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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送交者: yxy0341[中郎将★★] 于 2014-04-30 11:41 已读 20706 次 14 赞  

yxy0341的私房频道

回答: 第四章 由 yxy0341 于 2014-04-30 11:38

                第五章

  程宗扬俯身想拉起延香,忽然心生警兆,身体拚命一斜。间不容发之际,一
支匕首贴着颈侧飞过,弯曲如蛇状的刀身击中阶上的青石,溅起一片石屑。接着
一个高大的身影跨过土墙,他身穿黑衣,脸上戴着铁铸的面具,宛如一尊充满杀
气的魔神,挥刀朝程宗扬劈来。

  程宗扬还未站稳,便一手探入怀中,擎出珊瑚匕首,旋身格住长刀。臂上一
沉,一股真气狂涌而来,程宗扬瞬间估出对手的修为,斜身卸去力道,左腿铁鞭
般甩出,踢在那人肋下。

  「篷」的一声闷响,那大汉身形一晃,挥出的长刀偏到一边,将阶下昏迷的
汉子拦腰劈开。

  血肉横飞间,程宗扬抱住延香一滚,避开刀锋的范围。

  墙头人影耸动,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纷纷跃入院中。那些黑衣人默不作声,
散发出逼人的杀气,显然是手上有不少人命的亡命之徒。朱安世那名手下只是寻
常的江湖好手,不过数招就被砍中小腿,跪倒在地。

  「别杀他!」一名黑衣人拦住同伴,然后道:「朱安世--去了哪里?」

  那汉子腿上血如泉涌,神情却毫无惧色。

  黑衣人道:「只要你说出来,立刻赏钱百万!授职羽林天军!」

  那汉子放声大笑,「某家岂是贪图富贵之徒!」他一把撕开上衣,露出结实
的胸膛,然后挺起身,执刀喝道:「生死!命耳!」

  黑衣人一拥而上,刀光交错间,锋利的长刀砍进他的头颅,劈开他的胸膛,
斩断他的手臂,划开他的小腹,那汉子却毫不退缩,直到被人乱刀分尸。

  程宗扬已经看清冲进来的黑衣人共有六人,其中四人面具上铸着豹形,那名
身材最壮硕的大汉和开口的黑衣人,面具上则铸的猛虎,而这两人,也是修为最
高的两个。单独对阵,自己有七八成赢面,两人同上,自己多半要输。六个人全
上的话,肯定是十死无生。

  为首的黑衣人提刀指向程宗扬,寒声道:「朱安世在哪里?」

  程宗扬苦笑道:「我说我是过路的,你信不信?」

  黑衣人冷哼一声,握刀的手掌缓缓收紧。

  「等等!」程宗扬在他们正要出手之际突然开口,「你们刚才说的赏金还算
不算数?」

  「说出朱安世的下落,赏钱百万,授职羽林天军!」

  「喂,」程宗扬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话泄漏了很多信息啊?一开口就赏
钱百万,即便在王侯贵人云集的洛都,也没有几家。授职羽林天军更要命,如果
我没记错,羽林天军是霍大将军亲自掌管,能随口允诺,你们家主的家世地位可
不一般--家资豪富,地位尊崇,还能豢养家臣,你们家主的身份差不多也呼之
欲出了吧?」

  庭中安静得针落可闻,片刻后,那名黑衣人冷笑着揭下面具,「告诉你又何
妨?我等主公便是襄邑吕侯!」

  襄邑侯吕冀,颖阳侯吕不疑之兄,太后亲弟。按照汉国传统,这位声名赫赫
的外戚,将是接任大司马大将军不二人选,也是霍子孟之后的群臣之首。难怪敢
这么嚣张,直接杀上门来。

  程宗扬道:「朱大侠何时得罪过襄邑侯?要斩尽杀绝?」

  「朱安世横行不法,私藏囚犯,贩卖赃物--这些还不够?」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程宗扬道:「就算你说得全对,那也该官府出面。
你们不过是襄邑侯的家奴,难道以为自己是官府吗?」

  那名雄壮的大汉沉声道:「少废话!杀了他!」

  「我和朱安世没关系,纯属路过,」程宗扬叫道:「只要各位高抬贵手,我
这就和同伴离开!」

  为首的黑衣人道:「你是她的同伴?」

  「没错,我们自小青梅竹马。」

  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似乎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最后为首的黑衣人抬手
亮出一块玉佩,「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一块雕琢成同心式样的玉佩,莹润的玉质在夜色下似乎发出光来。这种
上品的羊脂玉绝不多见,程宗扬一眼就认出,这玉佩与自己捡的鸳鸯玉佩是同样
的质地,甚至很可能出于同一名工匠之手。

  程宗扬心念电转,口中说道:「是我捡的。」

  「在哪里捡的?」

  「伊河边上。」

  「什么时候?」

  「五天之前。」程宗扬道:「是在一辆损坏的马车上。」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露出一丝残忍而又玩味的神情,然后笑了笑,「你运气很
好。」接着喝道:「杀了他!」

  两名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不言声地掠来。程宗扬脚尖一挑,将一柄遗弃的长
刀握在手中,接着腾空而起,带着逼人的气势朝两人头顶直劈下去。

  看到那个年轻人露出这一手,为首的黑衣人有些意外,即使在襄邑侯的门客
中,能有五级修为的强者也绝不会太多,而这人的年纪比起其他的成名高手可年
轻了一大截。

  两名黑衣人倏忽分开,刀光匹练般卷起,朝他双腿斩去。程宗扬身在半空便
是一招虎踞空山,刀光猛然间暴射开来,将两人逼开,接着长刀由下方挑起,将
右侧那名黑衣人的长刀荡开半圈,随即一脚踢在他肘下。

  黑衣人没想到他看起来貌不惊人,刀法却强悍如斯,一个不慎,长刀脱手而
出,接着胸口一阵剧痛,锋利的刀刃像虎牙一样撕开他胸口的肌肉,硬生生劈断
他的胸骨。

  黑衣人溅血倒地,程宗扬抢上前去,左手一捞,稳稳接住飞出的长刀。双刀
在手,程宗扬如虎添翼,双刀左防右攻,将另一名黑衣人杀得连连后退。

  十余招转瞬即过,忽然程宗扬双刀齐出,趁那名黑衣人来不及回防,一记虎
啸奔雷,交叉劈在他面门上。「铛」的一声巨响,那名黑衣人的铁面具仿佛被重
锤击中,凹陷下去,脖颈折断一样向后折去,眼眶中迸出两股鲜血。

  程宗扬经常跟星月湖那帮强人混在一起,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本身已经稳稳踏
入第五级坐照的境界,比起寻常的武林大豪也不逊色。此时双方都是以快打快,
短短几息,两名黑衣人就被斩杀,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

  那名杀神般的大汉终于出手,长刀一动,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刀锋卷起,平
地带起一股狂飙。

  程宗扬心下大定,这家伙虽然气势十足,但能放而不能收,刀法的修为即使
比自己强点,也很有限。

  不过对手显然没打算和他一对一决出胜负。另外三名黑衣人同时展开身形,
一起朝程宗扬攻去。为首那名黑衣人加入战团,程宗扬顿时感受到压力。那人刀
法十分诡异,招法中劈砍极少,而是多用捅刺,挡格起来十分吃力。

  程宗扬从不逞强硬撑,眼看要吃亏,立即召人助战。惊理身形未现,一枚利
刺便贴着地面悄然射出,穿透了一名黑衣人的脚踝。

  「别慌!」为首的黑衣人一声断喝,然后蓦然出刀,凌空一击,将另一娥眉
刺劈落在地,接着往暗处杀去。

  程宗扬少了一个强敌,终于稳住阵脚,但惊理的修为他心里有数,本来就比
起那名黑衣人差了少许,眼下元阴未复,能自保已经不错了。眼前这三名对手,
还需要自己来解决。

  刀声连串响起,程宗扬在三人的围攻下节节后退,忽然他脚下一个踉跄,一
跤坐倒,胸前空门大露。这样的机会任何一个对手都不会错过,戴着猛虎面具的
壮汉本来就攻得极紧,见状立即飞身而起,长刀对着程宗扬胸口斩下。

  程宗扬忽然一笑,身体往旁边一翻,顺势踢开身后的麻袋,露出下面一个又
黑又深的井口。

  那大汉大吼一声,长刀由下劈转为横扫,试图避开井口。但程宗扬早就防着
他这一招,挺刀在他刀尖上一磕,用巧力把他的攻势引到一边。那大汉原本离井
口还偏着尺许,被程宗扬一引,反而变向,活像投井一样往井口钻去。他在空中
无从借力,再试图变招已经来不及了,大骂声中,整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连
人带刀落入井里。

  剩下两名黑衣人修为本来就差着一截,其中一个还被射伤脚踝。搏杀中步法
无从施展,就意味着只能挨打,他想拖着伤腿劈中程宗扬一刀都不容易。程宗扬
把他扔到一边,朝另一名黑衣人穷追猛打,一连三招,将他逼到墙角,然后猛地
返身,双刀同时斩进井口。

  金铁交鸣间,那名大汉的喝骂声再次响起,却是刚跃到井口就被双刀硬生生
砍了回去。程宗扬来不及转身,便是一招虎视鹰扬,双刀鹰翼般向后挑起,将两
名黑衣人的攻击格开。

  程宗扬对那名受伤的黑衣人不闻不问,只盯着另一人强攻,中间又两次回身
封住井口,把那名大汉困在井下。他攻势越来越急,双刀虎虎生风,将五虎断门
刀的凶猛和悍勇施展得淋漓尽致。刀光滚滚而出,就像赶鸭子一样赶着那名黑衣
人绕着井口乱转。那名黑衣人虽然还在顽抗,但已经被程宗扬死死压制,送命只
是迟早的事。另一名黑衣人脚踝受伤,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只能跟在两人屁股后
面吃灰。

  程宗扬狂吼一声,双刀再次齐出,左刀横飞斩首,右刀斜劈切腹。那名黑衣
人拚命往后一退,却像程宗扬一样绊住井沿,屁股一沉,跌坐在井口内。

  程宗扬提起双刀,对着那人胸腹刺下,就在这时,他丹田蓦然一震,一口鲜
血喷了出来,双刀刺下一半,真气已然涣散,最后只刺中那人肩头。

  那名黑衣人死里逃生,立刻反击,谁知身下猛的一阵剧痛,坐在井口的半截
身体被一柄长刀生生斩开。

  井下的大汉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挡在井口的物体劈
得粉碎,但他这次的冲势也再度被阻,只能无可奈何的重新落回井底。

  受伤的黑衣人看着同伴突然间鲜血四溅,肢体横飞,几乎吓得呆了,片刻后
才意识到那个年轻人状况不对。他背对着自己跪在井边,半身都被鲜血染红,却
一动不动。他大着胆子蹒跚过去,一边举刀对准他的后颈。

  那人伏在井边,没有丝毫动作,黑衣人胆气愈壮,长刀狠狠劈下。那人身体
勉强一歪,紧接着井口暴出一团刀光,与黑衣人的长刀硬拚一记,然后又是一连
串的大骂。

  黑衣人手臂剧震,脚下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他顾不上抱怨这次的乌龙,
重新举刀,对准近在咫尺的对手。

  那年轻人翻过身,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黑衣人又怒又
喜,刀锋寒光一闪,朝他胸口劈去。

  忽然小腹传来一股冰凉的寒意,刹那间,体内的气血都仿佛被冻结。黑衣人
惊诧地垂下眼睛,只见那年轻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奇怪的匕首,正刺在自己
丹田的位置。

  黑衣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身体慢慢歪向一边,接着井口刀光再起,将他
头颅劈去半边。那名大汉重新落回井底,但所有的阻碍都被斩杀,下一次再没有
人能够阻住他。

  井口交错着十几具尸骸,使那名大汉离井口比想像中更近。他带着滔天的怒
火,又一次腾身而起,长刀在井口旋了一圈,没有碰到点障碍,立刻展臂攀住井
沿。

  手掌刚扳住井口的青石,一柄短剑穿过月色重重切下,几根手指带着鲜血飞
起。

  凄厉的惨叫声从井下响起,刚刚赶来的罂粟女舔了舔唇角,露出一丝嗜血的
笑意,随即朝正在与惊理缠斗的那名一名黑衣人杀去。

  程宗扬双目紧闭,肉眼无法看到的死气从四面八方源源不绝地涌来,泉水般
汇入丹田。

  半个时辰之内,这处庭院便有超过二十人殒命,大量的死气使程宗扬丹田阵
阵剧痛,也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他竭力维持着近乎崩溃的气轮,不断把死气
转化为救命的生机,将涣散逆行的气血逐一汇入丹田。

  两名侍奴联手,格杀了为首那名黑衣人,给月下的庭院增添了一分血色。最
后一名大汉被困在井中,半晌没有动静。

  罂粟女捡起一柄长刀,劲气贯入刀锋,往井中用力一掷。「叮铛」一声,长
刀被挑开,撞在井壁上。

  程宗扬忽然道:「别杀他……」

  那名襄邑侯的手下多半是知情人,他口里的消息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罂粟女停下手,井下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从井中传来,变得瓮声瓮气,接着
一股强烈的死气冲天而起。

  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这帮该死的死士,都是些不要命的狂徒!那人被困井
下,自知绝无幸理,不等他们动手,就立即自尽。

  他们主奴三人之外,延香成了唯一的幸存者。遍地的血腥,竟然没有使她昏
迷过去,但她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眼中充满惧意。

  罂粟女和惊理将所有的尸首砍烂面孔,丢入井中,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面具
则收了起来。干着这些血腥残忍的勾当,罂粟女还有闲情在延香脸上摸了一把,
笑吟吟道:「倒是一副俏模样……」

  延香羞窘地想要躲开,惊理冷冷道:「把她也丢到井里。」

  延香嘴巴被塞住,闻言急促地呜咽一声,两行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罂粟女笑着搂住她,「别怕,吓唬你呢……」

  程宗扬吸收完最后一缕死气,终于稳住丹田的气息,他咯了口血,勉强撑起
身,「玉佩……」

  惊理点了点头,将那块从黑衣人身上搜出的同心佩收了起来。

  …………………………………………………………………………………

  狭小的陋室内一灯如豆,从延香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个男子的面孔隐藏在
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眸微微闪亮。

  房间颇为简陋,墙壁虽然刷过白灰,仍能看出夯土的痕迹。窗户是在墙上开
一个洞,里面装着木条,然后覆上旧纱。延香刚醒来时,还听到外面的吵闹。但
一名艳如桃花的女子把一张小符贴在窗上后,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连秋虫的声
音也完全消失。

  程宗扬胸口一阵一阵的烦闷,这与丹田的异状无关,而是吸收太多死气的后
遗症。以往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找个女人,把多余的杂气发泄出来。但现在他丹
田的气轮岌岌可危,再去胡乱双修,跟找死差不多。如果卓云君在这里就好了,
她修为在己之上,又深谙房中秘术,是绝佳的修侣。但她远在北邙,自己鞭再长
也够不着。

  延香不知道那张符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个房间所有的声音都与外界隔绝,
即使自己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强烈的惧意,使她禁不住哭泣起来。

  「我不想对女人太粗暴。」那个男人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气,他说:「所
以你最好说实话。」

  延香哭得一塌糊涂,「我什么都告诉你,但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

  罂粟女轻笑道:「主子,这样不行的。」

  程宗扬叹了口气,「你来吧。」

  罂粟女慢条斯理地剥下延香的长裙,延香顾不得羞耻,只是恐惧地看着她的
手掌。那双手轻轻抚过她雪白的肌肤,停在大腿根部。罂粟女嫣然一笑,双手拇
指扣住延香大腿内侧急脉穴与阴廉穴之间的部位,然后用力按下。

  强烈的痛楚仿佛飞速游动的小蛇,顷刻传遍全身,延香尖叫声还没出口,就
被另一名女子按住嘴巴。她双眼翻白,身体反弓起来,两条美腿像触电一样在罂
粟女手下不住痉挛,接着下身溅出一股液体。

  延香想死的心都有。她完全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
到这步田地。

  终于身后的女子松开手,延香弓着身,剧烈地咳嗽着,原本娇媚的面孔此时
涕泪交流,狼狈不堪。

  她没有喘息太久,那个美貌而狠毒的女子就又按住她腋下。又一阵无法言说
的痛楚袭来,延香浑身抽搐,那双风流婉转的美目此时在剧痛下一阵阵翻白。

  罂粟女停手问道:「你认得赛卢吗?」

  延香哭叫道:「认得……」

  惊理道:「这块玉佩你认得吗?」

  「认得……」延香泣道:「我们前几日得了些金玉,到市中贩卖,这块玉佩
也在里面。」

  「是你们掘墓得来的?」

  「是……」

  「在哪里?」

  「在上汤……」

  程宗扬忽然道:「赛卢怎么死的?」

  延香再也撑不下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边哭边说,程宗扬半晌才听
明白,那个赛卢前几日天不亮的时候,突然跑到游民聚居的地方,说是要避避风
头。然后借了锹锄,一个人溜出去,鬼鬼祟祟不知搞些什么。等游民找到他时,
发现他在林中挖了一个洞,竟然是在盗墓。那些游民暗地里挖坟掘墓尽人皆知,
可赛卢挖的却是那些游民埋骨的地方。双方一通争吵,当场把赛卢打死,偷偷埋
了。这块玉佩就是从赛卢身上找到的,具体的来历却无人知晓。

  延香等人销赃时,把玉佩也混在赃物中,一并卖出。不料却因此招来大祸,
被襄邑侯的人找上门来。

  程宗扬把身边的鸳鸯玉佩取出来,与那件同心玉放在一起。任何人都能一眼
看出,这几件玉器原本是一套。可一件是自己在伊阙的凶案现场捡到,一件出现
在上汤的扒手身上,这南辕北辙的两件事之间,会有什么样的关联?

  程宗扬强忍着胸口的烦闷,凝神思索。

  罂奴和惊理仍然在敲打延香,想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不过她们两个的审讯
只占了三分,其他七分都是单纯在摆冶延香。罂粟女和惊理本身就是手上沾满鲜
血的凶徒,在死丫头手下显然也没学什么好,下手专门挑延香身上最痛的地方,
或是会导致气血逆行的穴道,或是腋下、麻筋这些脆弱而敏感的部位,既让延香
痛不欲生,还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什么伤痕。

  程宗扬也懒得去管她们,倒是延香的撒谎把他们坑得不轻,卢五哥的火眼金
睛,这回也走了眼,他去上汤多半要白跑一趟了。

  忽然程宗扬目光一闪,看到一角红色。那是一块丝物,和延香剥下的衣裙堆
在一起,被压在下面。

  程宗扬抽出来一看,认出那块丝帕是延香的随身物品,在赌场自己还看到她
用这块丝帕来打弹棋。但这会儿握在手中,程宗扬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条丝
帕触手温凉,像水一样光滑而又柔软,同时充满质感--如果自己没有看错,这
丝帕和小香瓜身上那条红纱一样,是鲛帩。

  程宗扬盯着那块丝帕,半晌抬起头,「哪里来的?」

  延香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泣声道:「是赛卢,赛卢那天来,拿这条丝帕讨好
奴家……」

  程宗扬展开那块鲛帕,指着角上刺绣的字迹道:「你认得吗?」

  延香泪眼模糊地说道:「奴家不识字……」

  「这上面绣的是四个字,」程宗扬一字一字说道:「玉、堂、前、殿。」

  程宗扬放下鲛帩,慢慢道:「天子的寝宫。」

  程宗扬从未想过这桩莫名其妙的生意,会把自己卷入到汉国的宫闱秘事中。
从他在汉国这些天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可以说汉国这位天子名声并不大好。据说
天子与富平侯张放交情非常,比情同手足还更亲密一些。更有流言称,天子性喜
游乐,经常带着一帮少年在洛都附近游猎玩耍,甚至冲撞宵禁,对外号称是富平
侯家人。

  比天子这些轶事传得更沸沸扬扬的,则是那位新立的赵皇后。街头巷尾都在
流传,说皇后其实是一位风尘歌女,天子游玩时偶然遇到,把她带回宫中,结果
专宠于内,竟然被立作皇后。

  程宗扬当初听到这则传言时,心里狠狠动了一把。眼前这个六朝的历史支离
破碎,与自己知道的似是而非,但人物多半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自己没猜错,这
位皇后,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绝代佳人:赵飞燕。不过他也只是心动而已,自己一
个外来的商人,想行动都不可能找到门路。

  但此时,天子寝宫的物品,竟然会出现在自己手边。难道当晚在上汤的,会
是天子本人?可颖阳侯有什么理由要赶尽杀绝?因为赛卢偷走了有天子标记的物
品,会泄漏天子的行迹?

  罂粟女和惊理也停下手,面露惊愕,她们当然知道「天子寝宫」这几个字的
份量,不过她们都很乖巧的没有开口,以免打断主人的思路。

  良久,程宗扬睁开眼,「罂奴,去看看那个胡琴老人,不要惊动他。」

  「是。」罂粟女悄然离开。

  惊理道:「要奴婢去颖阳侯府吗?」

  「不用了。你今晚也出过手,还是休息吧。」

  惊理静了片刻,低声道:「主人的身体……」

  「暂时没事。」

  惊理迟疑了一下,小声道:「要奴婢侍寝吗?」

  程宗扬摇摇头,「我要调息两个时辰。不要让人打扰我。」

  「是。」

  惊理把延香的亵衣揉成一团,塞住她的嘴巴,室内安静下来。

  程宗扬没有躺下,而是盘膝趺坐,他闭上发,呼吸渐渐变得柔长,将那些杂
乱的思绪逐出脑海,静心调息。

  两个时辰的调息转瞬即逝。程宗扬睁开眼,此时丑时刚过,正是夜色最深的
时候。

  惊理和罂粟女跪坐在主人身边,看到他睁开眼睛,都暗暗松了口气。如果主
人出事,她们两个最幸运的结局就是立刻自尽,给主人殉葬。否则紫妈妈回来,
她们两个肯定会受尽世间一切苦楚,再给主人陪葬。

  罂粟女道:「那个老人还在客栈。」

  「延香呢?」

  延香先是受了惊吓,又在两女手中饱受痛楚,此时已经昏睡过去。程宗扬一
开口,两女毫不迟疑地把她唤醒。

  程宗扬拿出一卷画轴,在灯下摊开,「这幅画你认识吗?」

  延香茫然摇着头,当画轴上那个女子出现时,延香「啊」的惊叫一声,「延
玉!」

  程宗扬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确定吗?」

  延香看了许久,最后确认道:「是她。」

  「你们一起去上汤,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卢五哥。」程宗扬道:「告诉他,我
知道脚店里最后一个人是谁了--一个丹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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