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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梦(H) 111-115

送交者: lycab[☆品衔R4☆] 于 2024-04-13 0:45 已读 15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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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一入梦(H) 由 lycab 于 2024-04-13 0:21

一入梦(H) 作者:四四四喜

一入梦(H) 作者:四四四喜

餐只有白粥、一碗水煮白菜,以及一点腌渍的咸菜。这里的自来水时有时无,大部分时间用的是储存在缸里的备用水,据少年说,有时还不得不去一里外的水坝打水。想用热水也只能自己生火烧,晚饭后,陈章便在少年的帮助下动手烧开了一锅水,少年在看到他们晚上还要洗脸刷牙时表情一脸新奇。
这里的人睡的早,不到晚上九点便大多熄灯上床了,少年跟陈章他们聊了一会儿便频打瞌睡,很快便熬不住回去睡了。
这里的电视机只能勉强收到几个县城的电视台,陈章对看电视没兴趣也没心情,便也拉着苏云澜早早上了床。
陈章第一次睡在这么简陋的环境,即使经过了疲惫不堪的一天,依然毫无睡意,估计苏云澜也一样,陈章感觉他老往自己身上蹭。
黑暗中,窗外的雪似乎已经停了,屋子里却冷的像冰窖。
这张床原本属于那个少年,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极为狭窄。为了照顾苏云澜,陈章一开始特意给他让出一块不小的地方,自己几乎半个身子都悬在床边。然而苏云澜却一直在挤他,差点把他挤下床去。
“喂,”陈章一把拉住苏云澜的胳膊,却突然发现他似乎在发抖,“你怎么了?”
苏云澜侧着身子回抱住他,脑袋一个劲的往他胸口钻。
“我有点冷。”
陈章连忙扶住他,感觉到他身上肌肤热乎乎的,可是却整个人都在发抖。
苏云澜紧紧搂着陈章的腰,将身体紧紧贴在他身上,喘息着说:
"有一点冷,不过没关系。记得我以前,有一场戏,是在冬天,那时候气温零下十几度,导演要我跳到湖里去捞鱼,一连ng了十几条,鱼都被冻死了,最后我还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说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忽然闷声咳嗽了起来,陈章用力抱住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上,滚烫的温度使他心中一慌。
“你发烧了!”
苏云澜缩在陈章怀里,将脑袋贴在他肩膀上,一边咳着,一边道:
“没事的,没事,我以前也发烧过,咳咳,应该很快就好了。”
陈章把他按在床上,自己爬起来披上衣服,一边穿鞋,一边说:
“我去给你找点药。”
少年迷迷糊糊地从抽屉里翻出一板空了一多半的感冒胶囊,又打着哈欠继续躺回去睡了。
陈章仔细看了看用药说明和生产日期,倒了一杯热水喂苏云澜吃了下去。
“这里的水好难喝。”
苏云澜咬着杯子小声咕哝着说。
陈章摸摸他的头,又倒了一杯水。
“再喝一点。”
苏云澜根本无法拒绝他的眼神,乖乖喝了下去。
一躺回床上,苏云澜便又立即凑了过来,像八爪鱼一样扒在陈章身上。
陈章立刻便察觉到他把贴身的衣物都脱了,被窝下的他只穿了一条内裤,浑身散发着热气往自己怀里钻。
“我还是有点冷。”
陈章只好侧躺着抱住了他,收紧手臂不让他在自己怀中蹭来蹭去。
“快点睡,睡着了就好了。”
“你说,现在有几点了?”
“差不多有十点钟了。”
“那水真的好难喝,药也苦,你还非要我喝,我现在嘴巴里都还有味道,不信你闻……”
黑暗中,苏云澜眼睛清亮,眼角弯弯地看着他,他突然伸手搂住了陈章的脖子,然后轻轻呵着气,将脸凑了过去。
两人的嘴唇只相距不足十厘米,苏云澜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笑意,他说:
“我要把感冒传给你。”
陈章却没有躲避,他睁着眼睛看他慢慢将嘴唇压了下来,却只是轻轻一触,在最后一瞬间吻上了自己的唇角。
“可恶,居然还是不舍得……”
苏云澜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身体却自动自发地更加贴了上去,将自己的所有都送入了陈章怀里。
陈章不由得拥着他微微一笑,手掌在他温热光滑的脊背上慢慢摩挲,他将下巴抵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在黑夜中,在他苏云澜听到他低低一声叹息,陈章说:
"谢谢你。"
苏云澜假装没听到,他在他怀中蹭啊蹭,又去咬他肩膀。
陈章揉他头发:
“快点睡觉。”
“我还是觉得冷。”
苏云澜一边蹭,一边将腿缠绕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悄悄摸到身下。
他身体发着热,陈章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大型热水袋,被窝里现在分明暖烘烘的,几乎要达到出汗的程度。陈章搞不懂他为什么一直在喊冷,他摸了摸苏云澜的额头,那里依然在发烫。陈章想,可能是他发烧了的缘故。
苏云澜被陈章贴身抱在怀里,光滑的身体像鱼一般悄悄溜了下去,他将脸贴在陈章胸前,隔着他的睡裤偷偷用手去抚摸那个部位,指尖勾勒出那里的性状。
"不如我们来做吧。"他一边手里动作着,一边偏头望向他,唇角弯得像偷了腥的猫。
陈章慌忙按住他的手:
"不要闹。"
他低头去看他,却在一瞬间差点失了神。
在他视线中的那个人,半身赤裸,不着寸缕,果真发如鸦羽,唇若朱砂,眼似点漆。那一双几近完美的眸子正注视着他眼波流转,在黑暗中熠熠闪光,他眼角含情,眉梢上挑,一举一动,每个呼吸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046
房间里一丝光也没有,事实上,此刻,苏云澜紧张得要命。
他全身滚烫的缩在陈章怀里,一边大着胆子刻意偏头去舔吻他的锁骨,一边颤抖着、悄悄将手伸进了他的睡裤。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的手脚发软,他的头脑发胀,他的脸要被烧着了,他睁着眼睛,却不敢去直视陈章一眼。他连舌头都在发抖。
第一次可以以被下药做借口遮掩,以醉酒为理由,那这一次又算什么呢?更何况第一次犹如自首一般的坦白已经导致被毫不犹豫地拒绝,所以,其实这样做,只会更加令他厌恶吧?可是已经无法停止了,他想要。他不顾一切地想至少得到些什么。
夜正长,黑蒙蒙的毛玻璃窗上积了一层灰,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冷风呼啸的声音,墙角里有虫子一声一声清脆地叫。
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那么自己胆怯的心跳声有没有被对方听见?苏云澜尝试着屏息,腰间的皮肤还真实地感知着陈章手心的温度与重量。
他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感觉

一入梦(H) 作者:四四四喜

一入梦(H) 作者:四四四喜

到陈章在盯着自己看,苏云澜猜不透他的意思,他向来都猜不透他,却被这目光叮得又怕又痒,全身都别扭起来,每一寸皮肤都滋滋作响,心脏像被摊平了在低温油锅里慢慢煎。然后他悄悄把腿并了并。
“你热么……”
苏云澜手指微动,忐忑慌乱又忍不住满心欢喜地感觉到手心里的触感有了清晰的变化。他心尖颤颤的,下身胀痛,却强作镇定,偷偷往上瞄了一眼。
黑暗中陈章的怀抱宽阔温暖,他正低头望着他,面无表情,眼睛里却含着清晰的令人心安的欲望,苏云澜心下微微一松,汗水从后背滑落下来。
“然后呢?”陈章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抚摸着他,声音沙哑而低沉,不得不说,他现在的确有感觉了。
苏云澜心脏停跳一拍,下身痛的越发厉害了,他感觉到自己腿间湿了,手脚发软,胸口一阵阵发紧,喉咙干渴得难受。
单薄的被子在两人身上起起伏伏,大衣被扭曲着蹭到床尾,摇摇欲坠。从外面看,陈章一动不动地侧躺着,汗液从他的发际边缘溢了出来。
苏云澜的手指恰如媒体曾百般赞颂的那般,骨节分明,纤长有力,干净而赏心悦目。指腹却似乎是软的,不带丝毫薄茧,甚至仿佛连指纹都没有,散发着不正常的热气,这热气立即便侵入了陈章的体内,似乎还带着无数微小的电流,沿着皮肤飞速流过,细微而迅猛地刺进了他的大脑皮层。
相同的性别使得双方对彼此的需求清晰明了,多种激素的诱惑挑逗着生理欲望愈燃愈旺,大量的多巴胺如潮水一般冲击着大脑中枢,理智的防线早已溃不成军。两人的呼吸声越发浓重,互相交缠在稀薄的空气之中。
苏云澜赤裸的腰线与脊背上浸染着湿热的汗水,薄薄的肌肉被挤压着起起伏伏。特殊的温度、气息、摩擦的触感以及对方的脉动都在刺激着所有的感官,陈章压抑地呼吸着,来自生理的冲动渐渐使他无法思考,下腹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前挺动,他忍不住去摸苏云澜背后最后一节脊骨,半根手指陷入他臀缝中滑动。
“快点。”他压低声音道。
苏云澜显然更加按捺不住,他全身都是汗,黑暗中的亲密接触令他欲火焚身,身体极度敏感却难以释放。听到陈章的催促,他忽然放开手,整个身体滑了下去,摸索着用舌头舔了舔了那里,便立刻饥渴地含了进去。
陈章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窒息几秒,理智上阻止的念头还未冒出便已然来不及,如海啸汹涌狂袭,巨大的快感在一瞬间淹没了他。
也许是在发烧的缘故,苏云澜的嘴唇并不十分湿润,却极为干燥而火热。他口腔里的温度极高,初入时烫的陈章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差点忍不住直接射出来。
然而那里又裹得极紧。苏云澜第一次做这种事,却猛然发现这种事情根本无需学习。一切凭借身体的自然反应与感觉,他感觉到那里的跳动,便忍不住更深、更紧地含住他,像渴望了许久终于得以尝试,他压根不舍得放开他一点,只仰着头,专注地、深情地、小心地含弄着。而与此同时,他却似乎忽略了自己身体的直接反应:他的身体更加滚烫、敏感;他的性器不由自主地在自己小腹与陈章的小腿之间跳动、摩蹭着;他心脏跳的越发激烈、柔软;他的欲望来得远比陈章凶猛多情。
竭力挺直的修长脖颈使得口腔、咽喉与食道连成一条直线,唾液腺源源不断地溢出湿热润滑的液体,软嫩的肌肉组织紧窒而富有弹性,急剧的外物刺激使得身体不自主生出激烈收缩、排斥和吞咽等自然反应,病体出于自我修复的机制,正由内而外排放出大量的热量与液体……这一切,都使得这场由黑暗与欲望放纵行凶下的性爱发挥得酣畅淋漓。
陈章不由得闭上眼睛,任由身体肆意着最原始的冲动。他甚至忍不住拽着苏云澜的头发,粗暴地往他身体里撞,每一次都浅浅拉开一瞬,又更重更深地撞击回去,液体在相互摩擦之间发热、蒸发,无穷的快感在一次次抽插中将欲望拔高到巅峰。
大衣掉到地上去,被子险险覆在腰上,床单褶皱洇湿的痕迹加深,狭窄破旧的木床“吱吱呀呀”地叫着,不堪重负,可是这些两个人现在都感觉不到了。
苏云澜抱着他的腰努力仰头,生理性泪水使他睁不开眼睛,他冲动地觉得自己已经被插到了胃,他喘不过气,头脑昏沉,脑海中无数闪电交织,噼啪作响,肾上激素分泌量急剧上升,心脏在拼命敲打胸口警示他下一秒可能就会死,然而被侵入的快感远远大于一切。
性的冲动与快感无法控制,无法自拔,更无法反抗。
陈章偏头喘息,在高潮来临的最后一瞬间,他抓着他脑后的短发要他躲开,苏云澜却死死抱着他的腰,甚至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一股一股的精液便全数喷射在他的喉咙里。
“咳咳咳——”
苏云澜立即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浊白的液体来不及被全部咽下,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下巴、脖子上,在他的呛咳声中,星星点点地溅在了他的脸颊、眼角以及头发上。
陈章将他抱在怀里,拍打着他的背,缓了好久他才喘过气来,第一句话却是:
“你好浓……”
"快点吐出来。"
苏云澜舔了舔唇角,皱眉道:
"已经咽下去了。"
陈章像抚摸猫一样顺着他的脊梁,躺在床上缓了口气,他胸膛起伏,巨大的快感像是狂潮过后,余韵仍一波一波地流淌过来,在身体中冲刷舒展,十分舒服。苏云澜趴伏在他的胸口,同样喘息着,低声呻吟道:
“像死过去一样……”
一切都已经结束,陈章闭着眼睛,心绪缓缓荡开。算了,做都做了。只怪他意志力不坚。
苏云澜平息一会儿,才觉得嘴里又苦又胀,喉咙肿痛,嘴角像裂开一般疼,可是生理的舒爽与心理巨大的满足感仍然使他格外愉悦。
他忍不住趴在陈章身上蹭了蹭他的胸口,眼睛发亮地看向他,却见陈章脸色发黑地说:
“你射我腿上了。”
“喔。”苏云澜笑了笑,然后突然缩身下去,去舔他之前射在陈章腿上的液体,陈章先是一惊,继而又感觉到他柔软滚烫的舌尖在自己小腿的皮肤上蠕动,他身体一僵,刚刚平息下去的欲望立刻又半硬了。
苏云澜将他的小腿舔的湿湿的,才磨磨蹭蹭地趴回来,浑身汗湿,软软地贴在陈章身上。
两个人睁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章哥,如果

一入梦(H) 作者:四四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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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吞吞吐吐地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韩冬野,但是,多我一个也没什么吧……"
"你在说什么!"
陈章心中本就乱作一团,现在竟听他这样说,不禁更觉杂乱,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便胡乱敷衍道:
"别想了,快点睡觉。"
苏云澜不禁开心一笑,然后轻轻趴伏在他胸前,将耳朵贴在他心脏的部位,听着他不稳的心跳声,嘴角不禁勾出一抹微笑,听话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累了一天,身体也不舒服,方才又大大消耗了一番体力,这时候平息下来,心也安稳了,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然而陈章却久久无法入眠,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出现苏云澜刚才的话语,混乱复杂的思绪使他不知所措。
苏云澜,韩冬野,时光瑞,穆少阳,许敬川,宋宇辰,宋宇城,还有,还有孟霄云……
这些名字像窗外的风一般不断地在他脑海盘旋飘涌,掀起滔天巨浪,然而他东想西想,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也开始不禁对自己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他非要找到韩冬野呢?他虽然眼睛不方便,但并非是离了他就活不了。他也有他自己的生活和想法,为什么自己非要把他找回来不可呢?
还有时光瑞,他的抑郁症好些了么?昨晚自己的爽约是否会令他失望呢?还有,他是不是,其实,依然对自己抱有那种想法呢?
那么,穆少阳又算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听到他即将订婚的消息时会忍不住皱眉,甚至产生一种被背叛了的愤怒?
自己为什么没有排斥许敬川的吻,更至于,还对其产生了欲望呢?
还有,远在日本的宋宇城和宋宇辰现在怎样了呢?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孟霄云的消息了,他现在,还好么?
苏云澜枕在他的肩膀处睡的正香,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胸口处,夜又开始凉了,陈章轻轻挪动身体捡起被子和衣服,盖在两人身上,然后沉重地阖上了眼睛。
一切,都先等找到韩冬野之后再说吧……
047
道路果然都被泥石流封死了。
一路上尽是些破败的房屋,灌木与荒草杂乱丛生,荒废的土墙塌成一堆烂泥,新褐色的泥土冲积在脚下,被冻得硬邦邦的,其上浮着一层稀疏的积雪。
“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带路的老人持一根木棍拨开荆棘丛,他们扶着凸起的岩石、踩着滑动的碎石子攀了上去。
陈章双腿沉重,眼圈发青,昨天夜里被冻醒几次,清早起床时喉咙发紧,后脑里似被刺了几针;苏云澜有点水土不服,他退了烧,身体却虚得厉害,咳嗽,呕吐,面无血色,拿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有经验的老人说这几天可能会下大雪,气温将会降到零下十几度;救援队很快便会赶来,他们会带来最好最专业的人员与设备,保证万无一失。
好像一切都在告诉他,自己的坚持是个错误,一意孤行更是不该。
可是陈章等不了。
凌晨五点多,陈章从梦中惊醒,他梦到韩冬野死了,梦到他一个人死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之中,梦到他安静地趴在雪地里,脸颊青白而僵硬,眼睛半睁着,瞳孔放大,半空中无数的雪片纷涌而下,逐渐将他淹没其中。陈章在梦中身临其境,他感觉到了那种彻骨的寒意与死寂。
外面的天还黑着,雪早就停了,可是他已无法重新入睡,漫长的时间宛如一把剔骨刀,细致地剐磨着他的骨肉,梦境所引发的种种幻想令他如坐针毡。天色刚有些泛白他便下床收拾东西,苏云澜听到响动,睁开眼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嗓音沙哑地说:
“我跟你一起。”
院子里已积了一层砂一般的雪,一踩即化,头发凌乱的少年打着哈欠横穿过小院,抱柴烧水。一条黑狗被铁链拴在墙角,注视着炉子里缓缓升起的浓烟。
被拧干的毛巾上浮着湿热的雾气,陈章一边为苏云澜擦脸,一边说:
“你先呆在这里,我只是先上山看看,如果找不到他,我就回来。”
苏云澜的嗓音依然哑着,他脸颊发红,眼睛定定地看着陈章,说:
“好,我不拖累你。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就回。”
“什么时候?”
“五点前,”陈章顿了一下,“总之天黑之前我就回来。”
原来的山路已经不能走了,土坡又滑又陡,脚下的短绒草里裹着雪粒,裸露的泥土翻卷着,有的硬如钢刃,有的却一触即碎。带路的老人拄着木棍,一路穿过那些荆棘,爬过碎石,领着陈章慢慢从山沟里钻了进去。
除了荒木乱石,枯丛鸟雀,林子里掩映着一片片荒寂的坟地,灰白的墓碑如门牌一般伫立在一座座坟墓正前,有些还伴着两株瘦小的松树。越往里走,墓碑便越沧桑陈旧,上面的字迹也越发模糊难辨。再深处,更是连墓碑都没有了,只有一座座荒草丛生的低矮土堆,等待着被时间磨平。
“这些地方人都没的了。”老人上了年纪,走一会儿便要停下了吸一口旱烟,他眯着眼睛望着这片凄清的坟地,突然指着其中一座,对陈章说:
“那是我太爷爷的坟咧。”
陈章只能点点头。他托了托背上沉重的背包,有些呼吸不稳。
老人又吸了一口烟,一边继续拄着棍子往前走,一边缓缓道:
“我年轻的时候还在这一块儿玩哩,打鸟,山鸡,野兔子,还有獾,獾这东西最坏,在人坟底下挖洞,洞口就在碑后面,贼得很,听到人喘气声就不出来了。韩洪根曾经就抓到过一条獾,活的,那时候还没那野小子。”
韩洪根是收养过韩冬野的人,野小子就是韩冬野。陈章直起腰,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山上还有狼,有野猪,我没见过,但是韩洪根说有,他当了一辈子护林员,知道的多,这座山也就他一个人熟。说起来他好像就是这几天没的,闺女跟他离了心,不养他老,连坟都没给他上过,嗯——但是野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白养。”
“你说野小子跑到这山里来了,说不定就是给他爷爷上坟去了。韩洪根的家在野鬼子林里,坟也在那里……听他说,野小子也是他在那里捡回来的。”
“呶,前面那条路就是,”老人指给他看,“我记得旁边那块花岗岩,我年纪小的时候爬过。不过这林子得有好几年没人进去了,十几年前有小孩不懂事跑进去玩,叫野兽给咬死了。以前韩洪根也讲过,这林子里晚上大风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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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响,狼嚎鬼叫,怪吓人的,不过野小子应该不怕那些,他就是在这林子里长大的。”
天色还早,太阳像一枚明晃晃的硬币,挂在东南方的树梢上。
老人收下钱就原路返回了,说好了他不进野鬼子林。这村子里的人迷信,他们说过了五十岁的人就不能进野鬼子林。埋在林子里的祖先亲近子孙,渴望他们的陪伴,而人过了半百,身上的生气弱了,灵魂与躯体的连接就变得松散。老人说,韩洪根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鸟雀似乎变多了,在头顶上的枝杈间扑棱着翅膀,啾啾尖叫。林子里的树木大多都很粗,不同于初入山林时纠结纷乱的灌木丛,这里满目都是参天大树,高大挺拔,即使有些掉光了叶子,依然遮天蔽日,令人心惧。
远离城市,一切都与他熟悉的世界远远不同。
陈章按着老人之前指给他的方向,摸索着往前走。手机上的指南针还能用,只是这林子里几乎没有路,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林木躯干,脚下稀疏的杂草绵延无际,广阔的森林里凌乱静谧,他越走越心慌,不时回头望望被挡在枝杈后的那一小枚太阳,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来时的道路。
走了不知有多久,陈章终于找到了老人所说的那座坟。他咬咬牙跑了过去,惊喜地发现,这坟前有蜡烛燃烧过的蜡油痕迹,还有香灰,有纸钱燃尽的灰烬,有枯草被清理后露出的褐色新土,甚至,还有脚印!
他立刻就在心中确认了,这就是韩冬野的脚印。
陈章心中瞬间有了希望,他深呼了一口气,心脏落回肚里,开始沿着脚印追查韩冬野的踪迹。
太阳亮亮的,透过高大的枝桠缝隙洒下来,远远听见乌鸦在后面呀呀地叫。
陈章静下心来沿着脚印走,却越走越慢,最终停滞在一片枯草之中——
脚印消失了。
陈章迷茫地看向前方,那是与来时一模一样的树木群,是杨树,松柏,水杉,橡木,白桦……像广场中的人群一般穿梭流动,令人难以分辨。
陈章几乎绝望,他望着这广阔寂静的森林,提起全身力气,对着远处大喊了一声:
“韩!冬!野!”
回声在层层山林之中飘荡而去,在每一棵树木的躯干间碰撞回响,互相询问,由近及远,由强渐弱,像风一样离开了。
太阳渐渐升到最高峰,又缓缓地往南移了。
陈章走了很远的路,汗水从他的身体中不断溢出,持续消耗着他的体力和热量,他的身体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
回去的道路崎岖又迷离,他走了一阵,发现自己在原地绕圈子,只好停了下来。
手机快没电了。不过即使有电也没什么用,信号为零,指南针对这里的地形束手无策,地图更是个笑话,能看的只有时间,然而飞快消逝的时间只能让他越发心急。
努力回想着来时的路线,陈章绕过几棵粗大的梧桐,走了一会儿,竟远远看到前方有一座破败的土屋。
这屋子极老了。屋里很暗,钉在木质窗框上的破塑料布看起来至少有五年没换过了,糊墙的旧报纸残缺斑驳,地面是坚硬的黑色土地,一张窄床、歪斜的矮柜、粗陋的木桌便占据了这屋里所有的空间。
"韩冬野。"陈章环视着这间屋子,自言自语道。
桌面上堆着两只破碗,一双筷子,几本看不清封面的书,一块破布,一只干涸的煤油灯,以及其他根本看不清样子的东西,他们全部披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借着几丝光线,陈章蹲下身来,查看到桌边有明显的被人摸过的痕迹。
甚至除去那张破布一样的被巾,床上居然还算是干净一些,只有少许灰尘漂浮在光线的甬道之中。
是韩冬野。他想。
然后他呆了一会儿,却忽然感觉有些心慌,他猛地站起来,冲出门外。
韩冬野。
韩冬野。
“韩冬野!”
这名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憋闷在他心中四处乱撞,仓皇奔逃,最终逃到他嘴边,竟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陈章不知道自己在喊着这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他什么也没想,仿佛是这名字在指引着他,拉扯着他,将他带往某一个地方去。
他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心脏承受不住似的往上飘。可是他停不下来,有一股力量载着他一直跑,一直跑,空气撕扯成薄薄一片,无数高大的林木与他擦肩而过,他仿佛听见它们在说“快点,快点”,仿佛能感觉到它们生出无形的手臂,一双双交替着拥着自己不断前行。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远被隔绝在外的夕阳,渐渐落下了。
048
感情这种东西最不讲道理,它既不会有天赋捷径,也没有努力加成,甚至即使你再怎样拼命,竭尽全力,也不会有奇迹发生。
理应如此,然而陈章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许是最开始的责任心变了质,也许是长久的照顾与担心之下的衍生物,也许仅仅是单纯的,毫无理由的,喜欢。
他喜欢韩冬野。
这其实早就清晰明了。
不同于与苏云澜的“初恋旧情”,韩冬野之于陈章,早已不仅仅是救命之恩和相处之谊。
那段深深刻在记忆里的日子,从韩冬野为救他重伤昏迷,到几个星期前,陈章出差时在电话里对他最后的叮嘱,担忧他,照顾他,在意他,眼里看着他,耳里听着他,做什么事都想着他……将近两百个日日夜夜全神贯注的身心付出,不知何时,“韩冬野”这个名字已经无法再从陈章的生命中被彻底抹去,而付出于他,也早已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科学家说,养成一种习惯需要21天的不懈重复,戒掉它却仅需要1天。可是当这种习惯已经化作一种感情,变成心脏一分钟100下的跳动,该怎么来戒?
我喜欢韩冬野。
陈章对自己说。
其实承认自己的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可惜来得晚。
当终于找到韩冬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一路指引,陈章在即将脱力之时,一眼便看到了韩冬野的所在。
他还穿着那件白色的羽绒服,黑色牛仔裤,身体斜斜地躺在一棵树下,脸颊贴着一株枯草。
陈章眼睛都红了,他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一把将他扶了起来——他的身体好轻!
“韩冬野。”他眼眶发酸,喉咙里被硬块堵住,几乎无法出声。

一入梦(H) 作者:四四四喜

一入梦(H) 作者:四四四喜

“韩冬野。”他的嘴唇在发抖,牙齿磕磕碰碰,声音变得扭曲生涩。
“韩冬野。”他紧紧抱着他,将额头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热泪顺着对方瘦削的下颌滑落下来。
然而韩冬野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眼睛自然地闭阖着,身上没有一丝热气,任陈章如何呼喊他,拍打他的脸颊,他都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停止了呼吸。
幸运的是,他的胸前还有轻微的起伏,他还活着!
乌鸦在远处的暗丛里嘶哑地喊了几句,紧接着,头顶上的树冠里传来咕咕声,隔了一会儿,蟋蟀也在隐藏在草丛里吱吱地乱叫起来。黑夜悄然而至,林子里暗暗的,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黑影,无数冷风飕飕地在林间穿行,白日里尚可抵抗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更糟糕的是,好像开始下雪了。
陈章搓了搓僵冷的手,拉下拉链,敞开外套,将韩冬野的上半身裹在怀里,使力抱起他,站定,开始往回走。
韩冬野昏迷不醒,陈章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如何,他们必须尽快出去。
雪粒细细的,被冷风裹挟着击在脸上,耳朵里,往脖子里钻。陈章停下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韩冬野的脑袋贴靠在自己右胸,又将怀里的外套拢了拢,使之完全挡住他的脸,然后他抱紧了怀中的人,躬身低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夜不见尽头,怀中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冰冷僵硬,陈章几乎无法呼吸,他每走一步,都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几到极点的情绪,他在风中咳嗽着,脸颊刺痛,眼睛和心脏胀胀的疼。
偌大的树林沉浸在深渊一般的寂静之中。远远近近,及至脚踝的枯草沙沙作响,蟋蟀、蛐蛐和另外几种不知名的虫类仿佛覆盖在整片林区,夜莺啾啾鸣叫的回声周而复始,所有的枝干在半空中哗啦啦地齐齐晃荡着,白日里,它们联手将阳光驱之门外,现在却放任风雪,肆虐林中。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陈章逆风而行,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眼睛失去了感觉,他只能摸索着,凭着记忆里的感觉,在一棵棵冷漠的树木间穿行。
脚下很快便积了一层薄薄的细碎晶体,冷风仍然在打着旋儿呼啸着,其间夹杂的雪花越发密集沉重。
陈章很快便出了一身的汗,然而衣服底下湿热的汗汽甫一冒头,即被冻的凉飕飕地往毛孔里钻,肌肉里好似结了冰棱。陈章牙齿咯咯作响,空了一天的肠胃亦痉挛着疼痛起来。
手臂快要支撑不住,陈章不得不就近靠在一棵树干上,喘着气休息了一会儿。
即使这样,他仍然坚持抱着韩冬野,将他护在怀里,反正手臂的肌肉已经僵了,五指弯曲一下都费力,而两人相贴的部位,还保存着最后一点温暖。
怀中人依然闭着眼睛,他就像睡着了一般。低头看去是一副十分眼熟的景象,只见他睫毛挺挺地翘成一排,像完全张开的扇子一样,十分好看。只是他现在又脏又瘦,脸颊苍白且凹陷,下巴上冒出了胡须,整个人既虚弱又憔悴,乃至狼狈不堪,比以前大病初愈时支离更甚。
陈章既心疼又生气,他几个月来的费心费力,好不容易令他恢复健康,身上长回一点肉,现在全没了。
叹口气,陈章重新打起精神,抱紧怀中人继续向前走去。
他想,先找到那座破屋,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而且他的背包被落在那里,里面还有些吃的和救急用品。
脚下沉雪越积越深,已经淹没了陈章的脚背。那些一开始如碎粒一般的雪花也越发厚重起来,由风牵引着旋舞在两人周身,黏贴在陈章的头发、耳朵、肩膀和怀中紧抱着的人身上。
陈章佝偻着身体拖着脚在雪地里缓缓移动,他胃疼的厉害,全身骨头僵冷,双腿开始发抖,脊背像是即将断开一般绷紧。他渐渐感到体力枯竭,眼前的景象模糊地漂浮起来。
可是他依然用僵痛的手臂死死地抱着韩冬野,将他护在怀里。
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脚步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可是依然得往前走,往前走,怀里的人还在昏迷着,他不能停下来。
避开一棵刻意冲撞的大树,陈章忽然踉跄了一下,一只脚踩中了积雪里纠缠的树根陷阱,他被绊了一跤,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过去。
陈章心脏停滞一秒,只觉天旋地转,僵死的手臂动弹不得,竟怀抱着韩冬野重重摔倒在地上。
不!
陈章急忙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抱起被摔在一旁的韩冬野,用手背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查看他身体是否受了伤。
深不见底的夜空中,雪花如闪着寒光的利箭一般纷涌袭来,将渺小的二人逼至绝境。一根手指似乎感受到了那股绝望的气息,挣扎着弯曲了一下。
韩冬野慢慢睁开眼睛。
“下雪了……”他嘴唇动了动,发出无声的迷茫之音。
雪花轻柔地飘拂在他的脸上,眼皮上,他眨了眨眼睛,眼睫毛上的雪片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陈章这才反应过来,他忙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韩冬野!”
韩冬野愣了一下,眼珠呆呆地转到陈章的方向,半天才恍然清醒过来,先前平静的神情却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身体也开始大力挣扎起来。
“不!”他惊惧万分,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里嘶嘶作响,整个人虚弱又惶恐,“陈章!是你!不!”
恐惧与惊惶使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竟从陈章收紧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不,不要!”韩冬野慌乱地在雪地里摸索着,似乎想要找一个可以抓住的东西,借以远离,下一秒却被重新抓住,再次被箍紧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不要什么?!”
韩冬野不待转头逃离,即被掐着下巴强行与陈章对视,对方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寒星烁亮,却映着清晰可见的熊熊怒火。
韩冬野无力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忽然涌出,瞬间洇湿了面颊。
陈章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钳住韩冬野一侧肩膀——只觉得他肩膀又瘦又冰——怒道:
“哭什么!给我把眼睛睁开!”
韩冬野慢慢睁开眼睛,眼皮半垂着,眼泪依然无声落下。
陈章严厉地盯视着他,将他逼的不由得缩起肩膀,瑟瑟发抖,几欲承受不住地想要落荒而逃。陈章心中又恨又怜,缓和下神色,柔声说:
“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跟我回去!”
“不……”
韩冬野双颊灰白,嘴唇颤抖道。
陈章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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