑架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已经搞定了，你不用再躲躲藏藏，回到原本的生活吧。」
林辉澄还在想诺言的事，以至于秦狩把手机拿给他的时候，他一双眼还是紧紧盯着对方，眨也不眨。
秦狩的声音带着无声的叹息，「就这样。」
两个人，四目相对。
林辉澄向来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但对方都直接了当地告过白了，那双眼眸看自己的时候到底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不问自知。
林辉澄心情复杂地皱起了眉。
☆第五十一章
「我走了。」
秦狩说完便转身离去，甚至没有等他回应。林辉澄就这么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慢慢地走远，想起对方刚才说可能会一去不回，他心里就焦急异常，到了第五秒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秦狩！」
那身影一顿，停了下来。
「你、你真的，有可能回不来吗？」
他不清楚秦狩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任务，但他知道这一趟的风险是你我都承担不起的，他想留住对方，但他有什么办法？要用什么立场？
秦狩的静静望着林辉澄，没有回答。
林辉澄有些慌了，「不行！你不回来、谁跟我抢校排一啊？你必须要回来！」
「林辉澄……」
秦狩不自觉念出了他的名字，但他们俩距离太远，他音量很小，对方压根没听见。
「你走了的话，你的要求不也达不成了嘛！」
说出这样的话，好像是他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了一样，然而秦狩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对方是被逼急了才会这么讲。
他为了让对方听清楚而拔高了音量，「我不想强迫你……」
「那就回来考试！」尾音还没落下林辉澄就激动地打断他，「大不了重开条件嘛，如果是我赢了，我……我也会重开条件的……」
短短一个月内，接二连三的事件把林辉澄的精神状态推到了临界点，现在他只要遇到一点点事情，情绪就如水坝溃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脸颊一阵冰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可能是因为他再也经不起失去了……
他觉得有些丢脸，低着头双手胡乱抹着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秦狩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温柔的嗓音从他头顶落下。
「别哭。」
秦狩修长的手指摩娑着林辉澄的眼角，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哭成泪人，心里满是酸涩。
之前在门口强吻了林辉澄的事情，他十分懊悔，今天听完林辉澄的回答之后，他本打算要放弃追求了，然而对方却做了挽留，他如果不好好把握……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就算以后不能再见了，他还是想好好地传达这份心情……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是我第一次时时刻刻想见到一个人、喜欢他的笑容，因为他的开心而欢喜，因为他的难过而悲伤。」
林辉澄这辈子没被人告白过，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却是个男人，虽然说是个男人，他却又感觉有些甜蜜。
秦狩大概也是第一次告白，即便他依然没什么表情，林辉澄还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
他俊逸脸庞上不易察觉的红晕，跟平时冷酷的形象差别甚远，显得有些滑稽，林辉澄忍不住笑了出来，可眼泪还是一直掉，又哭又笑的，心情复杂到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什么啊……」
林辉澄本来想贫嘴他从哪里抄来的台词，可喉咙一哽，又说不出话来了。
「林辉澄。」秦狩深深的望着林辉澄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伸出手抵住了他的下巴，「你欠我的……」
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话语的意思，秦狩的脸就贴了过来，四面唇瓣相贴的瞬间，林辉澄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亲了。
他没有躲开，只是惊愕地看着秦狩，对方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漂亮的不得了。
秦狩一张嘴，含住了林辉澄的嘴唇，他浑身僵直了不敢动。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接吻，撇除吻技生疏这一点，光是现在吻他的是个男人就够令他别扭的了。
秦狩的吻一直小心翼翼，就像是面对世上珍宝一样，浅浅地吸允对方的唇瓣，这感觉很奇妙，林辉澄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他索性也闭上了眼睛，被动地接受这个吻。
对方没有抗拒对秦狩来说是莫大的鼓励，他试探着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湿滑的触感让林辉澄瞬间惊醒，回过神时他已经惊恐地退开了，秦狩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浪漫的气氛中，眼神有些迷离。
「讨厌吗？」
林辉澄表情有些古怪，他摇摇头，诚实的说，「还不赖。」
秦狩笑了，画面仿佛慢动作播放一般，那笑容慢慢在眼前绽放，完全伸展开来的那一瞬间，林辉澄觉得自己的世界整个被点亮了，当时心跳加速的感觉，他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幸福的不可思议。
秦狩带点撒娇意味地问，「那你愿意等我回来吗？」
长相逆天的人笑起来真是好看到不行，想着那形状美好的唇瓣几分钟前还跟自己紧贴在一起，林辉澄心中的小鹿一头撞死了，声音小的跟蚊子拍翅膀一样。
「嗯……」
秦狩快速在他额头印上一吻，「等我。」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次秦狩满足而果断的迈开了步伐。
林辉澄摸了摸额头，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跟他的心一样，暖暖的。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喊道，「段考、一定要来哦！」
秦狩已经叫到了车，他背对着他举起手挥了挥，潇洒的坐上了计程车。
林辉澄目送着计程车消失在转角，才慢吞吞地进屋去了。
他右手摀着胸口，那以不正常频率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提醒着他，或许……或许他对秦狩也有感觉。
*
告别林辉澄，秦狩坐上计程车火速赶到机场，秦彩依约等在了那边。
「你不一起去吗？」
要登机的时候，秦狩才知道她根本没带行李来，惊讶地问。
「出国麻烦死了，人家才不去呢。」
秦彩嫌弃的摆摆手。由于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今天穿的相对保守，然而再浓重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不佳的气色。
秦狩皱眉，「你最近又吸毒了？」
「姊吸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狩可是很认真在讲的，当事者倒是无所谓的耸着肩，他忍不住大声了起来。
「别再吸了，你会早死的。」
秦彩笑了笑，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苦涩，秦狩不知为何对方忽然摆出这副表情，让他看着心里一阵发酸。
秦彩上前一步用力抱了抱亲弟弟，她很快就放开了，还伸手推了他一把，催促道。
「快走吧。」
秦狩不是会恋恋不舍的人，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便点点头迈开了步伐。
走到了转角，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秦彩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并不显眼，但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秦狩隐约看见她红了眼眶。
秦彩见他看着自己，便抬起手用力挥了挥，然后主动转身走了。
直到转身前一刻她都还坚持着自己的笑容，可是下一秒她的脸瞬间爬满了悲伤，她在对方看不到的这一面，任由眼泪溃堤。
秦狩上飞机后，单手撑着下巴，眼神没有焦距的望着前方。
以前的秦彩，曾经是个优雅的气质少女，对他很照顾，是像妈妈一样的存在。但爸爸过世之后，秦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从前的温柔不复存在，交了坏朋友，接了那样的工作。
明明留下来的遗产已经足够支撑到秦狩步入社会了，秦彩却还是以那种方式赚钱，或许对她来说，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一种情绪的发泄。
秦彩比自己大十一岁，家庭的阴影相较于自己，想必对她造成了更大的影响，在自己还不懂事的年纪，秦彩的心事无人诉说，几年来累积的压力，在她接获爸爸死讯那一刻，全数爆发了。
他不怪她，他只希望她好好地活着，就算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心绪一拥而上，秦狩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们两个就可以有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都会有不凡的成就……
如果他爸没有死，或许这一切都还有改变的契机，或许他们能得到正常的生活……
然而太多太多的如果，都成了他们无力改变的命运……
也只能叹息。
☆第五十二章
下飞机后，秦狩花了三天到那个小镇，寻着地址一路找到了他要找的那户人家。
这里是偏乡地区，村落又小，路过的人看到他陌生的脸孔都亲切的问候，秦狩不太习惯这种相处模式，笑容有些僵硬。
这栋大房在一片矮平屋中特别显眼，很容易找，秦狩没有犹豫就按下了门铃。
周围很安静，他清楚听见里头传来奔跑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了，小孩子清脆好听的说道。
「邮差叔叔好！」
「……」
十六岁就被叫叔叔让秦狩皱起了眉，可重点不是那个，重点是他也不是邮差啊！
「我不是邮差。」
「哦，那你是谁啊？」
小孩灵动的大眼一眨也不眨，可爱极了。
「我来找留音先生，他在吗？」
「找爸爸啊！」小孩灿然一笑，「在的在的，进来吧！」
小孩就这么毫无戒心地把陌生人领进了门，一边大喊着「爸爸」一边奔跑上了楼。
「大小姐！」
这时手上捧着一叠衣物的男人走了出来，看见小孩一晃而过的身影急促地叫了一声，然而小孩一下子跑没影了，压根没理他。
男人看到家里忽然多了个陌生人，难免惊愕，但基于礼貌他还是亲切地问，「请问您是……？」
「我来找留音先生。」
「好的，稍坐一下。」
男人把秦狩领进了客厅，对着正在整理花瓶的男人交代完「招待一下客人」，便自己退出去了。
另个男人给秦狩倒了一杯茶，淡笑着说，「这里好几年没有人来过了。」
秦狩先是惊讶对方说的是中文，接着也改用中文接了下去，「怎么会？」
「老爷当初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落脚，就在这里盖了房子，雇我们兄弟俩当佣人。起初还断断续续有人来访，之后就很少有人来了。」
说起来，这对做仆人的兄弟都是亚洲面孔，说起中文也很流利，秦狩一时好奇便问道。
「你们是跟着留音先生一起来英国的？」
男人笑道，「是的。不过，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呢。」
这时上楼的男人回来了，对秦狩道，「客人，请吧。」
即便大势已去隐退多年，毕竟对方曾经是黑道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此行竟然如此顺利，秦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领着秦狩来到二楼，一进房间，秦狩第一眼看到的，是坐着轮椅，看上去五十出头的男人。
而方才来应门的小孩，现在正坐在地上玩耍。
面对长辈秦狩礼貌的点了点头，「您好。」
「请坐吧。」
老爷抬手比了比眼前的座位，让秦狩坐下。
对方率先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秦，叫秦狩。」
老人家闻言笑了出来，对此秦狩表现的很平静，他已经习惯陌生人对这可笑名字的各种反应了。
「唉呦……当初开玩笑起的名，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秦狩一惊，「您知道我吗？」
「岂止是知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老爷看着眼前英俊的少年，心理感慨万千。
「你老爸秦舒跟我是至交，他当年就是把契约托付给我，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还问他要是我找不到你，那这遗产该归谁？他自信满满地说没问题，你会自己找上门的。然后你就真的来了。」
秦狩一进门他就知道他等的人来了，对方那张脸跟他爸根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仆人把一个卷轴交给老爷，老爷拍拍这尘封已久的物品，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够把他物归原主。
「这就是你要找的契约，在这里签名就可以了。」
当秦狩望着自己的时候，秦舒年轻时的样貌便跟眼前这位年轻人重叠到了一块儿，老爷想到了一些事情，又补充道。
「秦狩啊，你爸爸的遗愿就是让你们别再踏上不归路。你爸留给你们的财产不是小数目，好好利用必能成就大事。也劝劝你姊姊，让她不要再活在过去了。」
说到这个他心里就难过，秦家姊弟年纪差了十一岁，他爸最不忍心的还是秦彩，一个女孩子家，没了妈妈还要照顾弟弟，对于自己不负责任的离去，他爸心里也是愧疚的。
「黑道没你想像的简单，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他的手有意无意抚着自己的腿，秦狩慧眼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爸爸！」
小孩大概是玩够了，抓着玩偶跑到老爷身边，老爷苍老的容颜慈祥的笑着，伸手把小孩抱到了怀中。
「现在的我，只要有这个女儿跟这栋房子就够了，什么巨富、什么恩怨，都跟我无关了。」
秦狩刚进门时还觉得奇怪，根据他的调查对方怎么也不该有这样年幼的孩子，看来这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是领养的，不过是对方的私事，他也就不过问了。
对方的叮咛他都好好听进去了，点点头恭敬道，「我明白了。」
「嗯。」
等了这么多年，这孩子终是长大成人来到了自己面前，老爷心里很是安慰。
不仅是外貌，就连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英烈才气，都跟秦舒不出一二。凭他活了半世纪的本事，可以肯定这孩子将来必定会有所成就，如此一来……他也算是完成他的使命了。
留音是秦舒的至交好友，当然知道很多关于对方的事情，他也不吝啬跟秦狩谈谈他爸爸的故事，两人聊着聊着，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老爷行动不便，送客的工作便交由女儿来代理。
「小宝贝，帮爸爸送客人好不好？」
小女孩乖巧的点头应了下来，「好哒！」
等到了门口，女孩眼巴巴的望着秦狩。
「大哥哥，你还会再来吗？」
秦狩总觉得这小孩相处起来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因为她的行为举止跟林辉澄太像了。
「嗯，会的。」
想到林辉澄，秦狩温和地笑了笑，小女孩更高兴了。
「大哥哥你真的好帅啊！」
「大小姐……」
一旁的仆人都汗颜了，他们可不能给老爷听到小姐说出这样轻挑的话。
就这样，契约到手了，完成任务的秦狩第一时间打了电话给秦彩。
「喂，秦儿。」
对方听上去有些疲累，也许是刚起床的关系吧。
「姊，契约我拿到了。」
让他意外的是，契约的有效签署人只登记了他的名字，也就是说，就算秦彩早一步拿到了契约，也没办法把钱提领出来。
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过世了，他对爸爸的了解并不多，但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他多少能猜到一些，大概是害怕秦彩去复仇吧，为了不让她有这个能力，封锁了她的财路。
还真的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人走了之后还可以把一切操控在手里，他爸可真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样啊？那就好。不用急着回来，机会难得好好玩几天吧。」
对方反应意外地平静，和一开始为了契约不择手段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这是好事，她能犯下复仇心，是秦狩、也是他们去世的父亲最大的安慰。
「不行，学校那边……」
她打断道，「不用管什么学校了，爱怎么玩怎么玩吧。」
秦狩无奈，他姊向来如此我行我素，他还能说什么呢？
「我知道了。」挂电话之前，秦狩忍不住叮咛了一句，「我过几天就回国，好好照顾身体。」
她顿了顿，「嗯。」
那停顿并不长，看不见对方表情的秦狩也察觉不出什么，她快速说了声再见后，主动挂掉了电话。
秦狩就照秦彩说的，在英国休息了几天，他偶尔会上街逛逛，这对没有出过国的他来讲是一大新鲜事，就算只是看看风景他也觉得身心仿佛都得到了解脱。
达成父亲的遗愿，修补跟姊姊的关系，他也能够回归正常高中生的生活，他这一生最艰难的时期，已经熬过去了。
平静下来以后，他也能好好思考自己的未来以及和林辉澄的关系，悬在心头的重担一个个都解决之后，他却总是隐隐感到奇怪，心中那本该被抹去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他无从知晓。
然而就在他下了飞机察看手机的时候，他接到了一通令人震撼的消息。
☆第五十三章
林辉澄跑得太快，温小瑜没能追上，他身子虚，不能吹风，只能从室外长廊快步走去。
等他到门口两人已经遇上了，距离有点远，听不见对话内容，温小瑜直觉不该打扰两人，便远远地看着。
而秦狩走之后，林辉澄忽然喊了几句话。
温小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见秦狩走了回来，亲暱地抚着他的脸，接下来发生的景象，把温小瑜给惊呆了。
他反复地确认，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两人确实是在接吻。
脑海想起的口哨声让他从震惊中清醒，哥哥以轻浮的语调调侃道，『呦，多浪漫啊？』
温小瑜听出了他语中满满地讽刺，窘迫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羡慕吗？』
「我没有……」
『但你的心跳很快。』
他们好歹兄弟一场，他太了解温小瑜了，自家弟弟的性向是怎么样，对方不说他也能猜到。
『你是gay吧？』
「……」
温小瑜的沉默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那你喜欢谁？澄澄？』
他刻意在对方的名字上加了甜腻的声音，温小瑜听着怪不舒服的。
「你不要乱说……我对他不是那种感觉。」
『那你为什么不问任何理由就让他住进家里、替他看病、让他白吃白喝？如果你只把他当普通朋友，会这么照顾他吗？』
「我只是想回报而已。」温小瑜有些不高兴，一双秀眉皱了起来，「哥哥，你不要曲解我们的关系，我会……很困扰。」
脑中的声音消失了，温小瑜难得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对方也不意外地跟他闹了别扭，这时那边的对话结束了，等林辉澄走到离自己近一点的地方时，温小瑜开口叫住了他。
「啊，小瑜。」
林辉澄主动走到了他身边。走廊这边还是比外面温暖一些，对于冻得跟冰块没两样的他来说，不用走原路回去真是谢天谢地。
「他怎么说？」
对方的表情很平静，林辉澄天真地想他大概没看到两人刚才的动作，便避重就轻地把事情说明了一遍。
「这样啊，希望他平安回来才好。」
他现在终于知道秦狩为什么要自己隐瞒实情了，原来是对方在打如意算盘，想抱得林辉澄这个美人归。说起来，他又骗了他一次……不过刚才他们接吻的时候，林辉澄也没有反抗的样子，既然如此，就当是为了好友的幸福铺路吧……
给自己这样的辩解后，温小瑜瞒骗对方的内疚也就少了许多。
「嗯，我也要准备离开这里了呢。」林辉澄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像只猫咪往对方身上蹭，「嘿嘿，这些天麻烦你啦！」
这些小动作温小瑜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温和地笑了笑，「不会，一点也不麻烦。」
反正这房子这么大，他一个人住也挺浪费，能有个人作伴，是他要谢谢林辉澄才对。
「小瑜，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吧。」
「我打给你的那一天，你为什么什么都没问，就答应帮我呢？」
温小瑜如实道，「朋友有难就该出手相助，不需要任何理由。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林辉澄向来不去记自己说过什么，因此对方这么说的时候他有些困惑，但此话确实符合他的理念，他也就接受了。
林辉澄感动的都要哭了，「呜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我以身相许吧？要入赘也可以！不、请让我入赘吧！」
嫁给有钱的老公，一辈子不愁吃穿，可以住在这么豪华的宅邸，每天开派对都不成问题，温小瑜颜质也很高，带出去见人还可以沾他的光，怎么想都很完美啊！哈哈！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幻想症爆发的林辉澄还是自己傻笑了起来，温小瑜在他笑瞇了眼的同时，苦涩地笑了笑，眼底的温和不曾改变。
能结交林辉澄这个朋友，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
回到房间后，林辉澄立刻确认了手机，发现有数量可观的未接来电跟简讯，来自秦狩跟他爸妈的数量大概是一半一半，还有零星的几个朋友。
下落不明这么久，他爸妈一定操了不少心，想着现在时间还早，林辉澄就不打扰两老了，只是先发了封简讯报平安。
接着他又问了夏一璋恢复的如何，说今明两天会去探望他。
既然危机已经解除，林辉澄没理由再待在这里了，他来时什么都没带，离开时也一身轻，换上一套保暖的衣物就出门了，温小瑜跟着送他到了门口。
温小瑜柔声叮咛，「回家小心。」
「嗯。」
漫长的十多天，他终于可以回家了，这段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好的坏的，都会成为他林辉澄一生中最难忘、也最特别的回忆，这之中当然也包刮了温小瑜对他的恩情。
「不好意思啊，衣服我会洗完还给你的。」
温小瑜客气地说，「不用这么麻烦，你拿去就好了。」
「不行啦，我已经欠你太多了……」
「朋友之间计较什么呢？拿去吧，衣服太多，整理起来也挺麻烦的。」
对方都这么讲了，他再推托就显得矫情了，只好欣然接受这份好意。
「我知道了，谢啦！」
林辉澄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脸在这冬日里看着令人感觉特别温暖。
「等家里整顿好，再来我家吃面吧！」
「好，一定。」
温小瑜笑瞇了眼，他睫毛长，笑起来比一般女孩子还好看。
「我走啦，掰！」
温小瑜一直看着林辉澄，直到车子消失在转角，才回身进了屋。
*
快到自己家里的时候，林辉澄想起了一个根本的问题------他根本没带家里钥匙。
有钥匙的人现在都在南部，他不可能等到他们回来，便念头一转请司机开到了医院。
夏一璋不知道看到简讯没有，这样突然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人家啊……啊应该不会啦，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辉澄迳自走向病房，轻轻敲了两下便一把打开了门。
「小夏，我……呃！」
林辉澄因眼前冲击的景象倒抽一口凉气。
穿着病服的夏一璋半坐半躺在床上，双手推拒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不，这动作也有可能是邀请，无论如何，误会的空间都太大了。
男人平静地瞥了他一眼，那是他没见过的面孔，他为难地望着以同样表情看着他的夏一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夏一璋因心虚而红了脸，他狠狠瞪着压在身上的男人，恨不得打破旁边的窗子，一了百了算了！
打破这尴尬场面的是那个男人。
男人放弃般地站直了身体，一边拿起椅上的背包一边说道，「我改天再来看你。」
这大冬天的，室内并不温暖，男人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他使力拉起背包时，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毫无保留地显露了出来。
林辉澄的注意力被那结实好看的肌肉吸引了过去，他看得双眼发亮，羡慕不已。
这人身材健壮，林辉澄挡在了门口，见对方过来他下意识地退到了墙角，擦肩而过时，男人漆黑的眼眸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没来得及探究那眼中包含怎样的心情，但直觉告诉他对方绝对没有示好的意思。
林辉澄赶紧关上了门。
「他是谁啊？」
夏一璋吞吞吐吐地说，「呃、他……他是我室友。」
见对方慌张的模样，林辉澄八卦心一起，忍不住想问问刚才的景象是怎么一回事。
他邪笑道，「你不解释解释吗？」
「只是意外，没什么好解释的。」
夏一璋不知想着什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林辉澄才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
「不是我在八卦嘛，你不讲清楚，我怕他半夜睡觉睡一睡睡到你身上来啊！」
说完自己哈哈笑了起来，夏一璋脸又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伸手跩住林辉澄，狠狠捏了他一把。
「哎呀、好痛哇！」
这么有力气，看来他这星期恢复的很好嘛，明明上次来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怎么不解释为什么突然消失？啊？说啊！」
「好啦好啦……」
林辉澄早料到他会问起，便把事前拟好的说词念了一遍，其中半真半假，混在一起后不知情的人也听不出来。
夏一璋是这次风波中最无辜的受害者，为了两人友谊的延续，也为了与夏家和谐的关系，林辉澄决定让他出车祸的真相石沉大海，纯粹当作一场意外。
该追究的责任他替他追究就好了，夏一璋好好养病便是。
「啥？那个禽兽强吻你、害你陷入险境、搞失踪后又突然出现，回来抛下一句再见就走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他走！」
林辉澄诉说的故事太过狗血荒唐，可十多年来的交情让他相信对方没有骗他，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忿忿不平。
林辉澄性格开朗待人宽厚是优点，但碰上绑架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对方为何这么容易就能够原谅，他想不通，也觉得不合理。
☆第五十四章
「你不要那么激动啦。秦狩有他的苦衷，我可以谅解。其实说绑架有点太过了啦，他们也没伤害我啊！」
「把人从车站强行带走、拘禁数日，这不叫绑架叫什么？」
林辉澄没得反驳，苦笑着劝好友冷静下来。
「好了好了，反正都结束了嘛，我人不是好好的吗？」
他身上看不出什么外伤，这几天在温小瑜家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精神状态也因为见过秦狩而稳定了许多，比起仍然必须躺在床上安养的夏一璋，他确实是强的多，因此夏一璋也没再说什么。
本人不在意，他在这边大呼小叫又有什么用呢？
「唉……」夏一璋只觉得听完这故事他减寿了十年，「什么叫做『等我回来，跟我在一起』，亏他说的出口！」
林辉澄是直男，但他尊重同性恋，本身思想又开明，加上夏一璋是他的青梅竹马，他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彻头彻尾全说了。
「我也不知道他对我居然是那种意思，我当下也很傻眼啊！」
而且还选在我恨不得他从自己生活里永远消失的时候告白、秦狩你情商有问题啊！
「重点不在那边啦、重点是你为什么欣然接受了？」
「啥啊，你是说接吻还是告白？」
「都是！」
夏一璋有点怀疑林辉澄是不是纯直男了，一般来说，直男遇到男人的告白不都会错愕吗？就算会接受也不可能在一天两天就决定好吧？再说他被秦狩亲完之后可是说了「还不赖」，他承认跟男人接吻有感觉，他承认承认承认了啊！
「唔……我不会说唉，因为当时气氛不错，就没有躲开，那个感想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那才是最大的问题吧？」夏一璋都快吐血了，「有哪个直男会喜欢跟男人接吻啊？」
他最好不要说「因为秦狩很帅是真男人所以自己愿意委屈一点转为女性角色」，那他真的会想劈开林辉澄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小夏，我觉得感情不应该被性别所限制，再说了……秦狩一直都是一个人，既然他说喜欢我，如果我的陪伴能让他开心的话，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当林辉澄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时，他直接而纯净的感情堵住了夏一璋所有的理由跟顾忌，反而是他觉得极力反对的自己很不成熟，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反正我们才高中嘛，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啊！而且秦狩那么帅，像我这种交不到女朋友的人，能有个这么帅气的男友，也挺好哒！」
林辉澄看得很开，跟同性交往比起别扭，其实他更感到新鲜，还有点期待。
「……」
夏一璋看对方笑的这么轻松的样子，想着自己的心事脱口而出，「乐天派真好啊，我也想当。」
「啊？没头没脑的在说啥？」
「……算了，当我没说。」
*
林辉澄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他妈，他跟夏一璋交代完便出去病房接电话了。
「喂？妈？」
「林辉澄！你现在在哪里？」
他妈爆破的声音吓得林辉澄把手机拿远了，「我在医院……」
尾音还未落下对方又急促地讲了起来。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我跟你爸现在在火车上马上就赶回去，你告诉妈在哪家医院！」
林辉澄解释道，「不是我受伤啦，我没事，我来看小夏。」
「啊？小夏怎么了？」
说起来他爸妈还不知道夏一璋也有被卷入风波呢，这事是愈少人知道愈好，他轻描淡写地说。
「他出了车祸，住院呢。」
「这样啊……那你真的没事吗？既然人在医院就顺便检查一下吧，万一……」
「妈。」林辉澄无奈地笑了笑，「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他妈的声音低了许多。
「儿子失踪一个多礼拜，你要我这个做妈的怎么不担心？」
他最心疼他妈这样了，以安抚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啊，妈，拖了这么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接着跟他爸讲了几句话，约好了回家时间，就挂了电话。
他一直在医院待到了晚上，两个人作伴倒也不无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你要走了吗？」
「嗯，等家里安顿好会再来的。」
「不用啦，你还是赶快回学校把进度补齐吧，我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说到这个，段考也快到了，这一个礼拜的作业量肯定很惊人，林辉澄光想像都累了。
「知道了，掰啦。」
回家的路上，林辉澄想着待会儿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爸妈。如果他爸妈问起，他不能说实话，要不他妈绝对会去告秦狩的。
林辉澄决定，就说自己只是被关在小房间里，限制行动而已，秦狩来了之后，他们就自动放他走了。
回到家后，他妈一听到动静就站了起来，快步来到林辉澄面前。
「辉澄。」他妈心疼地抚着他的脸颊，也许是心理作用，数日不见的儿子看在他眼里憔悴又消瘦，「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哪有啊？」
他被监禁的时候三餐速食伺候，到温小瑜家后就更不用说了，哪可能变瘦，说不定还养胖了。
他妈个子小，长相娃娃脸，看上去也就三十几，她自己不讲别人都很难想像她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
自己失踪不知让她妈操了多少心，这一回再见到她，对方好像苍老了十岁。
还好，有家归不得的苦终于结束了，林辉澄望着母亲稍嫌沧桑的面容笑道。
「妈，我回来了。」
他主动抱住妈妈，对方也用力抱紧了他。
两老一听到消息便赶了回来，现在心中的那块大石终于可以放下，折腾了一个礼拜，身心都已经疲累不堪。
这时他爸也走了过来，疲倦地拍了拍儿子的背，没说什么。
想着大家都累了，今天他们都没怎么对话便洗洗睡了，林辉澄也重返校园生活，几个比较熟的同学问起他的近况，他都用编出来的故事混说过去了。
他每天都有给秦狩打电话，远洋电话很贵的，他每次打心里都在淌血，可对方不知在忙什么，一通也没接。
也许是真的很忙吧……还是说他遭遇不测了？啊啊啊……
林辉澄只要一思考起对方没接电话的原因，就忍不住往负面可能想，可他一个人在这边想又有什么用呢？他又帮不上秦狩的忙。
对方都说了等他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林辉澄宁可这么相信。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焦虑担心的情绪，林辉澄决定把所有火力集中在两周后的期末考。
班上会抄笔记的人不多，笔记完整且字迹可辨识者更是屈指可数，林辉澄这种时候真是太需要温小瑜了，他全部的笔记都是跟温小瑜借的，他虽然成绩不理想，学习倒是很认真，这点林辉澄十分欣赏。
由于量实在太多，温小瑜便提议让林辉澄假日到他家里念书跟补笔记，两个人有问题还可以互相讨论，林辉澄当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化学笔记做到一半，林辉澄发现某几页空白特别多，就问道，「小瑜啊，老师没讲这一段吗？」
温小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那时睡着了……」
「哈哈，我懂我懂！」
平静的校园生活一天天过去，家里店铺重新开张，生活回到了正轨，林辉澄想秦狩的次数也就少了，一转眼迎来了期末考，对方却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下他真的有些急了。
「秦狩，你那边还好吗？三天后就是期末考了，你要赶快回来哦！」
他甚至给秦狩发了短信，可对方一条也没回，他只恨简讯没有跟讯息一样检视已读的功能，这样他没办法知道对方看过简讯没有，心里的担心减轻不了半分。
无论是打电话还是传简讯都得不到任何回应，林辉澄甚至到了他曾经打工跟可能经过的地方找人，一坐就是大半天，只盼望能在人来人往中寻觅到他的身影。
可惜事与愿违，他段考都考完了，秦狩依旧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